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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亲爱的苦难-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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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年久失修,门板和窗户玻璃早就无影无踪,蛛网密布,只剩一个破烂的空壳。

两千多只小鸭,叽叽喳喳的,一下子打破了往日的宁静。

黄昏时,小纪夫妻和老伍在给鸭子放水,我被安排当伙夫——做晚饭。

我在仓库外的墙根下找了个背风的空地,拣来几块石头,把小铁锅往上一架,一个简易锅灶就搞好了。

我在附近找来一些干树枝干树根之类的柴火,往铁锅里倒进米和水之后,就正式点火做饭。

尽管我上小学时就在嫂嫂的“监督”下学会了做饭,但这样的野炊却还是新媳妇上轿——头一遭。

由于火候掌握不好,饭被我烧煳了。

还好小纪他们并不计较,一碗又一碗地把一锅糊饭都干掉了。

一连两天没日没夜地奔波忙碌,体能的过度消耗,使大家都有了一个好胃口。

晚上,小纪和老伍抱来了几捆干稻草,我们一起把稻草在仓库二楼的地上铺开,再放上草席与被子,就是一张“床铺”了。

尽管已经疲惫不堪,我们还是不能睡安稳觉,每隔两三小时就要起来照看一次小鸭,把因怕冷挤成一堆的鸭子驱赶开,防止它们挤压窒息而死;另外,老鼠也是小鸭的“天敌”,晚上稍有动静,我们就得“呼嘘呼嘘”地大喊几声,以吓唬可恶的老鼠们。

当然,晚上不可以有电灯——在浙江的那一段牧鸭岁月,我从未点过一晚电灯。

新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我在仓库里睡了十几天地铺,这是我在嘉兴最好的“待遇”了。

十几天后,小鸭们开始长大,一千多只小鸭子在仓库里关不下了,晚上就分出一部分,关在附近的一个小仓库里。

这个小仓库其实就是一间三十多平米的破屋,“住”了鸭子后,人就无立足之地了。

但鸭子晚上还得有人看——怕人偷。

我提出,由我当看守,就在仓库外面睡。

小纪不放心,叫老伍跟我一块。

晚上,我和老伍把稻草和席子、被子从大仓库里抱了过来,在小仓库门前铺开了“床铺”。

今晚咱们是真正的“天当房,地当床”了。我跟老伍打趣。

嘿嘿,老伍咧着歪嘴笑道,俺这样睡可睡过多回哩。

没办法,灯明,你就委屈委屈吧。小纪很客气地对我说。

在异乡牧鸭的“苦”,远远超出了我的想像

早春四月,南方的气候乍暖还寒,我缩着身子躺在星空下的被窝里,一直睡不着。

一轮将圆的明月在云朵间徐徐穿行,一颗颗星星在天空中时隐时现;田野上,一些不甘寂寞的虫儿们,已经在春风里欢快地鸣叫着。

我大睁着眼睛,仰望着天上那轮明媚的月亮,心里不住地涌上来一阵又一阵的痛楚和忧伤……

我在思念华了!

离家之前,我买了十几个浅绿色的信封,写好地址,贴好邮票,每个信封都放了一篇我从报刊上精心挑选的文章或诗歌。

我让友人每周帮着寄出一封,这样,即使我在浙江没办法写信,华还是能收到我的信,还是能感受到我的爱。

到了浙江后,我把汽车票、火车票也一并装进信里寄给了她。

华正在“备战”成人高考,我希望我的每一份微小的爱都能给她增添哪怕一点点的信心与力量。

在异乡牧鸭的“苦”,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早上天一亮,也就是5点多钟吧,人还没醒来,鸭子就先叫唤开了。

小纪就会把我和老伍叫醒,赶着鸭子下田。

只留下纪嫂一人,在“家”中做饭。

纪嫂做完饭后,就来换我们的班,我们仨轮着回去吃饭。

从早上直到傍晚,除了早饭和午饭的时间,我们不是在田里就是地里。

因为怕鸭子糟蹋农民的庄稼,我们得一刻不离地跟着鸭子。

养鸭一般分为两种:圈养和放牧。

我以前替家中养鸭都是圈养,较为轻松。

而这一次,我可是尝到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是一种怎样的滋味了。

没两天,我就感冒了,但我并没有去抓药,硬挺了过来。

到浙江20多天后,我们“拔营起寨”,离开了两个破仓库。

第十章 欲哭无泪(3)

附近田地里散落的谷粒、草籽,以及昆虫等天然饲料,已被渐渐长大的鸭子们吃得差不多了,我们必须换一个地方。

这儿地处平原地带,土地肥沃,有丰富的天然饲料。可以节省大量的养鸭成本,这,就是我们家乡不少鸭农每年都不辞辛苦地跑到这里来“赚钱”的主要原因。

转换营地之前,通常都是小纪先去“侦察”,确定新的“地盘”之后,再由老伍挑着行李,我们一路大声“呼嘘呼嘘”地驱赶着鸭子到新地点去。

“转移”是一桩很累人的活计。

我头戴一顶破毡帽,脚蹬快有我三分之一身高的过膝的长筒水靴,穿着溅满泥水的破烂衣裳(那时我穿的“养鸭服”都是破了洞的),手里挥着一竿“破旗”(在三四米长的竹竿末端扎上白色塑料布,用以吓唬鸭子),屁股后面挂着一团塑料雨布,这,就是我当时的“光辉形象”。

