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异宝 +番外 by 陶夜-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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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跳下床，走进门口推开向外看，那门居然没锁，推开一道缝儿向外张望，院子里半个人影也没。泠默站在那里发呆，难道强盗笃定着他逃不掉？再回头看看风未息，不由愁上心来，他确实逃不掉，臭大夫会武功，可是他睡在这里也不醒，自己连爬墙都不会，要怎么逃？
泠默心急火燎，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过一会儿便去推推风未息。眼见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惊惶不安，看风未息在床上躺的安稳，突然急起来，跳上床去用力搡，“臭大夫！快别睡了，他们要杀你呢！快起来！”
叫了半天也没反应，泠默死死瞪着风未息，扁着嘴，眼泪几乎就要掉出来。凑近了看看，那臭大夫的气息竟舒缓了许多，轻细绵长，倒好像睡得更舒服了。泠默大口出气，越来越不忿，一把扯住大夫的脖子，使出吃奶用力摇晃，又摇又掐，“起来！起来……”
泠小默啊，你不是想掐一直欺负你滴臭大夫出气么，现在满足你……
……半天，泠默自己都累了，一屁股坐下去，有气无力地垂下手。
他那样前后左右猛烈用力，把小蛇儿都给惊动了，溜出他怀里，摊在床上，有些头昏眼花的样儿，小脑袋晃了半天才稳住，嗔怪道，“小肉球，你发什么飙？”
泠默揉揉脸，已经有点泪水擦在手上，吭哧着说，“小乖，你还是自己逃吧，明天我大概就要死掉了。”
小蛇甩甩尾巴，不解，“为什么？”
“这里是强盗窝啊，”泠默抽着鼻子，“我们都给强盗捉来了啦，这个是大夫，他也给捉来了，强盗问我要金子，说不给明儿就杀了大夫，杀完大夫，说不定就要杀我了。”
“那你就给他们啊。”小蛇若无其事道。
泠默苦着脸，“可是我没有啊。”
“那，那就逃走好了。”
“我，”泠默满腹委屈，“我不会爬墙，逃不走。”
小蛇游转一个圈，沉思，“这样啊？”
泠默终于掉下眼泪来，“呜呜，我想哥哥，我不想给杀掉，呜呜，哥哥快来救我，小默以后一定不乱跑了，呜呜……”
小蛇“哧”一声，细细出气，“喂，别哭了啦，你不会爬墙也没关系，叫臭鸟儿背你出去不就好了？”
半晌，泠默抬起头来，脸上眼泪鼻涕一塌糊涂，呆呆的样子，“你说毛毛？可是毛毛不在这里……”
“唉，叫它来就好了嘛，”小蛇翻个白眼，迅速地溜下床去，向门口爬。泠默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也爬下床跟过去，帮小蛇推开门缝，小蛇毫不迟疑游出去，泠默偷偷向四下看看，轻手轻脚跟出去，小小声问，“你能叫毛毛来？”
小蛇儿不理他，游到廊上，四下瞧瞧，找一根栏杆，将尾巴盘上去，头却高高地抬起，停一会儿，开始慢慢悠悠吐信子，并未发出声音来。一会儿，小蛇才将头收回来，累了一般搭在栏杆上，道，“好了，过一会儿它一准就来了。”
泠默站在旁边，看得迷迷糊糊，“这样就行了？”
小蛇也不理他。
极快，大约只一刻的功夫，小蛇忽地动了，抬起身子，“来了。”
泠默抬起头，只听到呼呼的风声，过一会儿，那风声变大，能够分辨出明显的“劈啪”拍翅声，接着头顶一道黑影倏然落下，大雕身形虽大，落地却轻盈，翅膀收拢起来，歪着头瞧向这边，一对茶碗大的眼睛左右转转，晶亮灵活。
泠默呆了一呆，喜的一头扑过去抱住大雕的脖子，“毛毛毛毛，你真的来救我了。”
小蛇儿慢慢游过来，“快上去，别忘了我。”
泠默喜笑颜开将它拎起来塞进怀里，就要往大雕背上爬，爬了两步，又停住了。小蛇探出头来，“干嘛？”
泠默犹豫一下，摇摇头，道，“等我一下下。”说着跳下来往屋里去，不多时，只得“扑通扑通”声，一蛇一雕齐齐看，发现泠默竟把风未息拖了出来。他人小力微，被风未息压的身子侧向一边，十分吃力的样子，大夫半个身子还拖在地上，被泠默硬是撑着一支胳臂背出来，出门时脑袋撞到门框，脚又砸到门槛。
泠默吭哧吭哧，好不容易把他背到外头，放在地上，抹抹汗，道，“要把臭大夫也带走。”
小蛇瞄瞄大夫，摇摇头，“毛毛背不动你们俩个人的。”
泠默没想到这个，愣住了。
“算了啦，”小蛇催他，“不要管他了。”
