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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倒楣的境界[出版书]-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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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进来。」
「那——你怎么进入自己的喉咙的?」
「唉,你真是死脑筋,当然是让同族把我吞下去了!」
「哦,」季腾终于问了那个他早就想问的问题:「要怎么出去?该不是从——」
钩星没有立刻回答,季腾等了许久,忍不住看他的时候,发现钩星的表情有够奇怪,似乎在笑,发现季腾在看他,才干咳两声:「我们这些看门人和掌刑者,当然是各有各的出入办法了。」
这话的言下之意,该不是换了季腾的话,此地是有来无去?
但不知为何,季腾心里并没太多恐惧,反正一会工夫差点死个两、三次的事情,他都已经习惯了。出不出得去,再说吧。
这么想着,他已经到竹屋之前,溪流上浮着一些坯绸,似乎正在清洗,而屋内织造之声不绝。
难道重罪者都被罚到这里当织工?兄长也在其中吗?
季腾想着,趴在竹窗上看去,发现一系列织造的成品,精巧的缎、绫、纱、罗、锦、绡、绢、绸,你叫得出名的,都细细排列在架上,散放着,看的出来是才完工。还有一些看不出是什么的精工织物,闪耀金属的光芒,放在另一边。
整齐排列的织机发出不间歇声响,坯绸正不断被纺织出来,而缂丝机上,绘好样的丝绸正在被缂织上繁复的花样,已经可以看出那是散落的无数花瓣。精湛绝伦的技艺配上光亮润泽的丝织,慢慢雕琢出具纹理质感的作品,浑然天成。
但有很关键的一点,在这忙碌的织造作坊内,季腾可是一个人,呃,一只鬼都没有看到。
那些织机缂丝机,都自顾自地运行,既不见鬼吏,也不见罪人。
「如何?」钩星在耳边嘀咕:「这些织物,都是人间最巧的技艺所造啊!」
「什么意思?明明没有人啊?」
「仔细看看。」钩星噗啦着翅膀:「看地上。」
季腾仔细一看,发现虽然住屋内空无一人,但是地面的影子,却是忙碌非常,看得出有数十人的影子在奔走,捧着各色织物;每台纺车之前,都有着殚精竭虑的织工影像,而缂丝机前,也有低伏着身影,即便是影子,也是非常聚精会神,不敢有丝毫懈怠的影子。
「是罪人?」季腾犹豫着问道,他觉得这些影子不像是罪人,那熟练的手法,非专业人士肯定做不到。当然,他也不敢完全排除神通广大的阴阳道,把暴躁的兄长改造成了纺织女工的可能。
钩星嗤了一声:「怎么可能,这些是影子,都是人间最巧手的工匠的影子。他们都还活着,阴阳道只是在工匠们休息的夜间,将他们的影子请入阴阳道织造坊工作而已。」
「工匠的影子都可以织造?」
「你平日干什么,你的影子不也在干什么?你能做的,你的影子都可以做。」钩星不屑地撇嘴,又不怀好意地笑笑:「当然,你的影子例外,我估计你的影子都未见得敢,嘿嘿,那个。」
季腾知道它在笑自己的自宫,连忙转移话题:「阴阳道可真能找免费劳工。」
钩星奇了:「哪里是免费,工匠的影子在这里工作,算是替生魂积攒人品。将来他们死了之后,可以用此时的人品来抵消一部分他们的罪孽,阴阳道也解决了人手不足的问题,这不是双方都有好处么?而且,这东西还只能靠影子来织,活人或是元魂碰都不能碰。」
「那,罪人呢?事情都是工匠做了,罪人在干什么呢?如何悭罪呢?」
钩星笑了:「你没有看到么?就在眼前啊!」
眼前?眼前除了繁忙的织造,哪里有什么其他?
钩星似乎发觉季腾的疑惑,终于又说:「你来的时候,不是看到那座山了,你没注意上面有什么?」
季腾一想,那山上好像是有些彩色的斑点。
钩星点点头:「对了,就是那个。」它侧侧头,似乎听到了什么响动,说:「哦,真巧,来了一只,你自己看吧。」
话音刚落,上空突然投下一个巨大的阴影,季腾仰面看去,发现又一只巨大的钩星,向自己刚刚跌落的那块柔软的地方里扔下了什么红色的东西,然后迅速翱翔而去。
几个影子快速前往,把那东西抬了过来。季腾发现,那玩意很像人间的蚕茧,只不过它更巨大,而且是鲜艳如血的红色,「难道——」
那山上所看的彩色斑点,原来就是一个一个的彩色蚕茧不成?
「对啦!」钩星在季腾肩膀上蹦哒:「每个进入绮罗玄黄的罪人,都会被喂一颗丝种,丝种入口即长,很快就封住嘴。然后把成千上万有类似罪状的罪人元魂纠结在一起,形成蛋状,放到来时的那座山上去,你也看到了,那山上到处都是不同颜色的点,每个点都数千罪魂的纠结之处。
每隔一刻,地下就会喷出高热的沸水,蒸气顺流冲上山壁,罪人被沸水如此反覆蒸煮的过程中,他们那想发也发不出的惨叫就被丝种吸收,成为丝的来源。那些惨叫代表着他们的罪孽,慢慢被抽丝而出,缠绕身体,形成茧的模样,直到将他们的罪孽抽净,余下干净的元魂,才能再次转生。」
那么,刚刚扔下的那个红色蚕茧,是不是代表着有无数受尽了折磨的元魂,终于偿清了此生罪孽,可以转生了?
