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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后宫琳妃传-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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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于皇兄,被其他嫔妃害死吗?”
奕渮微有哽咽,眸光里倒映着殿中的透雕鸾凤和鸣十五连枝灯,有幽暗温弱的烛火摇曳:“眼见你有了真宁,有了淩儿,我想,也许真的应该放下你了,我才会迎娶徐徽音。但是后来,我才知道,你在王府里过得并不算如意,到了宫中也依然如此,废后与玉厄夫人百般刁难不说,又出现了舒贵妃。所以,我才会恨,如果当年他设计让我离开你是因为他真的爱你,我自是无话可说,但为什么,他要让你一次又一次地伤心绝望?不,哪怕你安安稳稳做他的宠妃便足够了,但是,你如今只不过是紫奥城的管家,为他与舒贵妃的两情缱绻保驾护航!得到的他不珍惜,若我在朝,又岂会让你如此?”
朱成璧沉默片刻,奕渮的话如浪潮拍岸,在耳边久久不能平静,一时间,二十年的时光在脑海里不断盘桓,如极力扩张的藤蔓,直欲将自己的心生生束缚。良宵美景,自己真正拥有过的,怕是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
初到王府的日子,是怎样忍痛割舍过去的种种,才能笑脸相对、温言款语?又是怎样低声下气,才能在夏梦娴与林若瑄的排挤之余,获得一丝喘气的时机?府里的日子那样难熬,直到眼睁睁看着那个可怜的孩子意外夭折,又看着那个明媚娇艳的汤馥娴撒手而去,才幡然醒悟,一味的软弱,便会被敌人践踏于足底,一味的好强,又会引来树大招风之祸,唯有左右逢源、揣度人心,方能得一丝生机。
于是,一颗心,稳稳的沉淀下去,如煮沸了的茶汤,那茶叶被滚水一番冲烫,浮浮沉沉,最终是安静了,映着细碎的金色日光,缓缓观望着周遭的一切。本是长至十几岁的女儿家心肠,却仿佛已经砥砺了几十年,远交近攻,伐道攻守,每一个清晨,甫一睁开眼睛,就担心着被人算计、又不得不去算计人。
从府里,到宫里,每一次于宴席之上与奕渮相见,总是保持最得体的宠妃之姿,就是为了让他安心,孰料,他竟全都知道。
良久的沉默,似二十年来的时光,缓缓铺程展开,当年青涩的十四皇子与朱府二小姐,如今,一个是权倾朝野的梁王,秉监国之责,一个是贵倾六宫的琳妃,摄六宫之事,然而,唯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二十年,是如何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并非是步步生莲,也不是步步为营,而是真正的步步惊心、如履薄冰。
“奕渮。”朱成璧低低而道,睫毛轻颤,“你等我,我们总有机会。”
奕渮痴痴望着朱成璧,猛地一把搂她入怀:“我等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你还要我等下去么?只消一个小小的时机,璧儿!”
朱成璧静默着,贪恋这一刻他怀抱的温暖,前尘往事,似乎在这一刻都做云雾散开,飘渺无踪。
这一刻,所有的勾心斗角、权争利欲都抛诸脑后,穿越了二十年的时间,仿佛又是两小无猜、无忧无虑的青春韶光。
朱成璧静一静心神,低低道:“宫里还有一点事,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要肃清路上的一切。”
奕渮沉眸片刻,微微一笑,吻上朱成璧柔软的发梢,喃喃低语:“好。”
“你一定要等我。”
“我一定。”
含章宫,德阳殿,竹息执了犀角梳子,蘸了桃花水慢慢梳理朱成璧的长发。竹语则侍立在朱成璧身后,执了一柄瑞兽葡萄镜正对梳妆台上的四叶佛像鸟凤铜镜,供朱成璧查看那一匹青丝。
朱成璧对镜自顾,铜镜中,三千青丝柔顺地垂着,似闪烁着星星点点的莹润光泽,不由低低而叹:“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
竹息微微一笑:“娘娘好端端的怎的念起了《阿房宫赋》?”