泠默脸苦下去，低头瞧着大夫发愁，只想了片刻，便咬着牙点点头，开始动手将大夫往毛毛背上拖，小蛇儿直叫，“喂喂，你做什么？”
泠默头也不低，道，“叫毛毛先背大夫出去，再回来接我好了。”
小蛇不满，“被发现的话你就逃不出去了。”
“嗯，”泠默小声道，“他们说要先杀大夫，说不定，嗯，说不定不会杀我……”说着手脚不停地将风未息拖上大雕的背，见他身子总往下滑，解下衣带将他缚紧，叮嘱大雕，“毛毛，你先把大夫背出去，藏起来，然后再回来接我，好不好？记得要小心哦，别给人看见。”
大雕歪着头看他几眼，跳开几步，张开翅膀往前冲，转瞬便盘旋着飞了起来，翅膀鼓起的气流将泠默推的倒退几步。见大雕的影子在半空中消失不见，泠默才松一口气，回过神来，又开始害怕起来，缩头缩脑往四下看。
四周围还是静悄悄地，似无人发现，小蛇无可奈何“哼”一声，缩回头去了。泠默抱着臂，蹲到门口等着，心里直念叨，“毛毛，快点回来……”
20
远远的高阁阴影里，两个人面面相觑，海寒眨巴眨巴眼，上官青玄索性轻笑出来。
“啊呀，真是没想到啊！”海寒摸着下巴沉吟。
“也有世子爷想不到的事吗？”上官青玄连眼睛里都是笑意。
“那有什么奇怪？”海寒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又不是神仙，怎会知道这小家伙居然还会使鸟儿，看来虽然笨了些，还是有些异处的。”
上官青玄颌首赞同，“那么，接下来如何呢？”
海寒坦然地摊开两手，答得十分干脆，“不晓得，全靠管家你了。”
上官青玄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海寒耸耸肩，叹道，“我是真的不晓得哎，原本想着把他藏起来就好了，谁知道还有黄金笏那回事，虽然不管大约也没什么，但总归还是个隐患，所以呢，如今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上官青玄撇嘴，“世子爷倒撇的干净，那么之前跟如絮公子要了那影儿香是做什么用去了？”
海寒哈哈笑，“你既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上官青玄摇摇头，十分无奈，“是是，影儿香放出去，照这样看，不多时就会有人来救了，我叫蓝衣卫们先阻着那鸟儿回来接人，误不了事，世子爷请尽管去安歇吧。啊，还有，府里头来探的那些二爷的人，世子爷预备怎么办？”
海寒唇角高挑，“文鳐那孩子，聪明起来是十足聪明，笨起来可真是笨得可爱，不打紧，由得他折腾去罢。那么后头就有劳管家先生，海寒可要去眠香卧玉去了。”说着甩甩衣衫，笑盈盈地去了。
上官青玄看着他背影，失笑起来。
泠默缩在廊下翘首企盼，眼见着月过中天，不禁担心起来，大雕毛毛飞行迅速，早该已经回来接自己，到现在还不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他刚站起来向天空张望，便听得不远处响起凌厉的唿哨，接着是一阵杂乱人声和刀兵交接的脆响，不过声音显见得离此处越来越远。
咦？强盗窝里也闹了强盗么？
泠默正在纳闷，又突然想起这下子惊动了强盗，若有人过来瞧见大夫不见了，自己可也逃不出去了，正心惶惶到满地转圈圈的当儿，眼角猛然瞥见墙上不知道何时无声无息出现一个黑色人影。泠默顿时呆住，张大口怔怔看着，那黑影略一停顿，忽如一头猛兽般疾如闪电直掠过来，这一个惊吓非同小可，泠默尖叫一声，拧身便往墙角下钻，可是这里不是枫红轩，也没有机关来阻着侵袭者，一眨眼功夫他便觉得身边扬起冷风，一只大掌已经抓住自己手臂。
“小默！”
“啊——”泠默半声惨叫卡在喉咙里，倏然抬起头来。黑影抹去面上的遮巾，虽然背着月光，面目有些模糊，那眼睛却是错不了的，灼灼发亮。
“哥哥？”泠默喃喃出声，脑子却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黑影已经一把将他整个人捞起拥在怀里，狠狠搂一搂之后，又松开来看他。那怀抱气息异常熟悉，熟到泠默闭着眼也不会错认，这一回他毫不犹豫地直扑进去，张大嘴“哇”一声哭出来，“哥哥哥哥……”
云笙只觉恍如隔世，怀里小小身体软的如一滩泥，看样子吓得不轻，还在不停颤抖，可是哭起来理直气壮，似乎觉得安全了，越哭越大声，他自己心里却如火烧般，这些日子来的焦灼无处发泄，看着那小嘴儿张得大大的，眼睛前面一黑，俯下身去含住……
待他抬起头来，泠默已经哭不出来，似乎给那一吻抽去了魂儿，呆呆地看着云笙，嘴唇微微颤着，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云笙咬着牙，撇开视线，轻声问，“风大夫呢？”
