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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古穿今]凤过青山-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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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眨眨大眼珠子,一脑门子的委屈:呜呜呜呜~~~!那男人好彪悍,还那么使劲地撞老子的后背和屁股!怕怕~~~!老子还是跟你吧,小剑客你看起来比较温油~~~~
息栈乐了,用鼻尖蹭了蹭马儿的吻端。
镇三关一旁说道:“给这马整个啥蔓儿?”
息栈垂眼想了片刻:“嗯,就唤作‘赤月骕骦’吧!”
“……啥玩意儿?”男人脑顶腾起一缕白烟儿……
“《春秋左氏》有云:‘唐成公有两骕骦马’……此马毛色金红,就唤 ‘赤月骕骦’极好。”
镇三关皱皱眉,舌尖舔过上唇,张了张口,吸了一嘴的冷气,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当着一群伙计问出来:春秋左氏是啥玩意儿?骕骦这俩字,他娘的怎么写?!
给小红马起个名字也整那么多花哨玩意儿!要让老子说,就叫红骡子,或者飞骠子,不就省事儿了么!
是夜。
息栈悄悄溜进大掌柜的房间,一闪身闩上了屋门。
镇三关刚从丰四爷那里回来,此时斜靠在炕上,一脸沉思。见息栈进来,没有搭话,只是用眸子淡淡扫了一眼。
息栈将一摞衣物搁在他炕脚上:“中衣和褥单给你洗过,烤干了……明儿可以用了。”
“辛苦了。”
“你肚饿么?想吃小食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用,别麻烦了。”
息栈怔怔地看着略显沉默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还能讲什么话。
镇三关半闭着眼睛,忽然问道:“你做饭这两手是跟谁学的,咋个这般能耐?”
“唔,以前看宫里头的御厨备膳,我只是偷学了几样。”
“哦?合着你进宫是做小厨子去了?”
“……”
“小羊羔,你本事挺大,能耐挺多,老子当初没看错你。……见天还整几句文绉绉的诗啊词的,跟那丰老四简直一个腔调,烦人!”
少年的面容却阴暗下去,眼底含着淡淡忧伤,冷冷地说道:“凡以色侍人者,色衰则爱弛,爱弛则恩绝。若再不细细研磨功夫,十八般精通,如何能够留得住恩客的青眼……”
“……”男人似懂非懂。
少年转头看向大掌柜,面带凄楚。咳~~~,想当年,琴棋书剑诗酒花,柴米油盐酱醋茶,还真没有息鸾亭做不到做不好的,“艺绝六郡,色冠长安”之名,你以为是拿银子走后门儿买来的“报号”?
屋里俩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晌。
镇三关面上露出几分不尴不尬的神色,问道:“身子还疼么?”
今儿个晌午一出屋门,这男人就看见少年很吃力地从山下边儿拎了两桶水上来,躲进屋去刷洗。小羊羔走路那姿势,简直是一瘸一拐,两条腿都合拢不上似的,看得大掌柜这叫一个头疼,脑热,心虚!
息栈神情乖巧地摇摇头:“没有那么疼,好些了……”
男人于是挥挥手说道:“过几天要出山做活儿,回去好好歇着吧!”
“嗯……”
息栈默默垂下头,明晰男人不想留他过夜,也不好赖着不走,只得又灰溜溜地闪了出去。
已经强攻了一遭,也不能次次都强攻硬上,心里其实很怕,怕这男人会嫌他烦人……
大掌柜的脑子里本来还眯眯蹬蹬的,这一整天下来,宿醉算是彻底醒了。
看着少年那个略显失望的神情和纤细的背影,忽然之间莫名地烦躁不安,心思昏乱。
从未对一人有过如此这般的感触,自见了这少年第一面,就已是另眼相看,这一遭遭一回回的纠扯,在对方身上用的心思当真是不少。不知道是咋个了,就是心里总惦记着这娃子,怕他吃不好穿不暖,日子过得不舒心。
怜惜他的命苦,疼爱他的聪慧,又赏识他的才能。
现如今这人杵在自己面前,真是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本来是好好的绺子里的伙计,咋个就给整到炕上去了呢?!
