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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天意弄人-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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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的数月间,白玉堂留在莫非身边,除了疗伤,偶尔也会指点莫明武功,莫明对他始终生不出如展昭一般的情谊。
 那日莫明练完剑,正要回房,却被白玉堂叫住,随手扔了把剑给他道:“这是你师傅生前所用的巨阙,他既收你为徒,这剑自然也该归你。”
 莫明摇头道:“我曾听展大哥说将剑赠与了你,何不留着做个纪念?”
 白玉堂冷冷地道:“人都走了,留把剑何用。”
 莫明心头火起,一把拿过巨阙道:“你不稀罕,展大哥的忌日,就让此剑去陪他,这世间,也只有展大哥得配此剑。”事后,果然将剑埋入坟中。
 时光流转,又是花红柳绿时,莫明听叔父说起,经这一年的治疗,白玉堂的武功已然恢复,不日便会离去。
 清明时节,莫明前往拜祭展昭,将近坟前,听得一人喃喃自语,那声音,正是白玉堂。“猫儿,你从来都是如此,你我之间,本是两人之事,却都让你一个做了决定。为何要这样?或许你根本就不需要其他人?没有白玉堂,你依然是南侠展昭,持剑卫道。”说到此,眼幕低垂,此刻已是神思具飞,无数回忆在心头掠过,相识、想争、直至相恋,最后,那人的一切都化为了尘土。
 白玉堂自嘲地笑笑,又道:“可你是否想过,没有了你,我又会如何?那日在梅林,还以为是梦中所感,原来都是真的,只是你不愿见我。可知即使所余时日不多,能在一起便胜过孤独一世。这辈子,白玉堂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是娶了双儿,令她抱憾而亡。最恨的,却是你未能遵守誓约,无论是何理由,上至碧落下黄泉,我都不会原谅你。”
 话音刚落,莫明惊见白玉堂双手一合,一对白玉雕成的一猫一鼠瞬间被碎成了粉末。莫明有心上前为展昭辩解几句,却想着叔父的曾言,那种事,必须自己想通,其他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遂不打扰,悄悄离去。
 那日以后,莫明再也不曾见到白玉堂,问叔父,莫非轻描淡写的道:“他的伤好了,自然有他自己要做的事,为何要留在此地?”莫明虽无语,却不以为然,心里暗道,你走了,展大哥自有我陪着。
 不久江湖中便传出有关白玉堂的消息,有说他近日力擒淮南十三盗贼,送官究办,也有说他独下陵南,助镇南侯平定边乱,又传他劫法场,救助被冤之人,好在最终替人申冤,将功折罪未被追究,最后的消息竟是他入赘朝廷某重臣家,此后,便再无音信。
 莫明每次扫墓,都会将叔父带回来与白玉堂有关的消息,在坟前叙述一遍,他很肯定,这些事对于九泉之下的展大哥,也是一种慰藉吧,曾经的一切都无可搀回,失去的终究难以追悔,活着的人,本就该有自己的人生之路。
 番外——此情可待
 番外一
 斜阳疏竹上,残雪乱山中。
 江南的冬日远比北方温暖,即便是昨夜落了一场雪。
 破晓云开日出,到晌午时分,山野林中积雪已化了近半,一夜间枝头豔红的梅竞相怒放,将冬日萧瑟景致点缀出几分亮丽。
 莫明手执一篮香烛、纸钱,信步山林小径,见岭上红梅烂漫,衬著枝条上未融化的雪,煞是耀眼。
 去年此时,他花了一番功夫,将山麓上两株梅树移栽到展大哥墓旁,虽不知他是否喜欢,却也是自己心意,如今见花已绽放,想必墓那边也是一片灿烂。
 冬季昼短,日影微斜,莫明向山中竹屋而去,远远瞧见一缕青烟嫋嫋升起,心中大喜,当是叔父已回。自端午莫非离家,一走便半年,只说展昭祭日前必归。
 明日又是冬至,莫明三年守孝期满,待来朝去坟前作别,要随莫非下山,从此後游历江湖,仗剑卫道,方不负叔父、展大哥殷殷期望及悉心教导之恩。
 推门而入,果见莫非正坐於书案前品茶,莫明放下手中之物,喜道:“叔父,您回来了。”
 莫非微一点头,将茶杯置於桌上,目光落在那一篮香烛纸钱上,轻叹道:“这些是给你师傅准备的。”
 莫明口中应道:“是啊。”心里却有些奇怪,叔父行医多年,又是个不拘世俗之人,向来看淡生死,且展大哥故去已有三年,为何今日提起,神情语气中尽显伤感。
 莫非静了半晌,看莫明地望著自己,不禁又是一声叹息,自身侧摸出一物递上道:“明日,埋在你师傅墓中。”
 莫明接过,见此物用绢包裹著,形状是一把剑,心中好奇,难道叔父找来什麽绝世好剑来祭展大哥,但再怎麽好,怎比得上巨阙。
 待到解开绢,莫明盯著那剑匣直愣愣地发了呆,这不是早先自己亲手埋於墓中展大哥的巨阙吗,怎麽会到了叔父之手?剑出鞘,不由惊呼一声,巨阙竟已折断。
 莫明大惑不解地望著叔父,莫非缓缓地道:“这是我从西夏皇宫拿回的,此剑虽已折,但毕竟是你师傅之物,万不可落於他人之手,何况是他的仇人。”
 还剑入鞘,莫明越发地听得糊涂,“可是……这剑当日已做了陪葬,又怎会流落西夏?”