新地点近倒省事一些,远的话可就要命了,一路上要过沟过桥过河过马路,两千多只鸭子的队伍不断会出现一些不听话的“叛逆”,有时你一不留神,它就蹿出队伍之外,而鸭子这东西有一种“跟屁虫”的天性,只要有一只鸭子带头“造反”,其他鸭子就会跟着效仿,它们或是蹿进农民的秧田,把人家的秧苗搅得一塌糊涂;或是一窝蜂地往不相干的方向狂奔而去,有时我为了截住这类“叛逆”,经常是不顾前面是水沟还是烂泥田,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前去,一头栽进沟里或是长筒靴陷进泥水里或是奔跑溅起的泥水溅了一身,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我体质本就孱弱,跑到最后,常常是上气不接下气,脚步沉重得再也迈不开一步。

这个时候,我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边无奈地看着鸭子们在我的眼皮底下“造反”,心里又恨又无奈——恨自己身体不强壮,无奈是为自己作为一个人却跑不过鸭子!

一天到晚呆在田里,这滋味可够受的。平原地带风大,要是下起雨来更是要命,风先是拼命撕扯着我裹身的塑料雨衣,一撕开一点,雨水就毫不留情地往你身上灌。有时狂风大雨把鸭群惊吓得四散奔逃,我们就得不顾一切地在风雨中奔跑着阻拦鸭子,尽量不让失去控制的鸭群给农民的庄稼造成更大的损失。

这样的日子,有时一天要湿透两套衣服。

晚上,我们是鸭赶到哪里,人就睡在哪里。像原来的那两座破仓库,在我们的牧鸭生涯中是一种莫大的奢侈。

我们的行李中有围网,傍晚时分,我们找一块干燥一些的田地,把鸭子围在中间,这就是鸭子的“宿营地”。

我们呢,当然没有“特殊化”可搞,在围网旁边铺上塑料布(防潮),再在上面铺上草席被褥,就成了鸭子们忠于职守的夜间“保安”。

为图省事,我们一般不搭帐篷(也就是几根竹竿加几块塑料布),只在看天气像要下雨的晚上,才搭那并不太顶用的帐篷。

不管有没有搭帐篷,晚上突如其来的暴雨常常把我们从睡梦中浇醒,帐篷被大风刮到了一边,被褥也湿得一塌糊涂,我们只好披着雨衣,泥塑一般站在无边的风雨和黑暗中苦等天明。

即使在晴朗的夜晚,野外露宿也并非一件浪漫事儿。

野外蚊子又多又大,“嗡嗡嗡”地吵得你睡不着;即使睡着子,蚊子一叮,我常会不自觉地“啪”的一下打在自己脸上,蚊子是打死一只,也把自己打醒了。

在伙食上,我们也极为节省——小纪夫妻俩吃苦吃习惯了。四五月份青菜刚上市,两三块钱一斤,我们买不起,倒是大肥肉在当地几乎没人要,一块多一斤,我们就几乎餐餐吃大肥肉炒腌菜了。

在家乡(以及后来在北京),我曾有过“三月不知肉味”的日子,现在顿顿吃肉,岂非享受?

小纪夫妻和歪嘴老伍倒是吃得挺香,但在我就是活受罪了。

我的胃本就不好,油腻一多,就常常翻胃。一碗饭在我手里,经常吃到最后几口时,“哇”的一下,胃一阵翻腾,想呕吐却又吐不出来,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常常使我泪盈眼眶。

这些,还不是最难承受的。

到浙江后不久,一向对我客气有加的小纪夫妻,根本不顾我是“村长的弟弟”,态度一天比一天恶劣起来。

他们经常无缘无故地找我的茬,当着老伍的面骂我这骂我那,甚至我随身携带着解闷的收音机,他们也说妨碍到“养鸭大业”。

更有一次,我因口渴跑到村口去买一支冰棒,返回田里时走的是另一条小路,小纪就指责我想偷懒耍滑,我气不过,和他争辩,他甩手对我的脸就是一巴掌!

当时,我真想跟小纪拼命——尽管我根本打不过他,但我,除了在牢房里被人打过一耳光之外,又何曾受过如此的侮辱啊!

