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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凤临君宠-第53章

小说: 凤临君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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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蔚躺在床上睁着泪眼,抬头看着破旧的白帐幔,久久无法睡去。他知道他的大女儿凤鸳正在院子里无声地哭泣。时间静得甚至能听到他手上的血液滑过他暗黄枯瘦的手,滑过床沿木板,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过了亥时,房内有了动静,凤蔚偏了下头,看见瘦弱的凤鸳站在门口,微弱的烛光照的她那张脸苍白无血色。她虽然整理过,但是白色的粗布衣上还是能看见有红色的辣椒印在上面。
凤鸳的喉头似火在燃烧,张开嘴便能喷出火来。素日粉色的嘴唇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她看着凤蔚脸上纵横的泪水,她张了张嘴,本想说:“爹,女儿不疼,爹你不要哭。”
可是张嘴而出的不是她想说的话,而是嘶哑的“啊啊啊啊”,以及喉咙处似刀割的疼。她再也不能说话了,她是个哑巴,丑哑巴!泪水禁不住盈满眼眶,她撇过头,仰头不停眨着眼睛,终是逼退了眼里的泪水。
凤鸳张嘴的时候,浓郁的辣椒味扑鼻而来,呛得凤蔚都深觉得难受。凤蔚看着女儿这副模样,知道她一定很痛苦。他忍了那么久,终于忍不下去了,一下子就哭出了声,边哭边捶着床板,本就鲜血淋漓的手,鲜血越流越欢。“鸳儿,是爹害了你,是爹害了你啊!!!”
此刻的凤鸳多想说话,哪怕只是一句也好,可是她却连一声爹也叫不了。她不停地摇头,伸出手指替凤蔚擦拭着源源不断的泪水,然后冲着凤蔚强颜欢笑,努力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可是她眼中止不住的泪水还是出卖了她,泄露了她的痛苦。
她是真的很疼,喉咙似要烧断了一般,疼到脑袋都在发胀。但是想起下午鸾又夏低头深情款款地看着凤阳,并且跟蓉娘提亲的时候,心更加疼,比喉咙要疼上上千倍。
她并不坚强,她也需要安慰,需要依靠。她不能在父亲面前难过,她不能让父亲担心,此刻的她多想依偎在她的小夫君怀里,发泄自己的痛苦,毫不掩饰地痛哭,告诉他,鸳儿很痛,鸳儿很难受。然后等着她的小夫君一边安慰她,一边心疼地对她承诺不再让她受伤害。
过去的八年,凤鸳幻想过无数个与她的小夫君相遇的画面,在花前月下,在春雨淋漓中,在杨柳扶风时,在冬雪蹁跹时,在任何一个值得提亲的日子,他带着一行鲜红而喜庆的彩礼穿过门前的篱笆,来到她面前,执起她芊芊玉手,对她说:“鸳儿,以后一生,就由我陪你走下去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再次见到他时,他要娶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妹妹凤阳。
那晚,凤鸳坐躺在凤蔚的胸前,凤蔚苍老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柔顺的青丝,泪水干涸在他眼眶里。看着头顶的床幔良久,凤蔚说:“鸳儿,爹这一生亏欠你太多。”
