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之灵(豆花)-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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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伦之灵（豆花）
　　作者：廿刃王女

　　第一章

　　这里是东翼境内的幽灵路，一条在各种版本的东神学院地图上找不到坐标的小道。
　　由林荫密布的主干道转入洋房林立的新院直街，再经过一栋栋连排接踵、红砖灰瓦的老房，再拐个弯，就来到幽灵路上的内巷里。东神中有不少学生愿意把闲暇时光都洒在那里。
　　几乎全是冲着那家咖啡店去的。
　　那家除了门牌号码之外，甚至连店名、招牌都没有的咖啡店，独自在这个静谧的小巷深处，暗自芳华。
　　推门进去，咖啡店气息飘散着，缠绕着，交织在一起，然后，在空气中散开游离。音乐隐隐流泻期间。客人们闲散而坐，呈现出最随意享受到姿态。一种慵懒的浪漫情调，弥漫了整个空间。似乎，连玻璃墙外的微风也开始轻声哼唱了。
　　这里人气最旺的店员是金在中。
　　员工中有不少人都还记得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是半年前的一个深夜，店里习惯性的在打烊后放着不知名的法语歌曲，音色空灵一如当时柔软纯净的夜色，星流水雾般在空中暧昧弥漫。一切，都是东神里这个小小咖啡馆所熟悉的气息。
　　所以，当附有节奏感的敲门声打破往日的规律时，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好奇地聚焦于那道门。
　　只有老板早有预谋似的微笑着走去一边开门一边向众人介绍，“各位，我们的新成员，金在中。”
　　他现身的时候，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每个人都咽喉，空气顿时变得稀薄。大家努力想表现得神情自然，可那一双双无处摆放的手还是出卖了每个人都局促不安。
　　这个男子，让他们感到了少有的无所适从。
　　他们都知道，这是各自的内心在作祟。
　　对于四周弥漫的低气压，金在中似乎毫无察觉，抑或是早已习惯。
　　他礼貌地向大家点头，“金在中，请多关照。”
　　“……”有人在暗暗留着鼻血，又有人在心里桃开满天。
　　就这样，金在中成了咖啡馆成了咖啡馆的新员工。而营业额也随着他的到来正式由潜力股转为绩优股使劲往上飚。
　　工作时，他的身边总是围着一群群小女生，脸蛋儿红扑红扑的，唧唧喳喳，拍打起伏如同潮水。但时间久了，大家也逐渐发现他对人有疏离心，不喜欢与人搭讪及刻意靠近以求融合，只按着自己的轨迹漂移而一任外界风吹云涌。他很少与客人们对话，在她们离开之后，快速遗忘对方的名字、身份、年龄、长相……种种。
　　一切归零，一无所知。
　　这日清晨时分，东神学院披着绚烂夺目的朝霞，矗立在万里无云的辽阔蓝天下。
　　东神学院内，一座座历史悠久的建筑物上，大大小小的尖塔耸立着，与简朴优美的红瓦宿舍楼顶相映成趣。在那座颇有领事馆气势的礼堂前面，宽阔的广场沐浴在明媚的阳光里。
　　这只是偌大的东神学院里东翼区的一部分而已。
　　稍能挤出点时间时，金在中习惯在靠近幽灵路的餐厅买早饭。简单的高点，醇香的咖啡。经常能看到上了年纪的妇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点着一根烟，优雅笃定地打发时间。
　　在自己的同事风风火火冲进来之前，金在中觉得一切都很平常，点餐，付账，打包，听着身边一波一波的言语，仿佛是来自内心的一种隔离。
　　直到……
　　“在中啊，找你好久了。我猜你就在这里。”
　　卡！
　　有观众抗议画面质量问题，为方便大家认人，现在强势插入背景知识。
　　来着姓名金东旭，芳龄20，7月29日生，狮子座，B型血，海拔175cm。目前公开的身份是：跟金在中一起在咖啡馆工作的同事，总认为某人的弟弟是个祸害，总督促某人要严加管教。在本文里似乎就是一路人甲啊，咳，似乎，似乎……
　　我们继续。
　　“在中啊，找你好久了。我猜你就在这里。”
　　“你弟一定又闯祸了。而且这次程度还不小。”
　　金在中看着金东旭同学一脸焦急又神秘莫测的神情，不禁心下一叹。
　　金东旭是个好青年，就是有时候那挺拔的男儿身躯都盛不下的充沛情感需要靠自制的戏剧性情节来进行平衡调节。
　　“让我来猜猜，是他迟到被校纪处的抓住了，还是翻墙砸年级主任身上了？”
　　“大清早的，我哪来心情跟你开玩笑。”
　　金东旭双手一摊，示意在中注意自己此时正穿着工作服。
　　“我可是逃了早班出来找你的呀。”
　　金在中看了看东旭额上细密的汗珠，想来他是一路小跑过来的，随即严肃起来。
