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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女皇难为-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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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留她一条命!”
    “是!”
    侍卫齐声应道,转身散开了。停顿片刻,一个单独的脚步声缓慢地踏进来,步步都透着谨慎的意味。梦言浑身紧绷,就快要化成一具雕像。
    缺氧使大脑都开始发懵,心跳在鼓膜上剧烈敲击,吵得梦言快要崩溃了。身边的水突然开始荡漾,梦言斜眼望去,见一折长枪伸到水下,搅得光影变幻,折射出异类的光芒。
    梦言趁机轻轻呼出一口气,把自己缩得更小,深埋在石椅下。
    就快坚持不住了,再多两秒就要闷死了。
    长枪突然拔出,转了个角度,枪尖朝梦言这个方向刺来。梦言瞪大了眼,捂在口鼻上的手紧紧按着,似乎已经能感受到水面之上那两道目光。
    预想中的尖锐刺痛并没有发生,只是水下传来轰裂声,水波全部拍打在脸上。那台石桌裂成几半,在水下倒塌。
    水彻底乱了。
    花瓣随水波摇摇晃晃,一起律动的,还有……
    从深处完全的黑暗中随水漂过来,突破光影的过度界段,一点一点展现在梦言面前。
    是被泡到浮肿,开始发白的——
    女尸。
    浑身□□,黯淡的水下看不清状况。唯独黑色的长发在水中飘飘荡荡,是唯一的遮蔽物,覆盖住整张脸。越神秘的东西越能激发人的想象力,梦言几乎在瞬间就看到一张惨白、狰狞的脸,眼眶中黑洞洞的,要把人吞噬进去。
    自己和这具尸体在同一个池子里泡了这么长时间!
    这对十八岁的少女来说,比被人袭击更可怕!
    梦言顿时觉得身边的水彻骨寒冷,冻得人骨头缝都是凉的。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梦言瞪着眼往后漂浮,所有的行为都在本能之间,毫不停留地钻出水面。
    “哗啦——”的水声,水珠被带到半空,又砸回水面。梦言大口地喘息,眼睛盯着那具肌肤□□的女尸,唯恐她突然翻过来,将面孔露给自己看。
    空气涌进肺部,刺拉拉的疼。头发贴在脸上,衣服也湿漉漉地裹紧身体,这些水珠曾经从尸体身上淌过,现在就沾在自己身上。梦言抓着胸前的衣服,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个地方什么事情都会发生!简直是太诡异了!
    梦言惊惧不定,只想赶快从这个池子里出去,连平衡也顾不得,手脚发软地在水里乱扑腾。等她好不容易摸到池缘,弓着背几乎要把内脏咳出来的时候,阴影在烛光的照射下换个方向,笼罩在自己身上。
    梦言才想起来这边还有个“想要自己胳膊腿”的女人存在,拎着长枪,随时都能在自己身上开个窟窿。
    但这也是必然的,让她保持镇定和那具裸尸多呆一秒钟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梦言欲哭无泪,第一次在这场混乱中萌生出认命的妥协感。
    随便吧,反正她说了留自己一命,以后再想办法逃也行。现在要先保住自己的胳膊腿,真被她给砍了,逃命这回事儿就不用想了。
    梦言心念转得快,立刻抬手保住脑袋,整个人埋进胸里大喊:“我投降投降!”
    脚步顿了下来,梦言抬起头,平视能看到一双皮制长靴,绣了纹路细致的花样,虽是劲装,却也保留了女性的柔美。梦言扫了一眼,没敢再观察这人的其他装扮,直接仰视着她那双凌冽却饱含风情的眼,略带讨好的意味:“我不跑了,真的。”
    女人没说话,但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她弯腰靠近梦言,长发从侧边垂下来,发梢从梦言脸上扫过,略显干燥。像是触发了身体里的某个开关,梦言竟然打了个哆嗦,想伸手去捉那一缕头发。
    不由梦言失神,女人在梦言肩膀上抓了一把,拽起她的衣服,直接把人从水里掂出来,随手扔到一边。
    跟丢垃圾似的,轻而易举。
    梦言为了印证自己的保证,落地的时候闷哼一声,硬生生忍着一动不动,什么姿态着地就保持什么姿态趴着。
    女人闲闲地转个方向,脚步不慌不忙,颇有点猫捉到老鼠之后要先玩弄一番的感觉。
    梦言紧张得要命,心中叫苦不迭,弱声开口:“我……这样,我也不想做女皇,给……”
    “二皇子”在嘴边绕了一下,差点暴露。这些人假冒殷正青,那一定是二皇子的人,被她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那肯定先封了口。
    梦言适时改口:“皇帝给你们当,随便你们谁想来做就来吧!我也不会管理国家!给你们!”
