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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无忧树-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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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有福气,碰到的尽是好人……
是的,我碰到的尽是好人……可你知道不,有时候,就是因为这些好人,却会捆牢了你让你挪不开步让你不能动弹……嗯,宁可,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想离婚,可多少年了光想却没有离成,原因也就是我那个老婆……她这个人,怎么说呢,你不能说她不是个好人……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当然当然,这可能不全怨她。可是,宁可,不瞒你说,我就是因为怕人骂我是陈世美,所以才硬着头皮挨到现在……
哦?!我不意外。津生,尽管关于你的私生活,我今天是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不过,我可以猜出来,我早就猜想过了,你的婚姻生活肯定不美满……
是吗?你简直料事如神……
这有什么神不神的,还看不出来吗?所有有关你的报导和文章里,从没有提到你的家庭特别是你的小家庭的片言只字;另外,你的办公室还有其它地方,也没有你妻子的半点影子或照片什么的,要是一个幸福家庭,这是不可能的……嗯,刚才你说怕别人骂你什么什么的,其实,这是你的私生活,没有必要考虑别人的舆论。在两人世界里,你不是为别人的舆论而活的……告诉你吧,我也是个离婚的女人,嗯,我的女儿有多大,我的离婚史就有多长!那年我们在香山见面时,我告诉你我有个小女儿,现在都快上小学了,你没有吓一跳吧?
没,没有,我很感谢你这么信任我,宁可,一般这样的事,女同志从不会主动跟人讲的……所以,我分外感受了你为人的真诚……
不不,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津生,我对人的真诚也是有限度的,我并没有把我的事全对你说……津生,你知道么,你刚才说到丁湄教授,哦,我真懊悔,我那次碰到你,后来没有再记起去看她,就是因为那时,我被我的那个已经离了婚的丈夫弄得心魂不定,简直都不知道怎么过自己的日子了!我全对你说了吧,你能想像得出吗?我生女儿的时间是我们结婚后的第九个月,他竟然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而他在到了美国后,我这边的离婚协议书还没寄到他手里,他就跟人同居并结婚了——而这个二婚的妻子竟然是他从他的一个同学,不不,应该是算得好朋友的手里夺过来的——尽管他口口声声责任在那个女孩,是那个女孩追他追得太紧,他没有办法,因为他是人见人爱的帅哥!嘿……他和他那个朋友是一同去的美国,在机场,他还对我说如果他出去后变心,他会坐飞机遇空难,坐汽车遇车祸……虽然我知道他已经很不可靠早早就三心二意了,我还是拿他当亲人,听他的胡言乱语,急得我当时恨不能拿针把他的嘴缝上……可是,从他们一起出去到与那个从朋友手里挖过来的女孩同居,前前后后不到三个月,而这边,我的女儿还没降生落地!所以,自此之后,我对自己说:这世界上没有好男人!起码我没有看到过碰到过!我再也不想看再也不想碰了!我的这个前夫,以前在追我时,还把指头放在蜡烛上烧呢,要知道,他那时顶了个画家的名头,你想想,手指对于画家,就像钢琴家、提琴演奏家一样,那是何等重要!可是,又怎么样呢?所以,真正的真诚和忠诚,不是海誓山盟,不是烧指头、写血书,不是的,断断不是的!而越是那些呼天抢地的、越是那些所谓说得甜长得帅的,就越靠不住……你知道么,就在今天上午,他不知在那里打听到了我的新单位,竟然又一次把信寄到报社去了,报社同志一看,美国的邮戳邮票,忙不迭的就把这信给我送到了医院里,我真想看也不看就一把撕了,因为,我不用看就知道他会说些什么!……果然,他的这个同居者又离他而去了,又是席卷一空又是弄得他身无分文……这次,哼,他诉苦说又多了个灾难,他炒股炒亏了,亏了个底朝天还欠了很多债,他的父母亲现在也在美国同他住在一起,他根本都不敢让他们老两口知道这些事。所以又心急火燎来求我看在过去的份上,帮他一把……你说,天下还有这么无耻的男人吗?所以,今天,你一接我,我就来,我想出来散散心,找个能说话的地方找个能对谈的人吐吐这些憋闷,你知道,我到这里就这么短的时间,我谁也不熟悉,所以,我就……刚才,我还对你一股劲的装腔作势,尽说些大话,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我是想掩盖……津生,你很高看我,可我这人就是这样,看着很有本事,其实,我是很没有出息的,在自己的私事上,尤其是……你知道么,我现在这么痛骂着他,可到明天,我就会又忍不住把我所有的积蓄给他寄去的……我毕竟收入还可以,女儿有我父母带,家里又没有丁点负担,我哥哥也在美国,在收入不错的硅谷。所以,经济上我很可以,我会把我所有的余钱给他寄去的,肯定是这样。所以他就求我求出经验来了,所以就这样三番两次的……你说,他这个人怎么会这样啊?!而我,我这人也怎么会这样没本事没出息啊?!……
宁可说着说着,越发的控制不住话语,她的眼圏红了,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她用力摇了摇头,用纸巾擦去了泪水,突然说:有酒么,津生,我真想喝点酒,上次,我没对你说实话,我会喝,但不会上瘾,我会控制,因为那时我要写东西,采访写东西我根本不沾酒,其实,我是会喝酒的……
于津生连忙说:有有,我这就去拿……一回身,他从酒柜里将两只大号酒杯拿了出来,一白一红的茅台和路易十三也拿了出来。
要哪一种?