晌午起身时看见那炕褥上的斑斑血迹,真是胆战心惊。他镇三关这半辈子没上过一个黄花闺女,没见过炕上有血!他自己给自己的绺子立的铁牌,不准沾良家妇女,奸淫者死罪,直接活埋!
因此就连黑狍子那兽性玩意儿都不敢玩儿野的,顶多就是手欠,忍不住了沾哪家小媳妇一些手脚上的便宜,不敢真的触犯绺规。
如今自己竟然就把这少年给上了!那混沌感觉就好象是把谁家的大闺女开了苞,搞得心里这叫一个沉重和虚弱。这小羊羔现在就跟一块大秤砣一般,坠在自己的心头肉上,剪不断扯不开的,彻底乱了方寸……
十多年了,从来没有的某一种感觉,此时从心底片片剥离,探出头来,抓挠着心房,纠结不散。
****
正月十四。
肃北县城城西最繁华热络,客流如云的岳家酒楼。
二楼的梨花窗雅座单间之内,坐着一尊肥肥白白、胖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男子头戴狼皮毡帽,身穿名贵貂皮大袄,身后两侧各站着一名身材剽壮的伙计,一个是蜡黄脸,一个是黑绿脸。仨人凑成了三种挺难看的颜色!
只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酒楼伙计点头哈腰地让进来另一路客人,也进了这雅间。
这一路为首的男子,高大宽阔的身板,上穿一件青黑色缎面袄子,露出下身的浅灰色长衫。貂皮圆帽遮住墨黑的剑眉,只露出一双明朗润泽的眼睛,在浓重深凹的眼眶中隐隐蕴含沉稳和张力。
身后也跟着俩伙计。一个黑黢黢、硬邦邦、光头圆脑的家伙,裹着一身儿的黑皮。另一个身量窄小瘦长,貂皮小帽直接遮住大半个脸,只露出浅色的两片小唇和瘦尖尖的一粒下巴。
肥白胖子咧开一口镶得参差不齐、有金有银、还透着个把漏风黑洞的牙齿,嘿嘿笑道:“镇三关,咱兄弟可是好久不见呐!别来无恙?”
剑眉男子在圆桌上坐定,摘掉了帽子,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陆大掌柜,好说好说!”
白胖子伸伸手道:“老弟,喝茶啊~~~”
镇三关道:“您慢用。”
白胖子故皱眉头,皮笑肉不笑:“哎呦呦~~~,还怕俺给你下毒?俺哪能啊~~~”
镇三关也笑了:“您当然不能。俺就不喝茶,只喝烧刀子。”
白胖子从怀里拿出个烟袋锅子,在小铜锅里填满了烟丝,拿洋火点着了,放在一嘴五颜六色的牙口之间嚼着,砸吧了几口,抬眼说道:“老弟啊,哥哥俺今儿个下帖子请你来,是跟你商量商量。这肃北、敦煌、阿克塞三个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离咱两家绺子都不远,是哈?你看看,咱这票份子,咋个分成儿,互相划出个道道来,也省得将来扯出来啥纠纷!”
镇三关砸吧了一下嘴,乐了:“陆大掌柜是想说这事儿。俺也想问问您,俺们野马南山口上那几个镇甸,最近不是都靠了您了?您这道道都自己给自家划好了,还来问俺?”
“哎呦,别这么说,俺那是看见没主儿、没靠人的店子,才给他们立立规矩,整饬整饬!老弟你要是说那是你的地盘,哥哥俺还就不去了!”
“呵呵呵呵~~~,算不算俺的地盘,陆大掌柜您拿张地图,伸手量量!就那巴掌大点儿的地方,您再立规矩,就快要立到俺野马山头上了,把俺绺子也划您地盘上得嘞!”
白胖子满满地吸了一口烟锅子,身子微微晃动,一身儿的貂皮在日光下透出华贵雍容的光泽,裹在那洗澡桶一般的身材上,愈发显得这人就是撴在凳子上的一只硕大的镶着金边儿的桶!
