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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小商河-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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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对一笑。
果然,金人立赵桓于河北之事,惟恐天下不知,不但快马驰报大金诸路州县,于通衢要道四下张榜,大赦河北,更向四下蕃属之国致书告知此事,但求将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赵桓才过大名府,急报已经抵达临安,临安朝堂之上,乱得有如一锅粥。
“陛下!…………”接到金人来书的秦桧惊惶之下,顾不得臣仪,火速入宫,还好羽林卫见相府仪仗,也不敢阻拦,让其直入福宁殿,连通禀也免了,入得殿来,却见赵构面色不善,在那里将御案上镇纸用地玉石狮子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秦桧!”赵构眼下不得君臣之仪了,怒喝道:“当日为相之时,如何许下诺来?金人如此妄为,汝辈莫非半点也不曾知晓?”
秦桧战战兢兢,俯伏在地,将手中金人急报呈上,颤声道:“陛下!适才晓谕江南使将此书送至枢密院,道是河东贼人为乱,河北不安,今上国不忍即行诛戮,以金德帝治河北宋民,实为权变之举,并非另立宋国,请陛下安心治国,不可妄起边衅,以免手足相残!”
“陛下,如今河北宋人犹不下百万户,金人治之酷虐,岂能久安,金德帝虽在开封治河北,然大宋朝正统乃在临安,天下皆知,便是金人挟故主而治民,也不可遥治江南百姓,于陛下何伤?臣当日虽得金人许下国朝安稳,却未及此事,如今若因此与金人为难,只怕江南所失者,不止河北宋民尔,窃为陛下所不取!”
赵构气得浑身发颤,戟指对着秦桧,几不成声,片刻才道:“完颜宗翰当日曾道,国朝一日不渡河,便让…………让他在五国城终老,至死不还居开封,十余年来朕不负前言,金人如何这等负义?当真夷狄之族,不解王化不成!”
秦桧默然,不敢置一辞。
次日朝中罢朝一日,群臣议论纷纷,都已经略略晓得河北生变,虽不能面帝直谏,仍在枢密院吵吵嚷嚷。
“五国城中,闻说旧帝早已经殡天,谁晓得坐镇开封者当真为何人?休去理会!”
“河北金人另立宋庭,置今上于何地?此等事万万不可等闲视之,今国朝兵强马壮,此正北伐之时,不若令鄂州御前军取了开封,迎回旧帝,却论真假!”
“此事吾侪皆不可妄言:奉何正朔,只是帝王家事,总归是大宋江山,与臣子何涉?”
“昔日曹阿瞒行的好计,如今让金人学去了!若要让某家奉故主旨意,除非金人退回燕京以北,那时便往开封听故主差遣也是正理!”
赵构在大内,闻得耳报,晓得群臣心思浮动,自家更是怒不中遏,手足无措。
江南百姓,闻说赵桓重主开封,治河北宋民,原来的江南旧民还不甚在意,只道“天高皇帝远”罢了,但原来自河北南下的宋民却是复杂之极,闻说河北重归旧主,便有呼老携幼,欲往河北者,只差了确切消息,不知究竟如何。
江南西路吉州府内,便有数千河北宋民,只比临安迟得数日,就晓得赵桓南下开封为帝,奉金人之命安抚河北宋民,城中早早聚了数百各家男丁,都往府城各处打听消息。
“赵爷,您老在衙门人面广,这金人莫非当真弃开封不要,让旧主重掌河北?”府衙门斜对街的“流馨茶楼”柜台边上,一桌愁眉不展的老主顾,其中一位年长些的,悄悄向掌柜地打听情形。这掌柜老赵,有个儿子在衙中当差,得消息极早,府城中河北人要打听事情,找这里绝对没错。
岂知此番连有名地“消息灵通人士”敢犯了难:“大兄弟,不是赵某相瞒,这天下,连咱当百姓的都不知该奉哪位万岁爷的旨!开封那位,先帝第三子,论年纪长些,早年也登过基了,按说是正统,可是这开封城总归在金人手中,眼下还不姓赵呐!要说这位圣上,身边尽是金人,怕是龙庭也坐得不安生罢?倒是临安这位圣上,治江南多年,百姓日子过得比前些年好了不少,自家也在临安过得舒坦,眼下倒底要不要上表到开封称臣,只怕难做得很!大事不明,河北还是不要急着去的好!”
