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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市委书记-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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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左右的人我至今没有见到。一个人能够在正道上默默无闻、不为他人左右地走上一辈子,这个人即使没有干成大事,他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我敬重你这样的人——于洋,真的,这是我的心里话。”曹昆仑振振有词。

“这个事下来再说,在座的各位还要各就各位,各司其职,尽职尽责。”刘扬说,“不打招呼深入基层有些干部说是给老百姓看的,是作秀,明确说了要下来了解工作情况,解决问题,你们都做了准备,但是,提到工作,哪一位是及格了的?没有几位。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不掌握,还谈什么成绩?马兰同志,我给你一个面子,河东区校长不带课的问题现在是不是完全彻底地解决了,还不好说,因为现在是假期,开学以后我们彻底检查以后再来下结论,你今天说都解决了,不是实事求是的态度。啊——女同志比我们男人脸皮薄,就不批评你了,希望你给女同胞增光添彩,理由是区政府好多副区长,就你一个女性,或许你的才华能够胜任更高级别、更繁重的工作任务,但你现在还是我们河东区的副区长,一定要把工作干好,干出色,然后回家像常香玉一样对老公唱豫剧——‘谁说咱女子不如男!’”

刘扬最后的话引来一片笑声。

还有些时间,刘扬让区人大和政协的同志提意见。这些年纪并不大的人没有一个提意见,尽是溢美之辞,刘扬听着不舒服,正像某些报刊杂志说的那样,在正式场合,在领导参加的会议上要听到真话不容易。于洋再一次靠在沙发上休息,出于礼貌,刘扬坚持听完了这些曾经也是实权在握的各色人等的高谈阔论。

该到吃晚餐的时候了,刘扬说:“我们不走了,在河东区吃工作餐,我们三个人(包括司机)按规定交餐费。”

放出了口风的曹昆仑很轻松,说:“我请客吧,我三千多的工资,请刘书记和于秘书长吃一顿饭还是可以的,其他同志就回家去吧,愿意凑份额的我不拒绝。”

谁敢走开?河东区的“男一号”说了这样的话,近三十人都不走了。

这是河东区四大班子第一次如此整齐地出现在河东的大街上,刘扬走在中间,于洋在后排,经过步行街时身穿黄马夹的马路清洁工人正在清扫街道。刘扬问曹昆仑:“这些人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曹昆仑说:“低得可怜,二百六十元。”刘扬停下了脚步,吃惊地看着曹昆仑:“真是这么低吗?”“我怎么敢哄你呢?”“谁规定的?”“市委常委会。”“从哪里开支?”“城市建设税费里。”“你们区上这笔开支所占比重怎么样?”“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这么说有增加的空间?”“有,但我们不敢动,我们增加了,其他县区怎么看我们?市上领导兴师问罪怎么办?”“你想增加吗?”“我都想了好几年了。”“增加多少?”“一倍。”“一倍也不多呀。”“五百二就可以吃饱饭。”“好吧,这个事我来做,明天就下发通知。”“不开会吗?”“不开,有些事用不着开会。”“好,刘书记,我今晚给你敬茅台酒。”

河东区南岛大酒店——三星级饭店,刘扬被请进贵宾厅,二十人的大桌,四大组织一把手及常委按排名落座,于洋坐在了刘扬对面。一切就绪后于洋发现马兰与刘扬只隔两个人,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刘扬,非常得体地面带着微笑。

真是茅台酒,曹昆仑率先站起来,说:“这是我到河东区工作以来心情最好的一天,我今天要喝醉,一醉方休,待明天醒来,于洋老弟就在这里主政了。请——刘书记,为了河东区的明天,我先干了。”一只高脚杯,满满一杯酒,曹昆仑全灌了下去,把杯子挂了起来,然后双手端起一小杯,敬给刘扬。刘扬接了酒杯,曹昆仑又是一高脚杯,待刘扬喝完,曹昆仑又喝了个底朝天。于洋看着没有动,这种场面于洋见过几次,也是下级敬上级,也是大杯对小杯。曹昆仑将目光投向于洋,还是一高脚杯。曹昆仑对于洋说:“老弟,我爱你,我爱你这样像松柏一样不畏严寒、不惧风霜雨雪的人才,我先干了。”曹昆仑一饮而尽。“我喝多少?”于洋站起来问曹昆仑。“你随便喝一点,一小杯我不嫌少,一大杯我不嫌多。”于洋拿过一只高脚杯,倒了半杯,说:“曹书记,我只有二两的量,为了能认得家门顺利回去,我喝半杯,怎么样?”曹昆仑含笑点头,于洋慢吞吞喝了下去,表情已经有些狼狈了。

