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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网配之独家授权-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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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长长吸一口气,动手拔下面前那瓶酒的软木塞,倒了半杯,一饮而尽。

    沈雁的目光这时候抬起来对向他,却也只是默默看着杯子里的酒一点点空掉,到底一言不发。

    裘天扬紧紧蹙着眉喝完,然后把杯子往桌上一撂,借着酒精把最不想说的一段说出来。

    “我那时候远远没有收敛自己的性子,特别是进网配圈,有了那么些小粉丝后,人也张狂起来,决定要好好教训你之后就表面上继续笑呵呵地说要帮你克服你的言语障碍,实际上却一直暗暗等着看你怎么出丑。”

    “但是我没料到你那么认真,踏踏实实地跟大家一起配,老二他们一个个都很喜欢你,反而让我看到自己的短处。我当时……和现在这个铜雀台非常相似。自己知道自己声线的优势,并以这个优势悠哉悠哉地在圈子混日子,粉丝们的溢美之词让我自以为是起来,对配音根本不上心。所以当我看到你居然真的在正正经经练习、对戏、我就……更加想击溃你。”

    他顿了顿,声音带颤。承认这段过去的过程比他想象中的更艰难,更可耻。

    自己说出来才知道自己当时的行径有多恶劣——

    “我,从来不让你有机会配主役,每每都把剧本里最龙套最没人要的角色丢给你,甚至还找一些……有私生子情节的本子丢出来让你配,听你在sk上对戏的时候频频出错,自己就在屏幕前痛快。”

    他这时伸出手,想再倒第二杯酒。

    沈雁忽然牢牢用手扣住了那只酒杯,没有让他碰。

    “够了。”这是沈雁今天晚上第二次说这句话,仍是淡淡的没有味道,可这一次分明多出几分压抑。

    裘天扬怔怔看着他挡在自己面前的手,目光沉浮不定,焦点并不在那只手上,而是恍恍惚惚地在杯子在灯下的反光里打转,字句也有些散。

    “当我知道你是一个同志的时候……还特别高兴地跑去告诉舅妈,说你绝对不可能抢你妹妹的继承权了,因为你没办法给沈家传宗接代。”

    “我,对这个性取向的人其实本来没什么歧视的,因为cv里面有不少这样的人……当时我会这么说,目的出于替舅妈排除了一桩心事的心理,可我没想到……没想到她会把这件事在舅舅他们面前当众抖出来侮辱你。”

    沈雁的唇微微一动,语调像一张白纸一样没有任何感情的痕迹:“我就是我,她说出来也好,不说也好,我只会是我自己。”

    正如高三那年,那个女人第一次发现他的存在,闹到学校里面闹得人人皆知他是一个私生子的时候,他也没有否认。

    因为事实即是事实。

    谁来说,什么时候说,以及对谁说……都改变不了这些铁铮铮的事实。

    “现在的我也跟以前的我一样。我不需要爸爸认同我,不需要他干涉我人生的抉择,不需要他的任何财产……”他的眼睛定定望着裘天扬,呼吸因为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而微微急促,沙哑地一字一句道,“但有一样东西,我绝对不让。”

    裘天扬怔了怔。

    片刻后,他脸色微微苍白地笑了笑,笑得很难看。

    “你是说你长大的那间房子吗?”他问,十指用最大的力气死死相握。即使这样也掩盖不住他的狼狈,“那间……在姥爷住院期间,我差一点点听从舅妈的意思,把你从里面赶出来的房子吗?”

    这时,沈雁突然间一下子站起身,双手陡然抓住他的领口,狠狠把人从座位上揪起来!

    “只有这个,只有爷爷留给我的回忆你们不能夺走——”

    他的手紧紧拽在对方领带的领结处,在抖。

    声音也在抖,说不清是因为想起了老人过世时的那种悲痛,还是那时候被沈家的人拦在病房门外、在冰冷冷的地板上撕扯挣扎着想进去见老人最后一面的深深绝望及愤怒,一行泪水忽然压抑不住夺眶而出,匆匆掉落。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

    裘天扬脑子里嗡嗡一响。

    面前的人那一行泪比任何质问都尖锐,在他胸口上重重锥了一下似的,一股又酸又苦的味道从那里溢出来涌上喉咙,强烈的负罪感让他的眼眶也渐渐红了一圈。

    “……不会有人,再碰那间房子了。”他哑着声音说,“永远都不会——”

    沈雁听到这句话时微微一颤,粗喘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双手恍恍惚惚一松,裘天扬便跌回到沙发上。

    经过刚刚情绪的积累和爆发,沈雁仿佛被掏空过一次,脚底仿佛踩在沼泽地上,浑浑噩噩地后退两步,虚脱似地缓缓坐回到原来的位置,脸色苍白,眼睛还有些红,双手按到上面一言不发地轻轻擦拭了半晌。

    而裘天扬全程就只是石头般一动不动,领带和领口都弄乱了,一副落魄的模样,亦没有动手整理,表情空洞地久久看着地面一个不存在的点。

    “当年……我给你寄的那封信,你,从来没有拆开过对不对?”

