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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旧上海晨曦-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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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踢踢踏踏,是朱丽脚踩拖鞋回房的声音。
  
  “看书?”等朱丽走后,柳彦杰揶揄,“你在看什么书?金瓶梅?”
  
  “够了,我们之间不该做这种事!”柳晨曦显然找回了暂遗的理智,“柳彦杰,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
  
  “你现在说这话?”柳彦杰逼近他,“刚才在干什么?你敢说,你真的没有想过和我那样吗?”
  
  “柳彦杰,我是你长兄,”柳晨曦不接他的话,厉声问道,“你告诉我,长兄意味着什么?”
  
  柳彦杰不说话。他心中焦躁地像干草堆里起了把火。一方面他不停地骂自己畜生,告诫自己适可而止。另一方面他又极想要柳晨曦,想睡他,想得发疯。
  
  柳晨曦逼迫他看着自己。柳彦杰觉得此刻柳晨曦眼中的自己是那么龌龊。柳晨曦缓缓地说:“我知道,我常年不在上海,很多时候是你在支撑这个家。哪怕现在我回来,仍是你掌控着大局。更多时候可能你比我更像个长兄。但是,无论怎样,我是你大哥永远不会变。长兄是什么?是和你有血亲关系的哥哥,是家里的半个家长、半个父亲,长兄的责任是保护家中的兄弟,关爱自己的兄弟。我们之间只能是一种家人的关系,严肃的关系!我们之间不只有道德,还有血缘的约束。”
  
  柳彦杰转过身,呼吸急促。因为是男人,所以不能有多余的念头。甚至他们还是家人的关系、严肃的关系!这是柳晨曦的拒绝,明明白白地拒绝。
  
  柳晨曦生硬地转了话题:“二妈希望你能再找个女人结婚。”
  
  柳彦杰回身,狠狠地望着他。
  
  柳晨曦沉默,最后只说了句:“你明白的。我的意思。”
  
  “你别后悔!”柳彦杰咬牙切齿地说。
  
  屋外,鞭炮声依旧此起彼伏。柳彦杰甩上门,退出了他的房间。
  




15

15、第九章全 。。。 
 
 
  第九章
  
  正月十五一过,柳彦杰去了外地。朱丽请了几个牌友到家里搓麻将。红屋又回到年前的日子。
  
  那夜后柳晨曦担心柳彦杰不再准备实现之前对医院的承诺。柳彦杰却并没有停下找房的事情,只不过他不再亲自出面,而是把事情都交给了陈琦。陈琦陪柳晨曦在沪西走了好几回,三天前终于定下了劳勃生路靠近戈登路的一栋房子。
  
  柳晨曦答应过原先一同在北平工作的朋友,只要他在上海把事情办妥就与他们联系。信是一周前寄出去的,今天来了回电,对方直接将电话打到家,倒是柳晨曦没预料到的。两人约了下午三点,在新雅茶室见。
  
  三点不到,柳晨曦赶去新雅。
  
  正是吃下午茶点的时候,柳晨曦的车到四川路上的新雅时,门口已有不少人。罗烈为他开门。下车后,这个白俄混血的年轻男人开车去找车位,柳晨曦则走上二楼茶室。
  
  新雅的茶座不多,柳晨曦做好了等座的打算。没想到临时有茶客退出雅间,柳晨曦省了等待的时间。他点了一壶云雾,又额外叫了两份点心。
  
  朋友来的很准时,正三点踏进茶室。一袭中山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模样很清俊。
  
  “林牧,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到上海了。”柳晨曦站起来。
  
  林牧浅浅地笑。“之前我们说好,只要你在上海把医院办起来,我还有其他人都会来帮忙。我收到你的信,通知了其他人后,就先过来了。”
  
  “坐,快请坐。”
  
  两人落座。
  
  女招待端着茶过来,为二位先生倒茶后,退出雅间。
  
  面对朋友,柳晨曦直言不讳:“医院一下办怕有些难,很多事情要做。部分设备还需要买新的,资金不够,人手也不够。资金,我会再想办法。人员方面,最缺的是专业的医生。能有你们帮忙真是太好了。另外,我准备回聘一些原先在医院工作的老员工。”
  
  柳晨曦揭开茶盖,一股淡淡的茶清香,他继续说:“人员管理制度方面,我想请你帮忙制定。”
  
  林牧气质儒雅,书香门第出身,比柳晨曦大五岁,虽然平日言语不多,看起来内向,但在工作上却出人意料的雷厉风行。林牧喝了口茶,说到:“之前我学修了管理,也在北平的医院做过事。我先把他们的那些写下,然后根据我们需要的修改。等这些做好,我们再讨论。”
  
  “这样最好,”柳晨曦说,“我原先工作地方育婴堂的主任也愿意帮忙,到时我请他也为我们指导一下。”
  