季腾想着,不由多看了那红茧几眼。
「如此鲜红的丝倒很罕见。」钩星又说。
「什么意思?」
「来到绮罗玄黄的罪人,起码是身负命债。根据生前所犯罪孽的不同,罪人会被抽出不同的丝。白色,代表误杀;黄色代表仇杀;红色代表虐杀,诸如此类。」钩星看了看那鲜红的丝色:「这些人生前必定是犯下相当恐怖的虐杀吧,才会有如此明亮的红色。」
那鲜艳如血的丝,竟然代表着如此深重的罪孽!?季腾刚伸手想摸,钩星在他手背上狠狠啄了一口:「这东西不是你可以碰的!」
什么意思?
「这是罪丝,是罪孽的具体化。普通的元魂若是碰触的话,会受到污染,甚至心性大变!对你们是很危险的。」
按照钩星的说法,这些罪孽所化的丝,会污染清白的元魂,就算只是一缕,若流落人间,就算是最清白无瑕的人,只要一碰,绝对会被造就成杀人魔王。
「你们历史上,还少了那些本来十分英明贤能,但突然变得暴戾嗜杀的例子么?」钩星补充:「阴阳道虽然严密监管,但难免没有一点遗漏啊。」
季腾不解了:「这样说来,碰都不能碰,那织造成精美的丝绢,不是白花工夫!?而且,人间永远都有罪人,他们都会死,那么,岂不是这些罪丝会一直累积下去,越来越多,那必然构成更大的麻烦不是吗?」
「所以,阴阳道肯定有解决的办法啊。」说到这里,钩星的两眼直发光,季腾立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它激动起来,劈里啪啦地说开了:「之所以要找人间最巧手工匠的影子来织造,那当然是因为这些都是为了君上所制的衣物啊!」
刑修?
「这些丝虽然会污染元魂,但君上本就是原始混沌而出,杀戮戾气所化,根本就不会受到区区罪孽的干扰。而且他的一身戾气,正好能中和罪孽。所以这些罪丝,都制成精美的衣物,供君上穿着。一方面,君上的凶狠戾气会被罪孽之丝挡住,不至于太过吓到阴阳道属下;另一方面,重重罪孽也在戾气的冲击之下净化消散,解决了隐患,岂不两全?」
钩星还满怀仰慕地继续叽喳:「能净化罪孽,真不愧是君上啊。一套衣服,一天下来就罪孽全无。哦,不过有例外,君上有一套时不时在穿的紫袍,真不知道是什么人犯了这么大的罪,那衣服的罪孽至今还未完全消散。当织出来的时候,我们这些钩星啊,鬼吏啊,都不敢碰,全靠总司刑大人才把衣物带到了九渊呈给君上。我也真不知道为什么人能犯那么大的罪状,紫色啊,那鲜亮到目眩的紫色,不知道是什么令人发指的罪状才能出来这样的颜色!
哦,对了,君上还有一条腰带也是例外,那是很罕见的祖母绿交错宝石蓝,据说,那是某个战乱时期的食人军队,一夕被山崩掩埋,全军魂魄被锁入此地,百年之后,丝种从他们的魂体中抽出罕有的双色丝——」
钩星很啰嗦,季腾没再听了,只是想,对啊,那绮罗玄黄这个名字起得这么玄乎,其实,绮罗就是材料,玄黄就是颜色啊!
再说白一点,这个处刑地,根本就是刑修的私人裁缝铺嘛!
正在啰嗦的钩星突然住口了,一下子从季腾的肩膀飞落在地,谦卑地低头。似有冷风吹过的感觉,据季腾所知,钩星对总司刑都是一副懒散的模样,让它这么恭顺?季腾瞟了一眼身后的竹屋,那些繁忙的影子突然不再动弹,僵住了一般牢固在原地。
亲自来了么?阴阳道之君刑修。

第四章
风,变得冷冽,带着一点渗人的感觉,刮过身体的时候,激起轻微的刺痛。
这就是杀戮戾气?
季腾的眼前,空间似乎裂开了个口子,冷风呼呼倒灌而出,刮得他一阵冷似一阵。但奇怪的是,似乎只有他这里才是如此。季腾瞄了一眼旁边,挂在竹席上的坯绸连个边角都没动。
冷风似乎只是在季腾的身边打转,而且看趋势,越来越猛。很快,风力大到季腾再也无法站得稳,就这么被那空间裂口吸引,整个人就朝着它一头撞了过去。
耳边似乎还听到钩星幸灾乐祸地一声:「慢走——啊!」
慢走他可以理解,但是那声尖叫是什么?
