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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蛮荒记-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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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沙仙子道:“唯有公孙老贼真气浑厚,又会些法术,中蛊之后仍能苦苦强撑。他踉跄奔出,咬牙切齿地骂着我,接连打来几记气刀。我绕着梅树飘忽躲闪,像猫逮耗子似的戏耍着他,直到他周身血肉激破,爬满了蛊虫,再也不能动弹,才停了下来。
    “太阳落山了,寒风呼啸,到处刺鼻腥臭,我形单影只地站在暮色里,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寂寞。从那一刻起,在这世上,我再没有任何亲人;就连仇人,也少得可怜了。
    “确认所有的人都已死绝,我飞快地穿过后堂,钻人一个极为隐秘的地道。地道朝南蜿蜒六里,直通流沙河。出了地道,我顺流南漂,过了两个多时辰,来到了荒无人烟的流沙山。
    “月亮升上来了,圆盘似的悬挂在山顶,连绵的银色沙丘像雪山,又像凝固的波浪。流沙从山顶汹汹冲下,卷着蒙蒙自烟,在河边堆积成沙滩。我坐在沙滩上,浑身湿淋淋的,冻得发抖,看着匕鱼从粼粼的河水里破浪冲起,听着寒风在对岸的树林里呼啸,落叶纷飞,突然觉得从未有过的自由。”她叹了日气,淡淡地道:“天下之大,我似乎哪里都可以去,但却哪里都不想去。于是我就在那流沙山住了下来,渴了就喝河里的水,饿了就吃肥硕的飞鱼,困了就睡在漫天飞舞的流沙里。
    “那一年,我不过十一岁,可是却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有时候照见河里的倒影,突然会记不起自己是谁,记不起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听着她那甜美、倦怠。盯又苍凉的声音,拓跋野心中隐隐刺痛,又想起了童年孤身一人,漂泊流浪的日子忽然觉得和送肤女之间,竟有着如此多的相似与共鸣时热血如沸.也不知是蛊虫作祟,还是隋难自禁,竟鬼使神差地转过头,在她耳垂上轻轻地一吻。
    流沙仙子微微一颤.像是陡然僵住,呼吸顿止。
    拓跋野嘴唇方甫碰到她滚烫的耳垂,登时醒过神来,心中抨坪狂跳,不敢抬眼看她,大是羞惭后悔,对自已暗骂不已又不好意思立即缩回头来,进退两难,尴尬之极。
    所幸流沙仙子动也不动,没有进一步的反应,过了片刻,又继续柔声道:“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一天夜里,我突然肚痛如绞,接着身上又长出了许多红斑,时而恶寒,浑身冷战,时而酷热,大汗淋漓,难受得恨不能跳入流沙河淹死。
    “我忽然想起从皮母地丘出来的前一天,汁玄青曾神色古怪地告诉我,她新培植了一种奇毒花草,服用后半个月发作,症状便与此一模一样如若得不到她的独门解药,就会浑身溃烂,过上七日,便只剩下一堆自骨……”拓跋野大凛,失声道:“铭心刻骨花!”
    《百草注》中记载了这种南荒特有的珍罕毒草,只能生长在腐骨烂肉之中,所开的花朵莹自奇香,一旦误服,血肉糜烂,无药可救。不知汁玄青所谓的独门解药又是什么?
