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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水浒传 全集完整版-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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捱到六十日限满,牢中取出武松,当厅开了枷。当案叶孔目读了招状,定拟 
下罪名,脊杖二十,刺配恩州牢城;原盗赃物给还本主。张都监只得着家人 
当官领了赃物。当厅把武松断了二十脊杖,刺了“金印”,取一面七巾半铁 
叶盘头枷钉了,押一纸公文,差两个健壮公人防送武松,限了时日要起身。 
 那两个公人领了牒文,押解了武松出孟州衙门便行。原来武松吃断棒 
之时,却得老管营使钱通了,叶孔目又看觑他,知府亦知他被陷害,不十分 
来打重,因此断得棒轻。武松忍着那口气,带上行枷,出得城来,两个公人 
监在後面。约行得一里多路,只见官道傍边酒店里钻出施恩来,看着武松道: 
 “小弟在此专等。”武松看施恩时,又包着头,络着手。武松问道:“我好几 
时不见你,如何又做恁地模样?”施恩答道:“实不相瞒哥哥说:小弟自从 
牢里三番相见之後,知府得知了,不时差人下来牢里点闸;那张都监又差人 
在牢门口左近两边巡着看;因此小弟不能够再进大牢里看望兄长,只到康节 
级家里讨信。半月之前,小弟正在快活林中店里,只见蒋门神那厮又领着一 
夥军汉到来厮打。小弟被他痛打一顿,也要小弟央浼人陪话,却被他仍复夺 
了店面,依旧交还了许多家火什物。小弟在家将息未起,今日听得哥哥断配 
恩州,特有两件绵衣送与哥哥路上穿着,煮得两只熟鹅在此,请哥哥吃了两 
块去。”施恩便邀两个公人,请他入酒肆。那两个公人那里肯进酒店里去, 
便发言发语道:“武松这厮,他是个贼汉!不争我们吃你的酒食,明日官府 
上须惹口舌。你若怕打,快走开去!”施恩见不是话头,便取十来两银子送 
与他两个公人。那厮两个那里肯接,恼忿忿地只要催促武松上路。施恩讨两 
碗酒叫武松吃了,把一个包裹拴在武松腰里,把这两只熟鹅挂在武松行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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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恩附耳低言道:“包裹里有两件绵衣,一帕子散碎银子,路上好做盘缠; 
也有两双八搭麻鞋在里面。——只是要路上仔细提防,这两个贼男女不怀好 
意!”武松点头道:“不须分付,我已省得了。再着两个来也不惧他!你自回 
去将息。且请放心,我自有措置。”施恩拜辞了武松,哭着去了,不在话下。 
 武松和两个公人上路,行不到数里之上,两个公人悄悄地商议道:“不 
见那两个来?”武松听了,自暗暗地寻思,冷笑道:“没你娘鸟兴!那厮到 
来扑复老爷!”武松右手却吃钉住在行枷上,左手却散着。武松就枷上取下 
那熟鹅来只顾自吃,也不睬那两个公人;又行了四五里路,再把这只熟鹅除 
来右手扯着,把左手撕来只顾自吃;行不过五里路,把这两只熟鹅都吃尽了。 
 约算离城也有八九里多路,只见前面路边先有两个人提着朴刀,各跨 
口腰刀,在那里等候,见了公人监押武松到来,便帮着做一路走。武松又见 
这两个公人与那两个提朴刀的挤眉弄眼,打些暗号。武松早睃见,自瞧了八 
分尴尬;只安在肚里,却且只做不见。又走不数里多路,只见前面来到一处, 
济济荡荡鱼浦,四面都是野港阔河。五个人行至浦边一条阔板桥,一座牌楼 
上,上有牌额,写着道“飞云浦”三字。 
