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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鬼嫁(出书版)作者:公子欢喜-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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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离姬不屑,唇角微翘,柳眉蹙起,款款摆摆,再度向水中走去,「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自为之。」
    断断续续的箫声低低如诉,韩觇看一眼她头颅高抬的高傲背影,披帛似云,裙裾如波,轻纱裙掐出盈盈一握一把纤腰,如此姿色,该是九天之上的神宫妃子,而非污浊人间的媚俗妖孽:「你也好自为之。」
    离姬回头,笑容嫣然,描画细致的一双丹凤眼里尽是轻蔑:「天师说得没错,你这人败就败在你的慈悲上,太心软,太轻信,旁人落一滴无关紧要的泪,你就能剜了自己心头的肉。」
    她摇头,她失笑,婀娜妖娆的背影每踏一步都漂亮得仿佛舞蹈。韩觇握著竹箫,安坐在亭下问笑得不能自已的她:「那你呢?对他难道不是轻信?」
    「住口!我那是喜欢!」离姬蓦然停了笑。恶狠狠扭过头,她睁大眼瞪著韩觇,尖尖的下巴被月色勾勒得锐利如刀,「是喜欢。因为喜欢,所以相信。我相信天师。」
    她一字一字说得缓慢,被纱衣紧紧包裹的胸膛剧烈起伏。失了平日的嬉笑轻浮,湖面上倾倒众生的女妖与世间所有平凡女子没有丝毫差别,会疯狂,会偏执,会痴妄,会为了一个永远不会回头的人,哪怕毁了自己也在所不惜。
    韩觇敛下目光,看向自己握著竹箫的手。那手是残缺的,右手无名指处空空荡荡。
    
    倏忽几日,城中再无异事。新来的卖货郎同东街的杨寡妇抱怨,货担内少了一只拨浪鼓,钱袋里却莫名多出几颗碎银子。
    「一只拨浪鼓要不了这麽多……」实诚的年轻人为难地皱起眉。
    杨寡妇嘻嘻地笑,手指头上的指甲尖尖长长,拽上货郎的衣袖,拽著拽著就把他拽进了屋子里。
    杂货铺里的鬼魅不著痕迹地把门帘掀开一角,铺子外的道士一如既往映入眼帘。七月正午的阳光耀眼刺目,白花花的光影里,白衣翩翩的道者器宇轩昂,站在小店门外,只一个身影就占去了天下人的注目。
    片刻後,韩觇听见他的衣摆擦过门槛的窸窣声,一步接一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而来,一如他说话时的声调,沈稳,端重,刻板。
    三天前,从来只在店外观望的道士径直走进店里,站到了内室的门帘前:「韩公子,在下有一言相劝。」
    暗室外的妖怪和暗室里的鬼魅俱都吃了一惊,竖起耳朵听他的下文。
    道士难得显出了几分踌躇:「如若方便……」
    「嗯?」韩觇等得心焦,「什麽?」
    「可否将货架略加整理?」仿佛觉得说得还不够直白,古板的道士绷著看不见表情的脸,直言不讳,「太杂乱了。」
    老实是可爱,如果太老实,就是可恨。
    韩觇久久说不出话。
    在门外足足站了十天,日日风雨无阻的道士,昂著脸,犹自候在帘外,执意要等一个回答。
    暗室里的鬼魅咬碎了一口银牙:「杏仁,送客!」
    他竟也不气恼,下巴微收,弯腰告辞:「贫道叨扰。」
