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清透-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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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威尔的听力一向好得惊人，他听不见是因为耳边有巨大的风声和嘶吼呼啸。
对面体型庞大而残破的巨人的速度快到让人难以置信，他的肌肉里灌注流水般的力量与无与伦比的速度，即使全身伤痕累累，让人几乎难以相信他竟然还活着，他的动作也还是带起了几乎能够割破脸颊的流风。利威尔漠然地看着眼前高大的巨人，这只巨人拥有一双宛若流火的金绿色双眸，眸子里跳跃着镜一般明娆的火焰。
巨人张开了血盆大口，锋利的尖牙如同恶鬼。
死神穿着墨色的长袍，沉重地踏出了脚步。
“兵长！！！”
夕阳灼灼地落下墙面。
飓风平地而起，守望在高大坚固城墙上的士兵惊恐地抬眼，看见风暴般的巨雷里立着战争的巨人。
他有一双冷漠的眼睛，他的眼向下冰冷地睥睨墙内惊恐的人类。
他拥有睥睨世人的恐怖高度，世间的一切都注定要被他践踏于足下。因为他有压倒性的，无与伦比的优势。
与生俱来。
巨人裸露着赤红色的皮肤和虬结的肌腱，赤裸狰狞的血管蜿蜒而上犹如张牙舞爪的毒蛇，肌肉和青筋一块块地爆出来。他近乎漫不经心地上前一步，一脚狠狠贯在维持了百年的坚固城墙上。
世界摇摇欲坠。
佩托拉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精疲力竭的巨人和巨人缠抱着，喉咙里含着破碎的嘶吼，他们破败的身体上沾染着淋漓的血色，露出森森的白骨。这幅画面血腥狰狞而又华美震撼，巨人踩踏地面尘土飞扬。如果是一年前有人说看到了这样的场面他们一定会嗤之以鼻，因为从无巨人以巨人为敌甚至咬杀敌方的先例，可只有当亲眼见到这原始简单而又暴虐的一幕才会感受到来自心底的震动。
那是本能的对生命的畏惧。
艾伦本来打倒了铠之巨人以后又和女巨人缠斗，并最终和利威尔班一同制服了她，做完这些事以后他自己也精疲力竭地靠坐在了树干上陷入半昏迷状态。利威尔和佩托拉交谈时因为涉及到这个惹人担心的小鬼所以全神贯注，没有注意到身后呼啸而至的金发女型巨人。
她本该已经被打倒化为枯骨，可她至始至终没有死去，破败的身体凝结成最后的力量，张开嘴向利威尔进攻。她双膝以下部分被利威尔班的成员们齐齐斩断，当时只能非常勉强而又吃力地用巨大的手指攀附着参天的古树。
艾伦不知为何察觉到了亚妮的攻势，他根本来不及做别的，还是巨人状态的男孩直接就扑上去咬住了女人的咽喉！
就好像他能做任何事，只要他别受伤……只要他别死去。
即使代价是那么重的伤，女巨人犹如蟒蛇一样张开的巨口直接咬合在他的脸上，似乎直接咬穿了眼球。
艾伦的半张脸都被撕掉了，鲜血泊泊地从狰狞得让人恐怖心悸的伤口流淌出来，他的仅存的另一只眼球也失去了明丽的金色。佩托拉打了个哆嗦，光是看着那样的伤口也会觉得很疼。
他们放弃了格斗术改用了最原始的巨人喜欢的方式对战，用彼此锋利得可以杀人的牙齿去撕扯对方破败的皮肉，两个人缠打在一起暴躁地怒吼，透着生命窒息而残缺的美。
