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帖(高干)-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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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唐忽然冒出一句：“这个画家境遇大概不是很顺利。”
“从画上能看得出来吗？”
“这是当然，一个人的生平决定他的作品，不过艺术家大多命途坎坷。顺境让人迟钝，逆境让人敏感，通常到了穷途末路，心就变冷也变得脆弱，冷眼看世界，好像周围都很丑恶，但假使这时谁给他稍稍一丝善意，又准会把他感动得像小屁孩一样热泪盈眶！”
叶唐头头是道，仿佛心理学专家一般。
邱少湘听了沉默不语，这多像在说二十五年前、从未来穿梭到他身边的叶唐，又冷漠又脆弱，宝贝是在为他自己做注脚吗？何等贴切玄妙……
“你怎么不说话？你这种人对艺术真是太没感觉了！”叶唐很不满。
邱少湘嘴角一勾，说：“这些人天性敏感，才命途坎坷的吧？”
“你怎么能把话反着说！”
“因为没有确实的证据啊，我们做财务的每一件事情都能落实到数字的。”
邱少湘故意和叶唐作对。
“所以说你烦人，如果没有美化、夸张，那还要什么艺术，全世界都一群机器人好了。”叶唐冷哼一声。
“你说得倒也很有道理。”
邱少湘妥协着，他很享受这种争论，反正争来争去总是有利有弊的，谁是因，谁是果，鸡生蛋蛋生鸡的，可以说到世界末日。最要紧，宝贝和他一直谈心下去。
邱少湘故意装傻，说：“不过我对地球的艺术市场不是很了解，你说艺术家都是坎坷的，有什么证据吗？”
“你们搞财务的总要什么证据！”叶唐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我就知道有一个人，因为政治风波，把自己的近乎半生的画作都沉进浴缸，泡水，捣烂，再把纸浆冲进了马桶……”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毁了自己的作品呢？”
“他是被迫的！让别人毁了不如自己毁了。”
“原来如此，也许他不喜欢自己的作品呢，艺术家不是都不满意自己的作品吗？”邱少湘气定神闲，看着叶唐宝贝慷慨激昂地回应，“他不喜欢那些作品？亏你说得出来！谁会不珍惜自己的心血！这个画家晚年重画了那些作品，一幅一幅，肯定累得半死！”
邱少湘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微笑了，不然宝贝一定要生气了。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努力看起来关切而同情，“这位画家真是个有趣的人，听说地球上好多诗人也如此激烈，还有自杀的，我一直也不能理解。”
“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这些人都生活在幻象里，幻象满足时就快乐，幻象破灭时就失望，大喜大悲的，但他们终究会发现不如意的事太多，太难以承受，然后就自杀了。”
邱少湘脸色微微一变，问：“你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
“神经病！我虽然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活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自杀！”叶唐大大咧咧地补充，“我必须得说，你身为我的合伙人，除了能搞搞管理之外，专业知识太缺乏了，对艺术家们的脾气也不够了解，我必须得给你上课！”
“嗯，我很愿意做你的学生，那我们每天上多少小时的课程？”邱少湘一副很受教的样子。
“上到你懂为止！”叶唐一派热忱，单纯要改造邱少湘，却没有发现自己掉进圈套里……
42
叶唐在艺术品买卖上充分展现了奸商的天赋；他明明攥着梵尔的所有画作，但并不全部曝光于公众面前，他甚至打算一年出手一幅，吊着艺术市场的胃口。
但在这之前，他必须让梵尔打头阵的那幅代表作得到认可。
无名画作的营销通常是从参加画展开始的；要取得轰动式的效果；既需要苛刻的评论家们如潮的赞美；更需要令人瞠目结舌的高价出售，简而言之就是叫好又卖座。
虽然看着简单；但不同时期主流的审美不同；就算是天才的画作，也未必运气足够好到一鸣惊人；所以必要的营销还是要的。
更何况对于绘画这一类作品来说；看热闹的多过识货的，舆论完全是可以煽动的，至于售价方面，叶唐打算暗中推动，让梵尔的作品价值直接用钱说话。
