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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深井冰作者:苍白贫血-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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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连闻言,跟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神,那小太监便转身去招呼着那些宫人侍卫准备回宫。
  
  话说一边儿的许太医等了许久也不见皇上发落,起也不是,跪也不是。
  元荆给喜连伺候着,缓步朝外,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人,“你就留这罢。”
  言毕,便给人簇拥着出宫。
  许太医俯首垂目,“卑职遵旨。”
  
  小太监的音色绵长,“起驾——”
  一行人浩浩荡荡,不多久便没了踪影。
  
  婳羽宫的宫人长喘口气,如获新生。
  秀秀更是虚脱了一般,软绵绵的就给两个侍卫架了出去,那腿肚子打着哆嗦,像是随时要瘫在地上。
  
  许太医给个宫女引着进了正屋,“许太医,请——”
  两人推了门,进了里屋,床榻边上坐着的人,呆呆的望着一处,木头似得,见许太医进来,这才回过神一般,刚忙起身,
  “你可是太医?”
  许太医倒是记得眼前这高壮男子。
  当初因嫌太医貌丑而将自己轰出婳羽宫的,不正是这眼前这混小子所为么。
  许太医睨了淮淮一眼,“怎的,莫非又要换人?”
  淮淮不解其话间意思,只着急的上来拉他,
  “快来看看春宝,才这么一会,脸都不是色了。”
  许太医慢悠悠的搁下肩膀上的药箱,打开了,从中间掏出个绣花香枕来,眼也不抬,
  “将被掀了。”
  淮淮应一声,麻利的将棉被掀开,又把春宝翻过来解衣脱靴,可才脱了一只靴子就听得许太医音色发颤,
  “还是穿上罢…”
  淮淮皱皱鼻子,也给那气味顶的作呕,便屏息将春宝的靴子套上,后退几步。
  “太医,你可要好好瞧瞧。”
  语毕,还觉得那酸腐浓重,便转身直接出了屋。
  
  只留老太医一个人在屋子守着春宝,捂着鼻子号脉诊治。
  
  外头空气冷冽,凉水一样,将人浸了个透。
  淮淮立在门口,等了半晌,才见许太医青一张脸夺门而出。
  许太医一路小跑,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折回来,将药方子塞入淮淮手里。
  “差人去御药房领百足虫三条,六钱全蝎,一次灌服即可。”
  语毕,扭头而逃。
  外头的宫女见许太医面色不好,上前阻拦,
  “太医这般形色匆匆作甚,这大老远的来了,好歹也喝口茶再走。”
  许太医怒道:“喝什么茶!老夫于这宫里头行医这么些年,从未受此大辱。”
  喘口气,接着骂道:“便是想撵老夫走,说一声便可,怎的还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脱鞋将人熏走,实在下作!”
  淮淮只顾着低头观摩那药方子。
  看上头那龙飞凤舞,糊成一片的字,没一个看的明白,便叹一句,
  “可忒难看。”
  一边说话的许太医闻言,恼羞成怒,只叹道:“罢罢罢,老夫何必跟个小子计较。”
  宫女实在看不明白,“那…让连珠送许太医出宫罢。”
  “罢罢罢,我自己能走。”
  话音一落,许太医恨恨拂袖而去。
  
  淮淮将方子交予连珠,差其去抓药回来。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才见连珠拿了个草纸包进了门儿,却不是自己回来的,身后还跟了两个面生的太监,背了个人,昏死过去。
  那人的裤子给血浸透了,滴在脏雪上,融出一个个黑洞来。
  婳羽宫的一个小太监凑上去看了一会,“啊呀,怎的将秀公公打成这样。。…”
  
  淮淮默立良久,正要上前,却给人扯了胳膊。
  回过头,正是何晏。
  
  冬日里天短,加之风雪欲来,时值午后,却已然有了几分暮色的摸样。
  何晏脸上暗影重重,些许混沌,只有那一双深瞳,闪着利光,刀刃一样。
  “你觉得他惨?”
  淮淮点点头,吸吸鼻子,“忒惨了。。”
  何晏冷笑,“可比不上你呐。”
  
  淮淮盯着何晏,忽然想起来,
  “方才皇上喊错了我的名字。”
  又纠正道:“也不是,皇上叫你呐,你也不在。”
  