朱成璧幽幽一叹,似有无限惆怅在唇边萦绕:“只是突然觉得,宫里的女子,各有各的可怜罢了。”
竹息手势一滞,默然片刻,只淡淡道:“娘娘,路只能往前走,不能回头。”
朱成璧点一点头:“所以,我让梁太医给皇上下慢性药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奕渮。”
“娘娘做得对。”竹息沉声道,“娘娘只是为了让皇上缠绵病榻,并不曾想夺去性命,这样既能便于娘娘掌权筹谋,也不会惹人怀疑。若是梁王知道了,只会逼得娘娘下重手,更有可能还会怀疑娘娘对皇上是否有真心,这样反而不妙。”
朱成璧不作他言,只望着窗外深沉如海般的夜色,那叠叠重重的宫墙如牢牢的枷锁,又似将人困得如在深井一般,朱成璧以手支头,不觉微露疲态,轻叹一声道:“刘采女的事情,查得如何?”
竹息垂下眼眸,低低道:“娘娘猜得不错。”
“按下葫芦起来瓢,这群人倒真能闹腾,本宫不过少了些看顾,一个一个都显起神通来了!”朱成璧扬一扬眸,握一握妆台上的珐琅胭脂盒,转而淡淡道,“兄妹么,是有几分相像的。”
“如今皇上病着,正是动手的好时机。”竹息极力平复心头的跳动,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犀角梳子,“娘娘可要早作打算。”
“不行。舒贵妃对她极其信任,你难道不知她眼下还在连理阁养病么?”朱成璧唇角微扬,唇边逸出的寒气如冰雪枝头的白梅,“她倒是命大,那把匕首居然撞到了她随身佩戴的羊脂白玉佩上,没能要了性命!不过,既然老天没能要了她的命,便由本宫来做主!”

第七十七章相思血泪红豆抛(2)
相思血泪红豆抛(2)
五日后,刘采女的伤势基本愈合,也有了气力,能稍稍起床走动,朱成璧便与舒贵妃一同去连理阁看望。
舒贵妃疲倦的脸上有一丝温弱的笑意,握着朱成璧的手恳切道:“琳姐姐摄六宫之事,又要打理朝政,还要照顾真宁与淩儿,本是万分辛苦,今日却还特地来看采女。”
朱成璧在床头坐下,抚一抚刘采女柔软的发鬓,抿去心头的冷笑,只化为唇边的绵软笑意:“无妨,本宫摄六宫之事,自是应该来看望采女。”朱成璧为刘采女掖一掖被子,抚一抚她瘦弱的肩胛,似是唏嘘,“妹妹当初真当是英勇,舍身护驾,本宫颇为感叹,等皇上身子好些,便为妹妹进言,晋妹妹为贵人。”
舒贵妃笑道:“不若晋为嫔位吧。”
朱成璧浅浅一笑,目光漫过舒贵妃身侧的雨过天青色软罗帐帷,在刘采女清丽出尘的面庞上一扫:“妹妹这般,晋为贵嫔都是不打紧的,只是祖制锁定晋封之事,太过突兀也是招人非议,妹妹福大命大,来日的恩宠必是不会少的。”
刘采女颇为惶恐,俯身道:“嫔妾无才无德,不敢居于贵人之位,更遑论嫔位或者贵嫔之位了!”
舒贵妃微微一笑,待要细细劝说,却猛地咳嗽起来,琳妃忙轻轻抚着她的背,又唤过竹息道:“把药进上来!”
刘采女一愣,微带戒备地看了一眼朱成璧,柔声对舒贵妃道:“娘娘近日气色怎的不好?怎么在吃药呢!”