    走至门边,里头的鬼魅按捺下了怒气,冷声嘲弄:「道长是不染人间烟火的化外人,小店鄙陋,恐怕再收拾也收拾不出『干净』二字。可否请道长赐教一二?」
    道士离去的身影凝住了。帘後的鬼魅勾著嘴角笑得算计。
    原以为他会一如往常,高抬著下巴,拂袖而去。却不想他当真留下了,一言不发,挽起袖子,登上木梯,三下五除二就把货架最上头的大小箱盒全数取下,动作干净利落,不给韩觇半点插嘴的余地。
    
    连日雷雨,店内飘荡著一股潮湿的气味。古旧的木质货架被压得摇摇欲坠。傅长亭信手从架上抽出一个木匣。匣子上也沾了几分潮气,里头放著一小块黯淡得看不出本来色泽的暗黄织品。
    「这是从前朝皇帝的龙袍上剪下来的。」杏仁搓著手紧紧跟在傅长亭身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盯著他手中的木匣,「小心些。花了三个铜板买的。」
    傅长亭举头再看,成堆的铜制器皿中藏著一只黄铜方盒。盒子虽小,却极有分量,入手便是一沈。屏息打开,里头却只有一根青黄两色相间的羽毛。
    「维鸟之羽。」懒洋洋地在账台上翻个身,化出原形的山楂吸了吸鼻子,「那是应祸之鸟,身上的东西也不吉利。」
    金银器械,铜镜锡器,各色各样,不计其数。外域的透明酒瓶,本城绣娘亲制的绣帕,路边捡来的一枝干枯的花,只有传说中才有的上古遗物……店内几乎应有尽有,收藏浩瀚如海,好似要以尺寸之地将天下尽数纳入。
    短短两日,仿佛已经将世间所有物器看尽。傅长亭时常会不由自主停下手,仔仔细细察看架上的货品。内室中的鬼魅,收著这些东西做什麽?
    在最靠近内室的木架最顶端,孤零零地摆了一只小小的香炉。不同於其他货品的干净整洁,香炉上蛛网盘结,厚厚的积灰将炉身整个裹住。长臂轻舒,傅长亭忍不住伸手把它够下。
    「哼。」门帘後逸出一声轻哼。始终在窥视的鬼魅抱著臂膀靠在门框上,将门帘拉开稍许,冷冷看他的举动。
    拂开炉上的灰尘,赫然是一只做工精致的紫金香炉。留心用手指摩挲内壁,炉内镌刻有经文,寥寥几字,说著此炉的来历──取自昆仑,铸於蓬莱,收於终南。
    「这……」傅长亭转身向内。
    门帘挡住了韩觇的身影,只能由门边的缝隙里看见他垂落於地的纱衣衣袖:「想要就拿去。」冷漠疏离,仿佛不关痛痒。
    「嗯。」道者点点头,爱惜地用手拭去香炉上的灰尘,「终南之物,不得流落於外。」
    一本正经的话语,一本正经的口气,一本正经的眼神。
    「噗嗤──」,店内的兔子和狸猫忍不住笑出了声。
    帘内也同时传出一声嗤笑。降妖伏魔是正道,收回旧物是正道,在你终南派眼里,只要是你想的,就是天经地义的正道。
    讥讽的话语尚未出口,那头突然伸手,越过门帘,递来一串珠链。被经年香烟渲染成墨色的木珠散发著淡淡幽香,粒粒滚圆,颗颗滑润,长年戴在道者的腕上。
    垂下眼,韩觇定定地看他骨节分明的手。性喜整洁的道士,连一双手也始终保持得干净,指甲修剪得短而圆润,关节处有著练剑时留下的厚茧。黝黑的珠链挂在他的指间微微晃动,他的视线也不由自主跟著一起摇摆:「做什麽?」
    「终南之物,亦是公子之物。贫道以物换物。」一如既往是那般理所当然的口吻,天下间似乎从未有过傅长亭不能理直气壮说出口的话语。
    帘子与门框间被拉开了窄窄一道缝隙,门内的鬼魅垂著头,只露出了小半张异於常人的苍白面孔。门外的道士执著地伸著手,总是正气俨然的脸庞同样被帘子挡住了大半。
