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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为妃-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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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兰薇听得一凛,自是察觉出他心绪间的变化,离座行至案前,敛身一拜:“陛下恕罪。”

霍祁一时未开口,倒是旁边的朝臣先叹了一声:“妇人之仁,陛下切不能听。”

语中无甚责怪她的意思,重点自还是劝他不要“因小失大”。席兰薇静思片刻,抬头看向那人,笑容微蕴:“当真是‘妇人之仁’么?”

不似赌气,而是认真的请教之意。直问得那人微一怔,继而还是愠道:“朝堂之事,不容女人干政。”

“本宫不干政,只和大人一争这‘妇人之仁’之事。”她仍还跪着,抬头凝睇着对方,美目中却分明透出凌厉,甚至莫名其妙地有些居高临下之感,“大人,‘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这可不是《女诫》中言,是《大学》所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长公主是陛下至亲家人,陛下若不管她、连‘齐家’也做不好,如何治国、平天下?”她的话语始终缓缓的,却又透着涔涔冷意,顿了一顿,添了两分笑意,又道,“再深一步,越辽王与荷月长公主,皆是陛下家人,此事是陛下家事。该如何决断,几位大人听旨便是,毫无置喙之权。”

那人陡然一怒,他们还没怪她置喙,她反来指责他们。上前一步,当即便要同她理论:“你……”

“够了。”霍祁口气很轻,声音却已冷到了极处,透着分明的不耐,“此事不必再争,朕自会安排妥当。”

“陛下……”几人还要再禀什么,霍祁却扫了他们一眼,淡声道:“朕昨晚没睡好,要歇一歇。”

端的已是在下逐客令,几人噎了一噎,虽显然心中仍有不甘,终还是只能一揖:“臣告退。”

几人告退后,殿里好像一下子就空了下来。宫人们摒着息不敢言,摸不准皇帝对这妍昭仪有多少恼意。

“你就非要多这个话。”霍祁的口吻不冷不热,睇着她又道,“知不知道霍祯打的什么旗号?”

“臣妾知道……”席兰薇喃喃应道,贝齿一咬又说,“可陛下若当真舍了荷月长公主,日后就没有后患么?谁知不顾手足之情会不会就成了下一个谋反旗号……”

话至一半她一抬眼,才见他始终睇着她,眸中的冷意让她一窒,噤了声,再度一拜:“臣妾知罪……”

“都退下。”霍祁吩咐道。

宫人们沉默着齐一施礼,躬身退出。

霍祁离席起身,看着她如瓷白皙的面颊上心虚愈甚,不作声地一步步走近,每走近一步,好像都能感觉到她的心绪又复杂了一点儿。

他在她面前站定,忖度了一会儿,悠悠道:“霍祯打的清君侧的旗号,是对天下人说了个谎,却难免有人觉得这是对的,等着他清这‘君侧’……你说,若朕直接废了你,他仍不退兵,这谎话就戳穿了,可对?”

席兰薇大有一怔,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他,便见他沉着脸又道:“你再多管闲事,朕就这么办。”

“……”一时被噎住没说出话来,她黛眉一蹙,低头不言。

“呵。”霍祁轻笑一声扶她起来,道了句“知道你是为朕好”便笑意敛去,静了一静,轻喟着道,“但……此事你还是不要多管了。”

“……诺。”没有问原因,她只是轻声应了,听他的就是。

“霍祯这‘旗号’,虽是任谁一看都只是个说辞,可就是说辞,也是可大可小。”他又叹一声,继续解释着,“朝中暂未有人要求废你平乱,是文武百官还想得明白,但时日长了,朕不知会不会有人犯这个糊涂。再者……如同你担心若舍小妹性命日后会成朕的话柄一般,朕也怕你的事日后再被人拿来议论。”

他说得轻缓诚恳,言毕,薄唇紧抿,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等着她的答复。

“诺……”她点一点头,应得认真,“臣妾明白,不多嘴了。方才只是……”

只是满心都怕他顶不住压力当真不管荷月长公主、当真给日后留个后患。

“关心则乱。”他了然地轻一笑,拇指在她面颊上一抚而过,口吻便轻松了起来,“自知娘子好意,还请娘子相信为夫能料理好诸事。这份关心……”他想了一想,严肃道,“不如以点心表?”

以点心表……

自上次被劫之后,她倒确实有日子没做点心送来了,他没刻意提过,目下这话……倒像是念了很多时日了。

席兰薇有点哭笑不得,倒也应得十分认真:“诺!”。

入夜,越辽的冀城寂静中一片肃杀。

已是秋末冬初,风更加凛冽了些,刮在脸上不再温和,像是薄薄的刀片轻划而过。

“大人。”步入房中的人一揖,“布置妥当。”

沈宁手上的茶盏一顿,看向楚宣,楚宣则看向那进来禀事的人:“有多‘妥当’?”

