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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等等灵魂 李佩甫著-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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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我说话是负责任的。如果不信,你身在省城,可以去看一看……”

井口稍稍沉默了片刻,说:“我相信。不过,时间来不及了。下次吧,下次,
我一定去看看。”——这话里,分明已包含着送客的意思了。

江雪仍纹丝不动。

井口有送客的意思,可客人并未起身,他只好把茶杯往前推了推,说:“请,
请喝茶。”

江雪说:“谢谢。”说着,她两手捧着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小口,就那么捧
着小茶盅,出人意外地、似有所思地、喃喃说:“你们,北海道的鱼片,真好吃。”

井口说:“哦,那的确是一道美味。江小姐,你对日本,也有了解?”

趁着机会,江雪说:“井口先生,时间虽然有些晚了……可我,还是想给你
讲一个与日本有关的故事,你愿意听么?”

井口一听说与日本有关,虽然有些勉强,却还是说:“请讲。”

江雪说:“1932年,有一个年轻人远渡重洋,到日本东京的帝国大学去读书。

他在那儿读了四年书,毕业归来时,带回了一位美丽的日本妻子。这时候,
他这位日本妻子已经怀孕了。回到中原不久,他的这位日本妻子就一胎产下了两
个儿子。由于这位太太思念故土,就分别给两个孩子起名一为:梦樱;一为兆樱。
樱花的樱……“

井口听着听着,有些入味了,禁不住说:“梦樱,兆樱,太美了。后来呢?”

江雪接着说:“后来,战争爆发了……由于种种原因吧(时间关系,我不多
说了),这位日本太太离开中国的时候,很想把孩子一并带走。可是,她的婆婆
不让。最后,好说歹说,只允许她带走一个,梦樱或是兆樱。两个孩子,只能带
一个,您想,她的母亲自然是悲痛欲绝,肝肠寸断,母子连心哪!其结果是,梦
樱跟母亲走了,兆樱留下了。”

井口急切地问:“那,后来呢?”

江雪又呷了一口茶水,象在梦幻中似地说:“后来,家道破落,再加上婆婆
恨那日本女人,那孩子自然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不过,这兆樱由于天资聪明,
最后也算是上了大学,尔后在一个学校里教书……不说了吧?我不想再说了。”

井口却仍在故事中,他一下子被吸引住了,说:“说下去,请说……”

江雪说:“上帝是那样的不公道。这兆樱,从小失去母爱。然而,在文化大
革命中,又由于这个日本母亲的关系,被打成了反革命,那境况可想而知……妻
子跟他离婚了。他独自带着一个小女儿,捡过破烂、拉过板车,过着非人的日子,
不久就贫病交加,去世了……”江雪说到这里,失声了。

井口坐在那里,直直地望着江雪,突然说:“江小姐,从你进来后,我就注
意观察你。我冒昧地说一句,我看你的作派,就很象、日本人……?”

江雪不承认,也不否认,她说:“像么?”

井口热切地说:“像,太像了。我能,给你什么帮助么?”

江雪摇摇头,说:“我个人,不需要帮助。不过,你回日本以后,如果方便
的话,请代我向那位叫和田久美子的婆婆问好。”

井口说:“她的具体地址,你知道么?”

江雪摇摇头,说:“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井口长长地“哦”了一声,说:“这就难办了……战争,给人留下了多少遗
憾。”说着,他陷入了沉思。

这时,江雪从她带来的提包里拿出了一张装裱好的甲骨文拓片,说:“好了,
我不多坐了。冒昧打扰,送你一件小小的礼物。”

井口接过来一看,立时两眼放光,兴奋不已!不过,他说:“江小姐,这,
我懂,这是甲骨文。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江雪说:“在我们中原,托人办事,是要有谢礼的。我已拜托你问候那位婆
婆……所以,你必须收下。”

井口说:“那好,我收下了。如果那边有消息,我一定告诉你。另外,江小
姐,你,真的不需要帮助么?”

这时,江雪说:“我说过了,我个人不需要任何帮助。如果说帮助,我倒觉
得,恰恰是你,需要帮助。”

井口一怔,说:“——我?”

江雪说:“井口先生,你做为中国的销售总代理,从业绩上说,是要看效益
的,对吧?”

井口点点头说:“是的,是这样。”

江雪说:“如果说,你的业绩不理想,那么,你这个总代理的位置也就坐不
稳了。是这样吧?”

井口再次点点头,说:“是啊,是。”

江雪说:“所谓的业绩,是看数字的。我这里有一组数字,你不妨看一看…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信袋,双手递了过去。江雪最后拿出的这个
信袋,可以说是一个”杀手锏“!