    「一个香炉值不了这麽多。」韩觇别开眼,视线沿著他悬在半空的手臂一路望向那双如他手中珠链般墨黑幽深的眼眸,「道长若真过意不去,在下便向道长索求一物。」
    傅长亭的眼中闪了一闪:「何物?」
    「你身上的道袍。」门帘後的鬼仰著头,眼神坚定,神情肃穆,嘴角边全无一丝笑意,「在下要一件道长身上的道袍。」
    道者的脸上透著讶异,沈吟一会儿,他郑重点头:「好。贫道这就为公子取来。」
    连一声为什麽都不曾问过,他飞身登上木梯,端端正正把香炉放回原处,一摆衣袖就昂然而去。追著他的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韩觇斜倚著门框,愣怔许久,止不住慢慢把双眼弯起:「真是个木道士。」
    
    木道士一去却不再来。韩觇直直坐在内室的格窗下,看著窗外的日光从灿烂的金色变作火烧般的红色,再到朦胧的灰,全然的黑。店内寂静,再无来客。
    点起手边的烛灯,鬼魅摇摇头,唇角微扬,火光里映出一个自嘲的笑。拿起竹箫,韩觇去了霖湖边。
    霖湖山水如昨,黑沈沈的水面掩盖了一切,了无痕迹。月色溶溶,波光粼粼,箫声零落。吹奏了许久的曲调断断续续,不一刻就被风吹散。韩觇索性止了箫声,抬起右手,看自己指间的残缺。难怪人说,要落个全尸。不过失了一根手指,没想到,就会辛苦如斯。
    伸长臂膀,把手举得更高,鬼魅歪著头,饶有兴趣地将自己的断指一看再看。中指与小指间的空白,刚好把天边窄窄的下弦月盛在正中。双指夹起、松开,月亮时隐时现,眼前时暗时名。玩腻了,韩觇垂下手,望向天空的双眼跟著一起落下,指间的月亮换成了长亭外驻足而立的道者。
    这道士口口声声嚷著妖孽,自己却跟精怪似的,常常一声不吭就站到了眼前。韩觇举著手掌,透过指缝笑吟吟地看一步步缓缓走来的他:「在下以为,道长是反悔了。」
    傅长亭还是那张已经万年不变的刻板面孔,意外地,枯水般单调的声调此刻却有些不稳:「贫道的道袍旧了,这是师弟的。」
    为抚慰苍生,终南弟子散落天下。不过离此地最近的道观,也要在明州盈水城内。以凡人的脚程,快马加鞭不眠不休,整整三天方能到达。即使是术法高深如他,想要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往来,也并非易事。
    常人眼中,那不过是一句调侃的戏言。想不到他竟这般当真。韩觇始料不及,落下手,借著月光怔怔地对上他的眼。总是衣冠齐整,步伐从容的道者,不染凡尘的洁白衣袖沾了烟灰,不履红尘的皂靴带了湿泥,压在到道冠下的发丝松了,散落在额前,被汗水浸得湿透。
    他胸膛剧烈起伏,轻咳了两声,干涩的声音盖不住粗重的喘息:「新的,从未穿过。」
    都喘成了这样,还不忘一板一眼地解释。
    韩觇笑得更浓,曲起手肘撑著石桌,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执著竹箫,虚晃晃点向他的胸口:「若我只要道长身上这一件呢?」
    喘息未定的道者脸上一紧,低下头,沈沈望进他溢满笑意的眼。狡黠的鬼魅镇定地同他对视,恶意地要从他眼中看出为难:「当时在下说,在下要一件道长身上的道袍。」
    两两相望,他不言,他不语,彼此盯著对方眼中的自己。半晌过後,傅长亭眼中光华一闪:「好。」
    双肩微振,宽大的外袍应声褪下。
    韩觇但见眼前一片雪白,几番抖动,道者那绣著淡银色卷云暗纹的外袍已整整齐齐叠放在桌前。再抬眼,那头的道士一脸严肃,正要解开身上的腰带。