“……”那人噎了噎,无法作答。

楚宣又问:“能保我不死么?”

那人还是没吭声。

“……所以布置有什么用?”一声蔑笑,他站起身往外行去,话语慵懒,“罢了罢了,本也不指望你们能保我的命,上次没打死我就不错了。”

十分不留面子。

城中百姓大约多多少少听到了外面嘈杂了一夜。

好在,知道战事已起,夜市早关了,也没有人有胆子出去一看究竟。

于王府别苑中“看押”荷月长公主的官兵而言,这一夜堪称可怕。

几只暗箭取了门口守卫的性命,接着,离得稍远几步的人还未来得及走近,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黑影翻入院中。

自然不敢耽搁,立刻推门而入,然则未及看清眼前情状如何,双目便一阵刺痛。

撕心裂肺的叫声叫来了更多帮手,刀枪剑戟齐备,呼啸而至时,恰又看到一道黑影从后墙跃出。

“该死,真是他!”掌事的官员已然骂了出来。早先听越辽王吩咐加强戒备、以防楚宣劫人时,就大觉自己接了个烫手的山芋,结果还真不出所料,再加强戒备也没能拦住他。

好在越辽王的吩咐也简单明了,如是拦不住,就不必顾长公主性命。

当下吩咐弓箭手准备,这“准备”并非府中而已。

一道烟花窜上天空,开出一片绚烂之后,楚宣背惊得浑身一冷。街道两旁……但凡是高些的地方,分明都有人影。

“就说不能指望他们……”楚宣念叨了一句,继而被他扛在肩上明显心惊一路却始终没开过口的人问了一声:“什么?”

“我说我们可能要死了。”他仍疾奔着,不时看一看两边,黑漆漆的人影却仍望不到尽头。

“……”肩头上的人又默了会儿,继而蓦地一使力,他半点防备都没有,她就滚到了地上。

“……殿下?!”楚宣立刻要回身去扶,她却抬手一制止,看看两边的熟道黑影,自己也想得明白,“死定了对不对?那还不拉个垫背的?”

他是奉命来救人质的,现在被人质要求拉个“垫背的”陪葬,楚宣的神色顿时复杂。

眼见二人停下来,两旁众人都有点疑惑,神经紧绷着,生怕有什么幺蛾子。

又一道烟花窜起,楚宣听到弓弦齐拉的声音。

接着,再一道烟花窜起。

纵知难逃一死,此时也只能拼了。右手拔剑挥起,左手同时“拎”了地上的人起来,利刃斩断木质箭杆的声音在耳畔响个不停,连带着身旁女子喊个不停。

挡箭中,没望挑几个力道轻些的回去,偶尔还能射死几个,多拖几个“垫背的”。

“啊……”荷月长公主又一声惊叫,任她刚才怎么洒脱,眼下见了真刀真枪也早吓得花容失色,可这一声叫之后,却听见楚宣也一声低呼。

“大人?!”她一嚇,未及问上一句,整个人便被用力掷出。耳边一阵门窗破碎的混乱,继而被摔得周身都疼。

“在里面等着!”楚宣喝了一句。荷月长公主支着身子看了看周围,是一家商铺,她在很靠里的地方,两边的乱箭都射不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霍祁:能不能少安排点兰薇在宣室殿的戏码?她总关心则乱……

阿箫淡淡瞥:你俩明明是互相“关心则乱”……

霍祁:对啊,所以……

阿箫:所以你男子汉大丈夫,有本事你别乱啊!让她自己乱就得,有一边清醒就好嘛!【拍肩】

霍祁痛哭蹲地抱头:做男人好难……

千里之外的楚宣:你有我难?!有我难?!

 第119章 二人

如果有个人能伏在霍祁怀里大哭且不让席兰薇有所不快……此人大约也就是霍祁这位亲妹妹了。

看着荷月长公主在他怀里哭到浑身无力;席兰薇除却安慰她一番以外;什么心思都没有。

她的劝慰之语温柔得体,却愈发显得霍祁眼下很是尴尬——这是在宫门口;他身为九五之尊;被怀中少女哭得泪满衣襟。

边是无奈边是向席兰薇投去求助的目光;好在她会意得快,接着便将这位妆容全花的长公主从哭笑不得的皇帝怀里劝了出来。

一手揽着她的肩头,一手从宫娥手中解了帕子过来递给她,又笑言道:“莫哭了;回来便好,不幸中的万幸……便好好在宫里住着;其他的事;陛下自会料理妥当的。”

荷月长公主点一点头;自己也努力着平心静气,过了一会儿,抽噎声终于低了,望一望席兰薇又望一望霍祁,问他说:“皇兄……现在的昭仪娘娘,是她?”

