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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巨神像的碎片(全文完)-第7章

小说: 巨神像的碎片(全文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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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话一出口我即后悔,因为你原本平静的眼神突然化作锋利的剑锋,像要把我活活劈成两半。
  你的脸因愤恨而扭曲,发怒的模样令人不寒而栗。没关系,这不算什么,我经历过更残酷的。虽然已经许久不曾体验真正的恐怖,我想我仍拥有面对它的精神力量。这恰如麻疹或者水痘,仅仅患过一次,治愈后,终生都会保留对此疾病的免疫力。
  那像是梦,对,就像梦。人们都说,在梦里是无知觉的。但我不一样,我能够感觉到疼痛,强烈、逼真、刻骨铭心的疼痛。
  甚至恍恍惚惚的,你刮得光溜的面颊生出浓密的络腮胡子,装束变为草绿色军服,布满血丝的眼珠放射着征服的谷欠火。
  这一幕竟如此熟悉,令我恐惧得几乎忘记呼吸。
  你有没有欣赏过美国电影《黑暗侵袭》?女探险家们误闯地底食人怪部落,虽浴血奋战仍死伤无数,而惟一幸存的少妇以为自己终于逃出魔窟,可惜实际上,全是假象。真实的情况是,依旧被怪物团团围住的她疯了。
  故而我无可救药地一阵阵感到,或许,我亦只不过是发疯了。
  中国人的哲学……庄周梦蝶,不知是一个叫庄周的人做梦变成蝴蝶,抑或蝴蝶做梦变成一个叫庄周的人?
  很可能,我始终未离开过战俘营,始终未离开过囚禁我的阴暗、潮湿的牢房,被战友解救的瞬间、于特护病房接受治疗的十一个月、为了争夺玛莎的遗产突然冒出的她的丈夫与儿子、法院的裁决以及六年笼中鸟一般的生活,通通是虚妄的幻境。
  根据你声色俱厉的斥责我已闻出些蛛丝马迹,然而我不愿接受,甚至无数次暗暗祈祷自己的判断是不对的。你亮出那段视频的那一刻,我悲哀得差点晕倒。你知道了,你全都清楚了!被巨大的绝望笼罩着,我感到同你的友谊彻底完结,再也不会有任何转机。
  多想告诉你,近三年生不如死的日子我是何以捱过来的;多想告诉你,即使今天我仍旧常叫折磨人的噩梦强行带入当年不堪回首的岁月;多想告诉你,很多大夫都坚称我能活到现在是个奇迹。然而,最终我什么也没说。
  我明白,这些完完全全是借口,自欺欺人的借口。如果我想,没人可以阻挡我选择另一条道路。
  结束任务返回驻地的途中,我本来能忍住干渴,不擅自脱离小分队冒险去位于敌军阵地前沿的小河旁喝水。
  我本来能够在被敌兵以绝对优势包围的时候勇敢拉响手榴弹跟他们同归于尽。
  当遭受严刑拷打之际,我本来能咬紧牙关,用鲜血和性命捍卫重要的情报及千千万万年轻、无辜的战友。
  那样多的机会,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了。落到如今这种地步纯粹是咎由自取,怨不得谁。
  综上所述,我压根无权指责怪罪任何人,亦没资格为自己开脱,更别提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嘴脸低三下四地向他人乞讨怜悯。没有人有义务替我承担什么。我应该做的,只能是老老实实接受命运的审判,接受上帝的裁决,接受由你实施的全部惩罚。
  在那座一派田园风光的美丽村庄,有一位名叫穆娜的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会简单的俄语。她甜美得如同一块甘草冰糖。
  穆娜很喜欢黏着我,大人们一不留神,她就偷偷找我玩耍。
  她用树叶为我吹奏乐曲,为我跳舞弹琴,时不时摘下一大捧芬芳扑鼻的野花洒到我身上,还试图教我说你们的话。
  作为回报我给她唱歌。她高兴地笑,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假若早知有这些痛苦,我就不该去爱,不该去抚摸黝黑的车臣女孩……
  ……哦,你不能够爱,我无法忘记……
  ……重新听到你的声音,我脸色苍白,我何以告别了心爱的人,告别你的美丽……
  但后来有一次我忽然发起高烧,非常虚弱。医生自然不会有,药亦不会有,我得到的是皮鞭、木棒与拳脚。他们吵嚷着的声音像狼一样,我听不懂,不过我可以猜出,无非是命令我去满足他们的各种需求。我何尝不想?可我办不到,浑身上下没有半分气力。
  他们八成觉得我是故意忤逆,于是越发凶狠。语言不通,我也没法向那帮野蛮人解释清楚。我以为我会就这样死亡。
  然而感谢上帝,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过后我的情况逐步好转,至少,能勉强干些活。
  这时,穆娜出现了。如往常一般,她带来花束,请求我唱一支欢快的歌。
  好姑娘!我如何忍心扫她的兴?但是不论怎样努力,干涩的喉咙始终发不出任何声响。这不过是暂时的,要不了几天便会恢复。我连比带划地拼命跟她说明,可惜毫无作用。她失望地抽泣着,黑眼睛泪水涟涟,悲伤地跑开了,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来见我。
  你的头发蓬乱、衣冠不整,状若不慎掉进下水道的醉鬼。你厌恶地瞟了我一眼,像在打量一只散发着腐败恶臭、爬满蛆虫的死老鼠。
  “原谅我……原谅我,阿卜杜拉……我不愿失去你这个朋友……”
  “呸!下流坯子,滚开!你勾搭其他男人就罢了,居然连我也引诱,不要脸!你太使我失望,算我看错了人!我们……绝交!”
