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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笑解金刀-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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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场各人目睹着官船上浓眉老者的现身,俱显现出恭谨神态,纷纷打躬请安,执礼甚恭。
    公子锦心里一怔,一时弄不清什么路数,却见自己船上先时盘查的那个小武官已向着来人老者大礼唱诺,打千请安——
    “唐大人,您老亲自来了。”
    浓眉老人哼了一声,不待移船靠近,身势轻起,呼……一片云彩样的轻飘,已到了对方般上。
    起如飞云落似白鹤——好俊的一身轻功。
    公子锦由不住心里一惊,那是因为老者身手堪称惊人,初临乍见,怎么也没有料想到,对方阵营里竟然还隐藏着如此高明的人物。
    思忖中,这位“唐大人”已迈着鹤步来到近前。公子锦乃得看清了对方那一副大异常人的长相。
    双颧高耸,两耳招风,黑如墨的一双浓眉之下,那一双细小的眼睛如睁似闭,衬着过大的一个狮子鼻,模样可真有些“不俗”。
    四目相对之下,公子锦顿时心里一惊,尽管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然而眼前老者的这副尊容,他可是记忆清晰,一个念头随地自心底升起——
    “飞天鹞子”唐飞羽。
    那一年在福建武夷山武林盛会,此人锋头甚健,由于其出身所代表的大内皇差身份,致使与会者无不测目,敬鬼神而远之,此人也就越发嚣张招摇,最后逼使“铁马神木门”的头子“云飘飘”亲自现身,乃得将此人击败,负伤而遁。
    公子锦其时随师与会,目睹经过,留有深刻印象,是以一望即知,此人乃大内“十三飞鹰”之首,平素为清朝皇室效忠,专为其主子干那铲除异已,杀害汉人的勾当,对于一些前朝不甘臣服的孤臣遗老尤其心狠手辣,赶尽杀绝,江湖道上无论黑白两派,只要略存义气,无不恶其伎俩,视为雠仇,想不到竟会在这里见着。
    因知此人日前为攻打临江寺,亲布“六六出水”阵势,设非为杜先生等一干高人识破,联手对付,后果不堪设想。猛老方丈在此役为其毒药暗器所伤,几至性命不保,可见其人之毒恶伎俩无所不用其极。
    传说此人在与猛、忍二位方丈大师的联手对抗里不慎负伤挂了彩——观诸眼前对方这般模样,当知伤在左臂,言之不差了。
    面对着对方这个元凶大恶的忽然现身,公子锦内心大为激动,真恨不能立时动手,施展全力将之毙于船下,既知其左臂负伤,自是机会难得。无如眼前公子锦重任在身,却又期期不可为之。
    那名小武官形色严谨地向着来人抱拳执礼道:“卑职已经查过了,什么都没有,大人请放心。”
    唐飞羽那一双细长的眸子扫向公子锦,后者抱拳躬身,一副生意人胆小怕事模样。
    拿人钱财,为人消灾。
    小武官上前一步说:“回大人,他是做绸缎生意……是去办货的,因为怕——”
    才说了一半,“唐大人”一伸手就止住他,不叫他再往下说了。
    公子锦人长得斯文,由于前此在扬州混迹商场,多少学了些生意人的习性,对于绸缎市场,颇不陌生,眼前面对着唐飞羽这等十足官场却又不脱江湖黑道习性的人物,却是要十分的仔细小心,略有不慎,万难逃脱对方那一双观察精锐的眼睛。
    “这几天打……仗,不好走……小人才起了个早。”赶忙又低下头来。
    唐飞羽哼了一声,举步向舱内步入。
    小小蓬船,一目了然,只有叠置的铺盖,别无长物,他却偏偏还不放心,迈着方步,在舱内来回走动起来。
    登时,小船在他的走动之下,开始大大摇动起来。
    公子锦心里为之一惊,一时弄不清对方这是在干什么,却不禁为对方深湛的内力暗暗赞叹。不要看这小小一个动作,若无三四十年精湛内功造诣,万难施展。
    这艘船,虽说吃水不大,亦可载客二三十人之多,一个人即使施展全身之力,也难能使之在水上摇动,眼前唐飞羽竟然在走动举步之间,使之动荡如此之剧烈,功力之精湛,可想而知。
    眼看着这艘蓬舟在他走动下左右摇动,忽而又改为前后摇动,总之随着他脚下不同的踩踏方位,船身即作出不同方位的摇动,起先不过是微微晃动,随之越来越剧,竟至浪花飞卷,船身一如在惊涛骇浪中的大肆摇动起来。
    唐飞羽忽然停止了走动脚步,却是摇摆的船身并不因为他脚下的停止而中止动荡。唐飞羽双脚分跨,右手平伸,渐渐地止住了船身的摇动,那一双细长的眼睛如睁似闭,脸上神采分明似在细细品味感觉着什么……
    公子锦忽然明白了。
    原来这老头儿是在借助船身的起伏摇动之势,运用特殊的感官能力在测判船身眼前的载重量如何,换句话说,如果这艘船上载有任何过重的东西,透过船身上下左右的起伏摇动,绝不同于一艘空船那般轻松,从而也就能自其中猜测出些什么……
    所幸,眼前这艘船上除了几个人外,什么东西了也没有。
    小武官几乎栽倒了,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
    “大人……这是……”他吃吃地道:“是不是还要到舱底下去瞧瞧?只怕底下太小又湿……”
    “用不着。”唐飞羽摇头说:“下面什么也没有。”
    目光一转,盯向公子锦,缓缓走近道:“这里的绸缎生意我都熟,你是哪个号上的?”