　　“他怎么了？”
　　“我们开门没多久，就有一群人进店来坐着，看样子是在等人。他们偶尔嘀咕几句，我偷听到一些。他们说去教室拦人没碰上，又打听到那人经常来这里，就决定到这儿来死等。”
　　金东旭停顿了一下，似乎之前交待的都是做铺垫的。
　　“有人提了‘张根锡’三个字，我看到他们的口型了，绝对是说的‘张根锡’三个字，不会有错的。”
　　“这时候已经开始上早课了，他们却没有找到你弟弟，这小子肯定又逃课了。”金东旭撇撇嘴，继续批评道，“不知道你那宝贝弟弟干了什么好事，惹来这么一群人。你去看看就明白了，来者不善呐……不对，分明就是来找事的。”
　　金在中静静地听着金东旭的叙述，面色也沉着起来，等金东旭喘息歇气之时，他微微一皱眉，像掠过湖面的飞鸟，过水无痕。眼神不由得游离到他处。
　　“先不能让根锡知道这件事……”金在中若有所思地呢喃道，根本没察觉自己念出了声。
　　“啊？你在说什么？”金东旭就捕捉到几个尾音。
　　金在中忽然回过神来，见东旭一脸茫然，立刻笑道：“你快回去吧，别让老大抓住你翘班。我等会儿就过去看看。”边说着，还边打了个V字手势，示意一切安然有序，“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你还真稳得住……”金东旭嘟着嘴，有些泄气，“那我先回去了。”
　　“东旭。”
　　在中趁对方转身离开前叫住了他。
　　“嗯？”
　　“被老大罚夜班的话，算我的。”在中指的是东旭此刻翘班的后果。
　　东旭望着金在中，一阵感动，差点眼闪泪光。
　　“根锡的同学那边，我会去打招呼的……他暂时不会知道这事儿的。”
　　金东旭说完就冲出了餐厅，快速移动得连金在中都没来得及回应一句：“其实……不用的……呃……”
　　金在中思索了片刻，决定还是给自己的弟弟张根锡发条短信为好。
　　根锡呀～（桃心）我今天很忙呢，没空给你做饭啰～午饭自己解决啦～晚上见。
　　手指灵巧地打完话语并顺利发送了出去，金在中撑着额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顺势揉了揉自己细软的头发。
　　眼神霎时闪过一丝凌厉。
　　“张根锡，你最好祈求瞒着我的事不会让我很生气……”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完了这句话。
　　晨光中的咖啡店沉寂空落。闲逛穿梭的路人，连同熙攘的客人一起，在前一天夜里逐渐退去。远处隐没于天光之中的哥特式建筑更为肃穆。金在中喝着咖啡，踏着散漫的步子走在幽灵路上，觉得一切还是老样子。
　　可当他看见几个“造型”异样的人徘徊在咖啡馆外时，金在中忽而明白了什么是东旭口中的“分明是来找事的”——与那祥和的清晨景象相当不协调。
　　他们身着黑色套装，统一的白色衬衫搭典雅的太阳镜，几乎将咖啡馆团团围住。其中一人站在银色轿车旁，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目光警惕地监视着周围的动静。还有一人坐在一辆银灰跑车里，透过挡风玻璃和驾驶座一侧半开的有色玻璃窗，注视着映照在汽车赌铬钢圈上的来来往往的路人。
　　金在中走过去敲敲车窗，便有一光头男子下车，立于金在中面前。
　　光头男子盯着金在中却没开口说什么，似乎在等眼前人表明来意。
　　“你好，我是张根锡的哥哥，金在中。听说根锡惹祸了，我来看看，他的事我可以负责的。”
　　对方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言语谦逊，带着温和笑意的孩子，问道：“他人呢，躲哪儿去了？以为派个哥哥就能没事了吗，太天真了！”
　　“是啊，我也到处在找他呢，这死小子就是不接电话呀。所以我想在事态严重之前，先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啊。”金在中顿了一秒钟，接着不温不火地说，“不知道根锡犯了什么错，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可以负责的。”金在中怕对方不肯放过自己的弟弟，随即补充道，“所有的责任。”
　　光头男子审视着金在中，仿佛在思索那有着柔和外表的身躯能扛起多少所谓的责任。
　　金在中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乖巧地垂下眼帘，默默接受着两道锐利目光的审判。笑意依然。
　　如果他是坐第一把交椅的人，那他要么押我做人质逼根锡现身，要么就是最坏的那种打算——以我的命来警告根锡，那样的话，好歹不是根锡被抓，根锡他也就有时间脱身吧；如果他不是最有话语权的人，那他一定会带我去见他的老板的。
　　金在中心下暗暗盘算着，再回想从那光头男子下车起，周围人对他的反应，金在中相信最后一个。