另一位茶客撇撇嘴:“这等事要明白也容易,若不想等到南北大动干戈,血流成河,只怕谁也弄不明白,哪里是议论得准的?”
赵掌柜听了,冷冷道:“大动干戈?哼!只怕难!岳相之后,何人更敢论渡河?不过嘛,要听消息倒也好办,这城中不是有人常往返河北么?怎么不向他们去打听?”
一众茶客为之一愕,随后大悟,齐声道:“晋城商号!”
晋城商号在吉州置下偌大产业,前后五进,占地四十余亩,大小房舍上百间,门口斗拱两丈四尺,一丈余阔,门外一对石狮子比衙门前的那对还大一倍。分社中大小伙计近二百,多是精壮汉子,倒是以河北人居多。
此时的吉州分号内,车水马龙,人货进出不断,一片繁忙,众人到了分号,不敢贸然上前喧闹,只得推了两三位乡老,其中一位老叟上前问一位押货的镖师道:“小哥,主事的刘爷可在?”
这镖师还来不及搭话,旁边过来一位四十余岁的高大员外,拱手道:“这位老哥可是东平府人?在下正是刘玮,不知老哥有何吩咐?且进内叙话!”
这老叟入内一叙,才晓得刘玮也是山东西路东平府人,适才在门首一听之下,晓得是家乡父老,这才以礼相迎,否则以刘玮在地方上地声望势力,连本地府尹也忍让三分,哪里会对几位问事地老叟如此礼遇?
“列位父老,河北眼下还去不得!”问明来意,刘玮直接了当地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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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汾州辩真伪,相
         七月流火,河东地面上,处处生机,三晋平原之上,四月间抢种的夏粮长势正旺,自太行下山的宋民,与金人治下的乡人,多年来没有这么安心地种过地了,眼看这放野的故地里,肥得冒油的泥土中滋生出前所未有的繁盛,叫人如何不开颜?
汾州城外三十里,黍谷青青,直没马膝,田间乡老相顾皆欢,久在山间艰难渡日的不消讲了,眼下的日子就快有了盼头,虽自新任提兴河东北路钱粮的牛大人那里借到不少粮食、种子、牲口、银钱,但看这庄稼长势,至多入秋,就可还上旧账,何况官家早就宣布,所借钱粮可到两年后还清,今年还不会催收。
多年在金人高压下过活的宋民更是深体“乱世民不如盛世犬”,眼下再不受金人欺凌,只须能够糊口,就是天堂,哪会想到这荒废多年的土地会在精心伺弄之下,长出这么一茬庄稼来?
“小崽子们!慢着些!莫踩了田地!”
一队骑军缓缓从田间官道上经过,往汾州而去,一面“赵”字大旗高举,为首的老将满华发,虬髯满颊,却性如烈火,喝骂间顾盼生威,一众将士无不小心应诺。近城之际,见二十来里尽是棉花地,老将赵云捋须一笑:“杨相坐镇河东,却于小处用心,渭州城也种数万亩棉花,岂料这汾州竟像不愁饭一般,种这许多棉花做甚?”
在旁的小校上前搭讪道:“将军有所不知,如今河东御前军,将帅士卒。尽着棉衣,数量远在麻葛之上,在江南,像将军所着这等上好棉衣,也不过一百二十文钱,若是麻葛之类。定在200文上下,丝缎面料,非两三缗莫办,杨大人在泽州时,只是白叠布一项,每年便货卖江南数百十船,所获不赀。河东百姓日后穿衣。总须着落在这棉花上了!”
