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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令我像花一样盛开-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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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她已经习惯了做罪人,不用再拉其他人下水。
     程睿敏被噎住,半天做不得声。过一会儿他象是明白了什么,脸上忽然绽开笑容。
     那个笑容竟让谭斌感觉辛酸,即使在暗影里,也能看到他眼底透出的如释重负。
     积攒多日的薄怨渐渐融化,她心一软坐在他身边,轻声问:“出了什么事?”
     他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睛。睫毛的阴影似黑色的蛾翅,静静驻留在面颊上。
     “那允许我猜一猜,签了一份重要合同?”
     程睿敏忽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谭斌拉拉他的领带,“这条领带,至少已有三年历史,三年中所有隆重正式的签约仪式,它都会出现。”
     那是一条登喜路,深蓝的底色上,四处散落着小小的白色R字,他英文名字的一个字母。
     程睿敏牵牵嘴角,象是在笑,“谭斌,你太敏感了,简直可怕。”
     这就算是默认了。
     至于那条领带,并不是谭斌的敏感,它曾是公司八卦里生命力最长久的秘密。
     每次看到它出镜,她都忍不住暗笑,觉得款式巧合得惊人,也自恋得惊人,和他平日低调的风格,完全不搭调,他却毫不在意地戴着它招摇过市。
     “那么,你们代表处注册升级分公司了?”谭斌追问。
     代表处是没有资格签订商务合同的,所以她才如此猜测。
     “你猜的,全中。”程睿敏迟疑片刻,终于开口,“我们刚和众诚公司签了一份frameagreement,双方在StrategyLevel进行全球合作。”
     这下轮到谭斌大吃一惊,“你们和众诚?”
     众诚也是此次普达集采的入围厂商之一,算是本地供应商中的领军人物。
     “是,本公司在中国大陆的一个program。”
     “Oh;really?”谭斌张大眼睛,困倦顿时飞到九霄云外,“你不会蒙我吧?挺大的事,怎么事前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之前的消息,是封锁得比较严密。两个小时前才正式签字,最迟后天,应该就能看到新闻了。”
     “就是说,从此你们要高举民族产业的大旗,铁了心支持Local公司了?”脑子里仿佛有火花闪了一下,她还没有抓住,那点火花又熄灭了。
     “可以这么说。上次CEO来中国,费尽心思才让他意识到这点,当时就拍板定下的基调。欧洲的研发中心,年后可能要搬一部分到中国来。”
     “这些天你一直在忙的,就是这件事吧?”
     程睿敏点点头,神色间并不见多少喜庆之意,“折腾几个月总算落停。今天的感觉很奇怪,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为了今天的结果,上海、北京、欧洲三点一线,四个月内他飞了无数趟,差点把命扔在一万米的高空航线上。
     谭斌垂下视线看着自己的脚尖,“明明是件好事,您怎么意兴阑珊的?”
     “有点感慨,你应该能理解。十年前这些本地企业起步时,饱受跨国公司的打压,十年后我却要靠着他们的青睐,才能跨过中国的行业壁垒。”
     对他的郁闷,谭斌深表惊异,“看来您的身份转换还没有完成,程首代,哦不对,应该荣升程总经理了,忘了恭喜,您现在不再是汉奸和洋奴,您已经弃暗投明回头是岸了。”
     程睿敏看着她差点笑出声,“挤兑我?”
     “小的不敢。不过和内资合作,磨合期注定很长很痛苦,我对您致以万分同情。”
     程睿敏还是笑,“你说得对,可这是大趋势,不可逆转,整个行业遍地黄金的传奇,已经彻底结束,如今的市场,不再是十年前的中国,总要有人先行一步。”
     谭斌依然在消化这个消息,不过她真正想的是另一件事,“正好评标前众诚的利好见报,这时机选的,啧啧,你们用心真险恶。”
     “两码事,我们的合作方向是海外市场,你别往一块儿瞎琢磨。”
     “哼,司马昭之心,得了,以后咱们就彻底是两条船上的了。”
     “谭斌。”程睿敏拉过她的手,“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现在说点儿别的行吗?”
     他的唇印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凉,却格外轻软柔腻,谭斌心口一荡,要说的话便堵了回去。
     他摸索她的脸,满心苦恼,“想见你,见了面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谭斌轻轻叹口气:“很不幸,我也是。”
     两人之间真正有了开始的条件,反而都拘谨起来,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什么,只好拿不相干的话搪塞。
     她看着程睿敏,程睿敏也看着她,面面相觑片刻,他张开手臂,把她裹进自己的风衣里,紧紧抱住。
     触摸到他衬衣下透出的体温,谭斌突突乱跳的心脏顷刻平静下来。
     他一直给她踏实的安全感。
     犹豫一下,她伸手搂住他的腰,把头搁在他肩膀上。
     他的脸贴在她的脸上,那是寒风里唯一感觉到温暖的地方。
     程睿敏低头,小心翼翼地吻她,因为得来太辛苦,有不能置信的错觉。
     谭斌的回应有点慢,却比他激烈。
     他呻吟一声,按着嘴唇躲开她的牙齿,“你干什么?”