  何晏音色如水,“叫你呢。”
  淮淮垂了头,叹口气,“而且…我之前像是也认识皇上,好像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是皇上。”
  何晏的脸越发的暗,像是随时要融在那干冷的空气里,
  “还有呢?”
  淮淮冥思苦想,“再就想不起来了。”
  何晏眼底精光四射,“不如我告诉你?”
  淮淮很是好奇,“你怎么知道?”
  何晏上前一步,靠淮淮更近了些,那深黑的眼瞳里,竟是许多混杂不清的感情,
  “你之前是朝廷一品督师,手握重兵,可你给他算计,赐你鸠酒,诛你九族,你从万人之上,到了这般田地,又疯又傻,连自个是谁都想不起来…”
  淮淮一挥手,“你快算了,我这幅摸样的岂会是万人之上,再者说,我一点都不傻,可比春宝聪明上许多。”
  何晏像是没听见淮淮说的话。
  只伸手揪了淮淮的衣襟,面貌狰狞,自顾自道:“你就该一直恨他,想要宰了他,或者狠狠的□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怎么到最后竟也成了贱种,求着他,喜欢他。”
  淮淮给何晏勒的喘不过气,“你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么…竟说些胡话…。怎么还动手。。”
  何晏没有松手的意思,面皮扭曲着,咆哮着,
  “你方才不是想起来了么,怎么还想不起来?。”
  淮淮给何晏掐的淌出泪来,“快松手…”
  何晏眼珠子布一层血红的毛细,“喜欢我又怎样…。。我饶不了他。。。。你也不能饶了他…。”
  淮淮疯狂的咳起来,面色青紫,几欲背过气去。
  
  煎好药的连珠端着食盒过来,却瞧见淮淮自个儿狠力掐着自个的脖子,指头嵌进去,淤血斑斑。
  青瓷药碗险些砸在地上,连珠赶忙放下药,转身招呼着,
  “快来人!”
  几个太监闻声而来,瞧见淮淮发疯的摸样,一拥而上,吃了淮淮几个很踹,才将那攥紧的手搬下来。
  淮淮嘴角抽搐,一脸的泪珠儿。
  “我不信!”
  “你是看皇上待我好了,嫉妒罢了!”
  “我待皇上好!皇上也会待我好的!”
  “无需再讲!我不信!”
  …
  这一席话听得旁边的宫女太监直摇头,却也没办法,只能将人捆了,扔到暖炕上,又怕人不老实滚下来,便以三指粗的麻绳拴在窗棂上,这才放心。
  床榻上的春宝也开始抽搐,连珠见状赶忙将药灌下去,春宝才算安静下来。
  
  一时间,婳羽宫里手忙脚乱,病的病,疯的疯,秀秀给打的腚都开了花,到现在都没醒。
  宫人叹口气,都说是皇恩浩荡,可皇上每来一次,这里却变成了炼狱。
  
  ***
  冷风剪,碎雪翩翩。
  
  御书房内,檀香沁人。 
  那成堆的奏章后,天子眉眼冷寒。
  “喜连——”
  喜连刚巧进了殿,赶几步上前,“奴才在…”
  
  元荆依旧抵着头批折子,“婳羽宫呆不得了,把人迁到未央宫罢。”
  且说那未央宫,在圣桢年间是皇帝的寝宫,自元荆登基以来,因皇上搬到翎羽殿,那未央宫也便闲置下来。
  如今给那傻子住,实在是莫大的恩德。
  且未央宫离翎羽殿近了许多,有事跑起来也方便。


☆、35 毒毙

  转日,喜连到婳羽宫的宣旨的时候,淮淮已经大病不起。
  虽说昨晚上在暖炕边儿栓了一宿,本不该受冻,可淮淮还是着了凉,近晌午的时候就发了高热。
  此时正在炕上迷糊着,滴水未进。
  睡在里屋的春宝倒是面色大好,打着呼噜,空嘴咀嚼的老习惯依旧未改。
  虽说早上连珠已经过来给自己松了绑,可捆了一宿,淮淮还是手脚发麻。
  淮淮蜷在暖炕上,额冒虚汗。
  食桌儿上的早膳已经没了热乎气,淮淮扫了一眼,却是再不见以往的药汁。
  喜连推门而入,瞅着炕上的人,便转头斥责身边跟着的连珠,“怎么人都这样儿了,还不叫太医过来。”
  连珠挨了训眼底满是委屈,却也不敢顶嘴,只嗫嚅道:“回公公,奴婢一早就过去请了,可许太医死活都不肯过来,奴婢也没办法…”
  喜连冷哼一声,“真真是蠢笨的东西,许太医乃太医院御医之首,没皇上的口谕,岂是什么人都请的动的,叫他不成,还不会换个人过来?”
  连珠闻言,眼含泪珠,“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请。”
  语毕,便转身而去。
  喜连将手搁在淮淮额上,蹙眉道:“这一大早就烧成这个样,到了晚上可怎么是好。。”
  淮淮靠在软枕上,像是没看见喜连,只斜了眼盯着食桌另一边,就像那里也坐了个人一般。
  身边的太监开口道:“喜公公,人病成这个样子,搬是不搬呐?”
  喜连收了手,神色宁定,“圣谕岂有不尊的道理。且高热也不是什么大病,未央宫也比这里好上许多,没什么可收拾的,你且叫两个人进来,将人扶上轿子,抬过去便可。”
  太监应一声,便出去唤人进来。
  喜连叹口气,转身出屋,却听的那炕上的人道一句,
  “忒荒唐,我便是难过,也不是因为听信了你说的那些…”
  “我不过是,高热烧的难受罢了。”
  “我不想去恨他,你多说无益。”
  