也许是因为天然的兴趣，连续一个月，叶唐光忙活这些事去了。
邱少湘虽然觉得叶唐没腾出时间给他上课，有点惆怅，但还是很乐意看见叶唐对艺术品迸发出的那种炽诚，原来宝贝仍是那种喜欢上了就非常投入的性格，从来没有改变过。
这天下午，叶唐很振奋地从国外回来了，找邱少湘吃饭，三言两语地讲了梵尔画作的受欢迎程度。
邱少湘并不关心这些事情，反而想着的是莫桑曾经打电话说的事情。——巨额的画作交易招来了觊觎者，有人跟踪甚至打算抢劫叶唐，但已经搞定了。搞定的意思，轻则发配银河系，重则送去重新编码，莫桑很有分寸。
但邱少湘仍然慎重地想，要不要再给叶唐多派几个保镖？
而餐桌上，叶唐开了一瓶香槟，要跟邱少湘庆祝第一笔交易的巨大成功，轻轻碰杯之后，叶唐拿出一张支票递给邱少湘，说：“这是你该得的那一份。”
邱少湘没有看支票，说：“既然是合伙人，总要对公司进行初始投资，这笔钱你留着吧。”
叶唐似乎早料到邱少湘会这么说，他早觉得邱少湘的所作所为绝不是为了钱！
叶唐微微一笑，说：“你有这么一笔钱之后，根本无须为叶家做事了，你想去哪儿去哪，自由自在。”
“我一直在这里，并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邱少湘放下酒杯，平心静气地回答。
叶唐怀疑地看着邱少湘半天，悠悠地问：“你不会是我爸的私生子吧？”
邱少湘沉默了，脸色自然有点古怪。
“我操！你别想让我叫你哥！”叶唐翻脸不认人！
“不是！”邱少湘看着叶唐生气的样子，连忙澄清，说：“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那你干嘛对我们叶家忠心不二？你又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亲情……难道你是为了爱情？你相好的是我们叶氏的职员？”叶唐注视着邱少湘。
“算是吧。”邱少湘终于承认。
“有了这笔钱，你们完全可以结婚，不过，这也是你的私事……”
叶唐表面上很客气，实际上还是好奇的。
邱少湘缓了缓，说：“我是想和他结婚，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说你的事吧，叶夫人不是一直催你结婚吗？”邱少湘惟一欣慰的事，就是叶唐对女人其实一直都不感兴趣。
如果叶唐真要跟别人结婚的话，邱少湘估计自己会肝肠寸断，而许多打算渐近的行为策略都会取消，他会直接自私地把叶唐掳到银河系！
“我不想结婚。”叶唐喝口酒，漫不经心地回答。
邱少湘觉得自己有一种隐密的快乐，变得如同惴惴不安的少女一般，试探着问：“那你对你的结婚对象有什么要求吗？”
“怎么着？你不会是替我妈刺探军情来了吧？”叶唐防备地看着邱少湘。
“不是，我就自己问问。”
“告诉你也不怕，我以前经常做梦梦见一个人——你这是什么表情？很好笑吗？”叶唐故作生气，“这也算是我的惊天秘密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你提了起来。”
邱少湘收敛了微笑，那其实是他的一种甜蜜的向往，希望梦中的那个人是自己。
“你接着说。”
“你真是扫兴，我不说了！”
叶唐在平时还是很任性的，或者说，搞艺术品交易算是他做得惟一一件有组织有纪律的事了。
“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的。”邱少湘很温柔。
“这么着吧，你先说说你心上人长什么样？脾气怎么样？”
邱少湘嘴角带着笑意，说：“长得很……漂亮，脾气有点坏，反复无常的，很难把握。”
“你有受虐倾向？不过被漂亮姑娘折腾也是一种福气。”叶唐兴灾乐祸。
“我说完了，你接着说说你做梦梦见的那个人。”
“嗯，我梦见的那个人吧，我也看不清，特别刺眼，她脸上总像曝光过度一样，不过我觉得她就是我媳妇。”
“为什么？”
“她总招惹我，尤其是我泡妞回来，她必然是要到我梦中来的，就差让我跪搓衣板了，唉，我真可怜，要对一个不存在的女人忠心耿耿。”叶唐的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惆怅。
邱少湘笑着问：“那你就从来没看清这个人的脸吗？”
“没有。”
“这个人也没跟你说过话。”
“没有。”
“真是奇怪的梦境，不过挺动人的。”邱少湘轻轻地感慨。
叶唐注视着邱少湘的表情，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后来止不住，笑得越来越大声，说：“你不会相信了吧？”
邱少湘一顿，良久，问：“你瞎编的？”
“废话！谁叫你上次编故事敷衍我的？这叫以牙还牙！不过我还真没看出来，邱少湘你居然还是走浪漫主义的，这种故事你也信！”
