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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演成神-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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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检查,癌症!
    母亲根本就没有看病的念头,选了昨天的日子直接踩在凳子上,用晾衣服的破旧绳子将自己挂在了原本并不结实的屋顶木梁上。就这样简单,丁忧没了亲人,世界上最爱他的那个人没有留下一句话,就那样干脆的走了。
    丁忧知道崇信上帝的母亲是怕自己的病拖累这个家,拖累他才选择了这样一条漆黑的道路。但是丁忧依旧无法原谅母亲,他觉得母亲抛弃了他,用一根绳子就永远抛弃了他割裂了彼此之间的母子关系,既然是母子为什么不能一起来承担呢?
    远处母亲和他相依为命的那个破烂的简易木质平房缓缓出现在眼前。
    木板墙上突然之间多出来的鲜红刺眼的大大拆字狠狠地刺痛了丁忧的眼睛,丁忧突然感到很滑稽,很想笑,这世界太可笑了,昨天早上自己的母亲离去了,他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办完了死亡证明后突然间发现母亲用辛苦一辈子留下来的一千五百块钱连买个骨灰盒都不够,紧接着他的工作没了,然后发现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和自己的女朋友住在了一起,现在可好,连唯一属于自己的这间二十多平方的小屋也要被人拆掉了,这太他妈的好笑了,丁忧止不住的哈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在这清冷的早晨显得格外的叫人心酸。
    笑声中丁忧一把扯开围在家门口上的警戒线,那应该是昨天母亲上吊后警察来拉上的。
    面对着那扇熟悉的斑驳到有些破烂的木门,丁忧沉静下来,轻轻地抚摸着木门,就像是在抚摸着昨天之前的美好生活,轻轻地木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一股熟悉的霉味从门里散发出来,这种木质简易房下完雨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有这种味道,对于丁忧来说这种味道代表着温暖,代表着一切的美好。
    母亲的身上盖着一片雪白的白布,从头到脚,干净的不成体统,就像是母亲走后所留下的一般,丁忧将木门关上,雨后新鲜的空气被隔绝在了外面,屋中是母亲的味道。
    丁忧缓缓坐在母亲的身旁,他没有勇气去揭开盖在母亲头上的那方白布,他还是有些不敢面对这一切,不敢。
    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下来,世界中似乎就只剩下这间小屋了,麻木的孩子和他沉睡着的母亲。
    泪水悄无声息的滴落……
    嘀——嘀——嘀——!一声声不耐烦的按笛声突然将丁忧从安静的世界中生生扭拽出来,丁忧感到自己的情绪被撕裂了一般,上面露出来的都是血淋淋的鲜活肌肉。
    咚咚咚!不耐烦的粗暴敲门声响起。
    “是不是你家定的丧车?”
    丁忧麻木中恍然,昨天自己定了丧车的。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了,出现在那个大胡子司机面前的是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人色的脸,这张脸上是一双直勾勾的空洞眼睛,司机甚至能够感受到那张脸上传过来的冰冷寒意,司机被吓了一跳唰的退后几步,从心底下认定开门的是那具应该今天运走的尸体。
    待看清楚丁忧确实是一个活人的时候,整顿了下心情司机不耐烦的问道:“是不是你家死人了?这么久才开门?”这样脸色的死者家属他也是见到过几个的,毕竟家中死了人亲属一般人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除非是留下一大笔财产的老头子死了。
    丁忧木然的将大门完全打开,司机哼哼了句:“快点,我这还得接十几个呢。”说完挡在车前却并不走开,许久后见丁忧无动于衷,司机皱眉闷声闷气的说道:“小伙儿,怎么也得给弄盒汉唐烟抽吧!”
    丁忧眼睛依旧空洞,司机知道自己是对牛弹琴了。嘴中不干不净的骂了一句就上了灵车,咚的将车门关上,不耐烦的吼道:“赶紧!赶紧!”