赵云这才悚然一惊:“这等说,棉花一项,不算细事!杨相公如此着意,果然另有深意,但得河东地面,百姓能够饱暖,管他哪朝天子!哼!”
这话有些犯忌了,众随从皆不敢搭腔。
入牛大人府时,守门的吏卒远远看见赵云,倒是极相熟地。却个个面上尴尬。不甚爽快:“赵将军,这个…………这个…………能否到营中稍候?…………等下禀过牛爷…………再…………”
赵云在门首进退不得,心下不快,抗声道:“牛大人升了官,连这规矩也改过了么?难不成老兄弟见面,倒有许多路数不成?老赵数百里来此,不过见见故人。哪来这许多麻烦?”
当下也不管府吏如何。瞪一眼,门前侍卫个个不敢上前。只得由他进去,岂料才入二门,便听得里面乒乒乓乓,一阵喧嚣不堪,随后听得牛皋大嗓门喝道:“滚!给老子滚!迟了些儿,刀枪伺候!”
赵云大怒,正待抢进去论理,却见数人,身着官服,帽斜发散,连滚带爬地从里面逃出来,个个狼狈不堪,往外夺路而逃,赵云这才定下神来,晓得牛皋并非对自家无礼,再进得后堂时,见牛皋手提双锏,将堂前花架砸得粉碎。
“牛大人,适才这是?………”赵云虽然在外面口头极硬,见了河东北路之主,仍是礼数周全,不敢过于嚣张。
牛皋却是将双锏一扔:“哈!还道是谁,原来是老赵!莫掉那些个酸文…………来来来,陪老牛喝顿解气酒!”
赵云一愕:“河东地面,是牛兄弟的地头,何人如此大胆,敢向老虎头上拍虱子?”
入席之后,牛皋连饮数杯,这才抹嘴道:“老赵不晓得,这午觉睡得正好,却来了这伙鸟人,赉甚么旨意来,道是圣上有旨,着牛某进京听封,做甚么殿前军都统制?老牛虽蠢,却晓得杨存中不会看庙去了吧?再一听,却是开封新来了个甚么金德帝!哼哼,当日将靖康皇帝掳往上京,投五国城中为奴,眼下见河东变了天,却将个假货叫做甚么金德帝,来此嚣张,我呸!”
赵云却吃一大惊:“是了,牛兄弟此举莽撞了些儿,那金德帝却是正宗的宋国之主,先帝第三子,当年的靖康帝,这却是假冒不来的,若说起来,临安那位见了他,也还须称一声皇兄,咱们兄弟还是小心些为妙。只是这番来旨,倒是真假难辩,若是真,则金德帝身在金营中,只怕也还需几个贴心将帅,若是假,则金贼借此欲赚牛兄弟至开封受缚。”
牛皋“扑”的一声,将好大一口酒喷得赵云满身都是,这才道:“老赵哇,岳二公子那边,常打仗么?连这等事也不曾想过?金人掳宋人故主来此,所为何来?不过欲平河东尔,却无兵马可用,才借地这班奴才,打算欺俺河东将士无脑,个个乖乖到开封受缚,哪里还有这番说话来?往开封?那还不是羊入虎口!哼,须放着牛皋不死!莫说是靖康帝,便是临安城中那位下旨,老牛也当过耳秋风!只看杨铁枪与牛某为何在河东干事,却不与江南合兵马并进,便知端地!哼,除非国朝兵马北上,克复河北,再反了岳帅冤屈,牛某这条命便随他驱使,如今么,除了杨铁枪,别个休在老牛面前妆样!”
赵云张口结舌,这才晓得牛皋粗中有细,却才竟然是在与那伙“钦差”做戏!