朱成璧颇有忧虑之色,道:“自从皇上遇刺之后,贵妃娘娘就心神不宁,每日从仪元殿回来之后更是茶饭不思、寝则难免,故而本宫嘱咐了太医院,每日开三副温补养心的汤药给贵妃娘娘服用。”
刘采女微微一怔,似在思索,转眼却见竹息端了一碗热热的汤药上来,乌黑色的汤汁泛着淡淡的苦味,缕缕白雾安静地升上去、又绵延开来。然而,在刘采女看来,却是大有玄机,心思不由转动如轮。
刘采女踌躇片刻,却听竹息笑着取过一叠蜜枣道:“这金丝蜜枣状如金丝琥珀,是御膳房特意呈上来的,甜而不腻,最能祛除苦味儿,娘娘饮了汤药,吃一颗便不会苦了。”
刘采女敏锐地捕捉到朱成璧端着汤药的手微微一颤,心中瞬间有了计较,出声道:“等一下。”
舒贵妃与朱成璧惊愕回首,却见刘采女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了一只沉香木的盒子:“舒贵妃娘娘素来身子如何,嫔妾心里最是明白不过,但贵妃娘娘今日的神色,却有些异于往常。”
朱成璧不改面色,沉静道:“那采女的意思是?”
刘采女淡淡一笑,眼风掠过朱成璧端容得体的面庞,从容地打开盒子:“嫔妾唐突,但为了舒贵妃娘娘,亦是为了琳妃娘娘,想验一验这碗汤药。”
竹息大惊失色,斥责道:“小主的意思,是指责琳妃娘娘于药中下毒了么!”竹息气得发怔,跪下叩首道,“舒贵妃娘娘,琳妃娘娘待您可是亲如姐妹,采女挑拨离间,万万信不得!”
竹语也一同跪下:“舒贵妃娘娘明鉴啊!”
舒贵妃握一握朱成璧的手,转首对刘采女道:“采女何意?本宫与琳姐姐素来亲密无间,采女此举,本宫实在不敢苟同。”
刘采女笑而不答,取了银针,对着透窗而入的阳光一照,银光一闪,朱成璧不由微微转眸,只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刘采女迎上舒贵妃微显责备的目光,执意道:“请贵妃娘娘准许嫔妾一试,嫔妾虽然笨拙,但药膳不分家,嫔妾自是看得出……”刘采女微微扫了跪着的竹息与竹语一眼,“娘娘是服用了性寒凉的药物,断断不是温补养心……”
“胡闹!”舒贵妃眉心微蹙,斥责道,“纵使本宫信任你,你也不应该如此胡言乱语,擅自指责琳妃!”
许久不曾开口的朱成璧却淡淡一笑,仪态娴静,仿佛置身度外:“无妨,既然采女疑心,便验一验罢了,有些事情,还是说明开来比较好,不然以后总会有隔阂。”
舒贵妃忙道:“琳姐姐错怪我了,我不曾怀疑你啊,又谈何隔阂呢……”
“多谢琳妃娘娘!”刘采女斩钉截铁,截断了舒贵妃的话头,唇角浮起笑意,“嫔妾也认为,有些误会还是当场澄清了比较好,免得风言风语的,扰了娘娘的耳根清净,但愿只是嫔妾猜错了。”
竹语颇不情愿,但也只能端过汤药,刘采女屏神凝息,将银针探了进去,片刻取出,却是完好无损,并无一丝异样。
朱成璧悄悄松了口气,展一盏宽阔的蝶袖:“看来,是采女多心了。”
刘采女虽是疑惑,但并不肯让步,又验一验金丝蜜枣,依然是毫无异样,面对朱成璧讥笑的目光,刘采女坚持道:“许是这一碗没有问题,那前几碗呢!”
竹息嗤的一笑,讥讽道:“原来琳妃娘娘好心好意为贵妃娘娘着想,在采女这里竟然成了驴肝肺一般,奴婢疑惑,难道采女是这样的事情看得多了、知道得多了,才会如此揣测么?”
竹语也笑道:“若是前几碗也没问题,是否是琳妃娘娘这几年一直在投毒呢?采女如此揣度,只会让阖宫上下不得安宁!”
舒贵妃面色微沉,语调也加重了几分:“采女,你自己便好好反省罢!”
刘采女的额头已微微沁出汗来,听得舒贵妃训斥,右手不觉一颤,银针轻轻掠过碗沿,正待说话,却是身侧的芦儿惊叫起来:“采女快看!”
刘采女惶然回首,却见银针的表面,微微泛起一层青色。刘采女瞬间明白过来,不敢迟疑,拿了银针顺着碗沿一刮,那青色竟更深了几分。
“贵妃娘娘!”刘采女且惊且喜,“您请看!”