井口先是有点疑惑地接了过来,他抽出信袋里的一叠纸,一页一页地看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眉头皱起来了……这是一份统计表,这份统计表是非常有说服力
的,上边的每一个数字,都象是一颗炸弹!

过了大约有五分钟的时间,井口抬起头来,慎重地说:“江小姐,这数字,
是真实的?”

江雪说:“确凿无疑。上边的每一个买主,都是留有电话号码的。你可以随
时查询。”

接下去,江雪又说,“井口先生,中原是个有一亿人口的大省,它相当于一
个中型的国家。如果讲效益的话:一个日销售额只有8 台的商场,与一个日销售
额58台的商场,能比么?”

井口陷入了沉思……也许是巨大的利益,让他折服了。久久之后,他抬起头
来,说:“江小姐,我决定了,推迟行程。明天,我想想看看你们的商场,可以
么?”

江雪说:“非常欢迎。”可是,当她要站起来的时候,她却站不起来了,她
的腿已僵得走不动路了。



邹志刚从来也没有象今天这样兴奋。

举行签字仪式的会议室,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经派人布置好了。会议室里摆满
了花篮和绿色植物,显得生意盎然。铺有红绒台布的会议桌上,摆放着湿巾和各
样的水果、饮料。在正中心主要位置的台面上,摊放着两个烫金合同签约本(一
为中文,一为日文)和两支金笔……这次签约,邹志刚特意请来了市商业局的领
导。为了显得郑重,他还专门从大学里找来了一位(基本上没什么用的)日语翻
译。

上午九点钟,市商业局的两位领导已经到了。邹志刚一边陪着领导说话,一
边派人去请井口先生。他对两位局长说,签字仪式本来是十点钟开始的,领导已
经来了,那就马上开始。不过,两位领导一定要留下吃饭。两位领导都点头说好。

可是,去请井口的人很久没有回来……邹志刚一开始并不着急,他说可能是
昨晚多喝了几杯,再等等吧。两位领导也说不慌不慌。就继续说着闲话。

等邹志刚再看表的时候,已经快十点钟了!这时候他才有些慌了,在下意识
里竟出现了朦朦胧胧的“糟糕”的念头。他不敢往下想了,立刻走出会议室,准
备亲自去看看,也就在这时,去请的人终于回来了。他们跑得满头大汗,说井井
井、井口不见了!

邹志刚顿时大发雷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找啊,还不快去找!问问
黑井茶社的人,他到哪儿去了?”

立时,万花商场的人就象是没头苍蝇似的,四下乱窜……

一直到了快十一点的时候,万花的工作人员才咚咚地跑上来,说来了来了,
井口先生来了!

这一次,井口是真的来了。他是一个人上来的。见了邹志刚,没等他发问,
井口先是深深地弯下腰去,连着给邹志刚鞠了三个九十度的躬!尔后说:“邹先
生,我是来向你谢罪的。”

邹志刚听了,脑子里轰的一声,他都有些结巴了:“谢、谢什么罪?!”

井口再一次深深鞠躬,说:“对不起了,刚刚接到总部来电,关于中原的代
理权,上逢指示我跟金色阳光签约。所以,咱们的口头协议,只有取消了。对此,
我非常抱歉。不过,以后,咱们在别的方面,还是、可以合作的。我一定,争取
……”

一时,邹志刚目瞪口呆!他一下子变得非常失态,他猛地揪了一下脖子上的
大红领带,大声吼道:“你们,你们日本人怎么这样?这、这叫什么事?你你你,
不都考察过了么?你你你……早干什么去了?!”

井口再一次深深示礼,接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二百美元,放在了会议室门口
的一张桌子上。尔后,退着身子,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扭头走了。

这时候,商业局的领导也一个个从会议室里走出来,一看这情形,什么都明
白了。只听寥局长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这个老邹,怎么这样干?胡来嘛!”

说着,也悻悻地下楼去了。

邹志刚象个傻瓜似地立在那里,他的脸整个是紫的,酱紫,象压瘪了的茄子
一样!任谁也想不到,这时候,他心里最恨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苗青青。

第九章



邹志刚几乎要气疯了!

一个煮熟的鸭子,居然飞了?一桩精心策划、几经周折、有可能改变“万花”

局面的大宗生意,竟在最后一刻……被人撬掉了?他能不生气呢?他气得两
眼冒血。

再说,这事也太窝囊。如此商业机密,是什么时候泄露出去的,又是怎么泄
露出去的,他当然要查了,必查。特别使他疑惑不解的是,对方究竟使用了什么
样的“杀手锏”,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说撬就把他给撬了?