叶唐得意洋洋。
邱少湘充满了无奈，放下刀叉，说：“我先回家了，莫桑会送你回去的。”
“你生气了？”叶唐笑嘻嘻地跟着邱少湘离开了座位，后来也不坐自己的车，专门跟着邱少湘坐上同一辆。
车子发动了，此时的夜晚，感觉非常怀旧，一条条承前启后的街口，川流不息的汽车和来来往往的过客，每个人都是毫无来龙去脉的故事。
叶唐终于有些正经，但一出口，几乎是挑衅地问：“你的忍耐也有极限吗？”
邱少湘没有回答，叶唐却说：“我给你邮箱里发了十来本打基础的艺术史书藉，还有几十套题目，你做题了吗？”
“我没看见。”
“那我给你上课！”叶唐笑意越来越重地看着邱少湘的冷淡。
“改天吧，我觉得有点累了。”邱少湘确实是有点累了，尤其是刚才一瞬之间，叶唐的梦境似乎给他一个虚幻中绚烂盛开的希望，但转眼这希望就破灭了，仿佛一根稻草，压在他长久等待的耐心之上。——他的宝贝是个大白痴！
叶唐说：“我家里很烦，最近我的投资被这边的媒体报道了，我摇身一变，从花花公子成了有为青年，我妈又有信心替我招揽媳妇了，也真有一堆胆大不怕死的，总之，我的相亲活动已经排满下周行程表了。”
邱少湘没有说话，不想发表看法。
“这都是你的错！”叶唐无赖地说，“要不是你的油画，我也不会进军艺术品市场，也不会重新做人，更不会招蜂引蝶。”叶唐越来越夸张地推卸责任，“所以，我这周不打算回家了，住你那了。”
“你为什么要和我住一起？你就不能去酒店？”
邱少湘突然有点难以置信，在叶唐看来，却像是犹豫，“我不是要给你上课嘛！更何况我也不占地方，你睡床，我睡沙发还不行啊！”
邱少湘又不说话了，但心情似乎突然变好。
开车快到公寓附近的时候，明明是单行道，不知怎么冲出一辆逆行的车子，邱少湘闪避着，几乎把车子开上人行道，而那辆横冲乱撞的白色跑车也连忙刹车，几乎要撞到树上，但幸好停住了，虚惊一场。
邱少湘看一眼叶唐，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说着叶唐下了车子，白色跑车的主人也走了下来，原来是个年轻女人。
“盛晓云？怎么是你！”叶唐认识这妞，盛文斌的小妹。
盛晓云完全是个路痴，她哥哥得了疯病之后，盛晓云一直坚信是叶唐和他姓邱的狐朋狗友搞的鬼，派了侦探一打听，姓邱的就住在附近，她就直剌剌冲过来对质了！
只是半天没找着人，她刚开着车冲了出来，完全没注意单行道逆行，差点搞出车祸来，正要道歉，没想到冤家路窄。
“终于给我找着你们了！”盛晓云气焰嚣张，一下车，就指着叶唐咄咄逼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好事！我一定会替我哥哥报仇的！”
“盛大小姐，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哥哥自己发疯，关我们什么事？你哥哥烧了我跑车我还没跟你们家计较呢！”叶唐耸耸肩。
“哈！就算我哥烧了你跑车，你也不用这么狠毒吧，你说你到底对我哥做了什么？”盛晓云疯疯癫癫的。
“你怎么不讲理！我能做什么？难道我让一群打手穿着青蛙套装，然后再揍了你哥一顿？可我哪来的UFO？”叶唐觉得盛晓云实在不可理喻，说，“反正我不跟你纠缠了，今天你开车差点撞着我们的事，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说着叶唐转头就走。
“姓叶的，你这是做贼心虚！”盛晓云的理解能力真的非常强悍，叶唐转头就走。
邱少湘一直站着旁观，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把盛家全家人都送外太空免费旅游。
“走吧，别理这种疯子。”叶唐招呼着邱少湘。
邱少湘点点头，正和叶唐一块往回走。
可盛晓云还是不知死活，居然从车子后备箱提出一桶润滑油，扭开盖儿，怒气冲冲的，想往叶唐身上泼。
邱少湘连忙拽着叶唐往旁边一闪，润滑油没上身，盛晓云一招不成，还要往两个人身上接着淋，那场面滑稽得如同恶妇捉奸。
邱少湘一心想帮叶唐挡着，拽着他往后避开，自然就没躲过盛晓云的袭击，西装后背上都沾了油渍。
邱少湘有洁癖，被低等生物这么折腾，忍无可忍，劈手就掐住了盛晓云的手腕。
盛晓云看见邱少湘面孔的一刹那，眼神交汇，忽然微微一怔，忘记了反抗。
原本开车跟在后头的莫桑已经下了车，急忙走上来，拖着盛晓云往旁边走。
叶唐打量着邱少湘，笑着说：“遇上盛家母老虎，谁都没辙，我帮你把外套脱了吧？”
叶唐说着帮他拖了沾油的外套，还替他检查口袋来着，见没有东西，直接就往旁边垃圾桶丢，大方地说：“这次算我连累你，回头给你报销置装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