随便。宁可话刚落音,于津生就把茅台的瓶盖拧开了,他咕咕咚咚地倒出了一杯,宁可拿过来,二话不说地一饮而尽。接着又将两个杯子举到他面前:倒!两杯!
于津生点点头,他以为宁可果然是海量,刚把两杯酒倒好,宁可却将自己的杯子咚地碰了另一只杯子一下,说:这次请你也来一杯,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喝吧?说着咕嘟一声,又一下子干了。
好哇!宁可,我陪你,我也来!于津生说着,也一下子将又倒好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你不是不喝酒的吗?宁可诧异说。我记得烈烈说过你不喝酒的,烟酒不沾……
那也没有错。她是指我现在。现在,我基本上不喝酒,特别是工作和应酬时,我都让别人代劳,我们公司有这方面的专门人士……喝酒会误事,我心里很清楚。烟也不是从来不吸,但是,从下决心戒了起,就不吸了,现在很多人不吸烟的,那些大人物大老板,很多不吸烟的,你说是不是?好,今天,我是专门为你,宁可,为你这个能看得起我拿我当朋友的人……干,咱们痛痛快快地干!
说着,他一仰脖子,又是一杯。
好哇!英雄本色!原来你是真正能喝的……宁可说着,忘情地连连添了一杯又一杯。
那是当然!那天烈烈说了后,我本来又对自己下了戒令了,我要保住我在你心中的那个滴酒不沾的形像,你不是在文章中也写了么,那是男人难得的美德。是吧?说真的,我很不愿意破坏我在你心中,不不,我是说在很多人心中的美好印象……
是的,是的,当时我最佩服你的就是这,不吸烟又不喝酒,这在当代企业家不说绝无仅有,起码也属珍稀……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喝酒吸烟与美德不美德的,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邓小平是我们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可他吸烟吸得很凶,全中国人民都知道的,谁说他这一点不好?来,干!
干!反正我也不打算珍稀下去了,干,干!
哎呀,于总,津、津生,我,我可是有言在先,我这也是偶然为之,将来人家要追究责任,可不是我有意坏你的规矩,这是白的最后一杯……宁可说着,一扬手,一杯酒又见底了。
男子汉总不能输给女孩子呀,看我的!于津生干得更快。
两个人就这样说着,倒着,说着,喝着,一瓶白酒竟然见了底!
好,现在我尝一尝这路易十三,喝完,咱就……就到此为止了。宁可说着不等于津生动手,早已拿过红酒将瓶盖拧开,咕咕嘟嘟倒满一大杯,又是一饮而尽!
于津生惊呆了。抬头看宁可,只见她若无其事似的,只是两只眼睛更像涌满了泪花,晶莹透亮,在一泓水光折射下,透着说不出的妩媚灵动。
她见于津生目瞪口呆地望着她,便笑笑说:你不知道,我外公祖上就是嘉兴西塘老字号酒坊的创始人,嘉善各地、余杭都有分号的,所以我的基因里全是酒分子,只不过平日里大多时间是潜伏状态,到时候才露一露庐山真面目呢……怎么样,没有吓着你吧?于总,哎,津生,你知不知道,鉴湖女侠秋瑾,一口气能喝八斤黄酒,八斤呐!“莫道丈夫皆豪侠,英雄还让女儿俦!”听听,多豪气!
秋瑾么,当然了,她不英雄谁还英雄?她当然有资格自夸……
不不,你错了,这两句诗,是她的革命同党王金发为她写的,上面还有两句:不爱绮罗耽画楼,甘抛头颅挽神州。你那,那句话没,没有错,中,中国辛亥革命前,只,只有秋瑾称得上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的第一女杰……哈哈,八斤酒!八斤酒!……
宁可说着,又倒了杯路易十三,没等于津生说出不要混喝,她已经又把这杯酒全倒进了嘴里……
宁可,不能这样混喝,混喝要醉的……于津生说。他没有混喝,但刚才连干几杯,觉得自己的脑袋也有点发沉了。
没事没事,你放心吧,我从来没有醉过,不信你看着……说话间,又是仰头一杯!