舒贵妃不看则已,一看大骇:“怎么回事!”
“娘娘!碗里的汤药无毒!有毒的是碗沿!”刘采女怒视朱成璧,“你好狠的心思!只要贵妃娘娘饮下汤药,汤药自会裹挟了碗沿的毒!”
朱成璧毫无畏惧,面上浮起讥诮的神色:“采女认为是本宫做的么!”
“娘娘,是您提出贵妃娘娘应该服用汤药,也是您的心腹送了汤药过来,除了您,还有谁会这样做呢!”刘采女嗤的一笑,“娘娘有四殿下,贵妃娘娘有六殿下,眼下皇上病重,娘娘自是应当早作打算!若是贵妃娘娘溘然长逝,娘娘的太后凤位岂非无可撼动?”
朱成璧勃然大怒:“你是指本宫意在帝位么!”
刘采女并不回答,只倨傲地一笑:“人在做,天在看,娘娘无需辩驳,恐怕前些日子,宫中时疫爆发,六殿下感染时疫,亦是娘娘所为!”
朱成璧转眸望去,舒贵妃却是满面狐疑,正惊疑不定地望着自己,朱成璧淡淡一笑,从容地拢一拢腕上的碧玉莲花镯子:“采女如此冤枉本宫,本宫倒并不惊讶。只是采女是否坦诚告诉过贵妃娘娘,你的真实身份呢?”
刘采女大惊,勉力按住胸口:“你说什么?”
朱成璧坦然一笑,正一正发鬓的金镶玉蝶翅步摇,璎珞飒飒而动,似清风穿叶而过。
朱成璧一字一顿道:“骁骑营前统领赵全心有一幼妹,便是唤作芸心,只是这赵芸心入宫后,改了姓氏,亦改了籍贯。刘,恐怕是赵芸心母亲的姓氏吧?”
舒贵妃一怔,迟疑道:“那赵全心……”
“没错。”朱成璧伸手握起跪于身后的竹息的手,眸中闪过一抹凌厉的恨色,“赵全心,便是昔日害死萧竹筠的罪魁祸首!其罪被揭露之后,赵氏一族颓败殆尽,赵芸心深以为恨,遂入宫报复。”朱成璧冷冷扫过刘采女微微发白的面色,沉声道,“不仅陷害本宫,更勾结他人,行刺皇帝!”
似惊雷在耳边炸响,舒贵妃悚然一惊,似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朱成璧锐利地扫了刘采女一眼:“葛敏龄死前说过一句话,舒贵妃娘娘想必没有听清,她说的是,‘贱人,我不该信了你’。”
刘采女大骇,极力镇静着道:“娘娘口齿伶俐,自然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紫奥城自有王法公道,娘娘意欲只手遮天,嫔妾偏偏不服!”想是伤口未好,刘采女一番激烈言辞,竟剧烈地咳嗽起来,紧紧抓住了拥身的锦被。
竹息扬声道:“娘娘之所以不曾揭发此事,是因为采女在最后一刻悔悟,捐身救驾,但采女并未痛改前非,却一意污蔑娘娘,那么,敢问采女,是否有朝一日,采女会后悔当初的救驾,反而再度痛下杀心?”
竹语亦道:“所谓王法公道,在采女心中,只是世易时移,逐流而审之,敢问采女勾结那葛敏龄行刺皇帝之时,心中又是何公道?”
舒贵妃闻得此言,亦是心中大骇,只紧紧迫住刘采女的双眸。
刘采女被一番诘问,不禁张口结舌,片刻后方恨恨道:“琳妃娘娘若是认为是嫔妾勾结那刺客,意欲谋害皇上,可有任何证据?”
“证据自然是有的!”一把清凌凌的女声响起,如拂石而过的淙淙清泉,却是丁香引了一名宫装女子翩然入殿,此人御膳房尚食闵琼萝,她恭敬行礼,耳垂上的灵芝青玉耳环端然不动:“舒贵妃娘娘、琳妃娘娘金安!”

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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