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密探-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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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身在幸福中的人却认为自己在受苦。
　　　　受苦和幸福的界限本就模糊，也许幸福的人也想一睡不醒，为了保存这最幸福的一刻。
　　　　谢雨诗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醒来看到亲爱的朋友们，立刻觉得这地牢已不潮湿阴冷，而是温暖人心。谢雨诗身上的伤口已止血，子棋也是如此，此刻还在幸福的睡梦中。晓萍依偎在子棋身旁，带着笑意睡着。
　　　　还魂打坐静养，见谢雨诗醒来，道：“队长没事吧？”
　　　　谢雨诗拍拍衣服上的尘土，道：“醒来了就自然没事了。”他一运真气，只觉丹田一阵绞痛。
　　　　还魂忙道：“队长切莫运功！我们都中了毒！”
　　　　“什么毒？”
　　　　“神农草！第十一味神农草！”
　　　　谢雨诗沉吟道：“神农草？”
　　　　还魂解释道：“第十一味神农草可让人四肢无力、内力全失，毒性猛烈，若不在二十四个时辰之内解毒，重则丧命，轻则内力全失不可恢复。”
　　　　谢雨诗道：“我和子棋是被毒烟熏晕的……”
　　　　“这神农草可做成药丸，也可焚烧成毒烟，用法颇多。相传乃上古时期神农氏试百草时传下来的，传至近代只剩七十二味，而至今只残留几味的制法和用法。这几味神农草我向往已久，想不到今天得以身受。”
　　　　“这么来说，光明教的实力还真不可小觑。有这神农草毒烟，任何武林高手都是无可奈何了。”
　　　　还魂笑道：“若不是队长剑术超群，只怕他们还舍不得用这么贵重的毒药。”
　　　　晓萍伸了一个懒腰，见到谢雨诗已无大碍，报以一笑，才发现刚才竟然依偎着子棋睡，心事涌上心头。
　　　　谢雨诗道：“晓萍可睡得好？”
　　　　晓萍道：“还别说，这里可比什么高级客栈的天字号上房还舒服！”
　　　　谢雨诗点头赞同，道：“是啊，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有同样的好觉。”
　　　　还魂叹了一口气，现下四人队虽然难得汇聚一堂，却各个身中剧毒，再加上四人身上的伤……也许这便是最后一次好觉。
　　　　谢雨诗笑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入夜了么？”
　　　　还魂道：“只怕已至清晨了。”
　　　　此时地牢的大门传来开门声。一个人走了过来，停在四人队的牢笼之外。来人一身白色长衫，弯下腰来，放下挂在手臂上的两个竹篮，一一打开，里面飘出诱人的饭菜香味。
　　　　“还有两壶酒。”
　　　　还魂双手抓着铁栏杆，盯着那白衣人，忽然叫道：“是你！”
　　　　“商大哥，你要喝吗？”白衣人续道。
　　　　谢雨诗取进来一碗白饭，道：“多谢二月姑娘。”
　　　　“二月？”还魂摸不清头脑，似又想到什么：“二月……难道是……”
　　　　二月将饭菜一一递进牢笼，道：“没错，我就是光明教的纳贤使。商大哥，我无意隐瞒，当初见你时你也没问我名字……而且想不到你竟然是高飞的朋友，也许……”
　　　　还魂道：“能在死之前见你一面也是好的……”
　　　　谢雨诗摇头直笑，笑这造化弄人，道：“商兄，你何时结交的红颜知己，我们怎么一点儿也不知情？”
　　　　还魂道：“高兄说笑了……”他缓缓坐下来，抄起一壶酒便往肚子里灌。