    他忽然木然地问了一句。

    沈雁的手的动作顿了顿,没出声。

    当年,他把自己锁在老人离开后空荡荡的屋子里,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人都不见——尤其是沈家的人。

    电话线拔掉了,电脑上的sk和qq软件也统统卸载了,完全把自己关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默默对着老人的遗物一日接一日熬下去,心如死灰。

    他知道门外一直有人在匆匆敲门,也知道那是谁,所以根本不会去开。

    他知道后来电话线接回去以后,有一个北京区号的号码曾经天天打来,他也根本不会去接。

    他知道一个月后自己终于再次打开楼下的信箱,那沓厚厚的信件当中有一封沉甸甸的信,寄给他的。会寄到这里的信从来都是寄给他爷爷的,知道他住在这个地方而且会给他写信的几乎没有第二个,所以这一封信来自于什么人,他也知道,但是至今没有打开过,锁进抽屉一锁就是几年。

    “你果然连拆都不想拆。”裘天扬“呵”地一声苦笑,在灯光下仰起头,一边手胡乱抓进头发里,把本来就颓废的样子弄得更加颓废,“……你是不是不想见到里面的内容,不想见到‘对不起’那三个字,是不是觉得事已至此才说这些,很虚伪?”

    回答迟迟未至。

    多多少少能猜出信件内容,多多少少都会有那三个字。但,并不是因为觉得虚伪,而是因为他当时已经不想再和父亲这边的人有任何往来了。

    “当年如果没有你送我去医院,我都不知道爷爷病危,如果你没替我拉开那些人,我可能真的见不到爷爷最后一面……在这件事上,我必须谢谢你。”沈雁缓缓开口,声音像被砂砾磨过一样又干又涩,“虚伪的话……根本不会在行动上表现吧。”

    裘天扬听到这里,刚刚都能忍下来的流泪的冲动不知道为何忽然拦不住了,怔怔地就掉了一颗出来。

    他匆匆抽一口气,拿手抹了两把。

    “因为,舅舅他,亲口告诉我了。”他的呼吸不规则地起伏了一会儿,总算稍稍得以平定,吸了吸鼻子说,“他发现我在暗暗和舅妈合伙计划把你赶走的时候,他自己找上门……对我说出了当年的真相。”

    男人是一个非常心高气傲的人。心高气傲的人,往往也不屑于说谎。

    男人也是当年所有事情的主角。

    所以男人说的话……才是真相。

    “当我知道你妈妈并不是什么第三者,当我知道……你是无辜的,而自己是一个混蛋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那时候沈雁一个人在外地实习,老人不愿意把自己生病并且病重的事情告诉孙子,因为一旦自己辞世孙子一定会无依无靠,一定会非常难过,想咬咬牙撑过去。而沈家上上下下也没有一个去通知沈雁,男人的元配甚至想借沈雁不在本地、老人奄奄一息无法做主之际将人彻彻底底从沈家赶出去。

    从男人那里听到真相的他匆匆从北京飞过来,在那座陌生的城市里一遍遍问人,一遍遍找,最后才在当地一间兽医实习的检疫所找到了人。

    可是,如此一来无异于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

    “当你在医院得知我是谁的时候,你看着我的那种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一辈子都记得自己铸成的错。

    一辈子都注定背负着罪恶感而活。

    他惨然地笑笑:“我一度认为你永远都不会再跟我说话。”

    即使去多少次,那道门也是紧紧闭着;即使打多少次电话都打不通或者没人接;即使在sk和qq上留多少次言,也没有收到过一条回复;即使惶惶然寄出了那封信,也终究石沉大海。

    沈雁从来都是一个有求必应的人。所以当他不再“应”了……自然是一刀两断的意思。

    沈雁走了,他也没有勇气对杨诫他们说出真相,连出现都很少再出现。配音团队中渐渐失去核心成员的维系,在每个人都有不同生活压力的状况下,到底还是各奔东西了。

    即使他自己一个人在别的网配策划那里接剧,配音这件事情本身也总是唤起他心里面对沈雁的内疚,久而久之什么也配不出来了,于是草草地清空一切,结束了他曾经骄傲过的“快马轻裘”的时代。