    “呵……”
    短促低沉的一声笑,和着冷风吹在湿漉漉的衣服上,梦言立刻汗毛倒竖,头皮都炸开了。
    女人继续说:“女皇一生功绩显著,临到了了留下你这么个败笔,可惜啊……”
    梦言趴在地上装死,盘算自己要是反抗的话,胜算能有几分。
    余光看到她挺拔的身姿以及手中的长枪,梦言觉得,这胜算……完全是负数。
    根本就是分分钟惹恼她然后引来狂虐的节奏!
    女人走到梦言面前,单膝蹲下,拉起梦言的头发,迫使她抬头跟自己对视。风水轮流转,不久之前自己刚这样对待初云,立马就要糟报应。但是关系却有实质性的不同,自己现在是被人捏住了小命。
    女人的泪痣突兀显眼,衬得这张脸精致美艳。她冲梦言咂咂嘴:“真是可惜——不过陛下她在你登基之前驾鹤仙去,也算是保住一世英名——她如果泉下有知,应当感激我们才是。”
    女皇死了?她们逼宫篡位成功了?
    难怪自己宫中乱成那样,一点防备、章法都没有!
    现在最强大的屏障也没有了,断了一条路,梦言重新开始思考这个局势。指望女皇派兵来救已经是天方夜谭,要救命还得靠自己,耍小聪明也行,能保暂时平安,往下总会有办法的。
    梦言抿着嘴不再接这些话,只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拼命转动脑子。
    女人站起身,嫌脏似的拍拍手,继续低叹:“真不知……哎,也罢!女皇大兴土木建造宫殿只为庆贺你生辰,做到如此地步,会因你失措遇袭也该是在情理之中。只是……可惜啊,可惜。”
    等等!这话是怎么个情况?
    这女人到底是谁?
    女人站直之后,挽起长枪耍了个简单的花式,缨络随之舞动,飘向水池的方向。然后枪头朝下,对准梦言的肩膀:“如花的年纪,就被你虐杀抛尸在此。你可知……普天之下,最令我厌烦的人,唯独你——言公主!”
    字句咬在牙齿间,全是恨意。
    这个公主到底做了什么孽!被人记恨到这种地步!
    寒凉的枪头逼近,未及皮肉都能感受到冷飕飕的风。梦言坠入黑暗,闭紧了眼来麻痹自己。
    我还没想好对策!这次要来真的!逃不掉了!
    梦言差点咬破自己的下唇,耳边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险些刺破耳膜。
    女人一击被格挡开,爆出惊诧的低呼声,随即压在喉咙间,不想暴露身份的样子。也就是电光火花的刹那,周身的空气急速流动,有冷兵器追击,打在长枪的枪身上,碰撞出木头断裂的败势。
    梦言睁开眼。
    冷风携杀意袭来。
    面前人仍着乌青明光甲,却不再是泪痣点缀的艳丽面孔。来者长身玉立,单一乏味的黑色皮靴包裹着小腿,线条明朗清晰。剧烈的动作带动乌黑长发,在站定之后慢半拍的落回肩膀,露出飒爽英朗的面容。
    居高临下,眸中寒意森然。
    而更让人心惊的,是堪堪停在脖间的长剑,只要再送出去半分,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第八章

衣摆在转动中间猎猎作响,梦言胸前的一缕长发飘飘悠悠落了下来,浸入身下那滩水中。
    长枪断裂,落于地。
    那个艳丽的女人掩面逃奔,带起木门“吱呀——”响。院落内有短暂的厮杀,不多久那个女人就突破重围,不知道逃去哪里了。
    室内谁都没有动。
    空气落定之后就变得僵持,时间静止下来。烛火爆裂,“啪!”短促的一声。湿漉漉的衣服贴在手腕上,凝聚出一颗水珠,沿着皮肤蜿蜿蜒蜒地滑落。
    同样没入水渍中间。
    梦言眼睛斜到下方看明晃晃的长剑,血染刀刃,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女人没有动。
    梦言把眼珠子转回来,一动一卡壳的掀起眼皮,慢慢挪动视线去看面前的人,女人还是没动。
    梦言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想往旁边撤一些,却不能动。
    女人嘴角绷得很紧,极力克制自己的什么情绪,以至于眉眼间的狠煞都添许多压抑,随时都会以百倍、千倍的程度爆发出来。但她却是凛然正义的模样,半分阴沉、残虐的意思都没有。
    这又是被公主伤害过的……正义之兵?
    时间像是过了很久,但木门摇晃还未停止,身上的水滴也就滑下去一次。
    女人忽然垂下眼睑,并不是要看什么,只是单纯敛住眸中的情绪。她的表情开始有变化,肃杀气息消失,压抑感深到极致,整个人越发僵硬。
    她反手收剑,单膝下跪,头埋得很深,卑躬姿态做了十成十,与先前凌肃之气截然不同。
    “谢又安护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谢又安?谢?
    这就是初云说的谢统领?
    不是满脸络腮胡、虎背熊腰的糙汉子?
