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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隐蔽者 作者:小撒-第40章

小说: 隐蔽者 作者:小撒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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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病?”高振麟的心被揪住,“要紧吗?”

“肺病。有些不好,所以我打电话给您,不过妈妈和姥姥不知道我给你打电话。”

“好孩子,你做得很好。”高振麟的声音很小,又不好多说,“你好好照顾她,把电话给金老板。”晓光把电话递给金老板,高振麟说,“您知道这个事情的重要性,别往外说。你问那孩子需要什么,他需要什么麻烦您给他什么,请务必帮助他。”

放下电话,高振麟脸上勉强挂着淡淡的微笑,坐回曹茜茹身边,心却惦记着杨红叶的病。

金老板放下电话,让用人给他端来一盘瓜果,要他坐下。看着那些瓜果,晓光咽着口水,摇头。金老板问:“你从哪里来?高振麟真是你爸爸。”

晓光警觉地站起来,“我走了,我就是通知一下我爸。”他弯腰给金老板鞠了一躬,走出金鑫布庄。金老板追出来,一路再怎么问他,晓光都闭口不再说一个字,把金老板撇在身后。

2

过完年,在杨妈妈、晓光的护送下,杨红叶回到北平,住进协和医院进行治疗。办好住院手续,医生给杨红叶检查完身体,对杨红叶说:“病情稳定,只要配合治疗,你会康复的。”

医生嘱咐了几句后离开病房,杨妈妈去打热水,在走廊上遇见医生,医生把她叫到一边,“你闺女的病情不乐观,一定要静养还有加强营养才行。”

“有生命危险吗?”

“时刻都有。现在我们能做到的就是不让病情继续恶化,可是目前药物奇缺,我们会尽力的。”

杨妈妈一直都有思想准备,但是这话从医生嘴里说出来,无疑就是给杨红叶判了死刑,她脑子一片空白,头晕,扶着墙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良久,稳定了情绪后才回到病房。

回到北平,尽管身体还很虚弱,但杨红叶的精神好了许多,加上医院和药物的治疗,病情竟然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

住院费用昂贵,加之药品又奇缺,杨妈妈不得不把杨红叶接回自己的父母家,把杨红叶和晓光交给自己的父母,就离开北平回延安去了。

已近三月,北平竟然又下雪了。眼瞅着灰暗、低垂的天空,峭寒的北风将屋檐瓦角的雪屑一起卷到了空中,舞过一个圈子以后才慢慢降落下来。看着飞舞的雪花,杨红叶把憋在胸腔里的气吐出来:怎么又像回到了冬天呢?

北平的冬宵,适合卧床看书、写信、追思过去,这契合了她的心思。她想起高飞:腥风血雨,日晚灯黄,她和高飞围炉谈着理想、谈着生活,谈着未来。那些时光,好似就在昨天。

“雪停了,春天就来了。春天是放风筝的好季节。”晓光放下书,转头对杨红叶说,“放风筝,在北平的风俗里是放掉晦气,对吗,妈?”

“嗯,老人们都这么说。”

“那等到天儿好,我们一起出去放风筝,把那些晦气都赶跑,然后妈妈的病就好了。”

杨红叶说:“好,等到一个艳阳天我们就去放风筝。”

自打接到晓光的电话后,高振麟每天都在惦记着杨红叶、晓光的生活,只要有时间就打电话给父母,要他们去找杨红叶和晓光。

“你和这个姓杨的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本来她会成为你们的儿媳妇的。”高振麟低低地回答,“那个晓光不到两岁就跟我在一起,我一直把他带到有四岁才离开,我一直把他看做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高父在电话那端沉吟了一会儿,“那你记得这个杨小姐家住哪儿吗?”这把高振麟问住了,他还真不知道杨妈妈父母家在北平的地址,高父说,“那我们怎么去找她呢?”

“我有消息了马上告诉你们。”

如果电台还在,高振麟可以发电报询问杨红叶、晓光住在北平的具体地址,但此时的他和齐淑珍就像待在一个孤岛上,无法和组织联系。

裴俊逸宣布脱党被释放后,抓捕共产党的事没有什么进展,曹天浩就想起用高振麟,利用他曾经在延安待过的特殊经历和身份,抓捕到更多的地下党。

春节假期一过,曹天浩就要秦大伟把裴俊逸的事情移交给高振麟,由高振麟全权负责。

裴俊逸来到高振麟的办公室,没抬眼看高振麟,低声地打了一个招呼。

“你要继续你的工作。”高振麟起身把办公室门关上,一边往办公桌前走,一边考虑着自己怎么说,他担心自己办公室被安放有窃听器,说得很谨慎。这个谨慎里面还有对裴俊逸的不屑和戒备。

“脱党之后他们都不和我联系了。”裴俊逸抬眼看着高振麟,拿过高振麟办公桌前的钢笔和信纸,写下:去七星岗正街32号,找滕掌柜。嘴里说道,“在他们看来我是一个变节者,他们是唾弃我的。”

