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绕君心-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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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幽草曾经料想过暮羽一直独善其身的种种原因，也料到其早已有倾心之人。但千算万算，千思万想，却没有料到会是今日这样一番光景。方才本想着唤他们二人前往谷主书房议事，却不想青竹之后，湖心亭中见到两人相拥在一处。受惊之下禁不住呼吸紊乱，下意识地便躲到了竹林之后。她紧紧按住起伏不定的胸口，冷若冰霜的脸上此时尽是苍白一片，美目圆睁，眸中神色充斥着震惊与难以置信。
方才那一双人影尽管是匆匆一瞥，但是她却看得真切。她未来的夫婿，她一直敬仰有加的兄长，他们相拥在一起，耳鬓厮磨之间萦绕在其间便是明眼一瞧便能明白的情意。思及往事种种，她心中一痛，终是抓到了丝丝蛛丝马迹。竟是那时开始便已经、、、、、、她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胸口，疼痛便如同万箭穿心一般戳刺得她遍体鳞伤。
且说秋清梦在宫中匆匆度过半月，此间，虽然宫闱斗争不断，但处于风头浪尖之上的秋清梦却可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挂念的只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蓝曦君。那日狂笑而去的风倾落翌日差人送来了一封信件，其中密密麻麻记述了泰山之战之后梦幽谷的种种变化，其中虽未一言半语提及蓝曦君之事，但是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蓝曦君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她的下落。或许，是该回去了。秋清梦如是想着。
然而相对秋清梦的归心似箭，有人却是想尽法子将其留下。譬如刚回京述职的镇北大将军兆廷。这日，太后宫中设宴，召兆廷入宫用膳，却不想这一顿饭却吃出了浓重的火药味。
福德宫内，膳食早已被撤下。朱红地毯，金雕壁画，檀木的熏香静静袅袅充盈着整个大殿。大红金线牡丹屏风前的檀木长椅之前，太后神情严峻端坐在主位之上，而左边则是当朝天子辕恒，同样也是眉头紧锁。而今日的主角兆廷却是跪在朱红地毯之上沉默不语，场面陷入了僵持。
“咳、咳、、、、、、”辕恒轻咳了两声，两眼来回看了太后与兆廷二人几下，有些犹豫道：“兆廷，你可考虑清楚了？以你今日之权位，若娶了这女子，会招致多少诟病。”这一顿饭吃得真是让人食不下咽。这兆廷本是个稳重冷静之人，却不想今日竟是为了迎娶一女子，公然顶撞太后。
“皇上，臣从军十二载，从未请求封地爵位，今日臣只有一心愿，便是迎娶秋清梦。”带着征战沙场的刚硬与不屈，此时的兆廷单膝跪地，依旧不卑不亢道。今日他是下定了决心才行事，若是等过些时日，怕是便要错过了。
“哼”一声，太后精致端庄的脸上隐现怒容，“且不论这女子容貌如何，便是其官奴出身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于你做妾，哀家决不允许此等女子玷污皇家血脉。”
“太后，秋清梦虽是作为官奴送往军中，但却从未做出过任何出格的事情，这一点臣便可以证明。这半年来，秋清梦甚至为受伤的士兵医治伤患，军中无人不敬之亲之。”隐忍着怒气的兆廷沉着一张脸，依旧语气坚定地为秋清梦辩解，口气分毫不让。
“廷儿！”太后沉声喝道，心下暗自伤痛义子居然如此忤逆自己，一边又端出太后的架子不假辞色道：“哀家今日便是你如何相求也是不会应予的，你若是硬要娶这女子便是将其往绝路上送。”
“母后！”一旁的辕恒的心下一凛，不曾想太后居然会动了杀机，当下便是下意识脱口而出说了一句，“这事还是有别的解决之道的。”
☆、第四十二章湘水总相逢 （3216字）
