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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七星结之孔明锁-第299章

小说: 七星结之孔明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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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总觉得这堂屋中有哪里不大对劲,即使把眼睛闭合起来,他也觉得这屋子里似有一道一闪一闪的光线。

修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疲惫的眼皮撑开,找到了那光线的来源——

堂屋里的电话机上有一道一闪一闪的红光,在这幽暗的室内如同一只含血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散发着妖异的红光。

修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电话机旁。

老人家里的电话是有语音留言功能的,修的脑袋此刻完全是处于发木发僵的状态,居然循着那光芒摸过去,并麻木地按下了收听按钮。

电话中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爸爸,我想了想,您一个人留在那儿不行,太冷了,我还是去接你一块儿来过年吧,明天我们一起再重新过一个大年夜。我大约11点的时候到,您什么东西也不用带,到时候跟我走就好。”

修听到这番留言,才如梦初醒一般,把目光投向了墙上的挂钟,外面透进来的雪光把现在的时间照得一清二楚。

十点三十二分。

修嘴唇一哆嗦,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老人的儿子快要回来了?!

自己要怎么交代?怎么向老人深爱着的孩子交代?怎么向那个从未谋面的、但却间接地影响到了老人对待自己的态度的、小时候和自己一样倔强的中年人?

修身体中沉睡的细胞顿时活跃了起来,一些被他深深埋葬在心底的情绪,此刻也全数复活了过来!

在地狱中的痛苦,无望,挣扎,愤怒……

在天堂里的幸福,快乐,安逸,温暖……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消散了,只集中在了“愤怒”之上!

在修体内,极度的悲伤渐渐转化为了极度的愤怒:

要不是因为武诚!

要不是因为那个恶魔!

他毁了自己的生活。毁了自己的一切,到现在还把他唯一能感受到幸福快乐的源头毁掉了!

直到这时候,修才发现,自己和武诚的确是亲生父子!

他们的体内,全都隐藏着一头暴虐的野兽,只要那头野兽被激怒,它就要将激怒它的人尽数撕碎!

而现在,修身体里的野兽,正在渐渐地复活……

他转身出了老人的院门,回到了那座地狱里。

武诚正在床上睡得云里雾里。满身都是肮脏的酒臭味和呕吐物的味道。还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油漆味。

武诚之前本来打算把家里掉了漆的桌子好好漆一漆。但自从染上赌瘾后,他就把原本找好的劣质红油漆丢在了一旁,弄得房间里充满了油漆的臭味。久而久之,修也就习惯了。

修看不见躺在黑色阴影里的那个所谓自己的父亲的样子。却能清楚地知道,他肯定是衣服裤子都没脱,整个人像一坨大型垃圾横卧在床上,衣服的前襟上还沾了一片呕吐物的痕迹,枕头上还留下他肮脏的口水渍,油腻腻的头发支楞着,散发出一股奇异的腥臭味。

修进门时,他发出一阵呜呜噜噜的梦呓声,然后翻个身。继续发出深沉的呼噜声。

修没开灯,蹑手蹑脚走到墙角,那里摆着一排一排武诚喝空的啤酒瓶。

武诚习惯把喝完的啤酒瓶攒起来放在一个房间里,也不愿卖,好像那一大排一大排壮观的酒瓶子就是他的军功章和荣誉证明似的。但因为最近那个房间的地面已经被摆满了,武诚就把多出来的瓶子转摆到了堂屋中。

堂屋的窗户没关,吹进来一阵寒风,酒瓶子呜呜地响起来,像是首调子简单的哀乐,倒把修吓了一跳。

所幸,武诚的呼噜声依旧是那么嘹亮。

因为四周实在黑得厉害,只能借着窗户透进来的一点月色判断周围的境况,修怕碰倒了一两个酒瓶,把武诚吵醒,就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最外侧的一个瓶子,然后仍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武诚的床前。

他的动作很轻,也很敏捷,好像这样的动作,已经在他脑中设想过无数次了。

走到熟睡的武诚旁边,举起瓶子,冲着他的脑袋砸下去……

修站在他的床边,挡住了从窗外照进来的光线,屋内又没有灯,看不到武诚的位置,但根据他响亮的呼噜声也可以判断个**不离十,哪里是他的头部位置,修能够清楚地感觉到。

修紧张得快不能呼吸了,他这才发觉到手里的瓶子很沉,像是装了什么东西,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个瓶子里肯定装的是武诚还没有喝完的酒。这对修来说反而更好,因为能够更顺利地一击致命。

修扬起手里的瓶子,他手底下就是打着呼噜睡得香甜的亲生父亲武诚,但那一击他迟迟落不下去。

你不要解脱了吗?

你不杀了他,刘家老人的仇谁来报?凭武诚狡辩的能力,说不定真的能颠倒黑白!老人已经去世了,不能再背上偷窃的罪名!