　　　　谢雨诗道：“二月，也真谢谢你不记前嫌，让我们死也做个饱鬼。”
　　　　二月道：“高掌门，你当日若肯投靠我们，也不至现在这个下场……”她望了一眼不停喝酒的还魂，淡淡道：“明日午时你们就要处斩了。”
　　　　谢雨诗道：“多谢告知。”
　　　　二月道：“我想救你们，可惜你们中了神农草的毒。”
　　　　谢雨诗道：“你说话很直接。”
　　　　二月道：“我向来都是这样。”
　　　　“那你喜欢商锐亭？”
　　　　“是。”
　　　　谢雨诗拍手叫好，道：“果然够直接！商兄，我可帮你做了次大媒人。”
　　　　二月见还魂头也不回，便道：“我走了，到时候会去‘送’你们的……”
　　　　“慢！”还魂道：“我也喜欢你！”
　　　　二月顿住了脚步，道：“我知道。”
　　　　二月走后四人再没说过什么话，安静地享受美餐，吃饱喝足该是再睡一觉的时候了。地牢里又来了人。
　　　　谢雨诗眼前一亮，笑道：“高龙，你来探望我？”
　　　　高龙道：“高掌门，皇太后有请。”
　　　　四人队霎感意外，太后为什么要见一个死囚，还用一个副统领来请？这么来说，太后并没有被五福终寿杀死。而高龙是二皇子的人，却被太后所用，可见二皇子的势力已遭打击。
　　　　谢雨诗出了地牢，重见光明，沐浴更衣之后，神清气爽，真有重新做人的幻觉。他又被带到了慈闱宫，太后的身影依然斜卧在纱帘之后。
　　　　“太后吉祥。”谢雨诗跪拜之后，大摇大摆地在茶座上坐下。
　　　　“哀家并没有赐座，你不怕死吗？”
　　　　“怕，没有人不怕死的。只不过作为一个死囚，会将生死看得淡薄一些……你不是太后！？”
　　　　“哦？”皇太后语中略带谐意，“你说说看。”
　　　　谢雨诗道：“太后的声音我听过……”
　　　　太后打断道：“那个太后已经被你的五福终寿给杀了。”
　　　　“什么！？”谢雨诗思绪飞速旋转，接着道：“那个太后是假的？你才是真的太后？”
　　　　太后“呵呵”一笑，道：“那也未必。”
　　　　谢雨诗心想，这皇太后果然老奸巨猾。太后又道：“你既然连哀家的声音也认不出，看来你是真的失忆了。哀家刚才还在想，你要跟我合作，为何还奋不顾身地勾结皇龙军团来攻我开封城，哼哼。其实哀家一直在怀疑你是冒牌货，不过听说你把召讨二使给杀了，哀家这才肯定你是真的笛宿。”
　　　　“你……”谢雨诗大吃一惊，太后知道“笛宿”这个名字，那么自己就肯定是和她合作的，至少失忆之前是如此。谢雨诗道：“你知道我是谁？”
　　　　太后笑道：“你是我的入幕之宾，哀家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很早以前我们就有个交易，你多来陪陪哀家，哀家就帮你脱离天下第一帮。”
　　　　“只有死人才可能脱离。”
　　　　“没错，说是这么说，不过有哀家帮忙，便定能全身而退。可惜你现在想帮着我那不孝儿来杀哀家，哀家不能留你，本应赐你凌迟处死，念在一夜夫妻百日恩，就赐你等四人斩首之刑。哀家可待你不薄啊。”
　　　　谢雨诗唯有笑道：“多谢太后！”他顿了顿，又道：“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么太后对一个我这个死人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呢？”
　　　　“当然是句句属实了。”
　　　　“那么你是真的太后吗？”
　　　　“你这么想知道，让我叙叙旧情，你就会知道的。”
　　　　“如何个叙法？”
　　　　“当然是在床上，不然，就在这里也无所谓。”
　　　　谢雨诗大笑，道：“你果然是真的太后！笛宿就此拜别。”
　　　　谢雨诗回到地牢，衣服干干净净，倒像是来探监的。