三层的下巴上,那一嘟噜一嘟噜的白切肉,说话的时候就跟着全身乱颤:“俺说老弟呀,要不然咱这么着,这肃北城啊以后你守着,什么沉梁峪的老子以后也懒得去……不过有一条,你以后,别进玉门!”
镇三关鼻子里哼出一声,脸一偏,回过头来倏然盯住白胖子说道:“真有你的!你把祁连山的脖子给卡住了,想掐着噎着俺?俺这日子要是过不舒坦,大家、以后、都、甭、舒、坦!”
两人互相不错眼儿地死盯着对方,四目交火,互不相让。白胖肿胀的小红眼睛对上了浓烈深刻的金棕色眸子,咻咻地喷着烈焰。
半晌,白胖子忽然笑了,摆摆手:“咳,咳~~~,咱兄弟讲话,别伤了和气。镇三关,老子有钱,你有枪,咱俩兄弟若是联手,就算他‘甘肃王’马云芳来了,也拿咱没辙,是不是?”
镇三关不置可否,没有接茬。
白胖子道:“得了得了!俺管老弟借的家伙,老弟拿来了没?”
镇三关随意搁在桌上的一只手,朝身后的黑狍子伸出二指,打了个手势。黑狍子从身背的匣子中拿出折叠起来的一杆“汉阳造”,“咔咔”几下给装配起来,递给了白胖子身边的一个伙计。
那伙计接了枪仔细检验了一番,冲白胖子点了点头,又将枪递回黑狍子。
胖子笑呵呵地问:“那,其他的货呢?”
镇三关下巴一点,努了努嘴:“后院儿的柴草车上,陆大掌柜自去拿。俺的银子呢?”
胖子眯缝着眼儿,探出了烟锅子,拿那烟杆一指:“窗台上摆着呢!老弟自去拿。”
镇三关的唇微微浮起,化作一弯俊朗的笑容,脸颊上的笑纹道道深刻。
眼角余光瞥见梨花门外闪过一道身影,立刻高声叫道:“店小二!进来!”
门外应声,店小二点头哈腰地进来了,一看屋里这六位爷个个是横眉冷对,一看就不是一群好鸟!
镇三关面无表情地说道:“店小二,去把窗台上那匣子拿过来!……搁桌上,打开,看看里边儿有啥!”
那店小二不明所以,又不敢不从,抖抖索索将匣子打开,里边儿露出用油纸包裹好的,码成一摞一摞的银元。
白胖子笑道:“咋样?老子没蒙你吧!枪到底搁哪儿了?”
镇三关却冷眼冲那店小二说道:“从下边儿拿一摞,剥开给老子看看!”
一张油纸被撕开,两头儿扣着两枚大洋,中间是一截叠得形状整齐、紧紧捆扎的草纸!
桌上转瞬间风云骤变。
白胖子右手边儿的黄脸伙计,神经像是绷到了极限,脸色暗自发白,额头虚汗,此时紧张得手指头只微微动了那一下,顿时风声鹤唳,一石溅起千层浪!
满桌的六个人如同得到了某种号令,十二只手一齐“唰”、“唰”、“唰”掏出了家伙!
那店小二听到脑顶耳边动静儿不对,待抬起头来再看,惊得“哎呦”一声,拔腿就要跑。
哪里还来得及跑?黑狍子一脚将之撂倒在地,踩在他后背上低声吼道:“别动!老实待在这儿!”
此时,镇三关的脑门子上抵了盒子炮的三根枪管子,白胖子的一把,身边儿两个伙计各一把。
白胖子的脑门上顶了俩枪管子,镇三关的一把,黑狍子的一把,左肩上还架着一把鸣凤剑。
黑狍子的另一只枪和黄脸大汉互相抵着脑瓢。
息栈的雏鸾刃顶在黑脸大汉咽喉处,却被对方一根枪管子扣住了太阳穴。
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白胖子的另只枪抵在了息栈的眉心,而镇三关的另只枪顶在了黑脸大汉的下巴上。
“咔咔咔咔”,十只食指拉动枪栓的声音。
桌下趴着的店小二顿时湿了裤子,不断抖动的身子下边儿,洇出了一小摊水。
十二把家伙,如同手拉手、转陀螺一样,杆杆不落空,将这六个人钉在了一处,哪一个也动弹不得!