    “那之后过了两年……舅舅他找到我,托我把这个交给你。”裘天扬一边喃喃,一边从口袋里慢慢取出一串钥匙。

    沈雁的目光落在那串钥匙上,和当年一样微微蹙了蹙眉。

    “他说,你一定不会见他,但是可能还会见见我……”裘天扬的拇指在钥匙上局促地打磨,上面错错落落的槽口和他那时候的心境一样忐忑,“我当时人都已经站在门口了,却完全不觉得你会打开门见我一面,不过我错了。”

    打开门,也仅仅是打开门而已。

    在短短的十厘米间距中,许久不见的人默默立在门后,一双眼睛冷漠地看着这位来访者,和来访者手上的那串钥匙。

    ——你是来告诉我,我不能在这里继续住下去,要把我赶到别的地方去吗?

    ——不是……

    ——那你走吧。

    短短的三句话,连让他恳求的余地都没有,那扇门便沉沉关上。

    “但是,至少你的态度从以前的见都不见,变成愿意见我一面,”裘天扬苦涩地笑笑,“我想……或许有一天,还能和你坐下来面对面好好谈一次。”

    沈雁这时候轻声说:“现在我愿意听——你说吧。”

    裘天扬闻言怔了怔,随后抿了一下唇,似乎要先把自己声音里面的细微颤抖稍稍压下去,再开口。

    “我今天并不是来替自己申辩的,错了就是错了,我没有话说。”

    “……你当年有你的立场,而且你不知道实情,”沈雁话语中的情绪很淡,却很平定,刚刚那一时间的激烈感情如同撞上礁石后的海浪慢慢退去,只留下一片平平坦坦的沙滩,“比起我这个陌生人,你当然会选择站在你亲近的人那边。这很正常。”

    裘天扬没有立即往下接,默默坐了一会儿,然后再次伸出手给沈雁倒上一杯水。

    手还有些打颤,不过还是牢牢端住了水瓶,慢慢斟到满。

    现在,他心里也有东西慢慢在填满,满溢。

    “那封信,”他忽然回到这个话题上,说话声和把水推过去的动作一样轻,“你回去之后拆开看看吧。里面除了我对你写下的那些话,还有一份……那间老房子的房产证明书副本。”

    沈雁愣了愣,赫然抬起头看着他。

    裘天扬淡淡一笑:“姥爷过世后,舅舅不顾舅妈反对,把房产证上面的名字改成了你的——我只是想让你看看这些。而你至今仍在房子的问题上对我处处戒备,我就知道你从来没有拆过那封信了。”

    沈雁定定看了对方半晌,这才微微垂下眼,无言以对。

    这时裘天扬又把手中那串钥匙轻轻放在玻璃桌上,推到那杯水旁边,一同陈列在沈雁面前:“还有这个。两年前我没办法好好向你说清楚,而且……两年前的你八成不会接受,所以,今天我又把它带来了。”

    钥匙是普通的房门钥匙,一式两份,在灯下隐隐折射出银白的光。

    “除了那间老房子,这也是舅舅给你的,”他缓缓道,“是他自己在北京购置的一套房子。因为不想让舅妈知道,所以舅舅一直把这套房子寄存在我名下,希望有一天可以借我的手把它悄悄转到你手里。”

    “我不要。”沈雁的回答很轻却很坚决。

    他不想要。

    他想要的惟有那间老房子,即使用一辈子辛苦工作挣的钱去向沈家的人买下来也可以,然而现在已经不必这么做了。除此之外,他不需要那个男人再给自己任何东西,尤其是物质上的——

    裘天扬似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什么态度,并没有意外,只是低低叹一口气。

    “有些话我想说——”

    尽管没有立场说,可是不说出来到底对不起自己的心。

    “这些看起来也许像舅舅在用钱收买你,施舍你,但,我想说……有些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世上真的会有那么一些人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表达自己的愧疚,特别是舅舅那样心气高的人,在他的观念里、在他那一代人的价值观里面有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用物质来体现,并不代表他认为你是一个用钱就可以摆平的人。他只不过……从来不懂得如何去说‘对不起’。”

    时间能改变许多事,许多人。人有时候到了一定年纪后才会回头回顾自己一生所做过的种种荒唐事。

    “舅舅今年都五十多的人了,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悔恨过。”裘天扬缓缓把话说到底,“当然,世上没有用‘后悔’一句话就能一笔勾销的债,只是每个人偿还的方式不同罢了。”

    沈雁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裘天扬继续道:“我……曾经听蒲老师向袁老师提起过,说她想招你到她的学校去念本科,然后今天跟归期聊的时候他也说他明年年初要调职到北京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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