盛夏的暑气依旧眷恋着枝节末梢的蓬勃生气，只是夕阳斜下，踏着金黄的霞光而来的微风中隐约带着一丝凉爽。朱红宫墙在这万丈霞光之中红似血，没由来地连那墙边残留的一两朵牡丹也甚是寂寞。秋清梦低垂着头静静走在通往御书房的回廊下，来往宫女太监不时经过用眼角投以探究的目光，这里的一切与她是多么格格不入。
来到御书房门口，却不想遇上了迎面赶上来的一名侍卫，“许久不见了，秋姑娘。”
秋清梦有些疑惑地端详着他许久，终于想起这名仪表堂堂的侍卫竟是当日沉苍湖便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见此人身着之物虽是侍卫服饰，但是不同的便是盘踞在胸前的墨绿色的五爪之物，“奴婢见过大人。”这便是这紫禁城内的掌管所有禁军的四品御前带刀侍卫，秋清梦躬身行礼，略一思索事实便赫然浮出了水面。
“姑娘不必多礼，在下还未向姑娘谢过救命之恩呢！”冷千山见秋清梦如此，倒是一点官架子也不端，笑盈盈地便将人给扶了起来。
“大人不必言谢，路见不平，总是不会见死不救的。”秋清梦浅浅一语便将此事带过，即便救下的是当今天子，也看不出丝毫惊讶。
“姑娘请进吧！皇上正在此处批阅奏章。”冷千山倒是更加欣赏秋清梦的处变不惊，嘴边含笑着打开了御书房的房门。
同样朱红炫目的地毯铺陈在秋清梦的脚下，总是低着头盯着脚下的红毯，久而久之不知为何便会心生一股厌恶感，但她依旧没有抬起头看向前方天子所在的方向。过了一炷香时间，龙椅之中的天子似乎是疲倦了，或是终于想起这房中还站着一个人，便端起杯盏饮了一口茶水，慢悠悠道：“站上前来吧！”
“奴婢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双膝跪地，口中有些喃喃地念完一大串的冗长之词，秋清梦继续低垂着眉眼跪在原地。
“起来吧！”辕恒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眼前这个身形单薄的女子，末了有些自言自语道：“竟真的是你。”可惜眼下却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所以他也便没有谈论到当日落水被救之事，而是徐徐开口道：“今日朕召你来是为了询问一事。听闻西北半年，你为不少将士治病疗伤？”
秋清梦一愣，显然也不知道这辕恒葫芦里面买的是什么药，呆了片刻才回过神道，“只是略懂皮毛，派得上用场便用上了。”
“朕也是赏罚分明之人，说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辕恒显得很大方，大手一挥，便是黄金万两也不在话下的模样。
“奴婢为士兵治病疗伤只是略尽绵力，不敢领赏。”也不知道这辕恒为何会大费周章召见她给予赏赐，只是秋清梦此时对名利却是无太多渴求。
“你不要赏赐、、、、、、”辕恒迟疑地点点头，心里倒是暗自欣赏这不贪名利的女子，只是口气却是略为沉吟道：“听闻这军中半年，你都是夜夜为镇北大将军奏琴，那便予你大将军妾氏吧！”
“皇上！”心下一惊，秋清梦此时终于露出了惊慌的神情，双膝再一次跪地，略微急促道：“此事万万不可，奴婢与将军绝非是那般关系。奴婢只是区区一贱民，怎敢高攀将军。”
“这身份倒是无妨。”辕恒嘴角含笑，淡淡饮了一口茶，“若是真的由此顾虑，朕便封你为郡主，到时便是门当户对。”
秋清梦心下一沉，蒙在面纱之下的薄唇微微一抿，再一次开口道：“回禀皇上，奴婢确实钦佩将军的气概与为人，但却绝无男女之情。奴婢离家多时，若是说要赏赐的话，便是请皇上准许奴婢早些回家乡侍奉家中年迈的双亲。”
“绝无男女之情吗？”闻言，辕恒若有所思地低语了几句，随即有些可惜道：“既然如此，那朕也不勉强，你若是思念家乡早些回去也无不可！”这紫禁城并不适合你。
“奴婢谢皇上恩典。”
夕阳的余晖带着温热斜斜照进了这渐渐昏暗的御书房内，龙涎香还在燃烧，辕恒坐在龙椅之中，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听到了，这便是她的答案！”也不知是在说与谁听。
过了片刻，那龙椅之后的屏风背处居然走出了一个人影，朦胧的光线之中看得不太真切，却还是可以看出那人的背脊挺得笔直，微微有些僵硬，那人双手抱拳冲着坐上天子，道：“谢皇上！”浑厚低沉的声音透着失望与疲惫的嘶哑。
、、、、、、