拿过信纸,高振麟看了之后暗暗一惊:这是圈套!是曹天浩、秦大伟让他来试探自己的吗?就说,“我是延安派过来的,你应该知道吧?派我来的是冯劲松。”

“知道,但你是打入延安的特务,他们早就知道了。”

“不,他们不知道。我是接替我哥哥‘高振麒’的任务来到军统的,我可以用电台和他们联系。”

拿过笔和纸,裴俊逸再写下:相信我。嘴上却说,“至少我知道你是军统的人。”

高振麟看了看,“这样,我们可以利用我们的身份在重庆成立一个小组,让重庆的地下党来和我们联系。”

裴俊逸摇头,叹气,说:“他们不会来的。你们这是枉费心机。”

高振麟眼睛警视地盯着裴俊逸,将桌上的信纸撕下,放进裤兜,“给你几分钟时间,你再考虑一下吧。”说着起身去了卫生间,把裤兜里的纸屑扔进马桶,用水冲掉,再次回到办公室。

高振麟直直地盯着裴俊逸,在想:难道裴俊逸没有叛变?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七星岗正街32号滕先生是谁?会不会是圈套?

“我可以走了吗?”裴俊逸问道,高振麟闭了一下眼睛,没再说话,望着裴俊逸离去的背影。裴俊逸在转身关门的瞬间,停住了脚步,用力地朝高振麟点了下头。

裴俊逸所写的,特别是最后的那个眼神,更加重了高振麟的疑虑,他不敢贸然去联系那个姓滕的掌柜,他担心自己去联系会落入秦大伟设计的圈套之中。

曹天浩给了他一份文件,是一个关于军事布防会议的纪要,笑眯眯地对他说:“你晚上到电台组,把这个发给延安。”

“我没有电台呼号和波长!”高振麟说了实话,“在西安我就呼叫过,没有回应。”

“再试试吧。”

晚上,高振麟开着曹天浩的车到了佛图关电台总部,这里是重庆市区的制高点。他按照曹天浩的命令开始呼叫延安。等了很久都没有回应。他看看手表,已经十二点过了,这才离开电台回家。

回家的路上,他有意地绕到七星岗正街,借着昏暗的路灯找到了32号门牌,是一个公寓。第二天高振麟查了一下,那是铜元局的一座高级职员公寓。

但他还是不敢轻易地去联系。

重庆的三月还不见春天来临的迹象,春寒料峭,雾气迷茫,能见度极低,很多屋顶打上了片片白霜,人一呼气就是一团白雾。也就在这个时候,传来戴笠飞机在南京附近失事的消息。

曹天浩闻知,独自在书房里静静地待了很久,才赶到侦防处和几个同事会合,商量去南京治丧的事情。

几个人商量之后,推让曹天浩给毛人凤打电话。毛人凤要他们马上飞到南京。他们一行人都没回家,开车直接去了重庆珊瑚坝机场,飞往南京。

戴笠的死是一个方向标,改变了军统不可遏制的发展和势力,军统第一把交椅在几番争夺之后,以唐纵、郑介民的退出,成全了心仪这个位子多年的毛人凤。

本来,曹天浩和毛人凤的关系也不错,毛人凤接手之后曹天浩可以得到重任,重新把持重庆的军统队伍。但戴笠的死还是狠狠打击了曹天浩,他一下觉得自己老了,没有了干劲,也就答应了在西南长官公署做了一个副处长。

曹天浩主动去做一个闲职,不仅和戴笠的死有关,也和当时的国共关系以及国内形势有关,他隐约感觉到一种不祥,又不敢把这种不祥告诉任何人,所以能轻松就让自己轻松,倒是他竭力鼓动秦大伟好好大干一番事业出来。

已经升任保密局重庆站副站长的秦大伟,和徐鹏飞商量后在社会上和高校内吸收人员,进行“红旗特工”的培训,由高振麟给他们讲授共产党理论、马克思列宁主义和共产主义思想。高振麟不知情的是,这些学员的一部分已经被秦大伟秘密分派任务,去搜索、识别中共地下党员。这些人次年给重庆地下党带来了很大的破坏,远比西安林晓楚的叛变事件更为严重。

在当铺工作和授课之余,高振麟有时会和裴俊逸见面,两人说话都是处处留心,防范对方。高振麟没说他一直没有和那个滕先生联系。裴俊逸似乎忘记了他给过高振麟的这个联系人,也从来没有问过他是否和滕先生联系过。

表面看,高振麟是“清闲”的,秦大伟则忙着到处抓捕重庆的地下党,连王家瑶临盆生产也没顾得上到医院陪护。

晚上十二点过,王家瑶开始不断喊痛。齐淑珍穿好衣服去到她房间一看,知道要生了,赶紧去叫醒高振麟,让他打电话给秦大伟,自己又赶忙去叫司机。

曹天浩、曹妻、曹茜茹都醒了,齐淑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他们说:“你们去睡吧,我和振麟把家瑶送到医院去就行了。”

