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7中文网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胡雪岩1-平步青云 >

第3章

胡雪岩1-平步青云-第3章

小说: 胡雪岩1-平步青云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补州县,走路子钻上这个差使,多少弄几文“调剂调剂”,再一类就是各帮中真正的头脑:“尖丁”。

“尖丁”的身分是小兵,这还是明朝“卫所”演变下来的制度。小兵与二品大员的藩台,身分相差不知几许?照平日来说,连见椿寿的面都难,但此刻也顾不得这些官派了!要设法能让漕船开动,非找尖丁来谈,才商议得出切实的办法,所以椿寿吩咐,一体传见。

行辕借在一家富户的两进屋子,时已入夜,轩敞的大厅上,点起明晃晃的火油灯,照出椿寿的满面愁容!他居中坐在红木炕床上,两旁梨花木的“太师椅”上,坐的是候补州县身分的押运官,千总和尖丁便只有站的份儿了。

在鸦雀无声的沉重的气氛中,椿寿扯开嘶哑的嗓子说道:“今年的漕粮,到底还运得出去,运不出去?”

这一同大家面面相觑,都要看一看对方的脸色。最有资格答话的是尖丁,但以身分关系,还轮不到他们开口。

“我在抚台面前,拍了胸脯的,一个月当中,一定全数开船。现在看了实在情形,我觉得我的话说得过分了。今天一定先要定个宗旨出来,船能动是动的办法,不能动是不能动的办法。这样子一天一天等下去,非把脑袋等掉了不可。”

这是提出了要砍脑袋的警告,在座的人,无不悚然!坐在左首太师椅上的一名候补州县,便欠身说道:“总得仰仗大人主持全局,属下便赔上性命,也得把漕船开出去。漕粮关乎国家正用,今年天旱水浅,纵然耽迟,还有可说,倘或不走,那就是耽错了。”

“耽迟不耽错”这一说,凡是坐在大师椅上的,无不齐声附和。这些候补州县,没有一个不闹穷,有些在省城住了十几年,始终没有补上一个缺,穷得只剩下一叠当票,好不容易才派上这一个押运的差使,指望着漕船一动,便好先支一笔公费安家。至于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到达通州,他们不必担心,迟延的处分,落不到他们头上。

倘说漕船不走,他们便回不得省城,因为船不走,便无所谓押运,不仅万事全休,而且比不得这个差使还要坏——不得这个差使,不必借了盘缠来到差。现在两手空空回杭州,债主那里如何交代?

椿寿当然明白他们的用心,而且也知道这些人无足轻重,既出不了什么力,也担不了什么责任,所以不理他们的话,望着站在他们身后的“领运千总”说:“他们有什么主意,说出来商量。”

“领运千总”的想法,与那些候补州县差不多,只是他们不能胡乱作主,凡事要听尖丁的招呼,因而有个年纪大些的便这样回答:“请大人作主!”

“如果我说不走呢?”

大家都不响,没有一个人赞成他的主意,只是不敢驳回。但这样不作声,也就很明显地表示出反对的意思了。

在座的一个实缺同知,此时忍不住开口:“跟大人回话,还是让他们推出一两个人来,看看有何话说?”

“他们”是指尖丁,椿寿点点头,对那些尖丁说:“我看也非你们有句话不可。”

“是!”有个“有头有脸”的尖丁答应一声,请个安说:“请大人先休息。我们商量出一个宗旨,再跟大人回禀。”

“好,好,你们商量。”

椿寿坐在炕床上咕噜噜吸水烟,八帮的尖丁便退到廊下去悄悄商议,好久尚无结论,因为各帮的情况不同,看法各异,牵涉的因素很多。今年的漕运,吃力不讨好是公认的看法,但走与不走,却有相反的主张,一派认为赔累已不可免,不加不走,还省些事,一派则以在漕船上带着许多私货,不走则还要赔一笔,“公私交困”,简直要倾家荡产了。

谈来谈会,莫衷一是,椿寿已经派人来催了,只好听凭上面云决定走与不走。不过总算也有了一点协议“那就是走也好,不走也好,各帮的赔累,只能一次,不能两次。

“如果不走,本年的漕粮便要变价缴纳,户部定章是每石二两银子,现在市价多少?”椿寿问。

“这要看米的成色。”被推定去回话的那个尖丁答道:“总在七钱到八钱这个数目之间。”

“船上的漕粮有多少?”

“一共二十七万六千石。”

“那么,”椿寿问道,“就算每石赔一两二钱银子,共该多少?”

那尖丁的心算极快,略略迟疑了一下,便报出确数:“共该三十三万一千二百两银子。”

“如果漕船不走,奏请变价缴银,上头一定会准的。不过,”椿寿面色凝重地问,“这三十三万两银子,该谁来赔?”

“大人晓得的,湖属八帮是‘疲帮’,力量实在够不上。总要请大人格外体恤,留漕丁一条命。”

“哼!”椿寿冷笑,“你们要命,难道我的命就可以不要?”