 武松见了,假意问道:“这里地名唤做甚麽去处?”两个公人应道:“你 
又不眼瞎,须见桥边牌额上写道‘飞云浦’!”武松站住道:“我要净手则个。” 
那两个提朴刀的走近一步,却被武松叫声“下去!”一飞脚早踢中,翻筋斗 
踢下水去了。这一个急待转身,武松右脚早起,扑嗵地也踢下水里去。那两 
个公人慌了,望桥下便走。武松喝一声“那里去!”把枷只一扭,折作两半 
个,赶将下桥来。那两个先自惊倒了一个。武松奔上前去,望那一个走的後 
心上只一拳打翻,就水边捞起朴刀来,赶上去,搠上几朴刀,死在地下;却 
转身回来,把那个惊倒的也搠几刀。 
 这两个踢下水去的才挣得起,正待要走,武松追着,又砍倒一个;赶 
入一步,劈头揪住一个,喝道:“你这厮实说,我便饶你性命!”那人道:“小 
人两个是蒋门神徒弟。今被师父和张团练定计,使小人两个来相助防送公人, 
一处来害好汉。”武松道:“你师父蒋门神今在何处?”那人道:“小人临来 
时,和张团练都在张都监家里後堂鸳鸯楼上吃酒,专等小人回报。”武松道: 
 “原来恁地!却饶你不得!”手起刀落,也把这人杀了;解下他腰刀来,拣 
好的带了一把;将两个尸首都撺在浦里;又怕那两个不死,提起朴刀,每人 
身上又搠了几刀,立在桥上看了一回,思量道:“虽然杀了这四个贼男女, 
不杀得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如何出得这口恨气!”提着朴刀踌躇了半 
晌,一个念头,竟奔回孟州城里来。不因这番,有分教武松杀几个贪夫,出 
一口怨气。定教画堂深处尸横地,红烛光中血满楼。毕竟武松再回孟州城来, 
怎地结束,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张都监血溅鸳鸯楼武行者夜走蜈蚣岭 

 话说张都监听信这张团练说诱嘱托,替蒋门神报仇,要害武松性命, 
谁想四个人倒都被武松搠杀在飞云浦了。当时武松立於桥上寻思了半晌,踌 
躇起来,怨恨冲天:“不杀得张都监,如何出得这口恨气!”便去死尸身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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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腰刀,选好的取把来跨了,拣条好朴刀提着,再迳回孟州城里来。进得城 
中,早是黄昏时候,武松迳踅去张都监後花园墙外。却是一个马院。武松就 
在马院边伏着。听得那後槽却在衙里,未曾出来。 
 正看之间,只见呀地角门开,後槽提着个灯笼出来,里面便关了角门。 
武松却躲在黑影里,听那更鼓时,早打一更四点。那後槽上了草料,挂起灯 
笼,铺开被卧,脱了衣裳,上床便睡。武松却来门边挨那门响。後槽喝道: 
 “老爷方才睡,你要偷我衣裳也早些哩!”武松把朴刀倚在门边,却掣出腰 
刀在手里,又呀呀地推门。那後槽那里忍得住,便从床上赤条条地跳将出来, 
拿了搅草棍,拔了闩,却待开门,被武松就势推开去,抢入来,把这後槽劈 
头揪住。却待要叫,灯影下,见明晃晃地一把刀在手里,先自惊得八分软了, 
口里只叫得一声“饶命!”武松道:“你认得我麽?”後槽听得声音方才知是 
武松;叫道:“哥哥,不干我事,你饶了我罢!”武松道:“你只实说,张都 
监如今在那里?”後槽道:“今日和张团练、蒋门神——他三个——吃了一 
日酒,如今兀自在鸳鸯楼上吃哩。”武松道:“这话是实麽?”後槽道:“小 
人说谎就害疔疮!”武松道:“恁地却饶你不得!”手起一刀,把这後槽杀了。 
一脚踢开尸首,把刀插入鞘里。就灯影下去腰里解下施恩送来的绵衣,将出 
来,脱了身上旧衣裳,把那两件新衣穿了,拴缚得紧辏,把腰刀和鞘跨在腰 
