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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人皮画-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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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情呢。
    母亲在父亲下葬后不久,莫名奇怪的疯了,逢人就喊:“杀人了!杀人了!”赵伯伯无奈之下把她送到了精神病医院,后来又转到疯人院。
    以后的日子,赵伯伯但当起抚养小若水的义务。赵伯伯那时算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在北京推出几个画展后,被北×大聘为荣誉教授。张若水高三毕业后,因为赵伯伯的关系,很容易就入了北京这所名声在外的艺术高校,也是赵伯伯为他争取了出国的名额。
    回想起往事,张若水更多的是悲叹。周李清安静地听他诉说,末了接上一句:“哦,难怪,赵教授总是在我们面前提起你来,他也算你半个父亲了。”
    她看他一眼,又闪烁着目光说,“不知你有没有看过一篇法国小说《画家之死》,小说里的画家米勒活着时画卖不了钱,就和朋友策划了一场诈死,用‘死’来提升他画作的价值。也许,我说也许是你父亲和赵教授一起……他们不是朋友吗?——我,我不该这样猜测你父亲和赵教授的。”
    她的话显然不是空**来风,张若水拿掌跟揉一揉额头,陷入了痛苦的沉思。
    两人在晨曦下沉默了许久,然后周李清披着睡衣下床煮咖啡。对着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张若水终于说出这么多年来的心愿:“我想去看看父亲的墓地。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他的墓地了。”他的心中一直藏着他不愿面对的困惑:父亲究竟在不在棺材里?
    那个守墓老人听到猫叫,迟钝的转过身来,看见两个年轻人打开栅栏踏进墓地,他忙躬着身子拖着铁锹过来,问道:“你们要见谁?”
    初闻这话两人都是一愣,周李清先说:“我们来看看一个去世的长辈。”
    “那你们要买些纸元宝烧给亡人吧。”守墓人把铁锹使力插进土壤中,“很便宜的,我自己折的。”
    “不了,老伯。”周李清刚说这话,老人的面色就不好看了,张若水在一边捅捅她的手臂,说道:“老伯,就给我们来一些吧。”说着递给守墓人一张十元的纸币。
    守墓人欢天喜地的去了,不一会就回来了,提着个蛇皮袋,里面都是金灿灿的纸元宝。张若水站在一棵老松柏下,瞭望着一只只土馒头、水泥馒头,有些失神。他从老人手上接过蛇皮袋,问道:“老伯,我记得这里埋着一个画家,好像叫张饮冰,不知你记不记得他的坟墓在哪里,我还是十年前来过这里,早忘了在什么位置了。”
    守墓人把铁锹扛上肩头,勾头想了好大一会,忽然一拍大腿:“嘿!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在昆明湖跳湖自杀的?他在十年前就迁了地界了!”
    两人都是大惊失色,张若水忙问道:“谁迁的墓?迁到哪里去了?”
    “这个我就不大清楚了,好像是一对夫妻吧——嘿!不对,两个人吵架吵得太凶,不像夫妻!当初他们是有公文批准的。”守墓人摸着脑袋上稀朗的白发,“你们如果想看,就跟我去找屋里头找找迁墓许可证明吧。”
    张若水捏着下巴勾头跟着守墓老人走,周李清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她上前攀住张若水的手臂,轻声说:“若水,沉住气,你不要太难过。”
    老人的木屋很简陋,除了一只黑锅和一张草席外,还有一只黄漆斑驳的五斗柜。老人垫起砖头,从柜子的最高一层抽出厚厚一叠纸张,解开捆缚的细麻绳,摔到席子上,说:“都在这里了,你们动手找找吧。”
    秋日特有的淡黄色阳光透过木屋的缝隙洒进来,空气中可以清晰地看见跳跃的尘埃。那只黑猫懒洋洋地蹭着守墓老人的腿,咽喉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张若水两人翻了约莫一个时辰,周李清忽然深吐一口气,把一张泛黄的“迁墓许可证明”送到张若水手上,守墓老人被张若水突然凝固的表情吓着了,一脚踩在了黑猫尾巴上,黑猫狼狈逃窜。
    那张纸上面写着:
    兹由“向阳墓地管理有限公司”朝阳区分公司管理人陈碧华决定,允许死者张饮冰的遗孀苏林同志和死者身前好友赵柄彰同志将死者的遗体转葬于死者的苏北家乡南通。
    年4月13日
    章印下面,是赵柄彰和苏林的签字和手印。看着那被岁月洗白的字体,张若水心生一种怪异的恍惚感。“这一年的这一日距离我父亲去世才半个月!”张若水指着上面的日期说,“我母亲就是在这之后开始有了疯病的。”他的泪水潮湿了那张纸的黑白。
    出了墓地,回去的路上,周李清问:“若水,真相到底是什么,也许只有天知道了,你不要难过,我们做到了我们该做的就成了。”
    张若水忽然咬牙说道:“不!我要去见一个人,也许她是突破口!”
    “谁?”