     谭斌说:“我讨厌你!”
     他压着声音低笑:“讨厌我是这种待遇?那求求你恨我吧,我求之不得。”
     谭斌一个呸字只吐出半声,又被他堵住了嘴唇。
     “谭斌,”他在她的耳边低声说,“有人在看我们。”
     谭斌说:“再看就管他收费,不能免费娱乐他。”
     程睿敏大笑,捏捏她的鼻尖,“你这个家伙。”他停一停,“不过你总算肯笑了。”
     谭斌摸摸自己的脸,好象肌肉是开始软化,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
     她在心里嘲讽地笑笑,以为需要很久才能从负疚里走出来,原来这么快就已经释然。
     可见人情薄如纸,世间并没有永远这回事。
     她刻意离他的身体远一点儿,“换个地方好不好?我觉得象处身西伯利亚。”
     程睿敏为她竖起大衣的领子,“太晚了,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谭斌问:“你不是还有话要说吗?”
     他低头想了想,“好象该说的都说了,至少今晚能睡着觉了。”
     “就因为签了个破协议?”
     “你说呢?”
     谭斌冻得直哆嗦,不打算和他耍嘴皮子,“那我走了。
     “先别走,商量件事。”程睿敏一把拽住她的手,再次拉进怀里。
     “说。”
     “我要你的时间,每天一个小时,中饭或者晚餐,你自己选。”
     谭斌答:“不可能。”
     “那么一周三次?”
     “一次。”
     “两次?”他也相当执著。
     “好吧。”谭斌无奈,不再讨价还价,“那就两次,不过时间由我定。”
     但随后的一段日子,她并没有遵守自己一周两次的约定。
     程睿敏提前透露的消息果然见报。MPL内部开会讨论,认为会给众诚公司的技术标加分,但不会对最终的结果有太大影响。
     MPL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完成技术方案建议书,以及向总部申请最大的折扣。
     日日周而复始的数字游戏,枯燥而乏味,似乎永远也望不到尽头,到了后来,每次看到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谭斌简直有呕吐的冲动。
     和程睿敏见面,就成了唯一的调剂。他的电话一来,她的心先就飞了过去。
     其实见了面也做不了什么,有时候她赶时间,他为她带快餐来。明明胃口不佳,她还是象吃药一样勉强下咽。
     偶一抬头,见程睿敏正怔怔地盯着她。
     她诧异地问:“怎么了?”
     他不说话,只是理理她的鬓发,过一会儿说:“我心疼。”
     谭斌的嘴和牙齿停下了所有动作,低头看看咬了一半的三明治,嗓子就有点哽咽。
     她咳嗽一声掩饰过去,勉强笑笑,“真肉麻!”
     他一声不响搂过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
     他沉默,她也不想出声,唯恐破坏这一刻的静谧和温存。
     车里只有低低的音乐声在隐约回旋,是那首《Answer》。
     Iwillbetheanswer,Attheendoftheline,Iwillbethereforyou,Whytakethetime,Intheburningofuncertainty,Iwillbeyoursolidground……
     空灵的女声音色纯净,如耳边的低语。
     车窗外就是使馆区附近的街道,枝头尚未脱落的梧桐叶,遮蔽了路灯的微芒。
     他的衬衣外套了件羊绒背心,细软的羊毛蹭着她的脸颊,温煦贴心。
     她听到他的心跳,一声接一声,低沉而规律,令她心神安宁。
     可惜如此相处的机会也并不多,更多时候她累得东倒西歪,吃完饭精神一放松,说着话就睡着了。
     他无限容忍她,把车停在她办公室附近,坐在驾驶位等她睡醒一觉,再送她回去。
     谭斌的歉意越来越深,他也很忙,但仍肯陪着她浪费时间。
     每见一次面,他眼下的阴影就似加重几分。
     谭斌揉着他的眉心,“合作很难是吗?”
     “嗯,”程睿敏闭上双眼,“观念太多冲突,几乎天天都在死磕,我快把这辈子的耐心用尽了。”
     他的手放在她的膝盖上,手指修长,但毫无血色。
     谭斌握住他的手,“真对不起,“她说,“抽不出太多时间陪你。”
     程睿敏笑笑,却不大介意:“这是小事,非常时期我愿意迁就,不过亲爱的女士,请记着,欠我的,我保留追加利息一起偿还的权利。”
     他只有一个要求:“私人时间我们可否不谈公事?”