他本想开一个全商场的职工大会,动员人们互相揭发。可他又担心,消息一
旦透出去,反而打草惊蛇,那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由于知道这事的范围很小,
于是,他把所有参与的人都做为怀疑对象,象过筛子一样在脑海里滤了一遍。尔
后,第一个目标,自然锁定在跑供销的“杨八两”身上。这位绰号“八两不醉”

的老杨,分明就是个高阳酒徒。他嗜酒如命,一喝舌头就大。但他好酒好友,
人脉极广,最初的线索,也是他提供的……如果不是这样,邹志刚是不会让他参
与的。可他,却又偏偏是最可能坏事的一个人。

邹志刚经过再三考虑,把他召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尔后,足足看了他整整五
分钟……一句话也没有说。

杨八两一身肉,可那身肉给看毛了,绷得紧紧的,只觉得手脚都放得不是地
方。他站在那里,结结巴巴地说:“邹邹总,你、你找我、我?”

邹志刚很含蓄地说:“老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想给我说点啥?”

杨八两立时慌了,他发誓赌咒说:“邹总,天地良心哪!我把心扒出来你看
看吧?……”

邹志刚说:“老杨,你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我门儿清。谁参与的,怎么做
的,我全知道。我把你找来,就是想给你交交心。客观地说,事已至此,我也没
想追究谁的责任。可教训,还是要总结的。”

杨八两知道,这件事是说不得的。只要张了嘴,往下,就有你的好看了……

所以,他仍然发誓赌咒,一遍一遍拍着胸脯说:“邹总,我可不是有意推卸
责任,这里边可真没我什么事……我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邹志刚说:“老杨,我再重复一遍,我不追究责任,只是总结教训。你不要
污辱我的智慧,也不要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邹志刚一拍桌子,“我已经与井
口先生通过电话了……你要再这样说,你,可以走人了。”

杨八两怵了。他站在那里,眼珠子轱辘轱辘转着,他不清楚邹志刚到底知道
些什么……可他也不敢把喝酒时给人说的话全端出来。他也象筛沙子似的,把该
说的和不该说的在心里滤了一遍又一遍,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邹总,要说错,
我,我也不是没有一点儿。我是有错……”

邹志刚翻他一眼:“说说,错在那里?”

杨八两小心翼翼地说:“你也知道,我这人贪杯,好喝二两……可我贪杯,
从没误过事。只、只是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了。”

邹志刚轻轻地吐了一个字:“说。”

杨八两说:“那天晚上,就那天晚上,你们走后,我结的帐,晚走了一会儿
……加上我、我喝得稍稍高了点,在街头上买了包烟,耽搁了一会儿。所以,看
见了一个,‘情况’。我,后悔,没有及时,报告。”

邹志刚说:“啥情况?”

杨八两擦了一下头上的汗,说:“那天晚上,十、十点多一点,我看见有个
女子,上、上去了。”

邹志刚说:“她是谁?上哪儿去了?说清楚。”

杨八两说:“我其实也没看多清……我估摸着,象是她。她是金色阳光的副
总,也是管供销的,一小女子,哧溜一下,进了黑井茶社……”

邹志刚“哼”了一声,用嘲讽的语气说:“不是老鼠吧?还哧溜……?”

杨八两喏喏地说:“我也是,打个比喻……”

邹志刚彻底明白了。他没想到,他这么一诈,还真把他“诈”出来了。说实
话,他并没有给井口打电话。就是打了电话,井口这王八蛋也不会告诉他什么。

可他的确是打了电话,他把电话打给了北京的一个同学,让他侧面给问一问
……

结果,问出了一个信息。同学说,人家说了,一个日销8 台和58台的,能比
么?

就这一句,他知道,出卖全盘计划的,就是这个“大舌头”!他知道这样的
事,杨八两肯定不供,他不敢承认。可他,仍然平心静气地问,“你还看见什么
了?”

杨八两说:“别的?别的就没什么了。要说错,这是我的错。”他说着,心
里还有些小得意。他心里说,我多少得认一点错。我只要承认一点“芝麻”,那
“西瓜”的事,就与我无干了。

纵然是恨到了咬牙的程度,邹志刚仍不愿直接面对。他做人的风格就是:永
远不直接面对。邹志刚两手按着太阳穴,闭着两眼,很久不说一句话……过了一
会儿,他才默默地说了一句:“——去吧。”

等杨八两走后,邹志刚抓起一个茶杯,“叭”的一声,愤然地摔在了地上!

他在办公室里咬牙切齿地说,“妈的,吃里扒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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