    丁忧返身回屋,轻轻地抱起母亲冰冷的身体,母亲单薄的身子似乎变得很轻很轻,轻的没有一丝重量,雪白的单子掩埋着一个充满慈爱的生命。
    丁忧小心翼翼的将母亲的尸体抬入灵车,安稳的放入车上的灵柩里,然后又回到屋中将木柜上锈迹斑斑的麦乳精铁皮盒子打开,将里面放的杂七杂八一股脑的倒了出来,抱着铁盒子丁忧上了灵车。
    突突两声,灵车启动了,在这一刻世界上只剩下了一条道路,这条道路笔直的通往火葬场。
    前面司机不停的在叨咕着,满嘴都是污言秽语,每一声都传进了丁忧的耳朵里,虽然司机和车后面的灵室是完全分开的,中间有着一层厚厚的钢板,但是那一声声的咒骂依旧清晰,丁忧麻木的不为所动。
    车猛地一颠,灵柩里的母亲险些被颠了出来,丁忧赶紧将母亲的尸体稳稳按住,丁忧听到了那司机的呲呲窃笑声,这是司机在对没有红包可拿所进行的一种报复。
    那个司机对着窗外吐了口浓痰,握着方向盘一脸坏笑的叨咕着:“活着是穷鬼死了更是穷鬼,一辈子不,生生世世都是穷鬼,就这样的命了,哈哈,看我不颠死你,不,颠散架了你叫你在阴间做个散架鬼……”司机看到前面地面上又有一个大沟,猛地加速,心情随着车速表的转动而飙升到快乐的顶点……
    咚!一声巨大的金属嘶鸣声在司机耳边骤然响起,震得司机半边脑袋都是一酥,吓得他下意识的死死踩在刹车上,整个车在地上漂移一周后才横在了马路上停了下来,好在这条路上没什么车,没有出什么事故。
    司机后脑勺麻麻的,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凉津津的似乎被什么东西顶着了,司机感受着耳边的凉意,喉结上下滚动中强咽了口吐沫,一双眼睛缓缓的朝自己左边的耳朵看去,耳朵旁边多出来了一样东西,这东西凉凉的正好贴在耳扩上,一泡尿瞬间淋湿了他的裤裆,就见他身后用来区分驾驶室和灵室的钢板扭曲着向前凸出了拳头大小的好长一截,足足有十几厘米长,突出的前头正是个拳头的形状,而碰到他耳朵的那个凉津津的东西正是这个突出的拳头。
    什么力量能够将接近一厘米厚的钢板砸成这个样子?
    “诈、诈诈、诈……”司机上牙打着下牙,诈尸的尸字含在嘴里怎么也吐不出来,按说干他们这一行的本就容易碰到邪门的事情,不过他是几十年的老司机,邪门事儿还真就没碰到过,时间长了也就不拿尸体当作一回事,没想到今天开了洋荤碰到了硬茬子。此刻他两条腿之间热滚滚的一片,狭窄的驾驶室里面骚味蒸腾,他的两条腿就像是被铸在了椅子上动也动不了分毫。
    “开车!”灵室里传来了这样两个字。清晰,冰冷,不容置疑!
    司机混身上下唰啦暴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丝毫不敢违抗,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方向盘上,可是脚软得根本就踩不动油门,最后用另一只踩刹车的脚踩在踩油门的脚上使劲一跺面包车嗖的一下的窜了出去才算是开动起来。
    冷汗顺着司机的脑门像黄果树的瀑布般滚滚流淌着,司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车究竟是怎样驶进火葬场的,他的脑中全是顶着耳朵的那块呈拳头型的变形钢板,他觉得耳朵上传来的阵阵凉意已经将他的半边身子冻僵了,不,似乎连意识都冻僵了。
    随着灵车的刹车声响,丁忧胳膊里夹着那个麦乳精铁盒抱着母亲缓缓走下。
    直到丁忧缓缓走进殡仪馆,那个司机的瞳孔还是收缩的,许久后司机才缓过一口气,活了过来,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两边耳朵有点热,下意识的伸手一摸竟然全是鲜血,司机被唬了一大跳,连忙往倒车镜里看去,倒车镜中他的耳朵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涌出鲜血来,已经将他的两边肩膀染得一片殷红。谁也说不清楚是被刚才的那声大响给震的,还是其他原因造成的,那司机脑袋晃了晃眼睛一翻就被吓晕了过去。
    灵堂里的劣质大喇叭吱吱哇哇的唱着哀乐,里面哭哭啼啼的到处都是哀声,这种声音永远都是火葬场的主旋律。这声音勾起了丁忧昨天来到这里时的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昨天的丁忧也是这样有些木然的从灵堂门口走过……
    那时丁忧看着不远处的火葬办理处,不由自主的摸了摸从家里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一千五百块钱。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财产了。
    “火化啊?”冰冷的声音从办理处窗口的那个小洞里传出来。
    透过蒙了一层薄薄灰尘的玻璃窗丁忧看得到里面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肥胖女人。入秋了天气并不怎么热,但是她满脸都是油汗,就像是尸体被燃烧出来的油脂糊了满脸一般。
    “多少钱。”
    里面的那个胖女人看了看丁忧不耐烦的扇了扇干吧儿的蒲扇道:“运尸费,停尸费,火化费九百八十块。”
    “啊?这么贵?”丁忧皱眉问道,捏着兜里钱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贵?嫌贵就不要火化呗。”那个胖女人的脸扭曲着、嘲讽着。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胖女人传染了,丁忧觉得脑门上也有同样的油脂渗了出来,擦了擦,丁忧陪着笑怯怯的问道:“大姐,您看有没有便宜一点的?”
    那胖女人唰的一下转过身留了个后脑勺给丁忧,竟然不再搭理他了。
    “好好,大姐我交钱。”丁忧脸上依旧笑着心中用最恶毒的言语问候这个胖女人的女性亲属,不光是直系的。
    那胖女人好半天才慢腾腾的转过身抓起桌子上雪白的毛巾边擦汗边撇着嘴顺着小窗户扔出一张表格来:“填!”冷冰冰的一个字。
    丁忧看了看表格,上面无非是些死者姓名、年龄、死亡原因、死亡时间之类的琐碎。
    丁忧一项项的填完后陪着笑脸问道:“大姐,您给看下,这样成么?”