　　　　“太后对你不错嘛。”四人队其他三人纷纷说道。谢雨诗只将真假太后一事告知三人，随后四人静静坐着，似在等着死亡慢慢到来。
　　　　还魂和子棋对望一眼，这古怪的眼神和谢雨诗失忆后在玉女峰上见到的一样；而晓萍也是心事重重。
　　　　谢雨诗道：“你们有许多话要说吧？”
　　　　晓萍望了望其他二人，抢先移过身子，耳语道：“大哥，有一事看来是不得不说了……你额头上的火焰刺青是我画上去的，就在为你梳妆的时候……”
　　　　“嗯……我知道了，我不怪你。”
　　　　可是晓萍却在自责。谢雨诗又道：“其实早略微猜到了。”
　　　　晓萍点点头，酝酿片刻，小声道：“还有一件事……我，我其实并不想做你的妹妹……”说完，晓萍便低着头，紧闭双唇，地牢火光昏暗，谁也看不出她的脸红。
　　　　这第二件事更让谢雨诗震惊，女人的心思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我们也有事情要说，此刻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还魂开了头，望望子棋。子棋接着道：“几个月前我们四人队在玉女峰密议，也就是队长出事之前……当日队长神情古怪，半夜还去后山‘玉风亭’，我和还魂放心不下就偷偷跟去……后来看到……”
　　　　还魂道：“看到队长静立崖顶，忽然出现六名无影剑客……”
　　　　谢雨诗皱眉道：“无影剑客！？送任务也无须六人吧……”
　　　　还魂道：“没错……队长和他们说了几句，六名无影剑客便突然出手，六剑齐施……队长身中六剑，被他们推入悬崖……”
　　　　谢雨诗没有打断，他在想一个人掉入悬崖为什么没有死？难道运气真这么好么？就算不摔死，身中六剑，也是难以幸免。那么如今仅仅是失忆，已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子棋道：“当时我们隔得远，无法相救，也听不到队长和无影剑客说了什么……随后我和还魂跟踪六名无影剑客，未过多久，其中五人吐血身亡，剩下一人似也受了重伤……我们查探了五人的伤势，是被队长用内力震碎了心脉，也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便跟丢了那活着的无影剑客……”
　　　　晓萍气道：“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连队长也瞒着！？”
　　　　还魂道：“这……无影剑客直属帮主管辖，他们要执行什么，我们也无能为力……”
　　　　晓萍倒吸一口凉气，道：“这么说来，他们要除掉队长！？”
　　　　还魂道：“我想是这样的。”
　　　　子棋道：“后来听到队长回来的消息，我们都很高兴，也不打算将这事告知，因为……因为我们也不肯定那晚我们是不是喝醉了……”
　　　　谢雨诗没有开口，他在思考，将所有事情连在一起，玉女峰、第一帮、总管、皇太后……
　　　　谢雨诗终于道：“总管对我们四人队的忠心产生了怀疑……所以要将我们一举歼灭。先是一一拔除我们在江湖上的势力，然后再利用太后借刀杀人。”
　　　　“为什么！？”三人齐问。不过明日即将处斩，知道答案也没什么用。
　　　　“因为我要退出天下第一帮。”谢雨诗只是心里想着，并没有说出口。而原因呢？要退出的原因是什么？他不知道，唯一的线索依然是他失去的那些记忆。
　　　　谢雨诗道：“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好好地睡一觉，明天好上路。”
　　　　但往往想睡的时候又睡不成了，地牢的门被人一脚踢开，传来厮杀搏斗之声。四位密探被惊醒，只见一人提剑而来，斜剑一劈，将门锁劈开。