然而开封金德帝动作却远不止此,河东地面上,几乎每一处州县都有开封来使,解州守军由高林统辖,自然晓得所过使臣有多少,金人也颇仔细,往来使臣尽是昔年的大宋旧人,连一个陪伴的金人都没有,以显示赵桓的“正统”。
而开封城中细作也早将金德帝一举一动尽收眼中,以最快的速度报与泽州府,杨再兴对这些小动作自然洞若观火,却是心有定见,早早就作了预备,果然,七月初时,第一拔使臣便到了泽州。
“杨大人,泽州果然风光不同,下官早闻得神枪大名,却不料大人州治也是这般齐整,果然能者无所不能,出将入相之才,佩服佩服!”来使才入泽州府,见前来接待的杨再兴仪容威武,车驾整齐,暗生惧意,口中马屁不断,却是游目四顾,惶惧不安。
“哈哈,泽州小可之地,大人谬赞了!”杨再兴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也不好见面就出恶招,只得虚与委蛇,小心应对。
入衙坐定之后,洪皓不便出面,只得由杨再兴率枢密行府一应官员,与来使周旋。一番寒喧下来,这使臣倒是大宋旧年之人,姓苗名宗甫,徽宗朝即中了进士,国难之时未能逃脱,避难深藏于开封城中,倒也躲过了金人屠戮,后来得郦琼赏识,于陋巷中起用,惯拟军中文书。金德帝南来,开封城中旧人倒多有投效地,而孛迭也冷眼觑看这帮求官地宋人,不轻易置喙,倒让这等人多居要职,此人眼下便在开封任礼部侍郎,能够派遣到杨再兴这里来出使的,岂能是一般椽曹?
“下官在此,先恭贺大人!”苗侍郎待座席稍热,便起身称贺。
“这个如何克当!”杨再兴起身还礼:“大人新任要职,还当杨某道贺才是。”
苗侍郎苦笑:“大人说哪里话来,莫说大人身为南朝使相,便是今上对大人也是恩眷无双,此番着小人前来,便是召大人入京,任枢密副使之职,总领河东兵马,兼管朝中兵事,实为开封府第一要职!小人这点微末的前程,日后尚须杨大人照拂,岂敢当此贺?”
座中诸人尽皆讶然:若说赵构封杨再兴为枢密行使,开府仪同三司,还有收复河东之功,建节三镇之位在前,眼下开封这位圣上竟然一面未唔,就许下如此高位,岂是寻常?
“啊呀!这个使不得!”杨再兴骇然而起:“杨某在北为大金泽州、潞州府尹,在南为大宋枢密行使,眼下岂敢再领圣上封赏,且不道无功受禄,心中有愧,便是这礼数上也过不得。不如大人且上复陛下,便道南北两朝之职未去,杨某未敢受封,若得两朝允可,那时自然无有不从!”
在座中有晓得底细的,已经有些忍俊不禁,只是面子上还得支应,不敢十分无礼。那苗侍郎却面上发红,渐渐有些挂不住,缓缓坐下,沉声道:“杨大人此言谬矣!金主既令圣上治河北宋民,即有生杀予夺之权,何况区区州县职?今上既为大宋旧主,位望还在临安康王之上,何来听南朝吩咐之言?莫非杨大人留恋河东权柄,不肯入朝听封?”
这话就有些诛心之意了,一方大帅,手握重兵,却不肯入朝听封,这话到哪里去说,都有重大嫌疑,座中相府众人开始凝重起来,都看杨再兴是何态度,若要翻脸,这伙使臣绝出不了泽州府。
杨再兴也不再妆样,就在座上拱手道:“苗大人言重了!开封府中,金人横行,河北地面,全无国朝兵马,杨某之意,南北正统本与泽州无涉,杨某在此不过为保河东百姓平安,岂有悖逆之意?只是如今圣上在开封登殿治国,却让金人驻马殿前,岂是常理?若要杨某奉旨也不难,只须金人退回燕京以北,那时杨某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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