打了一通电话,没有找到秦大伟。高振麟也不管了,赶紧和齐淑珍送王家瑶去医院。他上车的时候,齐淑珍又下车,急急跑回屋里,打了几个电话,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

司机在外面等着,王家瑶忍住痛,在高振麟的搀扶下上车。一路上王家瑶不住喊着痛,齐淑珍说:“这生孩子当爹的都不在,像什么话。”冲着坐在司机旁边的高振麟背影,齐淑珍说,“振麟,你在前面下车,去找大伟。”

到了街角,车停下,高振麟下车。齐淑珍从后门下来,匆匆地低声对他说:“你赶紧去找裴俊逸,把他们一家送走。”

“他不是叛变了吗?”

“你不要管了。去他们家,到江边有小船等着你们,把他们送到南岸,那边有车接你们。”

“刚才你返回屋里就是安排这个事情?”高振麟不无担心,问道,“裴俊逸他们家附近有监视的人吗?”

“最近没人监视了。”

“那我马上去。如果有人问我的话,就说我去找大伟了。”

去到裴俊逸的诊所,高振麟在街的对面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无人监视,走过去轻轻拍了几下门。门无声打开,裴俊逸和妻子、孩子鱼贯出来,一行人急急走过马路,穿过巷子,小跑着一路下坡到了江边。

一艘小船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要把他们送过江。过江之后,爬坡上坎到了公路边上,看见一辆吉普车停放在那里。

高振麟要裴俊逸一家在一棵树下等他,自己走过去对了暗号后才回身挥挥手。裴俊逸一家才出来。高振麟准备转身走开,那人拉住他,“前面公路有哨卡,你送他们比较合适。”

这下高振麟才明白,齐淑珍在等着王家瑶生产的机会,好利用这个机会把裴俊逸一家送走。

“送他们去哪里?”

“邻水。”

高振麟计算了一下路程和时间,二话不说坐上车启动后往前疾驰。

路上不止一个哨卡,有四个哨卡,他都利用自己的军统身份轻松顺利地通过了。终于,把裴俊逸一家送到了离邻水还有十公里的一户人家里。

下车后,裴俊逸让高振麟等他一会儿。高振麟担心回重庆的时间,不耐烦地蹙紧眉头,“快去吧,我等你。”

裴俊逸把妻子和孩子送进那户人家后,一会儿又急忙走出来,坐上车,侧头看看站在那户人家门口目送他离去的妻儿,对高振麟说,“我不能走,我走了他们会怀疑你。”

高振麟不语,对裴俊逸的不信任缭绕在两人之间。最后还是裴俊逸说,“如果我不发表脱党声明,我就无法通知其他同志我出事了。”

看着车窗前幽暗的路面,高振麟说:“每个人都会给自己找理由的。”

裴俊逸叹气,“你和老滕联系过吗?”

高振麟转脸打量了一下裴俊逸,说:“还是你去和他联系比较合适。”

“你……”

高振麟严厉地看了裴俊逸一眼,意思是让他住嘴。于是,裴俊逸不再开口了。

车,一路疾驰回到重庆。去到医院已是早晨七点,王家瑶已经生下一个女婴。

上午十点过,秦大伟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抱起自己的闺女,一天到晚紧绷的脸,才绽开了笑容。

3

生了孩子的王家瑶还是不愿意回去和秦大伟住。秦大伟也忙,根本顾不上王家瑶母女。此时军统局已经并入国民党国防部保密局,由毛人凤全权接手领导和管理。

并入国防部之后,曹天浩把高振麟叫去,“经过长时间和毛局长的商量和部署,我们觉得你还是应该利用你是延安派过来的特殊身份,让你离开军统。当然,是表面离开军统,你的职位和薪资仍然保留。”

“离开?去哪儿?”高振麟当下明白曹天浩有了新的阴谋,这个阴谋就是徐鹏飞、秦大伟制订的“红旗特工”计划,“您看我在重庆一直没人和我联系,他们已经不再用我了。”

“不管他们。你将去长江造船厂工作,掩护身份是工程师。你要逐步接近工人里面的地下党,我们要把重庆地下党一举破获。”曹天浩布置着他的工作,“还有,你要继续呼叫延安,直到他们派人来和你联系为止。”

高振麟只有无条件服从曹天浩的命令和安排,他和马上就要生产的曹茜茹暂时先搬到牛角沱那个当铺的房子住下,每天坐船去造船厂上班。上船和下船都会受到检查,高振麟身上有枪,每次只好拿出军统特工证件才能得到放行。他暗想:看来军统在严密搜捕重庆地下党。不由暗暗担心那些和自己一样借着公开的身份来从事白区地下工作的同志的安危。

有天傍晚下班,高振麟刚刚走下趸船,迎面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三十多岁、瘦削的教书先生模样的人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沿着蜿蜒上升的青石板台阶往上走,“我是晓光的叔叔滕兆明。”

高振麟暗惊,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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