曹昆仑敬酒完毕,区长要敬,曹昆仑说:“刘书记还没有吃一口菜呢,过一会儿吧。”区长面带窘态坐了下来。

吃饭是一个聊天的过程,刘扬没有说话,他在倾听曹昆仑的倾诉。在河东区,在这个豪华的包房里,除了刘扬和于洋,曹昆仑依然还是老大,区长和其他人都不说话。曹昆仑不说话,其他人尚不敢向刘扬敬酒。热菜吃得差不多了,曹昆仑说各位同仁向刘书记、于秘书长敬酒吧,这时餐桌上的气氛才活跃起来。先是区长,给刘扬斟酒,一小杯,自己是高脚杯倒满,待刘扬端起酒杯,区长先干为敬;还有第二杯,还是一高脚杯倒满,先干为敬。刘扬很注意他们给于洋的敬酒,很显然,对于洋是应付了事,绕一下就行了,喝不喝都不管,有的人看于洋都是应付了事。刘扬一边应付,一边看曹昆仑的脸色。曹昆仑注意到了刘扬的举动,冲刘扬淡然一笑。

里面人的敬酒完毕,外面的人进来敬酒,刘扬应对如流,于洋还没有醉倒,但明显已经支撑不住了。刘扬问曹昆仑:“喝了多少瓶了?”“几十瓶了。”曹昆仑很随意地说,“这样的场面并不多见,今晚都是大家凑份子,酒虽然是茅台,但不是一个规格型号的,各拿各的。刘书记你可以看看。”刘扬起身让服务员给他看酒瓶,服务员说不一样。刘扬问开瓶费多少?服务员说区委招待的酒会不收服务费。“真是你们自己掏腰包?”刘扬问曹昆仑。曹昆仑说不会有假。刘扬从裤兜里掏出一大把百元钞票,放在餐桌上,说:“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算作我们三人的份额,不够的话,下次补上。”曹昆仑笑了,说:“是我们河东区的干部凑份子请您刘书记、于秘书长吃饭,你们掏哪门子钱?”刘扬说:“今晚我高兴,你看你们都是用高脚杯敬酒,我非常感动!收下吧,咱们都是人,平平常常的人,只是各人的命运不同,才出现社会地位的不同,没有贵贱之分,只有分工不同,人格是一样的。”曹昆仑的脸色不好看了,想说什么又没有说。这个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女副区长马兰站了出来,笑容可掬地说:“刘书记,你看于秘书长现在不能走,我们在另一个房间休息一阵子怎么样?”“我们可以不回去。”刘扬说,“但住哪儿我们选,诸位请回吧。”于洋挺身而出了,站得直直地说:“我好着哩,我们回去吧,刘书记;大家今天下午坐了半天,晚上又陪我们吃饭,很辛苦的,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工作呢。”刘扬看到于洋的这一手,会心地笑了。

要上车了,马兰要坐刘扬的车。马兰的裙子太紧,臀部被裹得滚圆,走路迈不开步子,紧跟刘扬的步伐看上去有点吃力。于洋说:“马区长,你的车呢?”刘扬问:“你要去小河区?”马兰有意挺着高耸的胸脯说:“我的家在松花江上……明天我在市上有事,今晚非常荣幸地乘坐刘书记的车回娘家看看我妈去,刘书记肯定给我这个面子吧!”刘扬答应了,说:“看来你跟于洋比较熟悉,就坐在后面聊天吧,我坐在前面给你们探路。”

河东区所有领导双手抱拳致意送行,刘扬回敬后钻进车里。歧北市最大号10000号奥迪A6L由东向西,缓慢驶出几十位河东重量级男人的视野。

曹昆仑的家在小河区,他今晚没有跟刘扬一块儿回去。马兰在车上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于洋躺下来也不说话。刘扬说:“我给你们俩方便,你们倒不说话,是不是在后面搞小动作?”马兰咯咯笑起来,说:“哪敢啊!”于洋有气无力地说:“马区长是谁?歧北一朵花呀——市花,也是国花——牡丹。你看她的丰盈,你看她的雍容华贵,你看她的卓尔不群。刘书记,你不了解这位歧北市的花朵,她是XX大学新闻系的高才生,八十年代末在河东区报道组当记者,才貌双全,目无下尘,后来当团市委书记,再后来当副区长,现在是常务副区长,与陈雄并列。”

刘扬严肃起来,问:“你们的工作让我很失望,我没有想到河东是这个样子。”

“差不多十年了,就这个样子。”马兰说。

“你们看不见被撤销职务的干部吗?”刘扬问。

马兰不做声了。

于洋轻轻吹出一声口哨,刘扬似乎有所领悟,不再谈工作上的事。

快到小河区时,刘扬想起吴芳昨天夜里说的话,心里矛盾起来,便问于洋是不是找了个对象。于洋说:“差不多,吴芳的眼睛里没有惨淡的白云,我不会乞求别人的施舍。”于洋先一步下车,刘扬决定去吴芳那里,也先于马兰下车,司机最后送这个女人。

吴芳在看电视,穿着一袭白纱一般的睡衣。她看刘扬的眼神有些异样,刘扬的目光像湖水,平静、平和。一个富士苹果送了过来,没有削皮。“我不喜欢削了皮的苹果,你怎么样?”吴芳说。“我要三个,不是一个。不下去不行,下去就是一肚子酒,这样的工作有什么意义?”刘扬说。吴芳没有说话。

没有吵闹声,就能听到挂钟的脚步声,这是时间的声音,是人思考生命的声音。刘扬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个价格不菲的挂钟,叹了一口气。

“马强自由了。”吴芳有气无力地说。刘扬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疑惑地看着吴芳:“你说什么?”