顿了一顿,似强忍住心头的痛,待到情绪稍微平定,他望着头顶的窗幔,这窗幔久经岁月洗礼,原本乳白的纱幔也蒙了一层洗不去的灰,烛光微弱,看不清它该是何种色彩。凤蔚捂嘴轻咳一声,道:“我不求我儿大富大贵,不求我儿金玉满堂,不求我儿倾国倾城,不求我儿名满天下,只求我儿一生平安,健好安康地过完这一辈子,我便知足了。”
凤鸳依偎在凤蔚的怀里,不作声,仔细听着凤蔚说着话。凤蔚咳嗽了几声,低头满眼怜惜地瞅着凤鸳,继续说道:“爹将你许配给鸾家少爷绝不是胡乱想要将你推出去。鸾家世代行医,所医之人不分贵贱,其善举享誉四方。由此可看,鸾家少爷也绝非恶徒之辈,必定胸怀仁心。让你嫁给他,爹放心。而且爹也相信鸾家少爷定不会薄待了你。如今爹不能再陪你了,蓉娘和凤阳心怀歹毒,竟如此对你,爹始终是放不下你。你若是一天不嫁到鸾家,爹就死不瞑目。”
凤蔚费力地动了下身子,在床角深处探了好久,才取出一封信递给凤鸳,凤蔚说:“这是当年我与你鸾伯父写下的婚约,拿着它去见你鸾伯父罢。”
凤鸳怔怔地看着手中的信,凤蔚喘了几口粗气,平缓了一些,又说:“但愿我儿嫁入鸾家,鸾家少爷能好生珍惜她,这样我在黄泉那头也不愧见了你娘……”
突然,凤蔚眼睛一瞪,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吐出,染红了他身上的薄被,灰白色的布料瞬间侵染成鲜红的一片。凤鸳心里一慌,张嘴想要叫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得摇晃凤蔚的身子,然而他却再没有回应她,睁大的瞳孔渐渐涣散,而失去了生机。
蜡油到底是尽了,烛芯上的灯火一点点熄灭,倒在了蜡油泊里,再也燃不起来了。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凤蔚死后,蓉娘和凤阳只是冷眼旁观着,丝毫没有打算替凤蔚办理后事。凤蔚的下葬全是凤鸳一个人做的,这些年卖绣品时,她偷偷攒了一些银子,正好够给凤蔚下葬。
六月的天色阴沉,枯枝遍布,一路荒凉。枯藤老树,西风吹过满地悲戚,戚戚然,何处是归期?天地间,浑然生成肃穆之气,黑鸦立在枯枝上,黑眸直射向路上的行人,嘎嘎作语,空灵的声音响彻天际,竟是那般悲凉,似送葬人唱吟的葬歌。
心止于此兮,魂断今朝,前世仇怨就此罢了。今生已逝兮,明朝归安乐,或往生兮,或赴了西天路;此生已绝,莫留莫念……
凤鸳一身白色的孝服走在前面,身后是她请的人抬着黑色的棺材。漫天飞舞的白色冥纸飘飘洒洒落在那条通往墓地的小路上。乍风起,众人衣角翻飞,扶起一层凄冷的气流,万物以哀戚默然,唯盼逝者往生无阻……
凤鸳的脸上没有带上面纱,红肿的双眼对比苍白的面颊异常显眼。冥纸似六月飘雪从她脸庞密密层层扫过,此时的她眸子一片清冷,脸上严肃的表情加上左脸上的那块烫疤,看起来有几分吓人。
三日后,凤鸳背上行李,一身孝服出现在鸾府的门口。鸾府的小厮不认得凤鸳,厉声将她赶走,甚至动用了棍棒。但是凤鸳却执意站在门口,手中的木板上写着几个字,字迹清秀工整:“我要见鸾家老爷。”
从府内出来的不是鸾轩,而是鸾又夏。他一袭月白色的锦袍,俊逸的身姿立在台阶之上,俯视着她的眸子里淡淡的,面容冷峻。
鸾又夏认得她,那日他将凤阳送回家的时候,看到她躺在石磨边,挂满泪水的那张脸有红红的五指印,看起来很惹人怜,以至于他当时只是轻轻地一瞟,都能清晰地记得她。
鸾又夏俯看着她穿着一身孝服,眉头不悦地皱了起来。一个身穿孝服的女子立在世代行善的鸾府门口成何体统。
鸾又夏冲着一旁的小厮示意了一下,小厮便带着凤鸳进了鸾府。小厮将凤鸳带至会客的偏厅,鸾又夏转过身,问她:“你要见我爹做什么?”