秋色渐近，湘水微寒。临近秋季，湘江码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依旧络绎不绝，忙着赶集的人们在码头两边摆起了小摊子，用一些当地的特产吸引刚下船的外乡人。小贩四子今日起了个大早，赶在第一趟船舶的时间摆好自己的摊子，琳琅满目的小饰品有着女孩子家最喜欢的胭脂水粉与发饰，只是天色尚早，等待第一趟渡船的便都是些大老爷们跟乡下农妇，所以也就无人去注意四子的摊子。
正当四子百般聊赖地暗叹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之时，远处却传来踢踏的马蹄声，接着便是马儿长啸一声刹住了脚步。四子抬眼望去，那一瞬间，空气似乎变得有些稀薄起来，因为他感到自己的呼吸困难。那马儿上下来的不是一位公子，却是一位女子，白衣胜雪，肤如白芷，眉眼如画、、、、、、四子将自己认识的仅有的几个词用尽了却还是无法言尽这女子的美丽。可是当这美人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便要匆匆离去之时，四子心下一急，便是扯开嗓子喊了一句。
“姑娘，来看一看吧！上好的胭脂水粉，钿花步摇。”
喊完之后，那女子便止住了脚步，却没有立刻回头，而是思索了一会儿。就在四子暗自紧张这女子是不是便要如此走了的时候，那女子却突然转身冲着他的摊子走了过来。
“姑娘，这是湘水最好的胭脂，这边的钿花步摇簪子也是上等的货色，还有这边、、、、、、、”四子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自己摊子上的东西，不时卖弄一下自己在书上识得的美人典故云云，但是待到他说完却发现女子只是将目光定在头饰，确切的是说是一只钿花之上。
“姑娘眼光真好，这钿花上的金粉可是货真价实的，加上上面点缀的蓝色玛瑙，精致高贵，与姑娘的发饰正好合适。”四子说着便趁机好好偷窥了一下女子美若天仙的面容，可惜的是天仙却是冷若冰霜，听他讲了半天话也没有回应，不知道是在考虑什么。
四子觉得这天仙是在想事情出了神，虽然很想好好跟天仙说话，但是还是要做生意的。早上第一趟渡船而来的客人都已经下了船，大批大批的人流之中有不少的女子，四子继续扯开了嗓子招呼客人，但是很快四子便又有些挫败，因为人们来去匆匆都没有往这边看过一眼。但是很快地，他发现站在不远处有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正盯着他的摊子的方向，想开口招呼人家却又怕人家姑娘蒙着面纱可能不想暴露身份之类的，便有些犹豫。
只是那姑娘却也跟摊子面前这天仙一般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那站在远处的姑娘终于拾起脚步走了过来。四子心下一喜，却不想这姑娘刚走近，一直没有反应的天仙却是猛然一回头便对上了对方，“你、、、、、、”
蒙着面纱的秋清梦轻轻一笑，眉眼弯弯地抬起手去拿起那蓝曦君看了许久的钿花，“这钿花确实适合你。”随即手腕轻抬，那一枚小小的钿花便稳稳戴在了蓝曦君的云鬓之上，真真是锦上添花，胜似天仙。
蓝曦君心下一颤，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秋清梦的手，感觉到手中瘦弱无骨的存在，胸口好似有什么东西涨满了一般。
“我想回去了。”秋清梦静静地看着眼前许久未见的人，一翦深幽的墨瞳中浓浓的雾气似乎吹进了蓝曦君的心里。她说她想回去了，想回梦幽谷，想回到她身边，想再也不分离了。
等了许久，蓝曦君仍是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直到手掌之中有些冰冷的手终于传来了温热的感觉，冷若冰霜的脸上才缓缓荡开了一个微笑，“走吧！”她轻轻说了一句，便是直接拉着秋清梦转身步向了来时的道路。
马儿长啸一声撒开四蹄扬长而去，那白衣与蓝衣交叠在一起的一双人影深深印在了四子的心中。待到视线之中已然没有了那两人的存在，他才回过头，发现摊子上赫然留下了一锭银两。
从此青山流水，日升月落，任凭四季变化，山河更替，是否还会再遇上这两人呢？
四子没由来地觉得，或许不会再遇上，但是她们却不会分开。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