  林牧自然也询问了些其他关于的医院。柳晨曦想既然要共事,有些东西瞒也是瞒不住的,他同林牧坦白了华丹成为赌场的事。林牧个性内敛,哪怕生气,面上是从不表露的。他只说了句:“有人选择生存,有人选择生活。你二弟是个很会生活的人。”林牧缓缓拿起茶杯,一口喝掉里面的茶。柳晨曦怕提起柳彦杰,一说到他,心里就会莫名的黯然。
  
  柳晨曦按了电铃,招唤女招待加水。“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公共租界爱文义路上的公寓。”
  
  爱文义路上多是花园洋房,公寓也是较好的公寓。听林牧暂住在公共租界,柳晨曦放心不少。
  
  新雅茶室的点心做得精致。女招待也很漂亮,脸蛋是鹅蛋的,皮肤白皙,手小巧而莹润。新雅算是上海滩上较为上层的茶室,除了茶叶好、点心精究,不少茶客还冲着里面的女招待而来。茶资一般五到六元,在普通老百姓看来是有些贵。来这里喝茶的,大多是租界里条件比较好的人。
  
  雅间内干净清幽,过去文人喜欢在这边品茶做文章,后来商人也爱到这茶室谈生意。柳晨曦和林牧在新雅坐了一个小时,倒也喜欢上这边的气氛。
  
  两人正说着话,外边传来一阵不平常的喧闹。柳晨曦忙问送点心的女招待,发生什么事。女招待面色不好看,小声告诉。隔壁雅间招待了三个日本军,一个日本宪兵看上了里面的女招待。“姑娘替他们倒茶,日本人拉住她的手不肯放,后来又要……”女招待虽然没说下去,但后面的意思谁都懂。
  
  外面闹得越发厉害,已有不少茶客退出雅间,柳晨曦和林牧随之走了出来。东面的雅间外站着两个穿日本军服的男人,其中一人手里还拽着个姑娘。姑娘是不愿意的,硬是扭过头。那男人用力揪住她的辫子,将她的头拧向自己,刺刺的胡渣磨蹭着姑娘的脸,嘴里满是污言秽语。愤怒的国人不少,大家将怒火压抑在心中。
  
  柳晨曦注意到雅间内还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他已经穿上了西式大衣,从敞开的外套里,柳晨曦看到了与那两个日本军相同的军装。柳晨曦看他的时候,那男人也正好转过头。
  
  柳晨曦觉得他眼熟。
  
  那男人对他笑了笑。
  
  柳晨曦想起他就是那个能说中文的日本人。他心里盘算,说不准能和他讲些道理。将林牧留在走道,柳晨曦一人走近雅间。刚走到门外,不知从哪里冲进一群日本宪兵,把柳晨曦团团围住。
  
  “在公共租界,做这样的架势,会不会太不把工部局放在眼里了?”柳晨曦望着里面的男人道。
  
  “这一定是误会。”男人用有些生硬的中文同他说,随即撤下那群宪兵。
  
  男人将柳晨曦请进雅间,并让他称呼自己伊藤。“如果,你想让他道歉,那是不可能的。”明显伊藤清楚柳晨曦要和他说什么。
  
  日本人这两年在上海横行霸道,连公共租界也对他们避让三分。“只要您的朋友能不伤害任何人离开新雅,我们这边不会有别的要求。”
  
  “他只是想让那女孩唱个歌。”伊藤慢条斯理。
  
  “这里是茶室。伊藤先生一定知道茶室的女招待只给客人倒茶递点心。”柳晨曦并不信他们只要姑娘唱歌。
  
  “她出雅间的时候是哼小曲的。怎么到了里面就不能唱了,”伊藤笑了起来,眼神中浑然找不到上次在中药店中看到的严肃,全然是风月。
  
  “那么说伊藤先生和你的朋友既然已经听过了?不瞒伊藤先生,方才她走过我这边的雅间时,我也听到了几声。实在难比上海滩上那些金嗓子,”柳晨曦又道,“如果伊藤先生真想听歌,百乐门、大都会这些日子请了上海滩上最红的歌女助兴。夜里,伊藤先生和您的朋友去那边听歌,会比在这种小地方尽兴的多。”
  
  伊藤的目光粘在他身上。“我们刚来上海,对这边还不太熟。”这话是说给柳晨曦听的。
  
  “刚好我前些日子因为生意上的事去过一次百乐门。哪天伊藤先生有时间,我请伊藤先生一起去。”柳晨曦摆出息事宁人的姿态。
  
  伊藤不作声,盯着柳晨曦看。伊藤是什么都知道的。只不过日本人这几年自负惯了,对的错的黑的白的,他们说了算。这群不懂规矩的人,成了定规矩的人。
  
  “记得你说的话,”伊藤看了看怀表,带上军帽,“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你们继续喝茶。”
  