凤鸳闻声抬起头,这是她跟她朝思暮想的小夫君第二次对话,但是这一次她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回答他了,因为这次她是真的哑巴了。凤鸳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摇摇头。

、第6章 『鸾凤篇』小凤鸳(6)

鸾又夏会意地让旁边的丫鬟拿来的笔纸,凤鸳拿起笔在纸上写着:“我想当面跟鸾老爷说,不会耽误很长时间的。”
将纸递给鸾又夏,鸾又夏看完后,抬眼瞅着她。只见她大大的眼睛里一片真诚,嘴角甚至带着笑,本来是很和善的表情,但是左脸上的烫疤让她整张脸显得有些狰狞。
鸾又夏最后还是带她去见了鸾轩。她去的时候,鸾轩正躺在躺椅上逗弄小鸟,抬眼看见鸾又夏身旁的凤鸳。他一眼就认出眼前的姑娘正是八年前他见到了那个凤鸳。
鸾轩面露喜色,连忙从躺椅上下来,一把握住她的手:“你可是鸳儿?”
鸾又夏走后,鸾轩拉着凤鸳进了屋,一进屋,这才注意到她身穿白色孝服,他神色一顿,问:“凤兄他……”
凤鸳对鸾轩比划了几下,见鸾轩茫然地看着她,她连忙四处张望,看到不远处的案桌上有纸笔,她连忙过去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看到凤鸳写下的话,鸾轩才知道凤蔚已经死了。
当初他们定的婚期是十年之后,没想到还没到十年,凤蔚就死了。鸾轩不停地叹气,想当初他回家之后,便打算再去登门造访,谁知他们搬了家,至此便再没有了他们音讯。他本欲十年之后拿着婚约直接上门求亲,竟不料,过了八年,凤鸳却亲自来找他了。
鸾轩见凤鸳不停地在纸上忙着写字,他颇为诧异:“鸳儿,你怎么不会说话了?”
凤鸳执笔的手一顿,白色的宣纸上染了厚厚一簇墨水,冰冷的寒意自她眼里一闪而过。鸾轩见她不愿说,他也不强求了,只是满目慈爱地说:“你不想说就算了,鸾伯父不逼你。既然你父亲不在了,此后你就入住在鸾府里。从今往后你就是鸾家一份子了。我等会便去吩咐下人替你整间屋子住下。”
鸾轩让下人将落雨轩打扫干净,好让凤鸳入住。落雨轩与鸾又夏所住的楠青阁中间隔着鸾府花园,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是两人每天却能相见。鸾轩的心思,凤鸳不是不懂,他想要凤鸳跟鸾又夏能日久生情。
晚上,鸾又夏去找鸾轩,他一进门就面色不悦,看到鸾轩就说:“爹,你不同意我娶凤阳,不会是要我娶那个叫凤鸳的丑八怪吧?”
鸾轩一把将书摔在案桌上:“什么叫丑八怪?看一个人不能仅仅只看外貌,内在才是最重要。鸳儿心地善良,我觉得很适合做我鸾轩的儿媳。”
鸾又夏皱起眉头,很不满鸾轩的决定:“凤阳是凤鸳的妹妹,心地肯定也善良,孩儿想娶的人只有凤阳!”
鸾轩扇了鸾又夏一耳光:“糊涂!凤阳若是心地善良,她姐姐凤鸳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甚至无家可归!”
鸾轩不傻,凤鸳不肯说出过去的事,是因为她善良,不愿道人是非,更不愿被人同情。但是他明白凤鸳所受的必定跟凤阳和蓉娘有关,不然一个姑娘何至于对自己残忍到此等地步。
鸾轩懂,不代表鸾又夏懂,他一心只想娶凤阳,对于旁人的话,他都听不进去,只认为那都是为了阻止他娶凤阳而给的幌子。
鸾又夏讨厌凤鸳是从鸾轩让他迎娶凤鸳的那一天开始。
裕昌二十年,农历七月初七,俗称七夕,是传闻中牛郎与织女一年一次的见面日子。那一天,鸾府张灯结彩,红色的双喜贴满府内的各个角落,红绸缎做的大红花高挂在房檐上,全府上上下下都沉浸在喜庆的氛围中。
鸾府里的下人忙碌个不停,鸾府的大门前有几个仆人正攀着长梯挂起了红灯笼。路过的人纷纷过来围观,问及有何喜事的时候,鸾府的下人们面露喜色,回道:“今日是我家家主迎娶夫人的日子。”
鸾轩站在屋檐下,看着府内洋溢的一派喜庆之色,他很久没有笑得那么畅快了,嘴角的笑意迟迟未见散去。他对身旁的管家鸾远堂说:“远堂呐,今天是我最高兴的日子了!我们鸾家人丁单薄,已经很久没有办过喜事了!哈哈!!难得遇上此等喜事,吩咐下去,今天鸾府上下,不论主仆都好好的高兴一回!”