里,却把後槽一床单被包了散碎银两入在缠袋里,却把来挂在门边,却将一 
扇门立在墙边,先去吹灭了灯火,却闪将出来,拿了朴刀,从门上一步步爬 
上墙来。 
 此时却有些月光明亮。武松从墙头上一跳却跳在墙里,便先来开了角 
门,掇过了门扇,复翻身入来,虚掩上角门,闩都提过了。武松却望灯明处 
来看时,正是厨房里。只见两个丫环正在那汤罐边埋怨,说道:“服侍了一 
日,兀自不肯去睡,只是要茶吃!那两个客人也不识羞耻!□【音“床”, 
字形左“口”右“童”,大吃大喝之意】得这等醉了,也兀自不肯下楼去歇 
息,只说个不了!”那两个女使正口里喃喃呐呐地怨怅,武松却倚了朴刀, 
掣出腰里那口带血刀来,把门一推,呀地推开门,抢入来,先把一个女使□ 
 【音“抓”,字形以“坐”替“髻”之“吉”】角儿揪住,一刀杀了。那一个 
却待要走,两只脚一似钉住了的,再要叫时,口里又似哑了的,端的是惊得 
呆了。——休道是两个丫环,便是说话的见了也惊得口里半舌不展!武松手 
起一刀,也杀了,却把这两个尸首拖放灶前,灭了厨下灯火,趁着那窗外月 
光一步步挨入堂里来。 
 武松原在衙里出入的人,已都认得路数,迳踅到鸳鸯楼扶梯边来,捏 
脚捏手摸上楼来。 
 此时亲随的人都伏事得厌烦,远远地躲去了。只听得那张都监、张团 
练、蒋门神三个说话。 
 武松在胡梯口听。只听得蒋门神口里称赞不了,只说:“亏了相公与小 
人报了冤仇!再当重重的报答恩相!”这张都监道:“不是看我兄弟张团练面 
上,谁肯干这等的事!你虽费用了些钱财,却也安排得那厮好!这早晚多是 
在那里下手,那厮敢是死了。只教在飞云浦结果他。待那四人明早回来,便 
见分晓。”张团练道:“这四个对付他一个有甚麽不了!——再有几个性命也 
没了!”蒋门神道:“小人也分付徒弟来,只教就那里下手结果了快来回报。” 
武松听了,心头那把无名业火高三千丈,冲破了青天;右手持刀,左手揸开 
五指,抢入楼中。只见三五枝灯烛荧煌,一两处月光射入,楼上甚是明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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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酒器皆不曾收。蒋门神坐在交椅上,见是武松吃了一惊,把这心肝五脏 
都提在九霄云外。 
 说时迟,那时快,蒋门神急要挣扎时,武松早落一刀,劈脸剁着,和 
那交椅都砍翻了。 
 武松便转身回过刀来。那张都监方才伸得脚动,被武松当时一刀,齐 
耳根连脖子砍着,扑地倒在楼板上。两个都在挣命。 
 这张团练终是个武官出身,虽然酒醉,还有些气力;见剁翻了两个, 
料道走不迭,便提起一把交椅轮将来。武松早接个住,就势只一推。休说张 
团练酒後,便清醒时也近不得武松神力!扑地望後便倒了。武松赶入去,一 
刀先割下头来。 
 蒋门神有力,挣得起来,武松左脚早起,翻筋斗踢一脚,按住也割了 
头;转身来,把张都监也割了投。见桌子上有酒有肉,武松拿起酒锺子一饮 
而尽;连吃了三四锺,便去死尸身上割下一片衣襟来,蘸着血,去白粉壁上 
大写下八字道:“杀人者,打虎武松也!”把桌子上器皿踏扁了,揣几件在怀 
里。却待下楼,只听得楼下夫人声音叫道:“楼上官人们都醉了,快着两个 
上去搀扶。”说犹未了,早有两个人上楼来。武松却闪在胡梯边看时,却是 
两个自家亲随人,——便是前日拿捉武松的。武松在黑处让他过去,却拦住 
去路。两个入进楼中,见三个尸首横在血泊里,惊得面面厮觑,做声不得, 
——正如:“分开八片阳顶骨,倾下半桶冰雪水。”——急待回身。武松随在 
背後,手起刀落,早剁翻了一个。那一个便跪下讨饶。武松道:“却饶你不 
得!”揪住也是一刀。杀得血溅画楼,尸横灯影! 
