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崖九绝-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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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我为他效命，这是理所当然的。”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苏念歪歪头，“是药煎好了吧？”
“是，晟公子醒了？”帘子外传来绿袖的声音。
苏念回头看看我，“醒了有阵子了，我给他盖了两床被子，出了一身汗，烧也退的差不多了，再喝上几服药，应该就能大好了。”
帘子被轻轻挑起，绿袖把药放进车内，又放下帘子。
苏念突然想起一事，叫住绿袖，“渺尘教主的伤怎么样了？”
绿袖道：“那伤虽然深却不致命，只是处理的不太及时，有些感染，发了低烧，好在有莫吟公子在，服了两丸药，现在人也清醒了。”
我咬了咬牙，明明那么好的机会……
“你在恨么？”
打发走绿袖，苏念坐回一边，两只明亮的眼睛眨了一眨。
我没理他，直直的盯着车顶。
“那如果，那一下伤在心脏，他现在死去了，你最爱的，也是最恨的人不在了，你会怎么样？你设想过这样的结局么？”
我微微一颤，看向苏念。
一向玩世不恭，嘻嘻哈哈的苏念，竟问出了如此尖锐的问题。
“我知道，他对你和你家做出了很多过分的事情，你恨他，恨不得想杀了他，但是无论如何，你还不到二十岁吧？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可以被仇恨填满的，人生还有很多沿途的风景，你要去细细体味。”
他端起药，吹了吹，“若是你的人生只剩了复仇，那么他死了，你就会变成一具空壳，没有了任何意义，况且……”他抬头一笑，“即使是要复仇，也要先把身体养好吧？以你现在的状况，怕是近他身都很难。”
我垂下眼，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但我，但我……无论如何，都杀不了他的。”
“他一不是神二不是鬼，怎么可能杀不了呢？你这孩子，就是心思细腻，做不到绝情又不自信，跟小孩子似的，天色晚了，吃点东西就早点休息吧，你身体还很虚弱。”
马车又缓缓停下，这次进来的是莫吟，一袭玄色长袍，漆黑的长发，银色的面具，露出的一双眼睛形状却是极为好看。
那银色面具看了我一眼，声音如融雪般温润，“感觉好些了么？”
他在我身侧坐下，伸手摸了摸我额头，“你睡了两日，总算醒来了，这样也好，我去告诉他，也让他能放心休息。”
“惑影晔？”
莫吟点头，从苏念手里接过粥，一点点喂给我，他的动作很轻，却有种让人反抗不得的魄力。
我苦笑一下，“我晓得，这身体是我自己的，我会照顾好它，不会再那么傻了。”
许多许多年后，我跟苏念，萧墨阳三人坐在一起品酒，谈起这事，不由苦笑，说我倒宁可一直那么傻下去，苏念就笑，“若不是亲眼见到，真不敢相信，高高在上的渺尘教主，居然会整夜整夜站在你窗外，看你睡着的样子，然后叹气。”
凤凰神教坐落在九华山脉，轩辕成与白语丝夫妻二人以十王峰为界，分管其他八峰，其余九十峰则作为边境，内布各种机关消息，时刻保护着这个名垂天下第一邪教八十年的门派。
在马车上休养数日，及尽皋城境内时已好了大半。
只是再也没跟惑影晔说话，有几次远远的看见他，他只是看我一眼，然后掉头走开。
他眼底的绿蔓，一日浓似一日。
莫吟说他大功练成时，眼珠会完完全全变成墨绿翡翠，就像盛放了满墙的地锦。
“很漂亮啊，你不觉得翡翠色和渺尘教主很配么？”苏念兴奋的握紧我的食指。
“都被你握疼了。”我抽出手指，放在嘴边吹了吹。
莫吟一言不发，纤长的手指挑起帘子看向窗外。
“凌霄阁主……”
“叫我莫吟就好。”
“恩。”我点点头，“为什么要一直带着面具呢？这样总觉得让人难以接近。”
莫吟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凌霄阁的传统，自是如此的，”他看向我，眼底有极浅的笑意，“因为知道的太多，便总有人想灭你口，前几任阁主不懂武功又不会自保才会惨死，我莫吟，决不让自己像他们一样。”
“你说……你通晓天下事？”
他点头。
我苦笑，“纵然主公通晓天下事，却不知未亡人的不幸。”
“不错，纵然在下机关算尽，了然天下，却参不透一个字，情。”
他闭上眼睛，靠在一边，“情字难解，参不透它的人又何止我一人？那渺尘教主……”
他刚要说完，前面立刻一叠声的，“凤凰神教弟子恭迎圣主”，马车就停了下来。
透过窗子，我看见惑影晔。
一袭火红色长袍，头发斜斜的垂在肩头，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只是那火红，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
苏念握了下我的手，“别冲动。”便拉了我的手走下马车，站在惑影晔身后不远处。