　　　　谢雨诗兴奋道：“方拾！你怎么在此？”那日谢雨诗与弘致一战之后，春秋四霸便不知去向，谢雨诗有要务在身，也难以理会。方拾道：“快快脱离此地再说吧！”四人队向来讲究效率，此刻不是拉闲话的时候，便不再多问什么。
　　　　谢雨诗刚出牢笼，只见一位农家打扮的素颜女子站在眼前，他不禁道：“南雁！”
　　　　南雁轻轻一笑，这一笑把谢雨诗带回当初见她的时候。她道：“没有我，你的朋友也不可能到这里来。快，这是神农草的解药，赶快服下！”
　　　　四位密探二话不说，服下解药。南雁补充道：“解药在半个时辰之后才会起效，这段时间切莫运功。”地牢大门已把守不住，张逸天、顶穹天退却下来。一名白衣女子当门而立，后面几个侍卫尾随其后。
　　　　南雁道：“怎么也要撑过这半个时辰。”
　　　　白衣女子刚上前一步，南雁右手一挥，一片“金叶子”打白衣女子腹部。白衣女子反而倒退两步。
　　　　谢雨诗笑道：“你原来是暗器高手啊。”
　　　　南雁淡淡道：“是弘致教我的。”
　　　　白衣女子后面的一名侍卫大声道：“大家别怕，上！”
　　　　南雁双手指夹八片金叶子分打八处，冲上来的八人纷纷中镖，倒地呻吟。
　　　　又有个侍卫大叫：“这，这不是公主吗？”“对呀，是很像……”
　　　　谁知白衣女子一转身，剑光一闪，余下侍卫全部人头落地。
　　　　南雁很是奇怪，道：“二月姐姐你……”还魂上前道：“二月，你何苦如此？”
　　　　二月道：“不救你，难道要我杀你吗？”
　　　　谢雨诗大声道：“好了，好了，儿女情长的事情等出了地牢再说不迟！”
　　　　众人杀出地牢，马匹早已备好，南雁道：“大家跟着我，从东城小门出去。”南雁早已部署好一切，一出地牢便畅通无阻，城门亦是南雁亲信把手。出了开封城，又行了几里，众人停了下来。
　　　　谢雨诗问顶穹天道：“邯郸呢？怎么不见？”
　　　　张逸天叹气道：“他断臂难过，伤没好就不知去向了。我们找遍开封也不见踪影。”
　　　　谢雨诗又问：“那日与光明教教主一战之后，你们去了哪里？”
　　　　顶穹天道：“多亏教主夫人安排……不，是南雁公主，我们住在城外不远的小舍，为邯郸养伤，后来邯郸……唉。我等一听高掌门有难，便立刻与公主赶来相救。”
　　　　谢雨诗不知如何开口感谢，只有道：“谢谢你，我……”
　　　　南雁低头不语，二月道：“你们快走吧。”
　　　　还魂道：“二月，你不和我一起走？”
　　　　二月也是不语，还魂又道：“你用乾坤剑法杀了侍卫，你不能回去，跟我走。”
　　　　谢雨诗道：“南雁，你也不能回去，跟我走！”
　　　　方拾见两名女子均不答话，便道：“我虽是局外人，却想说一句。现在危机重重，追兵随时会到，人总是想着还有时间去决定，但可惜已经没有时间了，已到了最后关头。请问二位姑娘，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二月厉声道：“本姑娘做事，不用你多嘴！”
　　　　还魂道：“二月……”
　　　　二月小声说道：“好。”她不待还魂大叫，道：“你要清楚这样的后果……”
　　　　还魂道：“当然清楚……”他清楚地知道，光明教和天下第一帮都会追杀他们。
　　　　南雁道：“那你清楚吗？”
　　　　“我？”谢雨诗道，旋即一喜：“那你是答应了？”
　　　　南雁道：“高夫人答应吗？”
　　　　晓萍道：“夫君他生性多情，拦也拦不住，我自然答应。”
　　　　谢雨诗道：“韶华，你又来取笑我了。好，为分散追兵，商兄和二月往西走；上官兄，你带我夫人朝东走，拜托了！”
　　　　子棋道：“高掌门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