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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问宋-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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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唯有这几个字能形容聂云此刻的心情了。想必,在投降女真的汉人当中,也会有不少人是如同聂云一样的心态。所不同的是,他们或无奈或愤慨或自甘堕落或自抱自弃的走上了“背叛”的极端。
    ……
    小睡了一觉,已是凌晨。聂云起身离了军营,来到昨天与猴子分手的地方等候朱贲等人。没过多久,朱贲等人果然来了。十七八个汉子赶了五辆车儿,套了五匹牛马来拖运。
    朱贲非常高兴,众人的情绪也很高涨。时间紧迫不及多言,众人沿路来到坡头渡,军寨里的人便像死绝了一样没一点半点的动静,任由朱贲等人将货物卸下车子装载上船,大摇大摆的摇着船过河而去。
    聂云没有跟着过河,而是将这些车子和牛马带到了军营里安置,顺便拿着朱贲分派的钱物,对寨子里的军士一一行贿。
    一来二去,军寨里的伪军士兵反倒是跟聂云混熟了,一口一声‘聂大官人’的叫唤,便把他当作了财神爷一般。
    第一趟的生意,进行得非常顺利。第二天天刚落黑,朱贲等人就驾着船回来了。带去的五车货物全部卖了个精光,跟着船回来的是整整五大车子麻袋装的青白盐货,另外还有三只肥羊。军寨里早已用钱货打点过,这时聂云又说服朱贲再送上了两只羊,薛老二和满寨军士自然欢喜。
    趁着夜色,众人急忙动身趋车赶往轩辕村,聂云也跟着大伙儿一起回了村子里。
    显然,这头一趟生意着实让朱贲捞了不少的钱,这从他笑烂了的黑脸就可以看出来。
第9章 大掌柜
    众汉子们赶着车儿回到轩辕村坳子窑洞里,正是半夜。可是大家全无倦意,当即升火刷锅宰羊煮肉的闹腾上了。
    “三哥,这日子过得吧?”朱贲不无得意的拍着盐袋子大笑,末了还吮一吮沾盐的手指头,仿佛很享受的神情,“别的不说,方今这世道不知多少人家吃不上盐,咱们却能拿盐来腌肉。上好的青盐哪,哈哈!”
    一旁猴子也咽着口水帮腔:“跟着黑哥便是要吃香喝辣。东关堡里羊肉缺得紧,一斤上好的羊肉已经卖到了一贯钱,这在以往便是一头活猪的价钱了。这一整腔肥羊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宰杀得起。便是可惜了那两头肥羊,凭白送给了坡头渡的白眼狼。”
    话刚落音朱贲的脸就板了起来:“猴子你放的什么鸟屁?三哥的主张便是没错,怎么会是白送?敢情咱们做了这一趟下趟就不做了么?舍不得蝇头小利,如何赚得大钱?”
    猴子一惊,急忙冲聂云抱拳下拜:“三哥勿怪则个,小的生就糊涂没见识也不会说话。”
    “无妨,自家兄弟但求直言快语。”聂云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转而对朱贲说道,“黑哥,看来你也是想做这长期买卖,目光远大得紧。只是不知道你眼下有何打算?我看这窑中剩下的茶绢已经不多,要是卖完了货源从何而来?这贩来的盐,又将如何处置?”
    朱贲怔了一怔,摆摆手示意猴子避开,拉着聂云在一架空车车辕上坐下来,煞是有点苦恼的说道:“三哥这话,恰是说中了我的心病。是啊,眼下蜀中战乱关陕也失陷茶路便断了,市上的茶绢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贵。这二十几石青白盐的销路倒是不愁。以往我们河陇州县就都是吃的青白盐,没几个人会甘心去买山西解池来的官盐。那官卖的解盐又涩又贵,也不知道中原和川蜀一带的人是怎么来吃的。如今就有十来拨儿盐枭从我这里拿盐货,然后挑着担儿去各家各户四下兜卖。用不了几日便能卖完而且价钱还不错。毕竟现在盐货缺得紧。”
    聂云点点头,再道:“照你这么说,现在就连本地也缺茶绢了?”