迎面走来一干人，当头的便是轩辕成与白语丝，轩辕成略显疲惫，走在他身侧的白语丝却精明外露，他二人身后跟了一个少女，略施了点薄粉，温婉可人，想必是凤凰神教圣女轩辕黛羽了，他三人身后，凤凰神教弟子左右而立，一并走了过来，约莫有二十人之多。
“家父大寿，圣主竟屈尊而来，叫我们如何担当的起？”轩辕成一面说着，一面行了礼。
惑影晔道，“轩辕教主多礼了，轩辕老先生德高望重，文成武德，又是前辈，便是本座，也是格外尊敬的。这次与凌霄阁主一同前来，特备了些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教主与老先生莫要介意才是。”
“圣主这么说，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们了，黛羽，来，见过圣主，凌霄阁主，苏念公子，这位公子是……？”
惑影晔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他是泉剑山庄晟剑锋的三公子晟析。”
那两位教主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也懒得去搭理他们，只听轩辕成说：“圣主一路前来我教一定累了吧？教中已布置好了房间，请圣主随我来。“
轩辕成引着我们走到山下，这是一处极大极空旷的石板路，在地面有一个极大的乡下的入口，从这里还能看到透出的火光，阴森可怖。
难道，这凤凰神教总教，是建在地下的？
我看向苏念，苏念也有些讶然，他指指前面已经下去了的惑影晔，示意我不要多嘴。
跟着惑影晔走了下去，那是一条蜿蜒的地道，两侧每隔十米便有个灯柱，火光便是从这里透出去的。
走了一个钟头左右，便觉周围空气闷热无比，我擦擦额上的汗，却见前面火红的身影一顿，便扶着墙软了下去。
“圣主！”“教主！”
我看见他们把他扶起，他脸色惨白，额上一层虚汗。
我慢慢张开手掌，掌心那把锋利无比的袖刀，还是当日君颜送我的。
赤练的手按在惑影晔胸口，“是这里吗？”见惑影晔点了头，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倒了两粒莹绿色的药丸喂到他口中。
惑影晔喘了几口气，眼中淡淡一层雾气。
狂花绝壁，绝色缠绵。
他扶着墙缓缓站定。
“是什么人伤了圣主？”白语丝语气冰冷，长剑已然出鞘。
惑影晔看向那柄薄薄的长剑，“云怒宝剑？”
他的眼睛虚了虚，视线转到白语丝身上，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在本座面前敢抽剑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但你信不信，你会成为最后一个？”
“白某只是想知道是谁伤了圣主，带我把那人杀了后，再来领罚也不迟。”
一秒，两秒，惑影晔都没说话。我的手心爬满汗珠，脊背挺得笔直。
“是本座自己伤到的，你要除了本座？”他在说这话时，淡淡的看了我一眼。
这没逃过白语丝的眼睛，“是他？”
话未出口，人已动。我只看到面前一花，云怒宝剑已经抵在我心口。
更让我惊到说不出话的是，一条天蚕丝紧紧勒住白语丝脖颈，惑影晔站在她身后，眼神冷似天山寒冰。
“白夫人，您想做什么呢？”
白语丝惊恐的睁大眼，双手无力的挣扎着。
“是不是本座对你们太好了，你们一个个都不把本座放在眼里了？在本座面前抽剑，还想杀本座的人？”他冷冷一笑，“你，也配？”
“圣主！”黛羽急忙跪下，“我娘她也只是担心圣主的安慰，圣主若是受了伤，得意的只有那群伪君子，圣主看在娘心为大局的份上，饶了我娘吧。”
惑影晔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你觉得，本座会不清楚？”复又抬起眼睛，“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本座暂且饶了她，不过，你得答应本座一件事。”
“什……什么事？”黛羽的身子微微发抖，显然是怕到了极点。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候到了，本座自然会告诉你。”他收回蚕丝，转向一边已经吓呆的轩辕成，“里面带路。”
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乱作一团，惑影晔，你到底想怎么样？
“为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踏进他房间，他半倚半躺在床上，看我进来，细长的眼睛向上挑了一下，媚眼如丝。
“什么为什么？”他坐了起来，拨拨头发，我才发现他上身什么都没穿，白瓷般的肌肤，黑而亮的长发，鼻梁一点浅棕色胎记，胸口却赫然一个瓶口大小的疤痕，那是烛台留下的烙印。
他定定的看着我，眼底的墨绿已蔓延成片。
纤长的五指收紧，他的身体又向后仰了仰。
“什么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为……为什么要帮我？”声音不争气的发颤，我低下头，握紧了拳。