宁可!宁可!于津生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他知道这样下去她肯定要醉倒的。便轻声而着急地说,宁可,你也慢着喝,少喝点,我们就一种酒干,不能这样混喝……他连喘带抢地夺过了路易十三。
没事没事,我不会醉的,你放心……我没醉!
宁可话没落音,脸腮就似着了火似的飞红起来,她朝他笑笑,又去倒酒,结果手一软,那酒全都洒了……宁可试着去扶那酒杯,结果她自己的头也歪下来,若不是他眼捷手快托住了她的身体,两人就差点一起摔倒地上了。
我没醉,我还能喝……她口齿不清地喃喃着。
酩酊大醉的人,最爱说的就是:我没有醉。
第二天早上八点,宁可才睁开了双眼。
虽然已醒,却没有完全清醒,当一眼看见周围的物件时,她大吃一惊。
我怎么睡在这里?这不是宏远的招待所么?我怎么睡在这里了?
她模模糊糊记起来,昨晚先是与于津生一块吃饭,是的,先吃便饭,然后喝茶,然后……聊天,对,聊了很多,聊得很晚,然后喝酒,喝酒时又聊天……然后,她就睡,不,醉倒在这里了?!后来的情景,她一点也记不起,后来好像有人把她扶倒了床上,她渴得很厉害,就喝水,好像是……对,是于津生给倒的,再后来,她就什么也不知道,睡过去了!
呀!那肯定是于津生他把她弄到这里来的……对,她刚来时,小金在,给她安排了饭,后来就走了。
烈烈不在,于津生好像说过,她要接待一个客人。后来也没见她来,一直没有出现。那么……送她扶她到床上休息的人,肯定是……于津生?!
她猛一激愣,翻身坐起,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头还是痛得厉害。
但是,她不能再躺下去了,决不能再躺下去了……
我怎么会……她揉着太阳穴,冲进洗手间……撩起冰凉的冷水泼在脸上,就像嗅了一下清醒剂似的,她终于清醒过来。
她慌乱地洗刷好后,再到卧室,便看到自己的手包,整整齐齐地放在茶几上,就像以前一样,放在一束显然是今天早上刚刚换上的鲜花旁边。
宁可拿起手包,冲出门外,便见一辆小车,与于总的大奔差不多的新奥迪,不远不近的停在门边。很显然那是等她的。
宁可走向汽车,开车的是另一个司机小张,上些日子她在这里四处跑时,多次为她开过车的小张。
小张探头对她说:宁主任,您还没吃饭吧?耿秘书说了,要等您吃了饭再……
宁可慌慌地说:不不,不用了,我现在就走……
她刚要拉开车门,身后一阵脚步声,烈烈一路小跑过来了,远远地招呼道:宁可姐,别忙,等一等!
宁可连忙摇手道:不啦,不啦,我回报社吃……小张,快走吧,我还有事呢!
她逃也似的钻进了车子,闭着眼,一声不响地瘫在了车座里。
直到送她的司机小张客气地叫了她一声时,她竟然还愣在座位上,一点没有感觉报社已经到了。
进了报社办公室,宁可马上决定,还是应该给烈烈打个电话。
抓起话筒后,她曾有片刻的犹豫,心里一直涌动着深深的羞愧,为自己昨晚的失态——说实在,她不清楚自己到底失态到什么地步。
这是最糟糕的。
她竟然与于津生一起喝酒大醉酩酊,她竟然人事不知到让于津生给扶到床上休息……他是单身男人,她肯定是东倒西歪地让他抱到床上的,她肯定是让他……她又喝水又大吐特吐,然后就那样横七竖八衣衫凌乱地睡在这个男人面前,谁晓得他是怎样……真糟糕!糟糕透顶!
不管怎样,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勇敢面对吧!
如此一想后,她对烈烈说:真对不起,烈烈,我昨晚竟然会喝醉!太狼狈了,后来可能是于总他把我送去房间休息的,真不好意思……
她觉得,自己说得很坦然,尽量地坦然。可是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点心虚,心跳得厉害。幸亏是在电话里说。否则她肯定不由地眼光闪烁,不能直视对方的眼睛——而与人交谈时与对方坦诚地对视,这是她从来有之的也可以说是根深蒂固的职业习惯。
没关系没关系,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也怨我……我昨天回来很晚,有点累就直接回房间了,没有照顾好你,要请原谅的是我!于总他……是的,他刚才出去了,等会公司还要开会,我们在等他,他九点半兴许能回来,你要给他打电话吗?不用?好,等他回来后,我们下午可能还要出发,大概是到北京吧,我听他的信呢……是的,是的,什么时候回来?我现在说不准……到时候我们给你打电话吧……
宁可想了想,才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哎,请你代向于总问好,感谢……!
说实在,她并不想问这个好,也不想感谢,感谢什么呢?既然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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