“逃，逃出去了。”泠默恍惚答。
“逃出去了？”
泠默呆呆点头，双眼还在失神。
云笙四下看看，不再说话，解开衣带，将泠默抱在怀里，用衣带缚紧他，柔声道，“小默，抱紧哥哥，这就带你出去。”
泠默脸贴在他胸口，只知点头，张开手脚用力缠住他身体。云笙低头看看他头顶心，轻笑一下，纵身跃上院墙，沿着墙沿屋顶飞奔出去，转眼掠过数处院落，脚下纵横交错的巷陌之外，已是水路。到这里，他才停下脚步，伸手撮哨，长长尖啸一声，那啸声送出很远，云笙并不多停留，直接跳上停在石阶边的一艘乌篷小船，脚一落定，那船便箭一般划了出去，水巷两边还是民房，或高或低，走了半刻余，小船速度不减，旁边正经过一片楼阁，云笙抱着泠默毫无声息，忽然自船后梢跃起，搭手飜进一座小楼的后窗，那小船似未察觉，径自走的远了，云笙伸手关上窗。
黑暗里只听旁边“嚓”一声，一支蜡烛点起，有人悠悠道，“夜半三更，客人鬼鬼祟祟自后窗翻入，非奸即盗！”
泠默紧缩成一团，过一会儿，只觉屁股上被轻轻拍了一下，然后听到哥哥的声音，“好了，小默，下来吧。”云笙解开衣带，将他放下来，却仍搂在身前，泠默偎在哥哥身边，一转身，看到灯边站着一个华服女子，正低着头，一张脸凑得极近，兴味十足地瞧着自己。
云笙一笑，对泠默道，“小默，叫冷姐姐。”
泠默呆了一下，慢吞吞叫，“冷姐姐。”
那女子大约二十余岁，瓜子脸，雪白皮肤，柳眉凤目，樱唇微挑，行动间只觉艳光四射，眼神间隐隐有端严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泠默见她虽唇角有笑意，眼睛里却十分精明冷漠的样子，上下左右打量自己，不由有些怯意。
云笙只顾着将泠默从上到下看过来，小声问，“有没有伤着？”
泠默摇头。
云笙略有些奇怪，抬头，一眼便看见他瑟缩地望着那女子。视线相接之处，女子目光大有深意，云笙微叹一口气，淡淡道，“翼儿，你先下去吧。”
那名唤冷翼的女子挺起身来看他，云笙似没察觉她脸上表情，只道，“下去！”
女子踌躇一下，似还有话想说，却终于矮身福一下，无声无息带门出去了。
终于只剩下兄弟俩个面对面，泠默回头瞧着云笙，嘴唇抽动两下，咧嘴笑起来，笑了两声之后，两泡眼泪也顺着腮流下来，一头拱进云笙怀里。
云笙看着他又哭又笑，自己亦是五味杂陈，表情喜怒参半。连日来无论心中多么焦急、忧虑、不安，在旁人眼里他却仍是平静镇定、不动声色，要到此时再见到泠默，才知道心底压着的恐惧有多么强烈，只因从未想到过有一天小默竟会不在自己身边！从襁褓中呜哇哭泣的小肉团开始，云笙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看着那越来越惊心动魄的相貌，即使还只是含着手指憨憨赖在自己怀里，睡着了将口水洇在自己肩上的幼儿，小默已经不同一般。云笙最初只心喜弟弟长相好而已，直到父亲将真相告诉自己……
令云笙心惊的不止是泠默并非自己亲弟弟的事实，更是父亲说的话。小默对父亲而言，大约是只要小心饲喂，好好养在身边便可以了，亏他还以为父亲是太宠小儿子，才会什么也不让泠默学或是做，也从不让他见人呢！
那时候泠默还不到五岁，云笙顽皮，偷偷带着弟弟到庙会上玩儿，却没想到弟弟的相貌出挑到被众人围观，在柳林寺前竟还有人跪下叫“莲花童子！”云笙抱着弟弟逃回家时，小默已经吓到哭不出声来，父亲大怒之余，才将真相吐露，云笙如闻晴天霹雳，跪在祖祠里时，脑中一片空白。
父亲看小默只不过是一个珍贵的物件而已！
那天是腊月初九，入夜时下起了大雪，祠堂里冷得刺骨。云笙被责打二十棍，不许吃晚饭，他跪在冰凉的石板上，怔怔望着摇曳烛光下先祖的画像，心中十分混乱，那长须老者有哪一点像是曾经的帝王？然后他听到身后沉重的大门“吱嘎”一声，卷起的雪花裹着那小小的身子，吃力地推开一道门缝，跨过高高的门槛跑向自己。
云笙张臂接住他时，泠默的小脸已经冻的煞白，笑着，从怀里摸出手帕包着的几块点心，塞进他手里，软软的声音说，“哥哥，你吃。”
他只穿了内袄，还赤着脚，想是趁丫环睡着偷溜出来的。云笙伸手去摸时，泠默的小手小脚已经冻的冰坨一样，被哥哥连头带脚裹在怀里后，身子还在不停地颤抖，却仍然努力探出小脸来说，“哥哥，你身上疼不疼？”
云笙看着泠默笑起来似乎在发光的雪白小脸，心忽然定下来。
祖先的事是祖先的事！世间万物如白云苍狗，潮起潮落，穷极几代人去追着早已湮没的尊位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