佩托拉下意识地去看身边的长官，她本以为会看见一张波澜不惊面无表情的脸，就像那么多年她待在兵长身边时看到的最经常的那个表情……可这次她错了，她吃惊地看着利威尔，男人孤峭如刀锋的眉心紧紧蹙着，而他的表情是一种面无表情的僵冷，就像一座雕塑。他通常都是带着平淡而嘲讽的神色的烟灰色瞳孔亮得逼人，简直像是要把什么给吞噬掉，或者碎尸万段。那里面晃动着刀剑般的光影和寒气，佩托拉竟然微微打了个寒战：“兵长？”她轻声问，像是怕会打扰了什么。
利威尔寒气逼人的视线缓慢地移向她。
“……不去帮忙真的可以么？”佩托拉转移视线，看着艾伦一次一次对亚妮挥以重拳，他的指尖燃烧着枯黑的火焰。不知怎么的，佩托拉总觉得现在的艾伦大概……不是什么可控的东西。
但是利威尔似乎选择相信这名巨人少年，所以佩托拉也选择相信。
她总是愿意相信这位信仰一般的男人的，相信其他成员也是一样。
更何况，如果仅仅是出于个人的意愿……她也是不愿意艾伦拼死打斗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的。
……毕竟是那么温柔的孩子啊。
出乎她的意料，利威尔的神色竟然微微放缓。他淡淡地看着男性巨人仰天吼叫，震耳欲聋的声音里灌注了流水般倾世的愤怒和倾世的悲哀。
“让他发泄一下吧……算是我私人的意愿。”他淡淡说。
战况已经清晰明了，事实证明训练兵团的能力分化和排名的确准确，同为前十，艾伦以一己之力……这么说有些夸张，战胜了莱纳和亚妮。
虽然这并不排除有些突发的状况。
比如现在。
衮塔吃惊：“她……她在干什么？凝固？”
泼天血雨里女巨人被撕开青筋虬结的后颈露出素白色的女孩，令人震惊的是亚妮一向冰白的面庞如今攀爬着妖娆的血色红纹，那样鲜明的红色爬在她脖颈和面颊上犹如血色的群蛇。就在众人凝神警惕着别让艾伦下一秒就将重要的证人给吞吃了的时候，刺骨的寒气弥漫了上来。
像是来自遥远而荒芜的西伯利亚。
雪白的霜冰从女孩心脏处蔓延出来，以不可抗力的姿态迅速蔓延，很快覆盖了金发女孩的全身乃至女巨人剩余的破败身体和镇压着她身体的艾伦的手指，他的手指上还扑朔着枯黑的火焰，可那火焰碰触到了液态的冰晶以后就迅速熄灭，而且似乎还有向上蔓延将艾伦整个变成晶体的趋势。
“她……她想玉石俱焚！把她自己和艾伦一起冰封！”佩托拉总算反应了过来，失声惊叫。
神色一直很坚硬的利威尔面容一冷，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已经以惊人的速度飞窜了出去，立体机动装置的动力开到最大，他的背影看起来就像一抹闪电。
利威尔抽出双刀，他的神情在这时依旧冰冷如霜雪。
血肉飞溅，被割开的皮肉里露出了眉眼清秀的男孩，他紧闭着双眼，眼角攀附着诡谲而妖艳的血红纹路。他和利威尔一样面无表情，但是他平静的面容里却透着显而易见的刻骨的悲悯。
仿佛下一秒就会流泪。
利威尔旋转手中刀刃，直接将艾伦切了出来，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鲜血飚溅如红色飞絮，他的面部表情依旧是僵冷得让人心寒。
如果不是看着男孩的眼神微微放柔，以至于给身上煞气浓重得犹如杀神的利威尔添了一抹柔和的色彩，佩托拉几乎以为兵长会直接将男孩斩杀在刀下。
不……不过，总觉得好像哪不对劲吧？
调查兵团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佩托拉正在分心努力地思考着。
利威尔抱着男孩回到了参天的古树上，他背后的亚妮已经完全将自己冻结在巨大的晶体里了。如果他没有估计错，那晶体恐怕和硬化的巨人皮肤一样坚硬。
啧……
利威尔掂量了一下手里男孩的重量，无意识地皱了皱眉。这小鬼是不是太轻了点？