季腾想不明白,但他被整个吸进去的时候,眼角似乎瞥到了什么红光一晃而过。然后,他被整个摔在地上。
还好,他已经习惯被摔之后出现在另一个地方了。而且这里没有难闻的腥味,反而是淡淡的花草香,以及远处温暖的阳光。阴阳道只有一个地方是有阳光,季腾立刻明白了,自己又回到了沉堂。
还没抬头,他就看到眼前不远处有一双丝鞋,那反射的温润丝光,和那些罪孽所抽之丝如出一辙,心下了然,该来的总还是要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有些轻松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怎么,今次这么拘谨了?」
季腾讶异之下抬头,果然是总司刑,他在刑修身侧而立,那张脸灿烂得好似每个浮现的字元都在发光一般。
另一件叫季腾吃惊的事情,就是总司刑在刑修面前,完全没有其他人那种谨小慎微的感觉,虽然保持着臣下的礼仪,但谈笑自如,跟李判官、钩星之流完全不同。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从他的随意自在的态度看来,上次的事情,刑修有给他任何惩戒才怪。
季腾想,李判官说得对,刑修果然是上梁不正的典范。
想到刑修,季腾偷偷瞟了一眼他。
刑修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也在他俩视线一触时,刑修那有如九渊本身般深黑的瞳仁中突然滑过一丝奇特的流光,像是某种期待,或是兴味,季腾不敢与之对视,忙低下头。
总司刑轻快的步伐靠近了些:「处刑重地,非相关者不得进入,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奉君上之命搜寻,最终却在绮罗玄黄之地抓住你?」
季腾沉默着。
总司刑笑了笑,轻轻一个响指,两个侍从捧着玉盘上来,季腾嗅到了什么东西烤焦的味道,玉盘被放在他眼前。一看,那玉盘里,盛着一块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玩意。
总司刑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什么,你猜猜看?」
一双玉箸放在眼前,示意他看。
季腾犹豫着拿起来,轻轻翻动那块东西。焦肉的浓烈苦味,炭灰随着碰触片片掉落,很是让人难受。季腾轻轻戳了一下,那块肉突然抽动,某个以奇特姿势扭转到后面去的部分弄哒一声扭了过来,然后,在扭过来的那块焦黑条状物之中,有什么鲜红的东西转动了一下!
季腾大叫一声扔下玉箸,发现那焦黑中猩红的一点,似乎是眼睛!
而且,还在持续看着他!
冷汗从他额头渗出,而当那块条状的东西扭过来之后,季腾突然意识到,这玉盘里的东西,似乎是只——鸟的形状!?而那条状物,似乎就是别直过去的鸟脖子和头?
季腾突然想到了什么,比如他被吸入空洞之前听到的一声尖叫,他声音都带上了颤音,试探着问:「钩星?」
那焦肉上的鲜红眼睛,本已污血般混浊,听到这声呼唤,突然又动弹了一下,还睁大了些,直视着他。
片刻之后,猩红的颜色,突然变得更浓烈了些,慢慢地,季腾意识到,这不是颜色改变,而是一层水雾在积聚;钩星似乎豁出一切,挣扎着,抽搐着,黑色枯柴般的鸟爪微微颤动,试图勾住什么,稍一动弹就寸寸断裂开来;最终,痉挛了许久,一滴水,从那猩红的眼睛部分滴落,从那焦黑干枯的身体上滑下,重重地,滴在季腾心上!
季腾惨叫起来!
为什么,已经焦成这样了,还有眼泪可以滴出?
为什么,就因为放我进入吗?这只是我的过失,却要它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
微笑的总司刑,面无表情的刑修,都太可恨了!而趴在这里,趴在他们的重压之下的自己,也是一样可恨!
季腾心里有什么在翻腾,震得他浑身发抖,要爆炸了!
他腾地跳起来,直扑向眼前的刑修。
季腾心里,也并不认为自己真能抓住刑修,他做好了被踹开,被一耳光扇开,被法力弹开,被总司刑抓住,甚至被刑修的侍从用刀戟扎成刺猬的心理准备,他根本什么都无所谓了!
然而当他的手真正抓住了刑修的前襟,视线对上刑修水波不兴的眼瞳,手心里传来丝织润滑的感觉时,反而觉得不真实。
四周一片寂静,也许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次,有人以要打刑修的姿势抓住了他的前襟。
近距离的,季腾觉得,刑修的嘴角,似乎轻轻一扬,感觉就要露出笑容来似的。而刑修的右手,慢慢抬起来。季腾确实是眼睁睁地看着刑修抬起手,刑修的动作并不快,但奇怪的是,季腾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自己的身体动起来,无法放开手中的闪亮衣襟,也无法躲开刑修的手。
这就是,神和人之间,永恒的距离吗?
就算自己凭一时之血气,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打破了这个距离,然而现在看来,更多的是刑修放他过来,就像猫捉弄老鼠一样,放开你,看你能跑多快,跑多远,看你能否更加取悦于我。
否则,为什么,总司刑和侍从们一片安静,只是看着而已。
季腾手腕上传来冰冷的触感,刑修的右手搭上了他的手腕,果然,刑修的身体跟他这个人一样冷。
季腾颓然地放开手,不论力量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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