再说,老人的死,也的确是因为他自己失足落下梯子,几乎算是死无对证……

而且,你不杀了他,你自己早晚会死在他手上,那些追债的人会放过自己吗?

武乐修,你还在犹豫什么?

尽管有无数种理由在修的脑海中飞掠而过,他终究还是慢慢垂下了手。

他不能干这个。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要是杀不了武诚,要是被发现了,会有什么后果,修完全不清楚。

人总对未来未知的事情抱有莫明的恐惧,既然不敢,所以这种事,想想也就够了吧?

修准备把酒瓶子放回原来的地方,自己离开。

只要远离他……说不定……

这时,一辆汽车开进了狭窄的巷子内,那就是刘家老人的儿子的汽车。

他是来接他的老父亲的!

车子从胡同里穿行而过,前车灯刷一下把室内照亮了,也把修的脸照得一下子失去了人色!

武诚的左手上,握着一大盒避孕套,胸口还搭着那条他曾逼自己穿上的连衣裙!

修不再犹豫,举起手,将沉重的啤酒瓶,向那不断发出重重呼噜声的方向死命砸了下去!

红色的液体溅到了他的手上,却冷冰冰的,浓烈的油漆味熏得他的喉咙一阵痒,却也把他的情绪刺激得越发疯狂:

这个瓶子里,装的就是武诚准备用来漆桌子的红油漆,重量要比普通的啤酒重得多,砸在人的脑袋上,或许死得能够更快!

去死!去死!去死!你们全都给我去死!

他也在那个瞬间,彻底变成了修罗。

武乐修,再也不能有人这样对你了……

武乐修,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在很多年后,修都觉得那是命。那道来自刘家老人儿子的车灯,改变了他所有的命。

这好是不好,对是不对,谁能说得清楚?

 第十节 少年的流亡

甚至,修在想,那是不是老人的灵魂的指示?或者是于冥冥之中的某种暗示?

偏偏在自己想要放弃动手的时候,那道车灯射了进来,让自己看到了武诚手里的东西,也坚定了自己下手的决心。

这是老人在借自己儿子的手,对武诚施加的报复吗?

但修有的时候又在怀疑,老人那么一个善良的人,真的希望自己这样做吗?真的希望自己走上这条一去不能回头的极端路吗?

可无论如何,修最终还是做下了。

武诚无声无息地仰面躺着,额头上扎了好几片玻璃片,从修下手砸中他脑袋的刹那开始,他就把头往侧面一耷拉,吭也没吭一声就没了声息,要不是看到一道暗红色的液体从武诚脑边流下来,修估计还不敢确信自己是否砸中了。

修颓然地垂下手来,手中只握着一截酒瓶子的颈口,有碎片三三两两地从床边滚落下来,他也一动不动,好像是跟着武诚一起死了一样。

直到一声撕心裂肺的“爸——”的哭喊声从左墙那边传来,修才从半梦半醒的边缘惊醒,冲回了自己的房间,从自己的被褥里摸索了半天,拽出来了一件老人送给他的衣服和那本老人赠送给他的字典,然后惊慌失措得如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蹿出了大门,蹿入了夜色之中。

他几乎是疯了一般一路狂奔,跑得气喘吁吁快要呼吸不过来时也不肯停下脚步,仿佛只有拼命地跑才能让他稍微舒服一些,才能让他把自己刚才做的事情远远地抛在身后。

他离开了自己一直生活着的、从未离开过的城乡结合部,跑上了国道,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就继续疯狂地向前跑去,直到跑得双腿发软,肌肉痉挛,直到他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这么剧烈的运动。失去控制,修才一头栽在了地上,猛烈呕吐起来。

他这才发现,不管自己怎么跑,都抹杀不了一个事实:

他杀了自己的父亲!

满手的红油漆,在路两旁灯光的照耀下格外明晰,把他的大半个手掌都染红了。而且油漆的气味浓烈,怎么抹也抹不掉,修甚至感觉,在这刺目的红色之下。在这浓烈的气味之中,混合着刺目的血色与浓烈的血腥味。

修双手撑在地上。双膝跪地,疯狂地喘息着。

冰冷的地面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柏油气味,修的手掌和膝盖都渐渐麻木了,可修的心头却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真实感。

父亲死了,是被自己亲手打死的。

老人也死了,他们的死。和自己和父亲都脱不了干系。

自己已经逃出来了。

自己没有地方可去了。

这些念头一一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修的脑海中,又渐次消去。

修保持着跪姿,眼泪一滴一滴沉默地落在了黑色的柏油马路上,可他的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并呵呵地笑出了声。