    “可不是!尤其是茶,这玩艺现在在西夏蛮子那边就似黄金般矜贵!”
    聂云呵呵的笑:“那你为什么不从外地贩些茶绢来卖?且不说卖去西夏,就是卖给本地也能赚不少钱吧?”
    “兵荒马乱的,哪敢出门?”朱贲忿忿的道,“四处皆是女真和伪齐的畜牲兵马,响马一拨凶过一拨儿,全是吃人不吐骨头。我们便窝在这东关堡小打小闹还行。出了门儿,转眼就得被人玩死。”
    “那好。这件事情暂且按下不表,且说眼下。”聂云说道,“假如你这窑洞里的茶绢卖完,又在市上收不到价钱合适的货源,是不是就打算跑单趟只从西夏贩盐过来卖?”
    朱贲无奈的点头:“暂时也只好如此了。可惜啊,现在西夏那边亏茶亏绢要亏疯了。往日六七斤茶砖方才换来一匹羊。今日过去,我只花三块茶砖就换了一匹羊来。”
    “吃不着的就别惦记。”聂云说道,“就说这盐,利润怎么样?”
    朱贲轮了几下眼睛,盯着聂云道:“三哥你识字会算不?我说,你帮我记下来比划比划算计算计。”
    “没问题。”聂云四下看一眼找来一块烧焦的木炭,指着木板车说道,“我就在这上面替你算算。”
    “中。”朱贲点头,一边寻思一边说道,“西夏蛮子的青白盐,忒是便宜。他们那边倒是不禁盐不禁边市,还专门开了‘会市’吸引咱们这边的人过去做买卖。咱们今天在会市从西夏盐商那里收来的青盐,是三两银子一石。而我们发给盐枭,是八十文一斤。兰泉县里的官卖解盐都涨到一百七十文一斤了。”
    聂云便一边琢磨一边比划开来:“官盐且不管它。转手给盐枭八十文一斤,便是八贯钱一石了对吧?”
    “不对不对!”朱贲大摇其头,“咱们大宋一贯钱只有七百七十文,现在轮到齐狗坐庄了也仍是如此!这你也给忘了不成?”
    “呃?是的。”聂云还真是不了解,原来大宋实行的是‘短陌制度’,一贯钱只有770个铜钱,于是换算道,“如此算来,八千文一石,便是十贯零二百三十文,折合成银子便是十两多一点。每一石青盐的毛利润,超过七两银子。利润的确是很巨大。这没错了吧?”
    朱贲轮着眼睛看着板车上一串串的字符,愣愣的道:“啥叫毛利润?你这是写的啥字儿?形状忒是奇怪。”
    “这叫……阿拉伯数字。咳,你先别管。”聂云笑道,“反正意思就是说,这一石盐的买卖差价,应该是七两银子。你这一趟运了二十几石盐,按理说该是能赚一百四十两以上。”
    “没这么多吧?”朱贲迷惑的道,“我们不是花钱贿赂了坡头渡的贼鸟么?而且我还要分给手下的兄弟一部分钱。而且这一路吃喝也要花钱。”
    “除开这些差不多就是你的纯利润了,也就是最终能落到你口袋里的钱。”聂云笑道,“说说,你是怎么把钱分给这些兄弟们的?”
    朱贲摸着下巴轮着眼珠子,边想边说:“这本钱都是兄弟们东拼西凑弄来的,我出得自然最多。往日嘛,总是我取一半,剩下的兄弟们平分。他们拿着爱干啥干啥去。现在有了三哥,你的功劳最大,少不得把我那份子跟你平分,剩下的再由这些兄弟们平分。”
    聂云摇了摇头,笑道:“看来你这生意是做得了今日,难说有无明日。”
    朱贲睁圆了眼睛一愣:“为啥?”