这是双方讨价还价,有意做作。漕帮有“屯田”,有“公费”,遇到这种情形,便得从公众的产业和收入中,提出款子来赔,赔累的成数,并无定章,但以上压下,首先要看帮的好坏,公产多的“旺帮”便赔得多,负债累累的“疲帮”便赔得少。说也奇怪,越是富庶的地区,漕帮越疲,第一疲帮是江苏松江府属各帮,溯州府属八帮的境况也不见得好,这因为是越富庶的地区,剥削越多的缘故。

这赔累的差额,除了漕帮以外,主要的使得由藩司从征收漕粮的各种陋规和“浮收”中,提成分赔。所以处理这件棘手的案子,实际上只是藩台衙门和湖属八帮间的事。椿寿软哄硬逼,总算把分赔的成数谈好了。

然而这也不过是万不得已的退路。眼光总是朝前看的,能够把漕船开出去,交了差,也免了赔累,何乐不为?所以椿寿又回过头来问:“照你们看,漕船到底能不能动呢?能动还是照开的好。”

这一句话自然大受欢迎,在座的候补州县,一看事有转机,无不精神夏

振,纷纷颂赞椿寿的明智。

惟有那名代表漕帮说话的尖丁,大摇其头。不过他首先声明,他自己有点意见,并有代表漕帮,不知该说不该说?

“说,说!集思广益,说出来商量。”

照那尖丁个人的看法,漕船要能开行,首先得要疏浚河床,同时在各支流加闸,提高运河中的水位,然后另雇民船分载漕米,减轻漕船的载重,这样双管齐下,才有“动”的可能。

“那就这样办啊!有何不可呢?”有个押运官兴奋地说。

那尖丁苦笑了一下,没有作声。椿寿却明白他的意思,以讥嘲的口吻答道:“老兄说得容易!可知道这一来要多少钱?”

“于其赔累,何不把赔累的钱,花在疏浚河床和雇用民船上?不但交的差,而且治理了运河,也是大人的劳绩。”

这两句话说动了椿寿的心,点着头沉吟,“这倒也是一说。”他自语似的问:“就不知道要多少日子?”

疏浚的计划,施工的日程,要多少工、多少料,都要仔细计算,才能知道确数,在这样人多口杂的场台中,是不可能得到结果的,所以椿寿叫大家散一散,别外找了些实际能负责,能办事的人来重作商量。

这个少数人的集议,首先要谈的就是工料的来源。这实在也只有一个字:钱。漕帮中被推派出来说话的那名尖丁,以久历江湖的经验,预感到此举不妥,但人微言轻,无法扭转椿寿的“如意算盘”,便很干脆地答应了所派的经费,而且保证漕帮一定全力支持这件事。不过他也很郑重地声明,漕帮出了这笔钱,漕船不管如何非走不可。如果再出了什么花样。漕帮不能负责。

于是疏浚河道的计划,很快地便见诸实际行动。这件事地方官原来也有责任,只是湖州府和运河所经的乌程、归安、德清三县,要办这件事惟有派工派料。公文往返,以及召集绅士磋商,需要好久才能动工,未免缓不济急。

为了与天争时,自己拿钱出来征雇民工是最切实的办法。等这一切安排好了,预计八月底以前,漕船一定可以开行。这样,椿寿才算松了一口气,动身回省。

走的那天,秋风秋雨,一般行旅闷损不乐的天气,在椿寿却大为高兴,心里在想,这雨最好落大些,连下几天,前溪水涨,起漕的时间,还好提前。

* * *回到省城,他第一件事便是去见抚台黄宗汉。

听完报告,黄宗汉还夸奖了一番,说他实心办事。还告诉他一些京里来的消息,说朝廷已有旨意,严饬直隶总督和驻北通州的仓场侍郎,自天津杨村地方,调派一千五百艘驳船到山东临清,准备驳运漕粮。不过直隶总督已经复奏,怕杨村的驳船,到达临清,河水已经结冰,所以这样请求:江浙的漕粮在临清、德州一带卸下来,暂时存贮,到明年开春解冻,再转漕北上,这个请求,能不能奉准,尚不可知。

椿寿认为这是个好消息,他原有顾虑,怕北地天寒,到了十月以后,河里结冰,漕船依旧受阻。现在既有直隶总督据实奏陈,等于为他把心里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格于事实,朝廷不能不准,这样就只要到了临清,便算达成任务。倘说迟延,则各地情形相同,处分的案子混在一起,变成“通案”就

不要紧了。

椿寿吃了这颗定心丸,对于疏浚河道的工程,进度不甚理想,就不太着急。他最关心的是直隶总督那个复奏的下文,等漕船开出,才看到明发上谕:“浙江嘉杭等帮米石,如能拨船赶运,当仍遵前旨,酌拨杨村船只,趁此天气晴和,迅往拨运。设或沿途必须截卸,临情、德州等仓,是否足资容纳?