落雨轩内,凤鸳头戴凤冠,绣花红袍上的鸳鸯是她亲手绣上去的,活灵活现的鸳鸯绣令鸾府里绣工最好的嬷嬷都忍不住惊叹。今天她穿在身上的嫁衣、鞋子都是她一针一线缝制的,只为了告诉鸾又夏,她看重他们的婚礼,更看重他这个人。
鸾又夏阴沉着一张脸,牵着头戴红色喜帕的凤鸳走进大堂,行着礼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凤鸳从喜帕下看见她手中握着红绸缎的一端,她知道她的小夫君正牵着另一头,想到此,凤鸳嘴角就情不自禁泛起笑来。
“送入洞房!”
从落雨轩到楠青阁只需经过一个花园,但是如今,凤鸳头戴红色喜帕,由着媒婆牵着往楠青阁的方向走,最短的路却用最长的时间将它走完,那是她奉献出的一辈子。
鸾府内宾客满堂,鸾又夏一袭合身的红色锦袍出现在大堂内,客人们见到了新郎倌,都对鸾轩拱手道贺。鸾轩开心地笑个不停,大堂内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的笑容,除了鸾又夏。
他面容冷峻,俊朗的脸庞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笑意,甚至可以说出冷若刚从冰窖里走出来一般,浑身带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寒气。一个沾酒即醉的人方才喝了一口酒,此时已经有些醉意了,那人踉跄着步伐走到鸾又夏的跟前,举起酒杯,对鸾又夏说:“鸾少爷,恭喜恭喜了!”
鸾又夏眉头一皱,面色一沉:“成亲,娶的就该是自己想娶之人,既然不是我想娶之人,又何来的喜?”
那人面上的笑容僵住,站在他面前,不知如何接话。还好鸾轩走了过来,打了圆场,鸾轩同那人碰杯:“陈员外莫要见怪,犬子喝醉了,在同你开玩笑胡说一通呢。”
陈员工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哦!原来如此,从来都只有别人说我沾酒即醉,今日一见鸾少爷,我才找到了同类人呢!哈哈!!”

、第7章 『鸾凤篇』小凤鸳(7)

皎洁的明月高挂在枝头,繁星如碎钻洒了一整片夜空。天上牛郎会织女,喜鹊都飞上了天当了鹊桥,此刻的鸾府褪去了白日里的喧哗,寂静地能清楚听见蝉鸣。
鸾又夏满面通红,浑身上下都是浓浓的酒气,由着下人扶着他走到楠青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坐在喜床上的凤鸳心中又喜又紧张,喜的是鸾又夏真的成了她的小夫君,紧张是因为她要在今夜将自己交给她的小夫君。
凤鸳葱玉般的手指紧紧地拽着衣角,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头上的喜帕被掀开,映入她眼帘的是鸾又夏那张英俊的眉眼。她朝着他微微一笑,今天的她略施了粉黛,左脸上的烫疤倒也没有那么明显,烛光明晃中,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如璀璨星辰,很是好看。
凤鸳起身扶住身形不稳的鸾又夏,却被他一把挥开,她的身子重重地倒向身后的喜床。鸾又夏俯身捏住她的下颚,迷蒙的醉眼,语气冰冷:“你到底是给我爹灌了什么迷魂汤!说!”
凤鸳睁着大眼,无辜地摇头。鸾又夏蹙起眉头:“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看到的就是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现在我爹不在,就我们两个人,你这样装给谁看!”
鸾又夏细瞅了她那张脸,半晌,他说:“你这张脸怎么看,怎么让我觉得恶心!那天我去你们家向蓉娘提亲的时候,你也在,你明明知道我要娶的是你的妹妹,你却跑来找我爹,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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