    公子锦道:“苏州太和兴、下南村的张三爷都有来往。”
    唐飞羽点点头表示知道,一双眼睛只是在公子锦脸上打转,他似乎已警觉到了对方的不落凡俗,偏偏公子锦的一双眼睛就是避免与他眸子接触——
    这其间,正是公子锦留下了仔细小心。
    一个武功精湛的“练家子”,大都有一双深邃明亮,菁华内蕴的眼睛,外人或许并无所觉,内行人却是一望即知,所谓,“气练天庭,神藏日月”,日月者眸子也。
    眼前唐飞羽何许人也,公子锦焉能不对他心存小心?
    唐飞羽哼了一声:“你姓什么?叫什么?”
    “小人姓常,常大春。”
    “常大春,口音不是本地人呀!”
    “小人是福建泉州人,一直在外面跑,口音也就杂了。”
    唐飞羽点点头,不动声色道:“你刚才说到太和兴,当然知道这家买卖眼前已经盘给了外人。”
    “小人知道。”
    “嘿嘿!”唐飞羽进而探刺道:“新主子是……”
    公子锦心里一惊,这风声他曾有耳闻,那些日子在扬州假充绸缎商人,经四方茶楼管事与麻四先生的暗中安排,也曾与本地商人有过几度酬酢,是以有所耳闻。眼前商场,最是嚣张,足跨绸缎盐市黑白两道,最吃得开并且最引人测目的当属那位徐七爷了。
    “大人指的是徐七爷?”公子锦赔着笑脸,依然不与他眼睛正面接触:“他老人家足跨盐绸两市,如今的买卖可是越来越大了。”
    这么一说,顿使这位大内神鹰卫士首领不再多疑了。事实上那个叫徐七的人,正是依仗与他有着一份特殊的交情,这两年黑白通吃,就连附近州府,也因“十三飞鹰”的特别招呼,无不青眼相加,听令其买卖坐大,财源广进。
    徐七爷知恩图报,唐飞羽坐收渔利,这一份关税的银子,也就可想而知,当然不是小数目了。
    公子锦察言观色,也就知道自己所猜不错。
    唐飞羽目光注视着他说:“跟你打听个人你可知道?”
    公子锦垂首弯腰,连声称是。
    “燕子姑娘,”唐飞羽说:“这位姑娘你可知道?”
    公子锦心里一动,立刻点头道:“听说过——大人说的是小扬州那个卖唱的姑娘?”
    “对了,就是她!”唐习羽说:“你们认识?”
    公子锦摇头说:“小人哪里认识,那是七爷相好……听说他常去捧场听唱。”
    “不对吧。”唐飞羽冷笑着说:“这位姑娘大非寻常之辈,据我所知,她——哼哼,你可知道她如今的落脚处?我倒想看看。”
    公子锦故作不解道:“咦——她不是一直在小扬州的‘八音画舫’上卖唱么?”
    “嘿嘿,姓常的。”
    忽然唐飞羽往前走了一步,蓦地右手探出,直向着公子锦肩上直拍下去。
    公子锦一惊之下,本能地向后一缩,唐飞羽掌式落空,不禁为之一怔,却在这一霎,耳听着一旁大船上人声喧哗。
    有人大声喊着:“救火呀!拿奸细。”
    即见先时唐飞羽所乘坐的大船上冒出大片火光,随着火光起势浓烟里,一条人影倏地拔空直起,燕子般地轻巧,直向着另艘船上落去。
    公子锦眼光犀利,只见来人青巾扎头,身材曼妙,由于平日相交甚捻,相知最深,虽只是惊鸿一瞥,也已认出她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不是那位燕子姑娘又是哪个?
    设非是这位姑娘,别人也万难有如此身法。
    眼看着她腾起空中的身子,一起而落,随着妙手轻累挥哧——地打出了一掌火药暗器,直向着对方水师阵营的船上落去,一时间火光迸射,人声大乱。
    唐飞羽爆喝一声:“好丫头。”
    脚下力点,嗖地纵身而起,直循着对方乍然现身的身影追了过去。
    一追一蹑,霎时间已是百十丈外。
    船上各人俱看花了眼,公子锦却是心里有数,向着看直了眼的小武官道:“总爷——你老行行好,让我走吧。”
    小武官“嘿”了一声,不耐烦地挥着手:“都是你惹的事,快走吧……走走走。”
    一面挥动手上小旗,喝令前面拉开浮栅,公子锦有惊无险,就这么乘乱出来了。
    老周小江不待招呼,扯起风帆,加速前行。
    前行数十丈,才不闻身后人声。
    公子锦心知肚明,设非是燕子姑娘的及时现身,诱开了唐飞羽这个大敌,自己还真是一时不易脱身。看来这位姑娘一直都不曾离开自己左右,必要时现身为饵,引开了敌人,不早不晚,恰到好处,真好险也。
    小江脸现惊喜道:“好险呀,那位姑娘好本事,要不是她忽然出现,我们就走不了啦!”