    “首先,你这‘绝对平均’的分钱法就难以服众。”聂云说道,“大家出的钱有多有少,占的功劳有大有小。你这样让众家兄弟们都分一样的钱,出钱多和出钱少的一样,出力多和出力少的也一样。日子一长久,难免让一些人生出不痛快,也会让懒惰不负责任这些情绪蔓延开来。除此之外,你这生意的本钱也会越来越薄,因为你赚的钱先有一半分出去了,剩下的你自己还要吃喝玩乐。总有一日连本钱都得败光。”
    “咦,还真是这回事儿。前些日子我就听说了,朱老四和张二麻子私下就有点不痛快,只是怕俺不敢跟俺唠嗑。”朱贲连连眨着铜铃大眼睛,“那三哥你说我该咋办?怎么才能让众家兄弟都服气都痛快,自己又不败光家底儿呢?”
    聂云也寻思开了。搞股份制?这恐怕暂时行不通吧!还是先搞搞最简单的私营企业员工雇佣制吧!
    于是说道:“很简单。黑哥你赚了这趟索性别让这些兄弟们凑钱了。我看得出来,他们赚点钱也就是拿去嫖赌吃喝或是换些柴米油盐养家糊口,过一日算一日都没什么长远的指望和打算。你不如索性出工钱长期雇用他们替你办事,先了却他们的生活问题让他们安心。然后设定一部分‘绩效工钱’,也就是干得好的赏钱,偷懒坏事了的罚钱。这样一来,既保证了你自己的收入,兄弟们也有稳定的收入不必担心亏本,而且干得好坏还直接影响到工钱收成,容不得大家不努力做事。”
    “咦,那俺不就成了商队大东家了?”朱贲摸着下巴嘿嘿的憨笑,“是挺有趣。兄弟们都对我忠心耿耿,俺倒是相信他们都会努力做事。但好多事儿我不懂哇!要不你来帮俺操持吧?再不这样,咱们两个一起当东家?”
    “我?”聂云不禁笑了,“我可是身无分文都凑不出份子钱。”
    “啥?份子钱?”朱贲把脸一板,“跟俺一起做生意,还用得着你出份子钱?再说了,那日你给我的步兵甲可不便宜,那不是份子钱?坡头渡打通的关节,可不是份子钱?还有你这好使的脑瓜子,可不是份子钱?啥也甭说了,就这么办!俺就是个草包,不会写不会算脑瓜子里也只装了酒肉骰子和打仗骂娘。你出主意领着咱们干吧!一群孬羊还得有个识路的领头,俺只会领着兄弟们使横耍浑。真要赚大钱,非得你这样脑瓜子灵光的聪明人当大掌柜不可!”
    “那好吧。既然黑哥这么看得起我,我就却之不恭了!”聂云大笑起来,心里那个泛乐啊!
    没想到,我一来宋朝就做了这个‘越境走私集团’的CEO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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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空手套白狼
    火已烧旺水已煮沸,刚宰的肥羊也洗剥得干净,窑洞里的气氛高涨起来。羊肉在皇宫里也算是上等好菜,对贫苦的百姓来说就更为难得了。
    别看朱贲这群痞赖闲汉文墨不通不识风雅,于吃喝玩乐却是个个在行。只见他们将一堆拆了肉的羊骨放到大铁砂锅里炖煮,然后放入姜片、薄批、酒酱、椒料、葱蒜一起熬汤,却将其他的羊肉切作肉脍摆放于旁准备用来涮了吃。
    聂云算是开了个眼界了,没成想在宋朝就有了火锅。虽然现在没有辣椒这东西,但朱贲他们做的火锅更显得鲜美香郁,非但是没有一点儿羊肉的膻味儿,还嫩滑可口仿佛入口即化。
    若大的一个铁砂锅旁,众人围坐。朱贲是领头,大家自然等他先动手才敢开吃。朱贲拿一个大瓷碗盛了半碗肉汤,再亲手涮了两斤多好肉盛进去说道:“放着有干娘在,谁也不许先吃。等俺和三哥先去把这碗汤肉送了,回来大家再一起享用!”