我孤独极了——就连老伍也毫无原则地站在小纪一边,甚至把我背后对小纪的不满也向小纪打了“小报告”。

我闹不明白小纪夫妻为什么会这样。凭良心说,我在浙江很卖力,很能吃苦了——我是在为家里卖力,也是为报哥哥的恩情,根本就没有过一丝一毫想偷懒耍滑的念头。

两年之后,我在三姐家,见到老伍,闲聊中谈起小纪在浙江对我的态度,老伍一语道破天机:

第十章 欲哭无泪(4)

他怕你不听他的话,更怕我歪嘴巴老伍也站在你这边,所以他要压你哩。

我恍然大悟,却又哭笑不得……

由于小纪夫妻俩对我隔三差五的“不够尊重”——而不是由于生活的艰苦,我一次又一次萌生了逃回家的念头。

那时,我身上恰好有足够回家的路费——华在信中夹寄给我一张百元大钞。

舟:

怎么样,流落他乡的滋味够你受的吧?我可不同情你,谁叫你欠人那么多,吃尽苦头也偿还不了呢,不过我老想这是不是报答的最好方式。只是,人在世上,有时候很难选择对或错的,是不是?

即使很苦,想必也该坚持到底的,我想你不希望做一个逃兵吧,当然,不做逃兵的首要条件是照顾好你所挑战鸭子(想必挺可爱的吧,我很喜欢小动物),当然,更要照顾好你自己,不然,我饶不了你。

“整天愁眉不展”,难道这就是你吗?这让我好开心,原来你也有发愁的时候。

还是开心一点吧,愁眉苦脸的样子会把自己的信心磨灭掉,有病要看医生哦,对了,你不是会开“药方”吗?你自己弄点药吃。记着没有人照顾你的时候,你就得自己爱惜自己,照顾自己。

但愿我是看错了。你说你只有15元了,真担心你过不了几天会连信也写不起,我倒不怕你不写信给我(我时间正紧,收你的信要看又得回),你那些诗友们想必很想念你呢。

请假不成,那么这个月是又可以领工资的了,寄一张钞票给你,你可以买药什么的(当然我可不是诅咒你再生病),我没空去邮局,也没心情,你不稀罕的话就寄回给我吧,我绝对能收到。

好了,没话可说了,如果来信,少吹牛皮,多讲讲那平原风光。(很美丽吧?)

华的这封看似语气平淡的信上,能看出字里行间深埋的一份真真切切的爱。

比如,两次提醒我要“照顾自己”;

比如,知道我感冒没去抓药,叫我“自己弄点药吃;”

比如,怕我身上没钱……

生活,并不是你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

尽管我没有当逃兵并不是由于华的“规劝”,但实实在在的,华的爱情,给了那时在逆境中的我,以极大的精神支撑。

真正的爱情,毕竟是有力量的。

艰难的牧鸭岁月里,我最为幸福的事就是收到华的信了(信寄到小纪的一个老乡那里,再转给我)。我也每隔七八天就给她写一封信'奇Qisuu。com书',当然,多数信是在田野里写下的。

牧鸭过程中,我经常挎一个小书包,里面最多只装一本书、一本日记本、一支笔,有空就看书,有灵感就写。

什么时候,我已悄然走近了你,来到了你的身边?

花朵在彩蝶的翅膀间翩然起舞,小草在和风的爱抚下波浪起伏。

我的天使,你是如此花朵般楚楚动人,我禁不住俯下身去;想在你鲜艳的唇上,留下一个小心翼翼的吻。

可是,那样我就会惊醒了你甜甜的安睡甜甜的梦境了,我的天使,我怎么能够?

来时的路上,我为你采撷了一千朵五彩缤纷的小花,准备亲手献给你。

这些盛开于四季的野花,采自高山、平原、湖畔、峡谷,它们知道我将把它们作为一件珍贵的礼物。

这些可爱的善解人意的小精灵,不管经过了怎样的风雨,怎样的长途跋涉,却没有一朵衰败、枯萎。

我的天使,你醒来的时候,将会在我伫立过的橄榄树下发现它们。

你将惊奇:谁,让它们排成了你美丽的名字?

这时你不必寻找我,你将在辽阔的蓝天上,听到我喑哑的高歌。

是不是因为我的离去,才让你这样泪流满面,我的天使?

其实我知道,你等待得很久的那个年轻的歌手,就是浪迹天涯的我,而我千年的漂泊,也早已满身沧桑,满心伤痕。

我是这样疲惫,我的天使,我也渴望能靠在你温柔的胸口,陪你看日出日落,让你温暖的泪水,洗净我血迹斑驳的伤口。

原谅我吧,我的天使,我不能停止我的漂泊,不能停止我的歌唱,远方的人们,他们的长夜是如此寂寞。

那么,在你忧伤的泪水中,为我深深祝福吧,我的天使。

在那一段野人般的日子里,我创作了几十首诗歌,上面就是散文诗组诗《我的吉檀迦利》中的三首。

不少作品是站着、蹲着,甚至是趴在田埂上写成的。

我给华写信,有时就直接写在日记本上,再撕下来寄给她。为了寄一封信,我常常要跑好几里路。

生活,并不是你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

我们辛辛苦苦从江西运到浙江的鸭子,不知是鸭苗病弱的原因还是不适应当地的气候,不断地有疾病发生,平均每天要死好几十只,半个多月下来,两千多只鸭子几乎损失了一大半。

这还是幸运的,没有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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