    公子锦说:“刚才那个姓唐的,是当今朝廷大内十三名飞鹰卫士中最厉害的一个,虽然受了伤,依然了得,幸亏是杜姑娘及时出现,要不然,动起手来,我们虽然不见得怕他,可是却为此坏了大事。”
    小江怔了下说:“那位姑娘她也是咱们庙里来的?”
    公子锦点头笑说:“她就是我们刚才说到的那个燕子姑娘,她的轻功极好,姓唐的未必能追得上她。”
    小江“啊”了一声说:“原来她就是燕子姑娘,嘿!她的大名这里无人不知,我们只知道她歌唱得好,出了大名,却不知道她还有这么好的功夫。”
    公子锦说:“这位姑娘是一位了不起的侠女,唱歌只是她的一个掩饰……不过经此一来,她是再也不会去唱歌了,你没听见吗?刚才那个姓唐的正在打听她呢,看来他们已经对她留意了。”
    老周在一边答腔道:“那可怎么办?燕子姑娘要是落在他们手里那可就危险了。”
    公子锦一笑说:“她的本事大了,你们大可放心。”
    话声方顿,即见一艘快舟自身后拍浪而至,速度至为快捷转瞬间已来至眼前。三人先以为是官兵追赶来了,再仔细一看,才知道不是的。
    ——那是一艘平头高帆时下流行的快速渔舟。
    何谓快速渔舟?
    原来本地水面,因江速流湍盛产一种行速极迅的梭子鱼,为捕此鱼,附近渔民因而特别设置了此种快舟,渔捕方式花样翻新,不是用“网”而是用“钓”,钓鱼方式亦非用传统的鱼饵,静待鱼儿上钩,而是采取快速甩竿,随钓随起,鱼线上多至数钩,既无鱼饵,全仗钓者身手利落,眼明手快。梭子鱼群出没之时,多在黎明日出前后一个时辰之内,错过此时,再不会出现,钓者为捕此鱼,第一要务,便是对时间的至切把握。
    往日,这类快舟多为精于此道的老手十数人,人手一竿,沿舟散立,中间亦由精于此道的“快手”多人,专司接鱼起鱼,所谓的“切斩”,钓者快速起竿后甩,接者眼明手快,“切斩”亦须恰到好处,两者配合,天衣无缝,江舟快速,紧跟着鱼群,蹑追不舍,此刻红天碧水,银鳞波刺,可谓奇观。
    却是眼前快舟“钓者”仅为一人,“切斩”一人,舟子一人,全舟一共就此三人。
    站立在船头的这个钓者,瘦高鹘立,上身着一件盘领茶色粗布敞衣,下身着皮围裙,一双大袖高高挽起,妙在双手持竿,一路急行,紧追着梭子鱼群已至眼前。
    公子锦原以为清军快舟追来,心里还有些紧张,俟到看清了是只渔捕快舟,才自放心。
    过去在太湖这类渔捕,他也曾见过几次,钓者人手一竿,鱼群来时,长竿飞卷,银鳞跃空,那等场面,确是生平少见之奇观。却是像眼前身后渔舟,钓者双手持竿,独自一人追蹑钓鱼的场面,还是前所未见的新鲜,不觉一时大大引发了兴趣。
    旭日东升,光彩绮艳,直渲染得水面万紫千红。忽然传出,“鱼来了!”即见打身后上游疾流处,蓦地涌现出一片色泽碧绿黑忽忽的东西,才见时不过方圆丈许,定眼再看,已扩及整个水面,红日渲处,锦鳞云诡,波彩瑰丽,直耀得人眼花镣乱,才知道果真是鱼群来了。
    此时,那艘平顶快速鱼舟,已自身后疾赶而前,近到几与公子锦所乘之船并列而行,伫立在船头的那个瘦高老者,目睹及此,哈哈大笑了两声,招呼着船上同伙道:“小子,看仔细了。”
    一面说时,即见他双手运竿,左右开弓,长竿甩处,银线如蛇,已向超越船身疾行而前的水面鱼群落去,却只是一沾即起,长长鱼线上已咬钩鲜鱼数尾,如此左右交相运施,却把挂满梭子鱼的鱼线甩向身后,即由身后那个手法熟练的快手,快速把鱼儿取下,两者配合得恰到好处,手法一致,堪称绝妙。
    伫立船头的高瘦钓者,身手绝妙,双竿运施,挥洒自如。妙在竿梢的鱼线,飞行空中,舒展伸缩有如龙蛇,快慢随心,双手轮换,配合无间,手法之娴熟、老练,几至天衣无缝。
    公子锦一经入目,心中由不住为之怦然一惊,情不自禁偏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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