  撂下这句话,你扭头便走。其实你走得很慢、很慢,不过却是我无法阻止的那种慢。
  而我的体内尚有烈火的余烬在燃烧,腮边残存着你的酒香,你碰过的地方依然遗留有明晰的触感,仿佛你一直拥抱着我未曾离去。


☆、Debris。18 短信息

  为了洗涤自己的罪孽,我用光了整整一瓶沐浴液……碧欧泉的呀!我用搓澡巾狠命擦洗着,甚至将皮肤擦出了一道道血痕。
  晴天霹雳啊!你待我太不公平!这虚伪的世界待我太不公平!命运也待我太不公平了!
  另一方面我虽不愿承认,事实却活生生地呈现于眼前:我迷恋上了你的身体,一个男性的身体。
  我不明白为什么深厚清纯的友谊一夜之间变质,即使到如今也弄不懂。
  曾经,我是一名正常的男人,仅钟情于姑娘,对同性从没兴趣。可那段短片与你的纵容迁就改变了我,使我退化成不辨雌雄的愚兽。
  我恨你,真的恨你,特别特别恨你!
  然而我依旧想念你的味道。你包裹着我的感觉有如天堂,蚀骨销魂;你舒展开的结实、修长的躯体是月光下最美的画面。
  不过那帮渣滓在你身上刻下的烙印太令人倒胃口!难以计数的陈旧伤疤,或深或浅、形态各异,没什么规律地分布在你原本白花花的躯干上,有的小若戈比,有的大似冰球,有的像蜈蚣,有的像云,有的像海星。
  我讨厌这些痕迹,它们仿佛时时刻刻在提醒我,你是别人用过的东西,嘲笑我惟一的能耐就是捡人家嚼剩下的面包。
  彻夜不眠的我如复仇使者一样利用自家电脑在网络上流窜,幽灵般频频出没于国内外各大著名的虚拟社区、论坛与聊天室,注册了多得要命的不同昵称,目的只有一个……骂人。我跟个精神病似的逮谁咬谁,吵得天翻地覆。
  渴了,我喝酒;饿了,我叫外卖;困了,我倒头就睡。吃饱喝足休息够以后,我继续四处找人对骂。
  我晓得这样影响很不好,可是我停不下来。六天多的时间里,我不看股市不接电话不回短信,足不出户,除了吵架还是吵架。
  你打过好几次电话,发来三十条信息,对不对?你以为我根本没有看过?不,不是那样的,事实是我一条都没有拉下。
  而且我把它们都保存着未删。你瞧,全在收件箱里。我念给你听。
  ……你依然在生气吗?不要这样,我俩好好谈谈,可以吗?给我答复。
  ……你没有空?需要时间考虑?没关系,我等你回来。
  ……我知道造成如今的局面皆是我的责任,我理解你的委屈,我亦明白我没权利要求……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已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肯见我?告诉我,劳驾,我究竟如何做才能够得到你的谅解?
  倘若你同意,我愿意逐条一直念下去,你……想接着听?
  ……
  ……
  不,还是算了吧。本来我应该……但我突然懒得读了。不知怎么搞的,我的鼻子挺堵,嗓子也不舒服。大概,是感冒了。
  ……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意愿,很抱歉这么多天来对你的打搅。祝你于日本过得愉快,小男孩。
  最末一条。此后你彻底安静,不再同我联系,哪怕是总算发泄完不良情绪的我没出息地思念你思念得无心茶饭、夜不能寐的时候。
  *********
  我在病床上躺了有多久,阿卜杜拉?没看见黑夜白昼的交替便丧失了时间观念,会拿十分钟当一小时,亦会拿一小时当十分钟。
  我听不出护士们走动的脚步声,甚至连你的叙述也时断时续。这是真实的还是幻觉?我还好吗?