    众闲汉们都无二话,朱贲便扯着聂云要去他家,任凭如何推辞也抗拒不得。一路上朱贲说道:“俺不识字不通文,只听人家说过‘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年干娘救济俺家,好歹让我活到今般年纪长得牛高马大。俺自家爹娘都去了,干娘她老人家有生之年,俺就得像你这亲生儿子一般的孝顺她。”
    聂云点头,微笑。朱贲这汉子虽是有着泼皮顽劣的名声,身上却有许多难能可贵的义气。这样东西,在21世纪或许已经流失得太多太多了。
    张氏接到那碗肉汤自然是高兴又感动,连连点头道:“黑子,我一个无用的老婆子哪用吃这么多肉?你们这些后生便要多吃些,身子养得壮了才是好。”
    “乳燕尚知反哺,俺就是饿着也得让干娘吃饱嘞。再说了,这肉可多了,宰了一整腔羊!”朱贲哈哈的大笑,“干娘你敞开肚皮大吃吧!这往后有俺和三哥孝敬你,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聂云呵呵的笑:“娘,吃吧。这也是黑哥的一片心意。”
    张氏拿着汤点,看着眼前两个汉子点头微笑。放下碗来,她说道:“黑子,你一口一声的干娘叫又对我这么孝训,我也不能白占你便宜。要不这样吧,你就正式拜我做干娘,当我的养子。从今以后,你这孤苦伶仃的孩儿便也有娘心疼了,三郎也便是你的亲兄弟。”
    “啊?”朱贲一怔,随即大喜,二话不说扑通就跪了下来,“俺这就推金山倒玉柱的拜了!娘,三哥,受俺朱贲大礼!”
    张氏也就真受了他大礼,末了还拍着他的额头笑呵呵的道:“我儿起身。我若没记错,你比三郎还要小得三四个月。从今往后,你们就兄弟相待吧!为娘身无长物,便将三郎他爹当年买给我的玉佩送给你做个见礼。”
    “全凭娘亲区处,多谢娘亲!”朱贲还真是个直性汉子,欢喜的收下玉佩又对聂云拜礼,“三哥,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兄长了!”
    “好兄弟快起来!”聂云既欢喜,又有点哭笑不得。多个兄弟自然是好事,搞笑的是……这个看上去像个大叔的朱贲,怎么比我还小三四年月?再者,拜人家做干娘,值得这么高兴么?
    聂云自然不太了解这河陇一带宋民的风俗习惯。俗语说‘男儿无妻宛如树儿无皮’,河陇这一带的俗语则是说‘家有高堂,肥了根秧’。把男儿比作根秧,父母高堂便是肥沃的土壤,远比妻妾还要重要得多。不管是成家立业了的汉子还是尚在家中的男子,在心理上对父母有一种强烈的依赖,当然也都非常孝训。因此,没了爹娘的朱贲能认个干娘,心头自然高兴。而且,收养义子义女也是兰泉一带的风俗,便如同嫁女娶媳一般是个喜事。
    也就难怪朱贲会这么高兴了。
    “娘,三哥,你们等会儿,俺去办些肥鹅果子菜蔬再把窑里的兄弟都唤来。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得庆祝、得热闹!”朱贲说完二话不说,撒腿就跑,一路还在哈哈的畅声大笑。
    张氏看着朱贲的背影,摇头呵呵直笑:“这孩子,其实忒直爽有义气,是条好汉子。可怜父母早逝没了人管教,活成了个泼皮无赖。”
    聂云点头微笑,说道:“娘,你怎么突然想起收他做义子了?”
    张氏转头看着聂云,饶有深意的微笑。她拉着聂云在桌边坐下,娓娓说道:“三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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