    流沙仙子道:“我又惊又怒又怕,知道千防万防,终于还是着了她的道。那天夜里,我强忍着剧痛,连夜赶回皮母地丘,趁着天尚未亮.悄悄地潜人照影峰,藏在碧虚潭里。
    “每个月的十五月圆之夜,公孙婴侯都会离开皮母地丘,去私会当下的情人。而当夜子时,汁玄青也必定要到阳极宫的地火洞里,修炼半个时辰的‘地火大法’。整个阳极宫里,守卫公孙青阳的,便只有七只地火凶兽”拓跋野一震,才知道她原来竟打算挟持波母一岁大的幼儿,来向对方换取解药!但以公孙母子阴狠毒辣、酷爱折辱仇人的脾性,除此之外,只怕也找不到其他良策了。
    正自黯然,忽听“轰”的一声震响,石棺微震,炽烈飞舞的火焰陡然熄灭。从气孔朝外望去.道道霜风从神壶上方自蒙蒙地怒卷而下,洞内鹅毛大舌纷飞飘舞,一片又一片地覆盖在石棺上、
    霎时间,方才还滚烫如火的石棺“咯啦啦”地结起一层层厚冰,神壶四壁更是银装素裹,壳茫苍苍
    狂风卷舞,呜呜如狼嚎,森寒彻骨两人像是忽然从蒸笼掉进了冰窟,激灵灵地扫了几个寒哗,牙关咯咯乱撞,不由自主地朝彼此靠去。
第十六章 不老之药
    壶洞内大雪分飞,温度骤降,石棺的缝隙,气孔转瞬间都已被冰雪封凝,两人肌肤上的汗水也迅速凝结成冰,就连口中呵出的气,附在棺盖上,也成了片片银霜。
    不过片刻,适才还酷热如烤的火炉,竟已变成了胜似西海寒荒的冰窟。
    拓拔野心中大凛,知道公孙婴侯所言非虚,这阴阳冥火壶果然以半个时辰为一周天,冷热两极交替。
    “山海神虫”性喜极寒极热之地,被这相极去大的温差刺激,势必比筠胆繁衍得更快,活动得更为猛烈。更为糟糕的是,情蛊只能以意念克制,一旦动用真气,只能适得其反。方才烈火如灸,尚有辟火珠护体,可以不妄动真气:但眼下冰寒彻骨,倘若不能御气抵抗,只怕等不到半个时辰,便已被冻僵毕命。然而一旦调动真气。“海誓山盟”势必催化更快,后果更加不堪城市设想。这可真保收进退维谷,左右两难了!
    流沙仙子俏脸冻得通红,浑身轻颤,不由自主的往他怀里靠来,心中凄楚,悲怒,绝望,咯咯笑道:“小情郎,看来我们是当真要一齐死在这里啦了。从前那性烈的贱人天天骂我们母女,说我是天煞孤星,喜欢上谁,谁便注定不得好死……”
    说到最后一句,忽然觉得似有语病,急忙顿住,脸上热辣辣地烧烫。
    眼角扫处,见拓拔野正皱眉苦苦思忖应对之策,没有留意,她心中一松,羞赧稍减,又想:“倘若他现在是与龙女同棺共穴,又或是与木丫头一齐困在这里,只怕就不会这般心不在焉,六神无主了。”
    一念及此,莫名地又有些怅然失落,微微一笑改口道:“是了,拓拔小子、我的那份贺礼还没有来得及送给你新娘子呢,现在就送给你吧,万一我们都不能活着从这里出去,下辈子不还是要欠你人情吗?”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幻光流转的黑玉指环,轻轻的套入拓拔野的小指,道:“十指连心,环环相扣。这个“连心环”本是你雨师姐姐之物。两两一双。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拓拔野大奇,正待追问为何她会有此物,思绪飞闪,立时便又明白了,心中陡然一阵酸楚,悲喜交集。
    流沙仙子淡淡道:“不错,这黑玉指环便是当年雨师妾送与公孙婴侯的定情之物,只可惜所托非人,被他之若蔽屐,丢到了阳极宫的火窖中。我觉得好看,就悄悄的保留下来,想不到二十年后竟然遇见正主啦。”
    拓拔野勉强一笑道:“等出了此地,救了新娘,我们再一起答谢仙子的大礼。”
    但想到被困在这神壶之中,生死难料,也不知是否还能再见龙女一面,这些话也不过是画饼充饥罢了,神色顿时黯然。
    流沙仙子见状,心中涌起温柔的母怜之意,直想拍拍他的脸颊,抱在坏里好言相慰……此念方起,体内情火登时又熊熊高蹿,双颊如烧,心中一阵刺扎酸痛,定了定神,抿嘴笑道;“道谢就免了,你这次大婚,想必收了不少好宝贝吧,到时候让姐姐我挑上一件,就当礼尚往来……”