     “好啊。”谭斌一口答应,“那我们就来谈谈,那回在塘沽,你先用色相极尽引诱,然后再挖人墙角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
     程睿敏立刻顾左右而言它,“哎,纳斯达克指数今天居然下跌了十个点……”
     谭斌气得牙痒,但对方不肯配合,她也无可奈何。
     比这些略大一点的事,却让她紧张。
     他打算带她去见一个人。
    正文 第63章
     更新时间:2010…8…30 10:18:59 本章字数:7010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见什么人这个问题,只有泡泡同学猜对袅。擦汗,这么偏僻的冷门,你是怎么想到的?乍听到这个建议,谭斌吓坏了,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不觉得太早了点儿?”
     程睿敏忍笑看她一眼,“你想到哪儿去了?又不是带你去见公婆,探探病人而已,至于吓成那样?”
     “是亲戚?”谭斌表示讶异。
     “不是亲戚,是这些年真正关心我的一位长辈。”
     谭斌发觉此刻他脸上苍茫的神情似曾相识,就象当初他离开MPL,满眼万念成灰的凄惶。
     她曾因那个表情而心动,如今却情愿它永不再出现。
     提前安排好工作,下了班她上车跟他走。
     程睿敏的车停在公司侧门一百米外。这方面他一向小心,不愿给谭斌带来任何麻烦。
     谭斌走过去,头发已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她先用发卡盘在头顶,对着镜子照一照,觉得露出尖尖的下巴,形容过于单薄,又把头发放下来。
     程睿敏从未见过她如此怯场,不禁惊奇。
     谭斌尴尬地解释:“我一向没有老人缘。”沈培母亲留给她的阴影,实在太深了。
     程睿敏拍拍她的头:“我喜欢就行了,你怕什么?放松放松……”
     谭斌只能依单照办,“好吧。”
     下班高峰,北二环上照例堵得水泄不通,遇到红灯能排出三百米外。
     程睿敏见怪不怪,停车间隙索性取出报纸翻阅。
     谭斌也凑过去靠他肩膀上,掀到后面的娱乐八卦和文化版,漫不经心地浏览大标题。
     她的目光突然定住,许久不能移动。
     有条不显眼的新闻映入眼帘:青年画家沈培拍卖旧作,所得款项尽数捐献甘肃省希望工程。
     她本能地缩回手,神色有点僵硬。
     程睿敏没有留意到她神情的变化。前方变灯,长长的车龙开始挪动,他放下报纸跟上去。
     谭斌挣扎半天,还是取过报纸,把那条新闻细细看了一遍。
     新闻中说,沈培的一幅近作,《最远的距离》,会上备受关注,以42万的价格落槌,创下此次拍卖会,也是他个人作品的最高价。
     文章最后提到,沈培将于年底受邀赴法,作为青年画家的代表,参与筹备中法艺术家的交流展览。
     那幅画,旁边就附有照片,青绿的底色,层层灰暗蔓延,纠缠的枝蔓间两张模糊的人脸,谭斌再熟悉不过。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什么?
     泰戈尔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
     沈培卖掉这幅画,等于彻底埋葬了过往的一切。离开她,他竟象火鸟一样开始重生。
     谭斌收起报纸,转头望向窗外,忍不住微笑,却笑得苦涩而难堪。
     后来一路她都没怎么出声,直到目的地。
     一直听说雍和宫附近的胡同里,藏着不少精致的四合院,外面却看不出一点端倪。
     见识过眼前这一家,谭斌完全相信了这种说法。
     高槐深院里日影暗移,满院秋荫萧瑟有声,进门处一座玲珑的雕花屏风,紫褐明润,透出不动声色的富贵之气。
     主人是位六十出头的老太太,收拾得干净爽利,举手投足透出一股知性和优雅。
     程睿敏恭敬地叫“干妈”,态度异常亲昵。
     路上谭斌已经知道,她就是程睿敏那位过世发小的母亲。
     她带两人去厢房的小客厅,一路嗔怪道:“睿敏你天天在忙什么?不是我病了,都见不着你的人影。这姑娘是……”
     谭斌立即乖觉地微笑:“阿姨,叫我谭斌。”
     她看看谭斌,客气地笑:“小谭是吧?我听严谨说了。”
     程睿敏马上问:“严谨来了?”
     “可不是,那孩子比你跑得勤快。”
     程睿敏赫颜,“干妈……”
     “没怪你,知道你忙。你看看你的脸,都快跟墙一个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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