  曾几何时,我经历过类似的情景,尽管并非在这家医院。
  那些日子我能够听见并感觉到玛莎轻唤我的絮语,只是我睁不开眼,无法发出声音回应,不能动弹,如现在一般。
  我们的部队由于一位可敬的车臣族老人的通风报信,成功从某座村庄中解救出一个俄罗斯族的年轻奴隶。种种迹象表明该青年可能是被俘的俄军士兵,但人们无法在他身上找到任何能证明其身份的物件,而他本人由于伤重体虚始终昏迷不醒。
  自然而然的,大家想到了传媒的力量,于是,他的照片和故事出现在报纸,上了电视。
  几经波折获悉消息的玛莎觉得,他没准就是因失踪超过一年而被宣布阵亡的养子。在众多好心人的帮助下,在我昔日的朋友……尤拉等人的陪伴下她如愿以偿来到我的身边,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不错,那人的确是我,我还活着,虽然仅是活着而已。
  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喊着我的名字,那么深情,那么憔悴。她坚持不放弃我,不抛弃我,绝望中透着一点微弱的希望。
  她回忆说,二十一年前四月里薄雾蒙蒙的一个清晨,她外出散步时发现了门口台阶旁的我……白白的、软软的,糯米团似的,小屁股一拱一拱地试图爬向她,嘴里咿咿呀呀叫着,好象一只笨拙的青蛙。
  此刻,她还相当年轻。十六岁的少女,年轻到没有男伴,年轻到不清楚养孩子将多么辛苦。
  玛莎爱怜地抱起我,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发现离我几步开外处有个翻倒的塑料筐,筐内的旧被褥下压着一张字条。
  ……出生于一九七六年一月五日的男婴,身体健康,智力正常。小孩可怜,请帮帮忙! 
  当时她的爸爸、妈妈都健在,两人坚决不赞成贸然收养一名来历不明的男孩,他俩要她送我进孤儿院。
  然而对于宝贝独生女儿的撒娇、哭闹、耍赖、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他们根本难以招架。玛莎最终设法把父母的思想工作做通了。
  她发誓,只要我活着,哪怕失明、聋哑、瘫痪、失忆,甚至精神失常,她都将始终陪伴我,照料我,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她哀求圣母玛利亚发慈悲,别把我从她怀中夺走,因为我的存在是她活着的全部意义。
  我的手被她握着,我能够感觉到从她颤抖的身体上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温暖。我也在祈祷,祈祷死之前可以见我的玛莎一面。
  在漫长得几乎令人无法忍受的等待后,我悠悠转醒,终于看见朝思暮想的容颜,以及那消瘦凹陷的面颊、早生的华发与细小的鱼尾纹。我想告诉她一切均非常好,我没有事,但我说不出话,惟有尽全力对她摆出微笑的表情。
  回给我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玛莎显得格外开心,抚摩着我的胳膊,柔声安慰我,亲吻着我的鼻梁和睫毛。她笑得满脸都是泪。
  有人打断了我的腿,要不便是我以为他们打断了我的腿,这是对逃跑的惩处。我真不走运,尝试了那么多次也没成功。我请求他们别这样,承诺再不会跑,然而没有用。斧子举起又砸下,然后我丧失了知觉。
  醒来之时我摸了摸膝盖,感觉到黏糊糊的液体和突出的骨头,很尖锐。两条腿皆是一样。
  那不是第一回。上次他们的处罚是用铁钉来钉我的左手掌,正如耶稣曾经遭遇过的。或许我该觉得荣幸,真有趣。
  他们没伤害我的右手,这十分容易理解,我猜,大约是他们还想继续听我演奏。
  但这些愚昧的家伙可能永远都不知晓,弹吉他需要使用两只手。在那以后,神经受损的左手就无法压紧弦了。
  更糟糕的是,反复发作的高烧严重损伤了我的声带。当连发出完整的音节也成为一种奢侈时……唱歌?想都别去想。
  至于我右手五根骨折的指头则纯粹是个意外。
  在后来战友们营救我的过程中,当大家用卡车把我往安全的地方转移的时候,正处于昏睡中的我不知怎么回事,竟死抓着车斗不肯撒手,好象生怕被人们丢下不管似的。抵达目的地后,众人拿出浑身解数都没法把我同车子分开。
  但我总不能跟车一块进直升飞机,现场又缺乏切割钢铁的工具。万般无奈之下他们使蛮力拼命掰我的手指,结果可想而知。
  之后的几个月里玛莎始终寸步不离地守着我,鼓励我勇敢活下去,什么都不必操心。她可以如从前一般为我打点好一切。
  噩梦醒来是早晨,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
  她承诺待我恢复健康出了院,自会替我安排新的生活环境,寻找新的工作、新的朋友……总之,全部规划妥当。
  我做到了,我做得那么棒!就像你看见过的那样,阿卜杜拉。
  是的,我还能拿起我心爱的吉他弹奏。或许专业人士要斤斤计较于时常出现的错音及跑弦,但普通人基本听不出问题。
  是的,我还能歌唱。尽管难以唱太高的音,持续的时间亦不宜过久,可偶尔小声哼哼绝对无大碍。
  然而她却再看不见我为她创造的奇迹了。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她走得如此匆忙,不曾留下只言片语给她最是娇惯宠溺的宝贝。
  完全抛弃轮椅的一星期后,我私自溜出医院,仿佛被什么驱使着似的,一步步走向海边,走向阿穆尔湾高耸的峭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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