艾伦的身体烫得近乎在灼烧，接触到森林里微凉的空气甚至还散发出细微的白色蒸汽，细看能看到他的锁骨和脖颈似乎和亚妮一样被细细的隐约的红纹攀爬着，只是因为皮肤烫得发红所以纹路不明显。其他几名利威尔班成员踩着气流落在利威尔旁边，艾鲁多请示地问道：“兵长？”
利威尔把视线从怀里男孩移开，瞥了一眼已经被切出来的昏迷的莱纳，奥卢欧把这壮硕的青年小鬼像提溜一只火腿一样提溜在手里。没有兴趣去管这名铠之巨人的原身，利威尔扶了扶靠在肩上的男孩的脑袋。
“这个小鬼的情况怎么样？”他问道。
这话问得有点颠三倒四，毕竟艾伦此刻就被利威尔抱在怀里，不过在兵长身边待了许多年以至于已经习惯了兵长的问话方式，所以佩托拉很快做出了回答：“他看起来不大可控，”她看了一眼昏迷的男孩，斟酌了一下以后说道。“他似乎并不愿意服从我们让他撤退的指令，一定要留下来战斗。”
“详细的回墙以后向我报告。”利威尔简单地道，“现在先……”
“……艾伦？！”
女孩的迟疑的惊怒不定的声音。
一场杀戮即将降临。
CHAPTER。20 求证
利威尔漠然地抬了抬眼皮，黑发的明秀女孩遥遥站在远处，几步飞掠过来，她黑如点漆的眼睛亮得恐怖，眼神牢牢地盯着利威尔怀里的男孩：“他怎么了？”
“阿克曼？你不是和团长在前方阵营？”佩托拉问。
“团长让我出来找胡佛和莱纳……”三笠仍旧没有转移视线，她敏感地察觉到艾伦的状态不对劲，“我听见艾伦巨人化的声音，发生了什么？”她抬起眼看向利威尔，眸光凛冽如刀剑。“艾伦怎么受伤了？”
利威尔不为所动，淡淡地看了一眼下面。
三笠原本一颗心都放在艾伦身上，完全没注意到树下血腥的场景，甫一低头，冷静如她也不禁变色：“亚妮……莱纳？”她喃喃道：“女巨人和铠之巨人……我应该想到的。艾伦是因为他们才……？”她求证地看向佩托拉，原本还有些犹豫，可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女孩的声音里渗着不亚于利威尔的寒气。
利威尔没有说话，佩托拉看了他一眼，犹豫地点了点头。
三笠瞳孔里一霎流露出刀剑般的杀气。
远处天空飘起蓝色的信号弹烟幕，利威尔挑了挑眉毛：“撤退？”
“兵长，女型巨人怎么办？”衮塔请示道，“晶体很坚硬。”
佩托拉看了一眼手中的刀刃，因为使用过度有些崩出了残缺的钝口，但仍然是一双凌厉的好刀。
只是这是艾伦的刀，之前使用它是因为得到了主人的授意，但现在艾伦昏迷着，即使是前辈也不能擅自使用后辈的东西。
三笠冰冷的眼睛漆黑犹如深潭，她静静说：“请交给我。”
在前辈们惊异利威尔冷淡的眼神里，女孩纵身跃到曾经的战友身上，她踩着那块巨大得犹如一块湖泊的水晶体，军靴踩踏着明亮如镜的矿石。黑发女孩安静地看着水晶里安详宛若沉睡的金发少女，漆黑的发丝垂散在红色的围巾上。她的声音轻得就像叹息：“我不讨厌你，亚妮。”
“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守护的东西。”三笠说，“为守护而战。”
她抽出腰间双刃，那双长刀旋划着冰冷凛冽的寒光，含着破开混沌的锋利锐芒。
“这对刀刃是艾伦给我的。”三笠淡淡说，“我会用它为他劈开世间的一切荆棘。”
刀尖向下。
猛地贯穿！
刀身擦刮出稠密的火星如织！
血染黄昏。
原本宁静悠闲的祥和午后被五十米级的超大型巨人打破，托洛斯特区里一片混乱，堪称炼狱。人们推挤着蜂拥着企图离开这座即将被巨人占领的城镇，恐惧和慌乱在这座城镇爆发，犹如瘟疫一般以不可阻挡的趋势迅速蔓延。盛着红茶的白瓷杯摔落，一地破碎凄艳的瓷花。