“马强自由了。”吴芳重复了一遍。

“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秦梅说的,说是她那个检察长亲戚说的,暂时不要说出去。我实在忍不住,就说了。”

刘扬继续吃苹果。过了十几秒钟,刘扬说:“放就放了吧,那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事,也许人家有人家的理由。”

“秦梅在等你,你过去吗?”吴芳不冷不热地问道。

“我回市委家属院。吃完苹果就走。”

吴芳想说什么,又忍了。刘扬给司机打电话:“你让你跑出租的朋友过来接一下我。”司机说他过来。“你不要来,你叫你的朋友来就可以了。”

“我叫秦梅过来吧,我们两个女人陪你一夜,怎么样?”

“不用。这点事算得了什么,我需要休息。”

刘扬拿了吴芳昨天夜里给他的那个本子,下了楼。

刘扬今晚住在了市委家属楼,他没有看别的书,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吴芳的日记。这个女人的文笔还不错,想象力也丰富,对刘扬有几十种比喻,一会儿是大熊猫,一会儿是非洲草原上的雄狮,一会儿是一匹马,也有说成猪头的,而她自己始终是一只无助的羔羊。从这个本子看,这个女人每天晚上在写日记,主题只有一个,就是对刘扬的爱与恨。

第二天一上班,刘扬来到于洋办公室,自己点上一支烟,淡淡地说:“所有到县上走一圈的安排取消。”于洋看也没看刘扬就说:“喝酒!喝酒!这样的调研实在没有意思,不去也好。”

“曹昆仑让你去河东当书记,你想得怎么样了?”

“我没有想。我不去。你看到了,我去能干什么?一个人在那里能干什么?”

“你必须去,我手头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治乱需要铁拳重典,我会全力支持你。”

说完这句话,刘扬回到(〃)自己的办(〃人〃)公室,他把(〃书〃)领袖著作(〃)带到了办公室,认真地阅读起来。

检察长周明来了。这位五十多岁的男子汉看上去有些疲倦,他打开自己带的水瓶,喝进一口水说:“让我歇了吧,啥职务都不要,退休。”

刘扬给他一支烟。“我们男人还是脆弱啊,还没有一支烟坚强;真正的男子汉是这些东西。”刘扬摇晃手中的香烟,谈笑风生起来。

“马强已经无罪释放,他将去省建设厅;有一个党内警告的处分,可能先不任实职,过一段时间会出任一把手。”检察长说。

“谁说的?”

“我的顶头上司。”检察长又叹出一口气,“省运管局一个副局长自杀了,这伙人当中的几个主犯全放了。这个人自杀已经一个月了,我们才知道消息。马强背的处分还是因为对待那次上访群众的粗暴行为,我想有人也想以此对你有一个交代吧。”

“这样的话郑小桐怎么判?”

“那也是人家的事,我们管不了了。”

“肖天呢?”

“现在还看不清走向。我的顶头上司都不知道。你说这叫什么法治!”

“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吧!”刘扬的脸色凝重起来,“你不能歇,不能把你的不满暴露无遗,你也就是在我这里发一发牢骚;你要一如既往地认真工作,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检察长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是老兄,比我有经验,更应该沉着冷静。有的人为了反腐败,为了扳倒一个败类,家没有了,命也没有了,那是怎样的代价?我们向这些人妥协、倒下,不值!”刘扬说,“要战胜敌人,首先要让自己活下来。”

“这个事你我知道了就行了,就到此为止。”检察长说,“还有一个好事,你要做出选择。”

刘扬睁大眼睛看检察长:“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吴芳爱你爱得发了疯,秦梅现在是举棋不定、进退两难啊。”

刘扬笑了:“老兄你说说,什么是生活逻辑?叫我说生活的逻辑就是混乱不堪。一个人几十年没有好日子过,突然有一天好事成倍地来了,这个人应接不暇,最后还是难以取舍,结果是啥也没有了,又回到了原来的状况。这是谁的错?说不清楚的。”

“这么说你已经倾向吴芳了?”

“我会选择秦梅,但我觉得现在还是维持朋友关系最好,如果现在结婚,她会有危险的——这句话我记得我以前说过。”

“如果你在歧北当五年书记,这秦梅就得等五年!”

“对我们这把年纪的人来说,那个形式的东西已经无关紧要了。”

“我建议秘密办手续。”

刘扬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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