着仓场侍郎、直隶总督、漕运总督、山东巡抚各将现在应办急务,迅速妥为办理,毋得听任属员推诿恶习,各分畛域,再赴贻误。懔之!“

“亏得赶运出去。”椿寿心里在想,“照上谕来看,在临清、德州截卸,暂时存贮,已经准了。不过粮仓恐怕不够,湖帮的漕米到了那里,倘或无仓可储,倒是棘手之事。”

于是,他“上院”去见抚台。黄宗汉一见他就说:“啊,来得正好。我正要叫‘戈什哈’去请你,有件要紧事商量。”

“请大人吩咐。”

“不,不!你有事你先说。”

椿寿便说明来意,意思是想请抚台出奏,浙江湖属八帮的漕米,已出省境北上。如果到了临清,无法驳运,需要截卸时,请饬下漕运总督及山东巡抚,预留空仓。他是怕湖属八帮的漕船最后到达,仓位为他帮捷足先登,所以有此要求。

黄宗汉一面听,一面不断摇头,等他说完,俯身向前问道:“漕运一事,贵司内行,而且今年由贵司一手料理,我要请问,可曾计算过‘回空’的日子?”

原来是这一层顾虑,椿寿略略放了心,“回大人的话,”他说,“回空自然要衍期……”

“衍期多少时候?”黄宗汉不待辞毕,枪着问道,“请贵司算与我听一听。”

“这要看临清的情形。如果在那里截卸,等明年开冻驳运,又要看前面漕船的多寡,多则慢,少则快。

“最快什么时候?”

“总要到明年四月。”

“回空呢?”

“也要两个月。”

“这就是说,漕船明年夏天才能回家,还要经过一番修补,又得费个把月,最快也得在七月里才能到各县受兑漕米。请问贵司,明年新漕,不是又跟今年一样,迟到八九月才能启运吗?”

“是!”椿寿答道,“不过明年改用海运,亦无关系。”

“什么叫没有关系?”黄宗汉勃然变色,“你说得好轻巧。年年把漕期延后,何时始得恢复正常?须知今年是贵司责无旁贷,明年就完全是我的责任。贵司这样子做法,简直是有意跟我过不去呀!”

椿寿一看抚台变脸,大出意外,他亦是旗下公子哥儿出身,一个忍不住,当即顶撞了过去:“大人言重了!既然我责无旁贷,该杀该剐,自然由我负责,大人何必如此气急败坏?”

“好,好!”黄宗汉一半真的生气,一半有意做作,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地说:“你负责,你负责!请教,这责任如何负法?”

“本年漕运虽由我主管,但自从大人到任,凡事亦曾禀命而行。今年江

苏试办海运,成效甚佳,请大人出奏,明年浙省仿照江苏成例,不就行了吗?“

“哼,哼!”黄宗汉不断冷笑,“看贵司的话,好象军机大臣的口吻,我倒再要请教,如果上头不准呢?”

“没有不准之理。”

“又是这样的口吻!”黄宗汉一拍炕几,大声呵斥,“你到底是来议事,还是来抬杠?”

椿寿做了二十几年的官,从未见过这样的上司,心里在想:我是科甲出身,我亦不是捐班佐杂爬上来的,受惯了气的,论宦途经历,我放浙江藩司,你还不过是浙江臬司,只不过朝中有人,道光十五年乙未那一榜……

转念到此,椿寿打了个寒噤,暗叫一声:大事不好!黄宗汉的同年,已有当了军机大臣的,那是苏州的彭蕴章。还有户部两侍郎,一个是福建的王庆云,最爱照应同乡,另一个又是他的同年,而且是好友的伺桂清。

俗语说得好,“朝里无人莫做官。”黄宗汉敢于如此目中无人,无非仗着内有奥援,而且听说他今年进京,皇上召见六次之多,圣眷正隆,自己无论如何碰不过他。这些念头雷轰电掣般闪过心头,顿感气馁,只得忍气吞声地陪个罪。

“大人息怒。我岂敢跟大人抬杠?一切还求大人维持。”

这一说,黄宗汉的脸色才和缓了一些,“既为同僚,能维持总要维持。

不过,“他使劲摇着头,一字一句地说:”难,难!“

椿寿的心越发往下沉,强自镇静着问道:“大人有何高见?要请教诲。”

“岂敢,岂敢。等我想一想再说吧!”

说完,端一端茶碗,堂下侍候的戈什哈便拉开嗓子:“送客!”

这送客等于逐客。椿寿出了抚台衙门,坐在轿子里,只催轿扶加快,急急赶回本衙门,让听差把文案请到“签押房”,关上房门,细说了上院的经过,惊疑不定地问道:“各位看看,黄抚台这是什么意思?”

“黄抚台外号‘黄阎罗’,翻脸不认人是出名的,这件事要好好铺排一下。”

“唉!”椿寿摇摇头,欲言又止,失悔在黄抚台刚到任,不理他索贿的暗示。

“ ‘天大的公事,地大的银子’,”有个文案说很很率直,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3 3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