    拓拔野心中一动,灵光霍闪,失笑到:“是了,多谢仙子提醒!”急忙从怀里取出一个寸许长的赤铜小鼎,指尖真气轻轻一弹,呼的一声小鼎顿时蹿处青绿色的熊熊火焰。
    “饕餮离火鼎!”流沙仙子又惊又喜,这才想起那日在汤谷夜宴上,火族使者代表烈炎,将此物送与拓跋野,当作大婚贺礼。
    拓跋野哈哈笑道:“二哥的这件礼物,可真是救了我们一命啦。”食指顶在铜鼎,真气绵绵输入,将那火焰煸得越来越旺。
    那饕餮离火鼎必竟是火族神器,虽远无法与阴阳冥火壶抗衡,但在这狭小的的石棺内,却也足够了。
    这不片刻,两人冰霜消融,周身渐暖,体内蠢蠢欲动的情蛊也随之消停了许多。
    流沙仙子也松了一口气,心花怒放,咯咯笑道:“人算不如天算。公孙婴侯这狗贼自以为将一切布置得开衣无缝,又怎料到烈炎那小子竟会送了你一个离火神鼎。可见天上神明,注定要帮助我们离开此地。”
    拓跋野想起《大荒经》中所言,精神大振,笑道:“不错!有了这神器,只要将这棺内的温度维持不变,过上两三个时辰,管它是‘海誓’,还是‘山盟’,自然便会死绝了啦。等到‘山海神虫’消除,咱们再想办法离开此地。”
    霎时间聊暗花明,生路陡现,两人心情大好,重又谈笑风生起来。
    当下一边凝神压制体的情蛊,一边以少量的真气激化饕餮离火鼎的神火,保持棺内温度。碧火踊跃,映照得翆玉棺内流光溢彩,两人躺在其中,肌肤也被镀成了妖艳的表绿色。
    流沙仙子继续说道:“那日清晨大雪纷飞,照影峰又在皮丘的最阴冷处,地火最弱,山上覆盖着茫茫白雪,我在结了冰的碧虚潭内藏了整整一天,冰得就如此刻一般,周身发青。但唯有如此,才能压制体内的炎毒,避过公孙母子的眼线……
    “入夜之后,云开雪霁,圆月在云层里穿梭,我贴在着山崖,悄悄地往下奔掠。那时驭风术虽然方对入门,飞行不快,好在对地丘早已经了如指掌,闭上眼睛也不会走错,身上又涂了许多草汁,毒虫鸟兽闻见了便自行趟开,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阳极宫外。
    “我伏在草丛里,屏住呼吸,远远无人瞧见汁玄青出了墓门,穿过回廊,下了地火宫,我立即穿入墓室,从后门进入厨房,将七十二种无色无味的剧毒全部混入肉丸,然后直奔青宫。
    “在皮母地丘的一年中,我常常负责照料公孙青阳饮食起居,抱着他到处玩耍,对那里再熟悉不这。那七只地火凶兽瞧见我,都大为欢喜亲昵,纷纷上前吞食我带来的肉丸。
    “等那七只凶兽倒地横死,我立即蘸着兽血,在墙上留言,让汁玄青两日内,将解药送到婴梁山下的玄石洞里,否则我就杀了公孙青阳,封住他的口,藏到下边的地窖里……”
    拓跋野大惊,不知她为何竟不立即逃走,但转念一想,顿时恍然。
    最危险的地方就往往是最安全的。试想其时间紧促,以她的驭风术,只怕不等逃出十里,便被汁玄青抓回来。与其冒险逃走,倒不好藏在原处,等他们取了“铭心刻骨花”的解药离谷之后,再盗取解药,从容逃离。
    之所以选择“婴梁山下的玄石洞”,一则因为彼处在土族北疆,距离当时的皮母地丘极远,汁玄肯母子仓促之下唯有立即赶路,不及多想;二则是声东击西,等他们往北去后,她便能立即逃往南边的流沙山。
    想到她当时只不过十一岁,便如此心计缜密,远胜常人,便更加佩服不已。
    果听流沙仙子说道:“我穿上‘隐身甲’,躲在地窖中,等了半个时辰,便听见脚步声远远响起。当下屏息凝神,将手掐在公孙青阳的脖子上,从小孔里朝外望去。不想进来的竟是公孙婴侯。他瞧见干墙上的血书,顿时脸色大变,匆匆离去。过不片刻,领着汁玄青回来了。
    “汁玄青那老妖女面如土色,全身发抖的看着血书,突然号啕起来。我与她相处一年,她始终从容优雅,和颜悦色,从未如此失态。心里又是快意又有些难过。但当我听到她与公孙婴侯所说的话时,我顿时周身冰凉,像是掉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拓跋野一凛,道:“难道是他们发现你了?”