    「你、你、你……」张口结舌,手中的竹箫颤颤指著他,韩觇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你真是、真是……」
    你这道士,难道从未听说过「玩笑」二字不成?哭笑不得的鬼魅不知该从何说起:「你这道士……你……你别脱了!」
    傅长亭犹自抓著腰带,不解地看向神情突变的他:「公子有何吩咐?」
    「哈哈哈哈哈……」克制不住,他大笑出声。手臂横放在桌上,韩觇捂著脸,笑得前俯後仰,「你呀你,你这道士……」
    该说你什麽好?一边笑一边连连摇头。清朗的笑声融进了风里,湖面上吹开阵阵涟漪。
    
    傅长亭默不作声任由他笑,实诚的道士这时候才醒悟,自己又被作弄了。拧起眉头,他狼狈地紧了紧衣领,眼神中抑制不住透出几分愤然。
    韩觇见了,笑得愈加促狭,连著咳嗽几声,方才勉强止了笑。拉开桌上道者不远千里送来的报复,果真是簇新的道袍,折痕笔直流畅,一如眼前说一不二的男子。
    「多少年了,一点没变。」心中的喟歎脱口而出,鬼魅感慨万千,衣襟上苍蓝色的与袖口细致的卷云暗纹,皆是昔年模样。
    昔年,他犹是懵懂稚子的昔年。彼时,终南山间缭绕著薄纱般轻柔的苍茫晨雾,锺楼上的青铜大锺悠长低沈响过三响,早课时分,三清殿内外星罗棋布坐满垂首低诵的道子。莲花样的精致道冠稳稳拢住了如墨的青丝,衣襟上苍蓝色的滚边衬出少年弟子如雪的容颜。刻苦的弟子们正襟危坐,低敛的眉目蕴满了宁和,岚风将他们的衣袖吹起,暗绣在袖扣的花纹隐隐绰绰,如烟的雾气里,洋洋洒洒,相连成一片银色的云海。浩浩渺渺,一直照进他百年後的幽梦里,如梦如幻,如雾如电。
    「按辈分,你应该尊我一声师叔。」鬼魅的口气中带著刻意的夸耀,只是脸上毫无得色,「你师父金云子师从前任掌教,是首座大弟子。我入门最晚,若非师兄在山脚下捡到我,我早已轮回往生。」
    师父说,他被父母遗弃在山下。刚好师兄偷出山门下山玩耍,听到哭声,於是就把他捡了回去。那时,他已经三岁,可是这些事却一概都不记得。倒是师兄三天两头就要拿他消遣一番,捏著他的脸反复揉搓,啧啧感歎:「瞧这细皮嫩肉的,我这是捡到了宝。」
    一旁有其他师兄起哄:「可惜是个小子。是个姑娘多好,白捡一个媳妇。」
    师兄也不恼,咧著嘴笑得比他们还大声。只有他,挣扎在师兄的手底下怎麽也逃不脱,急得两眼都是泪。
    因为排行最末,师兄们总爱欺负他。那时年纪小,本事也没学会几样,被欺负惨了只会蹲在一边哭。师兄总是心急火燎地跑来,一个个把欺负他的人打翻在地,而後摸著他的头,揽著他的肩,挑著嘴角笑得张扬又骄狂:「小师弟是我捡来的,我的人。欺负他不算本事,有本事跟我比划。」
    「同辈里,师兄是最出色的,除了你师父。」桌上的道袍被他压在掌上一遍又一遍摩挲,手指贴在洁白的衣衫上恋恋不舍地徘徊过一次又一次,韩觇的眼中看不见天边的弦月,也看不见面前的傅长亭,目光迷离,满满都是这深深浅浅纠缠不休的花纹。
    傅长亭沈声道:「师父从未告诉我这些。」
    终南掌教已是要跳出三界的是得道者,前尘种种,譬如昨日死,恐怕早已消散在三清殿上日复一日的嫋嫋香烟里。
    执著人世的鬼魅眯起眼:「他不知道这些。」
    鹤立鸡群的大师兄只要目无下尘地从他们这些天资平庸的师弟前昂首走过,留给他们一个风华绝代的背影就好。其他的,不过都是无关紧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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