  ***
  
  宁嫔手里的银匙忽然一抖,落进汤碗里,
  “什么?皇上要查!”
  紫竹面如白纸,眼瞳焦急,“可不就是吗…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青釉汤碗嘭的一声搁在桌子上,溅出些许透明的汤水来。
  宁嫔娥眉紧蹙,“狗奴才,办事不利,这么简单个事都能露了马脚。。”
  紫竹赶忙上前给宁嫔顺心口,手却是抖的,“娘娘莫要动怒,当心气坏了身子。。”
  一面劝一面心想想若是秀秀真给皇上的人查出来,那阉人没根也便没骨气,自会把宁嫔供出来,到时候自己也难免跟着受牵连,念及至此,手便抖的更厉害了。
  宁嫔一把推开紫竹,“将小李子叫过来。”
  “娘娘?”
  宁嫔怒目而视,“傻愣着作甚?不想死就赶紧将他叫过来。”
  紫竹闻言,慌慌张张转了身往出跑,刚出了门,便撞到个小宫女身上,那宫女正端了一盅安胎药,给紫竹这一撞,那药盅便翻在地上,砸了个细碎。
  宁嫔听得这动静心头一紧,指着小宫女就开骂,
  “不长眼的东西,晦气!”
  小宫女吓的跪在地上,“娘娘饶命。”
  宁嫔一挥手,“拖出去掌嘴。”
  言毕,那小宫女便哭哭啼啼的给一个年长一点的宫女拖出殿去。
  
  宁嫔伸了一双纤白玉手,轻抵头颅,芙蓉面上怒气横生。
  外头的掌嘴生清脆绵延,和着宫女的哭叫讨饶,越发的惹人心烦。
  天更阴了,像是要下场雪。
  算算日子,皇上已有一整月未有露面。
  屋里头妃嫔低垂的眼角微微一动,又滚下一颗晶莹的泪珠儿。
  
  宁嫔长舒口气,竟失声抽泣。
  紫竹带着小李子进屋,见宁嫔这幅摸样,吓的齐齐跪在地上。
  “娘娘,龙胎要紧呐。”
  宁嫔闻言,眼泪更是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抬眼去瞧小李子,一字一句,
  “小李子,若是本宫有事,你们一个个的,谁都脱不了干系。”
  小李子头跪在地上大力磕头,“只要娘娘一句话,小李子万死不辞。”
  紫竹也跟着红了眼睛,却没忘记跟旁边人使眼色,勒其退下。
  待暖阁里的闲杂人等都退的干净,宁嫔这才又开口,
  “小李子,宫里头还有最后一点马钱子,你将它门全煮了,给婳羽宫那狗奴才灌下,若是不成,你也不必回来了。”
  小李子脸色煞白,两股战战,“奴才知道,奴才这就去办。”
  
  ***
  天黑云低,还未入夜,婳羽宫已是烛火伶仃。
  秀秀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木桌上点了半截红烛。
  因为所住的房屋面东背西,待到了这日沉西侧的时辰,就较别的屋里暗上许多。
  门板吱呀一声,脚步轻浅,猫一般,小心翼翼。
  秀秀趴在床板上,回不了头,只干干道一句,
  “谁?”
  身后的人朝外头看了看,发觉无人,便赶忙阖上门板。
  秀秀瞪大了眼,很是警惕,“谁啊?”
  可那人依旧未有回应,只是走的近了些,将蜡烛吹熄。
  秀秀惊惧难当,强忍着痛撑起身子,回头去看。
  小李子的脸死人一样,白的骇人,凑上前来,阴凄凄的笑着,像是阎王意欲索命的小鬼。
  “李德胜…。”秀秀嘴唇哆嗦着,“你…你。。来作甚?”
  小李子将手里的食盒搁上了旁边的木头桌子上,将那半截未烧干净的蜡烛挤到地上,滚进床板底下的黑暗里,再也寻它不着。
  “秀公公,听说你挨了打,咱家来瞧瞧你嘛…”
  秀秀眼盯着小李子那双干枯的手从食盒里掏出一只细颈宽身的瓷瓶,面上僵死,
  “。。这是…这…”
  小李子笑着拔掉那瓶口的红缨,里头的药液还带着温热,散出淡淡的苦气,
  “这是娘娘赐给你的药,喝了它,公公自会好的快些…”
  在宫里当了这些年的奴才,这等要命的关头,秀秀自然心中有数。
  顾不得疼,秀秀挣扎着想要下地,却给小李子一把摁住,
  “秀公公,你伤这样重,咱家看你还是静养的好。。”
  秀秀唇色暗紫,音色颤抖,“李公公…咱家待你不薄啊…”
  小李子捏了秀秀的下颌,头上青筋毕露,“少废话!”
  秀秀双目尽凸,死命挣扎,指甲嵌入李德胜的手里,抠出血来。
  那浓黑的药汁自嘴角淌下,更多的是流进喉咙,渗入肺腑。
  
  晦暗里的人打斗片刻,终是随着一只手无力的垂下,而归于死寂,
  小李子将抽搐的人放下,寻了一块布将那狰狞面皮上的药液擦净,这才趁着天暗,悄然离去。
  
  外头风摇影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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