 武松道:“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一百个也只一死!”提了刀,下楼来。 
夫人问道:“楼上怎地大惊小怪?”武松抢到房前。夫人见条大汉入来,兀 
 自问道:“是谁?”武松的刀早飞起,劈面门剁着,倒在房前声唤。武松按 
住,将去割头,刀切不入。武松心疑,就月光下看那刀时,已自都砍缺了。 
武松道:“可知割不下头来!”便抽身去厨房下拿取朴刀,丢了缺刀,翻身再 
入楼下来。只见灯明下前番那个唱曲儿的养娘玉兰引着两个小的,把灯照见 
夫人被杀在地下,方才叫得一声“苦也!”武松握着朴刀向玉兰心窝里搠着。 
两个小的亦被武松搠死。一朴刀一个结果了,走出中堂,把闩拴了前门,又 
入来,寻着两三个妇女,也都搠死了在地下。 
 武松道:“我方才心满意足!走了罢休!”撇了刀鞘,提了朴刀,出到 
角门外,来马院里除下缠袋来;把怀里踏扁的银酒器都装在里面,拴在腰里; 
拽开脚步,倒提朴刀便走。到城边,寻思道:“若等门开,须吃拿了。不如 
连夜越城走。”便从城边踏上城来。这孟州城是个小去处,那土城喜不甚高。 
就女墙边望下,先把朴刀虚按一按,刀尖在上,棒梢向下,托地只一跳,把 
棒一拄,立在濠堑边。月明之下看水时,只有一二尺深。 
 此时正是十月半天气,各处水泉皆涸。武松就濠堑边脱了鞋袜,解下 
腿□【字形左“角丝”右“并”】护膝,抓扎起衣服,从这城濠里走过对岸; 
却想起施恩送来的包裹里有双八搭麻鞋,取出来穿在脚上;听城里更点时, 
已打四更三点。 
 武松道:“这口鸟气,今日方才出得松□【字形左“月”右“桑”】!‘梁 
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只可撒开。”提了朴刀,投东小路便走。走了一五 
更,天色朦朦胧胧,尚未明亮。 
 武松一夜辛苦,身体困倦;棒疮发了又疼,那里熬得过。望见一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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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里,一个小小古庙,武松奔入里面,把朴刀倚了,解下包裹来做了枕头, 
扑翻身便睡。却待合眼,只见庙外边探入两把挠钩把武松搭住。两个人便抢 
入来将武松按定,一条绳绑了。那四个男女道:“这鸟汉子却肥!好送与大 
哥去!”武松那里挣扎得脱,被这四个人夺了包裹朴刀,却似牵羊的一般, 
脚不点地,拖到村里来。 
 这四个男女於路上自言自说道:“看!这汉子一身血迹,却是那里来? 
莫不做贼着了手来?”武松只不做声,由他们自说。行不到三五里路,早到 
一所草屋内,把武松推将进去,侧首一个小门里面还点着碗灯。四个男女将 
武松剥了衣裳,绑在亭柱上。 
 武松看时,见灶边梁上挂着两条人腿。武松自肚里寻思道:“却撞在横 
死神手里,死得没了分晓!早知如此时,不若去孟州府里首告了,便吃一刀 
一剐,却也留得一个清名於世!”那四个男女提着那包裹,口里叫道:“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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