  伊藤一个指令便带走了那两个闹事的日本军。临走他还回头看了柳晨曦一眼,那目光依旧是粘着的。
  
  茶室重新活跃起来。
  
  “怎么样?那个日本人说了什么?”林牧第一个快步走向柳晨曦。
  
  “没什么。暂时是没事了。”柳晨曦微笑道。
  
  日本人走后,被欺负的女招待,心里的弦一松,倒在女友身上呜呜哭。她没忘要向柳晨曦道谢。柳晨曦走前,她用自己的工钱换来一碟点心,送到他手里。柳晨曦收下点心的同时,给了她小费。底层的百姓赚点钱到底是不容易的。
  
  柳晨曦出新雅的时候,罗烈已经将车停在门口等他。虽然柳晨曦没打算将茶室的事情同他说,但恐怕他已经从招待那儿得到消息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巧等在这儿呢。将林牧先送回爱文义路上的公寓,柳晨曦打算去沪西看过新购的设备后再回家。
  
  之后的日子过得特别快,一下就到了二月底。柳晨曦辞去了育婴堂的工作。主任与他之间相互都有些不舍。主任说以后只要有事都能找他,柳晨曦则非常感谢主任,道今后一定会常回育婴堂看望大家。
  
  接下去的日子,柳晨曦忙着为医院聘人,加上调整设备之类的事情,让他略感劳累。只是这劳累也是窝心的劳累,不觉得辛苦。忙碌让他暂时遗忘了柳彦杰。甚至柳彦杰是什么时候回的家,他都没注意。
  
  直到这天,朱丽闹着要让两个儿子陪她去辣斐德路上的辣斐戏院看戏,柳晨曦才如梦初醒。
  
  柳晨曦和朱丽出门时,柳彦杰已经站在门外等了不少时间。他神情淡漠,穿了一件藏青色大衣,脖子上围了条浅灰色羊毛围巾,脚上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他先为朱丽开了车门,又转到柳晨曦这边,自始至终彬彬有礼。柳晨曦在他身旁擦身而过时,特意向他望了一眼。他瘦了,柳晨曦想。柳彦杰专注地盯着车门,没有抬头。
  
  辣斐戏院外贴了几张海报,柳晨曦知道今天上演《葛嫩娘》。
  
  戏院里看戏的多,朱丽事先订了票,位置还不错。那边已经坐了一位时髦的太太。朱丽今天带了新买的蓝宝石项链。她上前和她打了招呼。听她们谈话,柳晨曦知道那就是朱丽的牌桌女友张太太。张太太也挂着一条项链,还带了一个年轻人。朱丽和张太太之前就约好了过来看戏的。两个女人在开戏前相互虚夸一番。她们坐在中间,柳晨曦和柳彦杰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柳彦杰从上车到进戏院一直没说什么话,柳晨曦看出他情绪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
  
  戏很快就开演了。
  
  故事讲的是明末清初时期,一个叫做葛嫩娘的女子曲折传奇的一生。其间不同人物在民族危亡前的不同选择,被演绎地惟妙惟肖。沦为妓女的将门之女葛嫩娘面对清军将领博洛富贵荣华的诱惑不为所动忠义抗清,昔日风尘姐妹微波为求平安循声附会苟且偷生,明朝监司蔡如蘅倒戈清军助纣为虐。当葛嫩娘痛斥汉奸蔡如蘅卑鄙无耻时,戏院里的人无不拍手称快。
  
  “看明白了?”柳晨曦小声问一旁认真看戏的柳彦杰。
  
  “看明白了。”柳彦杰稍稍抽动了一下嘴角,“在讽刺我这种人呢。”
  
  “编剧本的、做道具的,还有这些演员都不容易,全是担着风险的。”柳晨曦感叹。
  
  “不真的闹出事情,当局不会管。”柳彦杰不甚在意地说,“目前,老百姓也只能在精神上得到胜利。”
  
  “他们抓住民众的心,暗示他们怎么去走该走的路。有了精神上的富裕,才有后面的一切。”柳晨曦不相让道。
  
  “走什么路自己决定,不是靠别人指挥。靠人指引的路,走不长久,”柳彦杰想了一会儿,说了四个字,“人各有志。”
  
  柳晨曦一方面认为他说得并没错,另一方面又觉得他是在为自己的奸商行为狡辩。再说下去怕是会争吵起来,柳晨曦决定结束这场不愉快的交谈。
  
  台上演得生动,台下看得认真。柳晨曦发现二弟一直注视着台上的人,好像要把每个动作都印在眼珠子里。要是在过年前,柳彦杰是会时不时看他的,甚至有可能借着盖在身上的外套将手探入他的腿间。柳晨曦知道他是有那个贼胆的。柳晨曦开始怀念那时的日子。撇去物质背景所涌起的纯粹感情,以柳晨曦这样的年纪,再遇到,是极不容易的了。柳晨曦很久没有悸动的感觉,他是愿意沉湎于那种飘然的情调中的。就好像他曾在书院中默默喜欢过一个女同学,两人常在老梧桐树下看书。一切都是从小心翼翼地试探开始。他轻轻触碰女孩的手背,女孩佯装没有察觉,红着的脸却透露出她小小的心意。年轻时的浪漫,哪怕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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