    好吧,既然皇帝能是女人,统领由女人来当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适才那个用长枪的女人还自带三份魅惑,这个谢又安却是真正的飒爽英挺,气势丝毫不输给男人,绝对当得起这个差事。
    但初云口中能救命的人,上来就凶神恶煞地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恨不得立马砍死自己,这合适么?说是打斗中误伤也能理解,毕竟自己现在是小宫女打扮,她可能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剑一甩就上来了还算正常。
    那她那副肃杀、仇恨的神情总不会错。梦言自小看人眼色过活,对这方面还是很有自信。
    这该如何解释?
    是初云信错了人,还是……相同的招数不同人用,要把刚刚的剧情再演一遍?
    梦言还是僵在地上,戒备地看着这个自称“谢又安”的女人,手已经伸进胸襟里,去摸匕首。
    谢又安等不到回应,抬头撞上梦言湿雾弥漫的大眼。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受了惊吓和折磨之后脸色苍白,瞪着一双眼露出胆怯,像某种瞳仁黑亮的小动物。衣服也是湿的,勾勒出少女刚刚开始绽放的线条,后腰凹进去,更显出盈盈一握的纤细。
    看起来是无辜、可怜的小姑娘,但她平日里做的那些事情……
    念及此,再单纯的表情放在谢又安眼前都成了戏耍他人的手段,全是装出来的,激不起半分怜悯。
    谢又安定下心神,把长剑抛到身后,双膝跪地叩首,一字一顿地开口:“谢又安以下犯上,惊陛下御驾,该当死罪!”
    这副说辞让梦言想到晚烟。不同于谢又安的英朗,那个柔软似水的姑娘也说过这样的话,请罚,请罪,求饶恕。但晚烟当真把命给自己了,一次又一次,她谢又安敢用命来证实么?
    这半天的阴谋、状况时时要戳破自己的毫无防备,又因为卡在脖间那一刀带来的冲击太大了,无论谢又安表现出什么样子,梦言都没办法再去相信她。
    或者说不相信任何人。
    梦言终于摸出匕首,刀出鞘“噌”的一声,惊起谢又安抬头,也使得她的僵硬化开,露出一丝疑惑。梦言甩开沉重的刀鞘就砸了过去。谢又安一脸诧异,迅速倾斜身体避开攻击。
    只能趁现在,趁着她兵器脱手没有丝毫防备的时候!
    梦言双手握着匕首向前刺,没有技巧,就用尽全力。
    匕首的寒光刺激人的自保本能,谢又安以掌为刀,从斜下方挥出来,在接近梦言的手腕时意识到这人的身份,硬生生变了方向,擦着梦言的胳膊划过去。梦言去势微顿,皱起眉继续向前时就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两个人相距不远,不足两臂的距离,梦言没想到谢又安反应能这么快,出击反搏的同时还能侧过身体来避开这一刀。浑身的力道全在匕首之上,一击落空人就开始失控,凭着惯性向前栽去。
    两个人就这么交错着掠过。
    梦言惊恐地回头,正对上谢又安茫然的眼,眉星目朗,是女子间少见的光明磊落。呼吸绞缠在一起,略微有些停顿,便错开了。
    梦言撞到谢又安肩膀上,隔着湿漉漉的衣服和冷硬的肩甲,身体上的柔和突兀地显现出来,和着温度一起,萦绕在自己胸前。
    梦言脑子里“轰——”地炸开了,根本不敢想这一击没成功,被激怒的谢又安该把自己砍成多少段。梦言紧盯着地上的长剑,唯恐它下一秒就招呼到自己身上。
    果然谢又安被雷劈了似的,短暂停顿后,抖了一下,立马起身后退。梦言别别扭扭地趴在她身上,一时失了支撑,整个人就朝地上趴去。好在余光看到谢又安的步子迈反了,离她的佩剑越来越远,梦言才稍微放松一点。
    还好还好,多活了几秒。
    这边梦言还在感慨,谢又安突然单膝下跪,垂首抱拳,做出请命姿态:“臣自知罪不可赦,但请陛下以大局为重!待平定宫内叛乱,臣自当引咎谢罪!”
    ……
    这是要……继续打表面和平的牌路?这人的包容性也太强大了,自己都动手了她还能继续装……也好,你现在不撕破脸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
    梦言先把匕首捡回来,宝贝似的塞进怀里,寻思着自己该说点什么。
    谢又安换双膝下跪,伏地叩了个头:“先皇遗体已迎回祺祥宫,现在六宫无主,人人惶惶,谢又安请陛下移驾祺祥宫主持大局!”
    祺祥宫?诏书是在祺祥宫来着。现在……
    陛下!?对,她一直叫自己陛下!
    也就是说女皇仙逝她也是知道的!?只有反派知道的事情她居然也知道!还装什么忠心啊!
    梦言心里翻江倒海,强耐着表情不变,扶着地板想站起来。起身时她膝盖打软,没防住又跌了回去。
    谢又安抬头看她,目光中的敌视竟然缓和了一些,虽说不情不愿,却还是低沉难掩悲伤地说一句:“先皇仙逝乃是那些乱臣贼子所为,与陛下……无,甚关联,陛下切莫太过自责。”
    我只是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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