 莫非轻哼一声道:“西夏国主李元昊去岁平定了回鹘,又将国内与之抗衡的卫慕氏一族满门灭尽,大破辽军後,於今年初挥师南下,直达宋境,多次挑衅。宋夏本已议和,但李元昊意欲南侵之心昭然若揭,宋廷朝臣对此议论纷纷,有主张迎头痛击,也有人以现今国力不强,而西夏正势盛,提议韬光养晦,多给他们一些好处,暂且退让媾和。”
 莫明皱著眉道:“李元昊此人狼子野心,久有入主中原之心,怕即使想媾和也未必能应,之前宋夏之争,宋军两场败仗,元气大伤,虽过了数年时光,即使再战,只恐军力上仍不足,胜算甚微,哎,若能再有两年休整,形势便大不同了。”
 莫非暗自感叹,不过三年时光,莫明已不再是懵懂少年,颇具远识,不禁赞道:“说得极是,当今皇上也知眼下形势,战和皆不利,要想暂时阻止李元昊南侵,唯有用非常手段。听说数月前,有人潜入西夏大营,在极为严密的防守下,仍重创李元昊,令其不得不撤军回王廷养伤,至少一段时期内,无法亲自领兵。李元昊疑心颇重,经之前野利氏及卫慕氏兵变,他是绝不肯将大军交付其他人,因而伤好之前,暂不会对宋构成危险。”
 莫明听了心中一动,微一沈呤,忽而问道:“叔父,您说有人潜入西夏大营,重创李元昊,难道这人是白玉堂?听说他不是已入赘朝廷某重臣家,又怎会甘当刺客?这剑,可是他取走的?如今人在何处?”
 莫非摇头道:“入赘亦不过是江湖传言,无人知晓行刺李元昊之人的身份,但我游历至西夏,曾在皇宫内听到一些传言。说是当日行刺之人一身白衣素服,武功极高,手执一把绝世好剑,连斩十大护卫高手,又刺伤李元昊。此人眼见脱身无望,将剑折为两段,自刎而亡,李元昊虽侥幸不死,却被重创,一时间数十万大军人心恍恍,最终不得不撤军。”
 莫明听到此,心中蓦地一痛,喃喃地问道:“他死了,真的死了?怎会这样?”
 莫非伸手抚上莫明的肩膀,轻叹道:“或许,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李元昊将他的尸首挫骨成灰後,带回西夏王廷,撒入寝宫外的荷花池内,又将断剑悬於寝宫内,众人不解其意,皆言他恨极那人,也有人私下传说,李元昊常在那里自语道:‘我把他留在此,你若想见,便回来。’那日潜入寝宫,得见此剑,我便带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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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夜风雨,打落枝头绽放的娇豔,花瓣纷纷扬扬撒满地,於墓前铺就一层红,淡淡的清香随风四溢。
 莫明怔怔地看著燃了近半的香烛,仍在回想方才之事。将巨阙放入墓中,却惊见画影静静地埋在展大哥的骨灰瓷坛旁。
 原来那日离去後,不知何时,白玉堂曾回来过,将墓中的巨阙取了去,却留下折了的画影。
 犹记当日那人在此留下的不甘与伤心,“最恨的,却是你未能遵守誓约,无论是何理由,上至碧落下黄泉,我都不会原谅你。”如今人虽已离去,但双剑终究还是在一起,是否,你已释怀;不再有怨?