他并不想哭,他想笑,他想庆贺自己摆脱了那样的生活,他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可是他的眼泪仍然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凭他匮乏的言语是形容不出来那样的感觉的,但修隐隐约约地觉得。他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跪了多久,只隐隐听到。耳畔隐隐传来了12点的钟声,还有爆竹噼里啪啦的响声。

一个漂亮的烟花升上夜空,圆润地在修的头顶炸了开来。

新的一年来临了,所有的人都进入了崭新的一年。

什么都没有停下来,什么都在按部就班地向前推进着,时间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缘故而停下来。

风把修脸上的眼泪吹得冰凉,他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了远方。

很多事情做下了,就没有回头路了。就像谁也没有办法阻挡时间的进程一样,谁也预料不到,修接下来的人生路,会延伸向怎样的方向。

……

修一路流浪,一路讨饭,走过了至少五六个城市,期间的辛苦自不必说,但修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个暂时的栖身地。

那是位于一个城市边缘河边的桥洞,很混乱,不过修并不介意。

在那桥洞里,里面栖居着不少同样无家可归的人,他们并不介意一个新来的、瘦弱的沉默的小男孩的入住,他们讨生活的手段很杂,买小东西,修鞋,卖淫,互不干扰。

白天,他们出去干活,晚上就回到桥洞,用报纸和稻草垫在身下沉沉入睡。

这个桥洞里也住着不少还未长大的孩子。

这世界上的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志愿与梦想,哪怕是不切实际的。

男孩子想飞向天空,飞往宇宙,掌控宇宙,成为世界之王,女孩子想要做翩翩起舞的仙女,拥有美貌,金钱和成群男孩子的追求,或者,变形金刚,芭比娃娃,都可以成为他们的梦想。

那么,那些住在桥洞里的孩子的梦想是什么呢?

一个在河沟上拖着鼻涕捡塑料瓶的小男孩说,我想捡到一个没喝完的饮料瓶子,我渴。

一个大白天光着屁股蹲在角落的12岁妓女说,我想要人来和我**,这样我就有钱买裤子了。

一个流浪在街头的没爹娘的孩子会说,我想要做个好梦,最好里面有我认识的不会向我吐口水的人。

每天他们都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着,像是一只扑火的飞蛾一样,认真而卑微地生活着。

而修也不例外,他的梦想是,他希望能变成世界上最强悍的人。

修在老人的教导下认识了一些字,而且他随身还带着老人送给他的礼物,也就是那本字典。有了这本字典,他基本的阅读能力是有了,可是他并没有变成一个文绉绉的文化人。

这也是父亲武诚给他留下的根深蒂固的心理阴影。

在对着武诚的脑袋挥下那个酒瓶之后,修就对暴力产生了一种深刻的迷恋。

走过这么多的城市,他打过的架已经不计其数,有的时候是因为他的食物被抢或是被人欺负,他必须奋起反抗,有的时候则是他自己找茬。他需要通过不断的打架斗殴,来发泄他过剩的精力,以及心里潜藏着的某种兽性。

但对于当时的修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生活方式了。

这天,是一个大风天,他蹲在地上忍受着刺骨的寒风,想要讨要一些吃的。却碰上了一个酒鬼。

酒鬼估计是心情正不好,再加上灌了点儿黄汤,见修缩在一边,觉得不顺眼。就一脚踹在了修的腿上。

修的脾气一下子被点燃了,他蹦起来。挥起拳头就照着那酒鬼的脸上砸了过去。

酒鬼被他砸了一下,怒从心头起,和修扭打起来。

修的打架经验虽然已经很丰富了,但还是人小力薄,和那酒鬼纠缠了几下后就被打倒了。

那酒鬼把修拖进一条巷子深处,跟疯了似地把拳头往修的身上猛捣。拳打脚踢还外加吐口水,等打够了,才口齿不清地骂着脏话离开了。

修被打得全身酸痛,衣服也被那酒鬼拽得七零八落,他昏昏沉沉地缩在角落里,仰头望着天空。

天快要下雨了。

修缩在墙角,黑夜下是白色亮眼的**弱小**。弥漫的黑暗决口般瞬间同化一切,却吞并不了这个恶臭角落里的白色躯壳。

一个画着浓妆的中年妇女走近,眉眼间是掩不住的风尘意味。

她细细打量着修**的身体。嗤笑了一声,捏起修的下巴。问:

“多少钱?”

从她的嘴里喷出酒和香水,蒜薹和葱花混合的味道,喷到了修的脸上。

修看着她,突然觉得无比恶心,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他一把捏住她的手,一使力,居然把她的手腕捏得脱了臼!

他不顾女人肮脏下流的咒骂和歇斯底里的尖叫,撕下女人的上衣,裹住自己的下半身,慢慢在倾盆大雨里走出了黑暗的小巷。

这个城市很小,在白天的时候看起来还是井然有序的样子,但一到晚上,就如同百鬼夜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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