    “他们当是方寸大乱,哪里还能察觉?”流沙仙子摇了摇头,冷笑道,“那‘铭心刻骨’根本就没有解药,汁玄青当日故意那告诉我有解药,不过是想诱骗我回来向他们磕头求饶,侨由他们折磨耍弄。”
    拓跋野“啊”的一声,又惊又怒,暗想:“是了!两母子必是恼恨她在神帝面前害他们难堪,既已利用她杀死公孙长安全家报仇,便想将她百般折磨,杀人灭口。恶人自有恶人磨,惹了这狡黠狠辣的妖女,也只能他们使命倒霉了。”
    流沙仙子道:“我听了这些话,直如五雷轰顶,全身都僵信了。等他们离开许久,才抱着公孙青阳,恍恍惚惚地从地窖里走出来,心中恐惧,悲苦……直想以牙还牙,将怀中那婴孩施以毒手,死得比我还要惨烈。
    “但转念又想,既然我还有六天的命岂能就如此就轻易放弃?倒不如去神帝山找神帝,或许他还有解救之法。即便不回天无力,我也要让公孙婴母子饱受六天提心掉胆的折磨,然后再去承受亲人惨死的痛苦!
    “当下我抱着公孙青阳,飞快地离开地丘,朝西而去。神帝山距离皮母地丘将近两千里,以我的驭风术,根本无法在六天内赶到。”
    “于是我生平第一次试着驾驭凶兽,几次差一点摔死。到了第二天夜里,终于掌握了诀窍,骑乘碧羽鹫朝西急飞,终于在第六天黄昏赶到了神帝山……”
    神帝山又名天帝山,西荒境内,山高千仞,积雪皑皑。自从神帝以此为御苑之后,各族都不敢妄入,即使是绕道经过里,也要朝雪峰遥遥叩首跪拜。两百年来,敢这么擅闯天帝山的,除了青帝灵感仰之外,恐怕也只有这时年十一岁的妖女了。
    流沙仙子道:“夕阳西下,神帝山雪峰连日绵,极为壮丽。寒风刮在身上,我几次险些从鸟背上摔下,公孙青阳冰得哇哇大哭。我驭鸟落在天帝峰上,瞧不见一个人影。进了神帝宫,里面空荡荡的,蛛网四结,像是四百年来都没有居住过了。”
    拓跋野听得出神,虽知流沙仙子后来必定无恙,却仍不免有些忐忑担心,心想:“神帝这两百年来,一直云游天下,采集草药,解救苍生大众,你这般不请自到,自然见不着他了。”
    流沙仙子道:“我找遍了神帝宫,也看不铜陵他的身影。眼见太阳就要落山了,今天便是最后一天,心中说不出的焦虑害怕,对着山谷放声呼喊,喊到嗓子都哑了,除了那滚滚回声,就只有惊飞的群鸟。
    “那时偶全身都长满了红斑,奇痒难忍,轻轻一抓,便连日血带肉都要扯下来,钻心地疼。好在我从小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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