霍祁一颔首,同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沉默不言。荷月会意,也不再问,只再度看一看席兰薇,贝齿紧一咬朱唇,垂首静默。

席兰薇自将这些看在眼里,但见是霍祁的意思,也就无甚追问到底的心思。目下他烦心事多,其他无关紧要的,她遂他的心愿便是。朝中之事纵帮不上忙,也总不能添乱。

这些日子都是这样的心思,是以他不说她便半句不问,她想说的但凡他不让,她也就不说。



荷月长公主自然住在了宫里,霍祁怕委屈了她,便差遣了御前宫人去服侍。她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和嫔妃们走动很少,唯独和悦欣殿格外熟络些。

问及原因,她只说是喜欢那两头梅花鹿。大半的时间也确是和梅花鹿一起待着,席兰薇时常坐在廊下静看,三五次下来,看出点名堂来。

“她拇指上有烫伤,看形状、方向,是被煎药砂锅的把手烫的。”她一边说着一边蹙起眉头,神情紧绷,“伤很新,且今晨来时,身上分明还有点药味。”

她一个长公主,哪里需要自己煎药,更没理由帮别人煎药……

“那天心血来潮进小厨房做糕点,那么巧,给本宫搭来的饮品就恰是杏仁茶。”她越说,心中的不安就越加分明,连带着面色微白,让秋白清和直是不解。

是以荷月长公主再来时,她衔着笑意,问得直白:“还未来得及问上一问……长公主是如何逃出越辽的?”

似是被许多人合力救出来的,一路急送回长阳。其中细节,她自己没有说过,霍祁也没有多提,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越辽王不傻,当真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让殿下逃了么?”她抿着笑容,复又抿了口杏仁茶,“禁军都尉府虽然厉害,但那到底是越辽王的地盘。长公主得以平安脱险,真的没有高人相助?”

问话间,荷月长公主始终沉默至极,一口接一口地品着茶,若有所思,好像全然没听进去她的话。

“他……”凝视着她的神色,席兰薇问得很小心,“在宫里?”

荷月长公主羽睫轻抬,望一望她,复又低下头去,摇头道:“我不知道……”

“殿下怎么会不知道。”她笑容端庄,将心底的担忧掩饰得很好,“若不是他,这宫里还有什么人能劳得殿下亲手煎药?本宫这九嫔之首可该替陛下好生查查?”眼见荷月嘴唇一动,她先了一步又道,“殿下可别说是替陛下煎药,陛下是否安康本宫比殿下清楚。”

直把荷月堵得说不出话,分明地觉出席兰薇心中已答案分明,只是等着她答话确认一下而已。

点一点头,荷月承认道:“他在宫里。就在……北边的一处,离我住的地方不算远。”语中稍停,她又续道,“还没醒……”

还没醒?!

席兰薇顿觉一冷。这都多少天了……竟是一直昏迷着的?

倏尔明白了霍祁为何不告诉她他回来了,她强定了定神,问出的话却还是磕磕巴巴的:“他……他伤得如何?”

“我不知道……”荷月呢喃了一句,眼泪蓦地绝了堤,猛地哭了出来,哭声压抑,“我不知道……我什么也反应不过来,就看到他中箭了,不止一箭……直到禁军都尉府的人赶到,那边的人才不得不退了,他一下……一下就晕了过去,流了好多血……”

她回忆着,目光愈发地空洞起来,满是恐惧:“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血……沈大人找了大夫来医,但还是……还是流了好久。”她连连摇着头,似乎不愿再往下想了,又忍不住将压抑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后来他醒过……”

席兰薇略有一怔:“醒过?”

“是……他醒过,我们就往长阳赶……起初、起初我试着跟他说话,不想他再睡过去……可他还是……”

还是睡过去了,一直到现在。

至于荷月在努力同他说话间都说了什么……她简直没有勇气细问。

显而易见的,是荷月现在对她的喜好那么熟悉——她们明明刚刚见面。

“陛下怎么说……”她问着,声音中的颤意已止不住。

荷月摇一摇头:“皇兄一直迫着御医勉力医治……但是一点用都没有,这几日……已是靠人参悬着一口气了,皇兄说……说在找一位神医,但也始终没有结果……”

暨山神医?

四个字在脑海中一划,倒也没什么实际用处。席兰薇长声一喟:“本宫去见陛下。”

见她起身便要走,荷月急唤道:“昭仪娘娘……”

她偏过头,看荷月面有为难,心中又不愿再作耽搁,蹙眉直问:“怎么了?”

“娘娘别去为好……”荷月踌躇着,又说,“娘娘到底是嫔妃,皇兄他……”

“他告诉本宫,不是怕本宫与他有什么事,是怕本宫担心。”



一见席兰薇急赶而来的神色,霍祁便一脸了然,轻叹道:“还是知道了?”

席兰薇目光划过他案头的药方:“御医新开的方子?”

“是。”他一点头,手指在那方子上一敲,也难免有点灰心丧气,“估计没什么用。”

“听长公主说,陛下在找暨山神医。”她缓缓说着,细细思量着各样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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