    “我母亲!”张若水的眼中闪出复杂的光芒。
第十二章 九想观
    第十二章九想观
    从浙江飞回北京,张若水在第一时间拨了赵教授的手机,那个他曾重度猜疑的人,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他想从他口中得到这些年他收集的关于凶手的信息。他还想亲口对他说对不起。
    然而接他手机的却是一个嗓音粗重的女人,她只是微微哼了一声,便关机了。张若水忽然想起陆明被抓后那个早晨,他从打扫卫生的老人口中听说过的那个“大嗓门”女人。
    张若水整个人几乎瘫倒在首都机场上。一个路过的空姐忙上前搀住他。他却一把打开空姐的手,跌跌撞撞的出了机场。
    “北×大艺术系主任赵柄彰浴室被杀!浴血的浴缸中发现可疑毛发,DNA鉴定不是赵教授本人的,而是《第八碗》的作者米高的,这个逃逸十一年的罪犯又一次浮出水面——”周李清愤怒而痛心地读着《法制日报》的头版头条,一字一顿,满脸泪水,把头歪向张若水。
    赵教授在张若水去血冢的那一夜,在家里被人刺死在浴缸中。整个北×大因为这件事搞得人心惶惶。警方有人怀疑张若水谋杀了赵教授,因为有学生看到那晚他精神恍惚地从赵教授的画室走出,而且他没有不在场的证据。
    “原来我一直都推测错了!”张若水痛苦地抱住头,“那晚的信息是凶手在调虎离山!我自以为聪明,结果却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他猛烈地捶打自己的头。
    周李清忍了片刻,上前将他的头揽到自己怀中,眼角落下一滴迷茫的泪珠。
    因为对艺术系的贡献非常之大,赵教授的葬礼破例在北×大的大礼堂举行。赵教授这些年桃李满天下,得知他的死亡消息后,天南海北的弟子都赶赴了过来,献悼念词。然而在葬礼上,赵教授最得意的弟子兼养子张若水却没有出现。
    出现在葬礼上的人当中,有一个戴鸭舌帽的陌生人,身躯高大如种马,一双掩盖在鸭舌下的眼睛却暗淡无光。他远远的看一眼赵教授的骨灰盒和遗照,按一按鸭舌帽檐,消失在大礼堂。
    在大礼堂端茶倒水的周李清无意间一抬头,看到那个高大诡秘的背影,手上的茶壶“澎”一声落地,等她回过神来,那个背影已消失不见。她猛烈地摇晃一下头,怀疑是不是又幻想了,然后弯下身子捡碎瓷片,滚烫的茶水将她的手烧得灼红,她却一点没感觉。
    那个背影在离开大礼堂后,迟钝地回过头,那张麻木的脸,不是K哥是谁?
    那个紧张时刻,张若水正在一所偏僻的网吧查询关于凶手的信息。他在“百度”上键入了“九想观”三个字,打开一个网页,上面写着:
    “佛家不净九想”:胀想、坏想、血涂想、脓烂想、青想、噉想、散想、骨想、烧想。
    看着念着,张若水的心剧烈地跳动,胃子一阵抽搐。他没有佛家的悟道、悟生死,心中更多的是恐怖。他又打开一个网页,上面用白话文解析道:
    “九想观”就是在一个人死后,观察他化为骨灰的自然过程:人死(死想)后,尸体会膨胀(胀想);不久变成红一块,白一块,青一块(青瘀想);慢慢的尸体生脓(脓烂想),会变坏、腐烂(坏想);尸体上流出的血散布在这里那里,一团血涂(血涂想);到了一个时辰,有鸟、虫来啄吃(虫啖);尸体就会被撕破而不**形,只剩下筋骨,更进一步,连血涂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副骨头(骨锁想);尸体暴露在旷野中久了,筋肉与骨头都分散,骨头变成像从海中拾起来的螺一样白。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太阳晒,骨头变成碎开来的枯骨(散想),乃至最后变成尘土,与土壤混合在一起。
    佛家“九想观”传递着一个骇人的思想:人的生命是虚无飘渺的,来自尘土,必将归于尘土——这与基督教的《圣经》中某些教义有相似之处。张若水盘腿坐在圈椅上,手捏着下巴,陷入了死一样的沉思。
    他的思想开始辩论起来,又仿佛回到了那个狗尾草芬芳的时节,他与陆明躺在操场上,进行跨越宗教跨越生死的辩论。
    一个自己说:“《圣经》中说,人死后好人上升,坏人下降,一种归天,一种归地——”
    另一个自己:“可是,自人类诞生以来,除了水葬、天葬、火葬之外,都是归地的,难道归地的都是坏人?”
    一个自己说:“耶稣也在坟墓待过三天,后来上升!”
    另一个自己:“耶稣被天使指引着上天时,**是鲜活的。你看到凡人死后**鲜活过吗?佛家‘九想观’说,人有九种死相,即在死后:尸体变冷、发青、生脓、流汁、虫咬、筋缠、骨散、火烧。人在**毁灭——“非人”的时候才因火升天。佛云: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长大之时方是我,我死之后又是谁?好人与坏人的尸体都将消逝,那么天堂和地狱又有何区别?”