 想到此,莫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恍然若见那傲然的青年柔声轻语对墓中人道:“猫儿,此去惟死,剑随剑客,因而断此画影,於君伴。携汝巨阙,若幸能复仇不死,玉堂自会相回长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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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二
 “陛下,陛下……”女人被推倒在床角,倦着身子伤心地哭泣着,实在不明白,前一刻将她暖玉怀抱,在她体内驰骋,还算是温柔体贴的君主,瞬间会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开,任她苦苦哀求不留半分怜惜,披衣离去。
 这个由党项大族都罗氏进献的女人,来宫中不过月余,却深得李元昊的欢心,不但将一座刚落成的还凤楼赏赐于她,几乎每过数日便要前往宠幸一番,自野利氏及卫慕氏先后被灭族,皇后之位一直空悬,李元昊对此女的喜爱,令所有的人都在揣测,下一任皇后便是这位都罗氏。
 眼见恩宠日深,都罗氏不免有些飘然,今晚行房,情到浓时,李元昊随口问她要什么赏赐,都罗氏张口便说,想在兴云宫陪伴陛下。
 西夏皇宫初建,李元昊借鉴唐宋宫殿的规划布局,于宫内各处建后妃居所,稍有不同的便是为自己单独建了一处兴云宫作为寝宫,即便在皇宫内,也不见有多安全。李元昊平日兴致所至,去各宫寻欢,完事后却极少留宿,多半是回自己的寝宫,那里有最忠心的守卫,最严密的防护,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安下心来。
 即便是前两任皇后,被召入兴云宫侍驾的日子也为数不多,宫里早有传言,自从数年前宋夏大战,一日李元昊将俘虏来的一名宋人囚禁于此,这里便成了禁地,而后那人竟然从宫中脱逃,李元昊盛怒之下,险些将守卫尽行斩杀,从那以后,他不曾将任何女人带回这寝宫。
 对宫中有关那宋人的各种离奇传闻,都罗氏早已耳熟能祥,奴才们私下所言李元昊爱极了那人,但她怎么也不相信,不过是个被俘的异族,还是个男人,怎么可能?这位君王,从来都是极冷酷无情,将杀人屠城灭族之事做尽,连自己的妻妾甚至长辈也能至于死地之人,又怎会对一个俘虏动心?
 李元昊未曾让任何女子留宿兴云宫,在都罗氏看来,是因为那些女子不够美艳、风流,更少才情,因而无法吸引陛下,但她不同,入宫月余,仗着自己貌美如花,又善解人意,更有其他女子及不上的本领——精通汉文,能诗会赋。因而她才会在李元昊问及要什么赏赐时,提出在兴云宫伴驾,如果被允许,那对奠定她在宫中的地位,有绝对的好处,只是未曾想到,会引起李元昊如此强烈的反感,不顾她再三哀求,甩手离去。
 明日此事必会在宫中传扬,对她而言,无异于一场灾难,可能从此后,再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都罗氏实在不明白,兴云宫为何就是李元昊碰不得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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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夜凄冷,寒露深重,李元昊独自徘徊在荷花池畔,深秋的池中只留几许枯叶,偶有锦鲤在水中嬉戏,望着一弯冷月在池中印下鳞鳞波光,轻抚胸,伤口隐隐有些作痛。
 两次都伤在同一个人手中,对李元昊而言,是一种耻辱,何况是在对手已然重伤,甚至濒临死亡之际。第一次,没有让他死,是不愿就此结束那人的痛苦,自己的痛,要让他也跟着分享,但这一次,终如了那人所愿。
 一年前听闻白玉堂重出江湖,那时起,李元昊就一直在等,知他有一日必会前来解决他们之间所有的仇恨。只是终于面对时,心里仍是一如当初的不甘,昭,这人有什么好,即使是为你复仇,也要寻个为国为民的名义前来,若非宋夏之战一触即发,未必能再见。
 李元昊冷冷地看着,白玉堂的眼里除了浓浓恨意,更有一种深入眼底的寂寞,巨阙在他手中,宛若青龙飞舞,轻灵飘逸,依稀记得,展昭当日为保宋军主力,以身为诱,也曾以这套剑法御敌。
 帐前十大高手尽丧剑下,李元昊终于出手了,本来十拿九稳的一战,结果却被已是伤痕累累的白玉堂再度一剑重创,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白玉堂拼尽最后的内力,折剑而后自刎。他看到他最后留在眼中的笑意,一洗之前的寂寞,终于如愿以偿,以一个极其合情的理由,去追寻早在另一世等候的爱人。
 对都罗氏的宠爱,不仅因为她精通汉文,也因样貌有三分似昭,但终究,不会成为自己所爱,无从替代也不可能替代心里的那人。那一剑的伤口,已愈,但心里的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即便把白玉堂挫骨成灰,沉入这荷花池中永不见天日,却仍然清楚,自己还是输了,虽然那么地不甘心。“昭,我把他留在此间,你若想见,便回来。”
 番外三
 忘川之畔,蓝衣人在此期盼了近千个日夜,终于,那带着几分傲气几分飞扬的白影缓步而来。对上满是笑意的双眸,白衣人眼中也尽现柔情。
 “玉堂,等你很久了,这次展昭没有失约。”
 “昭,无论何时何地,我们不会再分离。”
 双影相拥,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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