　　良久，那男子似乎终于有了定论，转身对手下们说：“带他上车。”
　　金在中刚一坐进车里，有人就用一块湿润的手帕将他的口鼻紧紧地蒙住。
　　气味刺鼻，是氯仿。
　　意识到自己的知觉开始渐渐流逝，金在中以意力拼命挣扎，想要抓住越来越少的残余知觉，但他已心有余而力不足。眼前的景象迅速模糊起来。
　　只见天鹅绒般的黑幕从天而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无处可逃。
　　金在中深深地陷入了梦境。

　　第二章

　　意识骤然恢复，轰鸣而至。
　　但金在中还是花了好几秒才弄明白，自己已经脱离了失去知觉的状态，清醒了过来。他正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觉得自己的舌头麻麻的，好似上面有一层粗糙的舌苔，耳朵里回响着轻微的呼啸声。
　　该死的氯仿！
　　他迷迷糊糊地眨着眼睛，仰视着坐在面前的两个人。
　　阴暗的光线中，一男子悠闲地斜靠在沙发上，身旁是一带着粗框眼睛的黑衣女子。
　　“别愣着，坐到沙发上去。”
　　黑衣女子嘴角含笑地说了这么一句。语调平缓，毫无起伏，没有邀请，也没有命令，像台播放使用说明的机器。
　　见金在中乖巧地照办了，她又继续说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黑熊先生，是民西三路到十一路的主管人，按民间的话说就是地头蛇。”话音刚落，她就扭头对着身旁的男子笑道：“我这么介绍，你不介意吧。”
　　被称作黑熊的男子轻轻摇头，只死死地盯着金在中。
　　金在中被黑熊盯得不知所措，眼神开始四处游离，但心却越沉越深，不仅仅是因为见到了实力雄厚的黑帮头目，更多的是对黑衣女子身份的猜测。此刻她的言谈举止，已经超出了一位下属或者平级所应恪守的礼节。
　　忽然，黑熊幽幽地问了一句：“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问题来得突兀，差点让金在中忘了正确答案。
　　“没什么，就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
　　“在哪儿？”
　　“公州。”
　　“后来呢？”
　　“觉得在那里没意思了，就来首尔了。”
　　“最开始在首尔是干什么的？”
　　“混混……”
　　“……”
　　如此没营养的对话，让在场的黑衣女子擦汗不已。
　　黑熊终于放弃了追溯历史的打算，“现在来说说你弟弟吧，听说你自夸可以承担他的所有过错，嗯？”
　　金在中自嘲似的把此番话语归结为“不知死活”，迎着黑熊冷酷的眼神，缓缓点了点头。
　　这个沉默的点头在黑熊看来，是冒失者的无畏死撑。他轻笑了一声，决定成全这个护弟心切的白痴哥哥。
　　“告诉他，他那个可爱的弟弟相当有前途。”黑熊朝身旁的女子扬扬下巴，眼里却死盯着金在中。
　　“三个月前，民西三路和四路开始进行道路改修，预计半年后竣工，这样就使原有的车站被拆除，为方便人们乘车，政府其他路段设立了几个临时车站。”黑衣女子说着说着就前倾身躯，眼里闪耀的光芒带着几分赞许，“而你的弟弟，张根锡，看准了这个能让大家都有点小迷糊的时机，陆续在三路和四路设立假的临时车站。”
　　她换了个坐姿，继续道：“一方面能持续骗取巨额广告费，另一方面也为大家多提供了几个能坐着等车的地方。而且有些公车本来就没严格按照规定停车，有的甚至是随叫随停。所以大家也都默认了。要不是他的同伙在我们旗下的酒吧喝醉后跟人吹牛说漏了嘴……”黑衣女子笑着耸耸肩，“谁会知道呢？”
　　这故事讲得真精彩，金在中听完后仍维持着下巴快要松掉的状态，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也真亏那小子想得出来。”黑衣女子补充道。
　　这也是他金在中想说的……
　　“现在，勇敢的哥哥，你认为该怎么解决这件事？”黑熊再度发话。
　　“……我会让根锡他把钱都还回来……”
　　“车站也会拆掉的……”在中忽而想到遗漏了什么，遂接着说。
　　不料黑熊的嘴角抽了一下，狠狠地吐出四个字：“我要他死！”
　　金在中不由得“唰”的一下起身站立，动弹不得。
　　“根锡他年幼不懂事，一时糊涂犯了错，但罪不致死啊，我保证他不会再犯了。看在他是初犯的份上，黑熊先生可不可以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吧？”
　　“他年幼不懂事，初犯？我高抬贵手？哼！”黑熊气势汹涌，不留余地，“今天你初犯了，明天他又初犯了，人人都有初犯的一天，我都高抬贵手了，你要我怎么管理这九条街，要我怎么服众？”
　　金在中站在原地，默默无言。面前的两人也静静地看着自己。黑熊依旧一脸冷漠，而那黑衣女子则姿态优雅，亲切微笑，只是，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