    他漫然自我辩论着,抵御心中对赵教授的愧疚和悔恨,直到网吧吧主过来说要关门,他才如梦方醒,揉着红彤彤的眼睛走入无边的黑夜。
    以后的日子,张若水的脸上很少见到笑颜。警方重案组重拳出击,对他实施盘查,对“死亡诗社”追根探源,然而每次都铩羽而归,查不出一点头绪。
    时间如流水一样随着记忆的风流逝。张若水在周李清殷殷的安抚下,渐渐从悲痛中脱离。毕业后,张若水接替赵教授艺术系主任的位置,周李清为了留在他身边,也不顾别人的眼光,在学校负责后勤工作,做起了后勤部主任。一切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个任劳任怨的良善女子。
    两人不久成婚,婚礼在张若水的那间小阁楼举行。没有鲜花,没有亲人相伴,两人在红烛下沉默到半夜。窗户上贴着的大红“喜”字也染着苍凉的韵调。等到阁楼上鸽子“咕咕”报晓,张若水才抱着单薄的周李清上床,略尽鱼水之欢。张若水在摇曳的烛光中抬起眼,床头那个凶手冷冷盯着他们,眼神凶煞,仿佛一个末世诅咒。他的心如坠冰窟。
    转眼一年过去了。大抵是一个春困的下午,后勤部负责打扫的一个阿姨因为回家探亲请了假,周李清便亲自去校地下停车场打扫卫生。
    那是个老地下停车场,本来在新停车场完工后是要填掉的,校方却不愿花这笔钱,老停车场荒废一段时间后,除了堆放一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和雕塑,也成了一些学生涂鸦或者集会的场所。后来这里吊死了一个学生,来这里的学生就越来越少。墙上的各色涂鸦也渐渐剥离水泥墙面,呈现一派寂凉的景象。
    地下不曾因为地气的原因而暖和,反而因为水汽太重而有些冷森森的,走在里面像走在秋霜粘结的山谷中,周李清每走一步四壁都有很大的回响,嗡嗡的骇人。偌大的地下车库只有一些桌椅陪着她。
    她耐着性子清扫着地上厚积的尘灰,想着明天可以打个申请报告,让全体后勤人员把这里的桌椅整合一下,运给灾区那些需要它们的孩子。不自觉的,扫到车库的最里头,不经意的一抬头,她如遭电击,脸色死灰一样白。墙上漆痕斑驳,用涂料涂抹了一幅烂漫而诡异的画:金碗、蟒蛇、断臂、花蕾、火焰,这些元素构成一幅粗陋的《第八碗》!
    她伸手摩挲那个曾与自己的命运紧连在一起的喷绘,心中升起无限的慨叹与惊惶。谁知,她的手微微一推之间,那幅画竟微微的一动,她惊骇地再使力一推,那幅画竟连着墙壁“轰隆”转动,一个暗室出现在眼前。
    一阵砖灰飘洒之后,周李清看到一个熟悉而温暖的画像呈现在自己面前——那不是哥哥的肖像是谁?她顾不得许多,抬脚缩头钻进室内。约莫八十平米的斗室中,堆着几组静物石膏,沉在黑暗之中,阴影看来很是庞大。
    她伸手触摸哥哥的肖像,不禁悲从中来。一低头,一个石膏制作的牙齿模子引起她的注意,她双手擎着那模子看了又看,泪水落下来:那正是哥哥的牙齿模子!不会错的!门牙和虎牙上都有一个凹痕,那是很小的时候,他玩“官打捉贼”时磕在茶凳上遗留的伤痕!
    在这个地下车库出现这样离奇的暗室,又更加离奇的出现哥哥的牙齿模子,这足令周李清惶惶不已。她唯恐什么人从后面爬上来,匆匆将哥哥的肖像撕了,又扯了地上一卷画着不同造型的人体画纸,钻出那个诡秘的暗室,踉跄着脚步就走。
    有那么一刻,她莫名的怀疑,那里是不是若水的地下秘密画室?然而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我怎么可以怀疑若水呢?他是我的丈夫啊!
    张若水正在办公室用修理一张刚刚画好,扫描进电脑的《八骏图》。周李清闯门而入,披头散发,整个人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怎么了?”张若水忙迎上去。
    “我在地下车库一个暗室里发现这些!”周李清将一叠画纸送到他手上,双手按住腿关节,上气接不住下气,“那里面有我哥哥的肖像!”
    张若水将那些画一张一张看了,面色越来越凝重。
    “那个暗室的门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一边问一边从抽屉的暗层拿出一把小型手枪——那是他从黑市购买的零件拼凑而成的。
    “上面有《第八碗》的喷绘!”她紧咬着嘴唇,有些不安地看着他手中的枪,余光扫着门口。
    “带我去!”张若水的一句话令她心中的疑惑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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