    那胖女人不耐烦的一把抓起丁忧小心翼翼填好的单子,短粗的手指将单子戳破了一个洞,她看都没看一眼:“交钱。”
    丁忧将钱递给了胖女人换回来一张印着大红戳的收据,小心翼翼的将收据收好,这算得上是他近几年经手最大的一笔钱了,没想到竟然是母亲的火化费。
    办理处的小窗口里钻出来一句话:“上里屋选骨灰盒去吧。”
    丁忧强笑着点头,心中暗骂:“老子死了娘都得给你陪笑脸,你小心嘴巴上得痔疮。”
    几十平方的屋子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骨灰盒,木质的,玉质的金属质地的,最豪华的当属厅中间陈列的一排水晶质地的骨灰盒,在屋顶上一排排的射灯照射下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彩。装在这样的骨灰盒中,从外面可以清楚的看着里面的骨灰,而盒里面盛放的那个人也可以透过透明的盒壁看着外面的人和世界,呆在那里面一定不会寂寞不会闷。不过丁忧可不敢把目光过多的停留在那刺眼的一排排水晶骨灰盒上。价格表上的那一排排的零叫他心惊胆战。
    这时旁边走过一位满脸微笑的售盒小姐,小姐长得很甜美,身材苗条,一米六八的个头配着甜蜜蜜的笑容散发着叫丁忧警惕的气味。
    “先生,给长辈选个骨灰盒么?”声音很甜,像蜜一样。和外面的那个胖女人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使和夜叉的区别。
    丁忧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和靠过来的女销售员拉开了些距离:“是的。”
    那女售盒员笑得越发甜蜜,手抬了抬指向玉质的骨灰盒,但是看了看丁忧的衣着还是中途将手指向了一排木制的骨灰盒。“先生您看这个桃木的骨灰盒,名家雕工,三层宝塔,前屋后殿,您看上面的瓦面都是上好的金漆涂成,整个盒体都是大宝漆喷涂,用一百年也不会掉漆开裂……”
    丁忧看着盒子前面的标价吞了口口水,揣在兜里的手捏着那仅剩下来的五百二十块钱腿肚子微微有些发晃。
    “有没有便宜点的?”丁忧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女售盒员似乎刚说到兴头上,不过终究是职业的没有露出一丝的不乐意,转身带着丁忧来到了另一排骨灰盒前笑着说道:“先生这些是我们这里最便宜的了,给老人用可不能用太差的啊,毕竟父母养我们一辈子,临了也应该让他们住的舒服些,您说是吧。”
    售盒小姐的话语很动听,丁忧也想让母亲住进那水晶材质的骨灰盒里,但是这似乎永远都是奢望。丁忧按着顺序不看骨灰盒只是仔细看着骨灰盒上的标价,在一排骨灰盒中终于找到了一个最便宜的,一千八百块。
    丁忧深吸口气指着那个盒子道:“这个,呃,小姐,您看能不能等火化的时候再付钱,我现在身上没有带够。”说这话的时候丁忧揣在兜里的手有些抖。
    售盒小姐笑魇如花甜着嗓子道:“没问题的,先生。”
    丁忧心中一喜,后天他就发工资了,到时他就有八百块了,虽然还差一点,但是跟老板商量一下,老板应该能先借给他。
    “不过,先生您看,这骨灰盒都是提前预定的,您得交点订金,要不然到时候您的长辈被火化了我这里却没有盒子,那就麻烦了。”
    丁忧一想也对,连忙道:“我这里有五百块钱就当做订金吧。”
    销售小姐笑着收下丁忧递过来的五百块钱,拿出一份合同来叫丁忧填写,无外乎就是交订金五百元预定某某骨灰盒之类的。
    一应手续办完,丁忧在售盒小姐甜甜的恭送声中离开了骨灰盒室,心中说不出的熨帖,看了看办理处的那个正在满脸冒油的肥女人,丁忧在心中诅咒她被油糊住嗓子溺死。
    出了办理处时天已经有些黑了,外面依旧响着劣质喇叭播放的哀乐,到处都是哀哀凄凄的哭声,丁忧深深地吸了口满是烟味的空气,不知道那具尸体化成的灰尘被他吸到了肺里,不远处黑黑的大烟囱里又冒出来一股黑烟,又一个灵魂摆脱了肉体的羁绊变成了天空中自由的云朵。
    嘀——嘀——嘀嘀,丁忧口袋里廉价山寨手机的声音响起,丁忧连忙取了出来,老板打来的,“这个时候?”丁忧看了看已经黑下来的天,“不会是叫我加班吧。”丁忧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老板从来没有给他打过电话,虽然不情愿,但是工作对于此时的丁忧再重要不过了。
    “喂,老板您好。”
    “小丁啊,听说你母亲去世了?”
    “是。”
    “节哀顺变啊,真是不幸啊。”
    “谢谢您的关心,我明天就上班,不会耽误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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