注:
(1)对盘道:也叫“对对脉子”,与“碰码”一样,见见面的意思。 
28、红拂女乱世悲声  
第二十八回。红拂女乱世悲声
十二把家伙,黑洞洞的枪口杠杠地对着;十二只眼睛,阴晃晃的眸子互相死盯着,咬上了就不松口。
白胖子斜眯着眼,注意到镇三关那两只枪口指的方向,分明是想护住右手边儿拿帽檐遮面的少年。
再看看那身材细瘦的一张陌生面孔,心中一动,幽幽地问道:“呦~~~,这位小伙计哪来的?镇三关啊,你咋带个小娃子在身边儿,难不成……这小人儿是你下的小崽儿?”
持剑的人没有接茬,一只手抵着一个人,纹丝不动。
“哎呦!啧啧~~,咋还整个小刀小剑的跟咱面前比划,过家家呢!你家掌柜的买不起盒子炮给你?”
胖嘟嘟的腮帮子颤抖着,那一脸白花花的肉膘子,仿佛即刻就能滴下一摊油水来!
息栈没有吭声,帽子下边的细长眼眶,没有丝毫的水纹波动。
突然,白胖子只觉得脸侧白光一闪,搁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凤剑晃动了一下,眼前一道承风掠影的刃光晃过,还未及看清形势,那凤剑已经重新轻轻地架回他左肩之上。
这时,白胖子身前桌上搁着的那一杯残茶,茶杯忽然“嘎嘣”一声,“啪”!径自裂成了两半!
白胖子与身边儿那俩伙计,或许还有镇三关和黑狍子,五个人十只眼睛一齐呆看。只见那只茶杯竖着齐齐地绽开,裂成了两只同样大小的瓢,切口刀削一般平整,茶水和茶叶末子四溢而出,在桌子上流淌。而茶杯之下的小圆茶盘,却分毫未动,完好无损。
整间屋寂静无声,就只听得到“吧嗒”、“吧嗒”,茶水一滴一滴缓缓滴到地上。
白胖子挑了挑三角形的两撮眉毛,涨成了血红的小眼睛盯住少年:“哦~~~!老子竟然没看出来,想必你就是那位,在沉梁峪口插了快刀仙的无名剑客?嗯?”
息栈仍旧没有吭声,细致的嘴角紧紧抿住,目光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不应声就等于默认,而不讲话比讲话更有威慑力,唬得那白胖子一脸惊疑,不敢乱动。肩膀上的凤剑明明离他的咽喉还有一搾的距离,却弄得这厮如鲠在喉,脖颈上爬虱子一般地瘙痒,浑身都不自在!
白胖子不由得恨恨说道:“镇三关,你什么个意思,跟老子来真的?”
镇三关沉着脸问:“陆大膘子,你算啥意思?钱呢?”
“哼!老子不给钱又怎样?!”
镇三关唇边拢起两弯笑纹:“哎呦,咱爷们儿是干什么的?!只听说过咱出山砸窑子、分片子、吃票子,没听说过被别人吃票的!”
“你退出玉门关,让出陇西!咱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呵呵~~~,你都犯到我这党河源头、野马山口来了!老子既然报号‘镇三关’,还退出去?你让老子改名儿叫镇二关还是镇个啥啊?”说到这里,笑意突然消失殆尽,沉声说道:“这玉门关俺绝对不会退!”
白胖子勃然大怒,恶狠狠地说:“哼!别忘了你老子当年是怎么躺的!你小子也活腻歪了,想跟你老子一样,在玉门关城楼顶上被大卸八块么?!”
镇三关的面色凛冽,冰刻的双目射出寒光,冷笑一声:“哼,你试试?今儿个这里就地解决,看看是谁被大卸八块!”
双方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俩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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