“你在发抖？这里很冷么？”他歪歪头，眼中满是诧异，突然拍了拍被子，“小析，过来坐。”
听到这称呼，浑身如同被雷劈到，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他抱着我躺在他身边，温柔的让我以为是错觉。
“你想问什么？”
我摇了摇头，使劲眨眨眼睛，生怕这是一场梦。
他浅浅一笑，把我拥入他怀里，“时候不早了，睡吧，你身体还很虚弱。”
“惑影晔……”
“嗯？”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迟早我会崩溃。
我抬起头，把袖刀狠狠捅向他旧伤口！
他蓦地睁开眼，深邃的眸中没有任何感情。
仅仅只用两根手指，便抵住了我的攻击。
他缓缓转头看向我，心被莫名的恐惧慑住，一寸寸被他逼到墙角。
“本座会让你一次两次，你还指望本座让着你第三次？”
我被他整个儿抛到床上，力道大的我几乎吐血，肌肤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终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救命……救……不要！惑影晔你这个变态！你这个烂人！你他妈给我滚开！不要……不……”
嘴唇被狠狠的咬上，血的滋味蔓延开来。
许久都没有动作，我眯了眯眼，见他已坐了起来，面上阴晴不辨。
“你回去吧。”他说，“回你自己房中，本座今天不想见到你。”
一件衣服扔了过来，我连忙穿上，百思不得其解。
“终有一日，本座会告诉你这一切，本座在等的，是一个时机。”
绿袖在我房中陪了我一整个晚上，凌晨才在桌子上闭了闭眼，不一会儿就醒了，说要回去了。
临走时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晟公子，其实有些事情，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也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复杂。”
我皱起眉头看着她，她没解释什么，径自走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整整一日没见到惑影晔，本来打算风平浪静的度过一天，却不争气的发起烧来。
烧得迷迷糊糊，隐隐听见侍女大夫们进进出出的声音，隐隐感觉有双手抚上了我的额头。
那人嘴巴张了张，好像在叫我名字一样，可头晕的很，眼睛都睁不开，又沉沉的陷入黑暗。
醒来时，惑影晔就坐在我身边，一副不屑的神情，“想装死，没那么便宜的事儿。”
“我没有想装死，我知道我逃不出去。”倔强的说着，鼻子却酸了。
我知道我逃不出去，早就逃不出去了，从般君颜对我温柔的时候开始，已经完完全全陷入进来了。
我以为我陷入这场沼泽也无所谓，般君颜会救我，呵，没想到他反而在我头上砸下了一张大网。
完完全全逃不出去。
“你知道这些就好，吃点东西，我们上路。”
好一个上路，连终点在哪里都不告诉我。
胃里翻腾个不住，刚吃了一口稀粥，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惑影晔挑了挑眉毛，我咬了咬嘴唇，继续喝粥，继续呕吐。
正好借此机会，落几滴泪。
惑影晔快步走过来，一只手扳住我下颚，另一只手飞快的把稀粥灌入我嘴中。
我一边强迫自己咽下去，一边尽数吐到他身上，然后死死瞪着他的脸。
惑影晔突然把碗一摔，“想用这招来博得本座的同情？呵，凭你也配？”
我擦擦嘴角，“你知道我不配，还管我做什么？”
“本座对每个宠物都很用心。”
“用心？用心就是毁了他的家，把他囚禁起来，逼着他吃他吃不下的东西？好一个用心！惑影晔，你根本没有心，何谈用心？”
他却眉头微皱，声音放低，“小析，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竟然叹了口气。
鼻子又是一酸，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砸在地上。
“君颜……”
君颜，君颜，每次难过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君颜。
尽管君颜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君颜。
尽管我们之间已经隔了千山万水，再也回不到当初。
但只要念着这两个字，心里就觉得很温暖，很温暖。
我把右手放到左手手腕，那上面系着的缎带，还留着君颜的气息。
他唇角扬起一抹讥诮，“哟，还惦记你那个无能的情人啊？连他给你的定情信物都留的这么好。”
我笑，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你不也是一样么？惦记着以前的晟析，连他给你的定情信物你也留着！”
我看得到他腕上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