宪兵团和驻屯兵团的士兵们穿着鲜红的皮衣，穿戴着久违的立体机动装置飞来飞去，本就不够的人数被分成好几拨，强压着心底的恐惧和绝望执行命令。
因为不执行命令的话下场一样是死，而且是屈辱的死去，纵然他们多么想逃。
崩溃的人群里绝望的声音此起彼伏。
“为何偏偏这种时候调查兵团不在啊……”
“死定了……”
“妈妈……？”
“宝贝别怕，爸爸会把他们用大炮全部打死的。”
“该死……！”一名士兵将拳头砸在墙上，他的脸上蔓延着绝望的阴影。“到底为什么那些家伙会……明明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索敌班！迅速集合！”
“是！”他大声应道，转身跑步而去。他鲜红色的皮衣口袋里露出小小的玩偶的耳朵，那本来是他要带回去给小女儿的玩具。
士兵自己看不见，他和同伴脸上不知何时带上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哀凉。
步履蹒跚的巨人并不明白为何一直伫立了一百年的城墙今日忽然就破碎了，他们只是追寻着血和生命的气味缓慢地走进墙里，他们的身后跟随着冷笑的死神，他们的脚步蹒跚如稚童……面如恶鬼。
贪婪和欲望在他们面上清晰地浮现。
并不是因为饥饿，也不是想要进食，只是想要单纯地吞吃……那些具有智慧却愚蠢又虚伪的可笑生物。
一场杀戮即将降临。
无人能阻挡。
暮秋时节，荻花飞雪。
马蹄踏掠过大片的湖泽边缘，荻花飘起泼天的大雪，和着冰凉的暮秋阳光一起飘落在男孩的头发上。
艾伦抽了抽眼角，睁开金绿色的双眼。他感觉的到脑门上绑着绷带，身上暖融融的，同时觉得脑子里有一锅米糊糊，咕嘟嘟地冒着泡，太阳穴有隐约的疼痛，一跳一跳地抽着筋。
他看见了坐在自己身边的黑发女孩，阳光涂抹着她的发丝，看起来像是上好的绸缎。
按照从前的经验来看，醒来时看见三笠殷切切地盯着自己并不是什么难得的事，艾伦早已司空见惯，只是这一次三笠的眼神为什么这么……怨念？
刚刚醒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艾伦感到有点惊悚。
女孩发现青梅竹马醒来，漆黑的眼睛里浮上一丝欣慰和喜悦：“艾伦你醒啦……”只是说着说着眼睛里的喜悦又变了凌厉，刀剑一般的寒气砍向了艾伦……的上方。
男孩迟钝地觉得他似乎枕着什么东西，不算软但也不硬，温热的，几乎能感觉到血管的脉动……呃？是不是哪不对劲？
“真能睡啊，小鬼。”惊雷般的声音在头顶乍起，艾伦惊了一跳，脑袋反射性地动了动，就听见男人冷了声音道：“躺好。”
“是。”艾伦已经对男人的命令形成了条件反射的服从，在以标准的入棺姿势直挺挺地躺好以后他才恍然反应过来：“诶……？兵长……？”
这是什么情况？还沉浸在突然多出来的一段记忆里回不过神来的男孩微微上移视线，正看见调查兵团的兵长利威尔阁下线条冷丽的下颔，以及长官大人冰凉如匕首寒光的烟灰色眼眸。
艾伦反应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那个……兵长？”
“嗯。”利威尔淡淡地应了一声，丝毫没有要解释为何会让新兵小鬼躺枕在自己大腿上的意思。
“兵长……受伤了吗？”艾伦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么个可能性，因为还没有睡醒……唔这个说法有些奇怪，总之他的大脑还没有恢复正常的运作，米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