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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特工不是攻 作者:公子书夜-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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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里有人。
从门的缝隙中透出一线微光,呈现温暖的橘黄色,就好像行走在无底深渊中时,忽然划亮了一根火柴。
光线微弱却依然让人忍不住向往。
但钟离并不会为这些感概,他只是看见这光线的时候忽然想起,原来他的家里多了一个人。
那个他心血来潮带回来的被萧维信拿来当借口的小情儿,当时随手往那一扔,不知道医生后来来了没有。
他可不希望现在他客房的床上躺着一具尸体。
走他们这条道的,当然不怕死人,可任谁也不希望自己家里躺死人,毕竟换床单什么的很麻烦。
他想了想,还是轻轻打开门,走了进去。
一室光芒顿时流泻出来,在门前投下一个深色的人形阴影。刚在黑暗里坐了太久,一时不适应光线的钟离眯了眯眼睛。
然后看到静静躺在床上的男人。
柔软的薄被齐胸盖着,半露的肩膀上打着绷带,因为手术的关系衣服已经被完全除去,大概因为身份尴尬也没人给他换上条睡衣,橘黄色灯光下未被遮掩的那一片肤色显得细腻而柔和。
脑袋陷在枕头里,露出大半张弧度柔和的脸,可能因为输过了血的关系,原本苍白的脸色竟略显红润,双眼裹着纱布,入眠时的五官舒展开来,显得愈发安静无害,连头发都软软的,温顺地贴在枕上。
眼睛很快适应了橘黄色的暖光,钟离慢慢走到床前,微微弯下腰去,看着沉睡中的张明羽。
对方呼吸平缓悠长,大概是一场无梦的好眠,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在陌生的地方睡得如此安稳,不知道该说他淡定好、还是缺心眼好。
大概是钟离挡住了灯光的缘故,原本睡得很平静的张明羽忽然微微皱起了眉,然后朦朦胧胧地转了个身,往有灯光的地方努力拱了拱,直到整个人脱离了钟离投下的阴影沐浴在灯光之下,才又继续安稳地睡去。
钟离嘴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这么喜欢光么?当自己是什么,海边的向日葵?
可惜,所有人都已经身在深渊了。
他忽然像想到了什么,摸索着从口袋中拿出一片薄薄的刀刃状东西。
这玩意儿他几乎都遗忘了,看见张明羽才想起来,躺在床上的人对这玩意儿似乎有种难以言说的执着。
他掂了掂,然后随手扔到熟睡的人枕边。
枕头因此而微微凹陷下去,更清晰地显示出那张睡颜。
钟离顿了一下,原本想收回的手却向相反方向伸去,指尖在张明羽脸上轻轻划过,一直划到下颔。
他的指尖在那停顿了数秒,然后忽然抬手“啪”地一声按下开关,关掉了房间里的灯,在整个房间阴影的伴随下转身离开。
窗外,天色泼墨也似,阴云愈浓。
听到门被关上的“咔嗒”声,又过了好一会儿,确定那个人真的已经远离之后,原本看上去已经陷入深眠之中的张明羽忽然动起来。
轻巧地掀开自己身上的薄被,张明羽的动作犹如潜行的猫般悄无声息,伸手揭下双眼上的纱布,一点一点异常小心地睁开眼睛。
视线里,枕边属于黎昕的光刃正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从未失去过。
是的,虽然还有点吃力,但他已经能够看得见了。
之前那群医生折腾了半天才终于离去,当时张明羽仍旧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他一直等到体内的肌肉松弛剂和麻醉剂的效用过去才总算恢复了点行动力,当时反复听了好久,试图摸清附近有多少人守着,最后却惊讶地发现附近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呼吸声,那段时间这个地方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会动的生物。于是他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取下眼睛上的纱布,惊喜地发现虽然还略有模糊,但视力已经明显在恢复。
看来那群医生虽然治疗方式简单粗暴,竟意外地有效。
彼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必须离开这里!
可当他按捺下心中的波澜想要试图找回自己丢失的东西以及观察四周环境准备寻觅脱身路线的时候,却好巧不巧地在这当口听到了大门开合的声音。
有人来了!
张明羽只能迅速躺回床上,将纱布贴回原本的位置,假装已经入睡。
当那个男人带着熏然酒气的冰凉手指触碰到他的脸的时候,他差点吓了一跳,却只能任由对方流连而不敢稍有动作,甚至配合地做出一副睡迷糊了的表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都仿佛凝固,那人却忽然转身离去,随之而来的还有细微而清脆的声音。
等他再次揭下纱布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暗色,令人熟悉的黑暗,却也是令人忍不住厌恶的黑暗。
好在至少,光刃回来了。
张明羽伸出手去,紧紧地把它攥在手心里,熟悉的感觉让他心口涌起一阵微凉的刺痛,虽然他早就已经发现,那里原本致他于死地的那个伤口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却仿佛它只不过是一直蛰伏在暗处,等待在某个猝不及防的时刻,跳出来提醒他那些既定的事实。
将手抚上胸口的时候,才记起自己还光裸着,在房间里找了一圈,竟没有半点活人生活的气息,干净如同雪洞一般。
张明羽想了想,将床单扯下来做成简陋的衣物,然后将光刃珍而重之地贴身藏好。
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他需要离开。
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房间不小,却空荡荡的除了床之外几乎没什么东西。
气温似乎有点过高,张明羽心头疑惑,人工智能系统为什么没有调节最适宜的温度,是坏了还是这家主人那个变态就喜欢这个设定?
果然是个变态,张明羽淡淡地下了结论,懒得多纠结这个,他应该迅速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在这房子的主人或人工智能系统发现他之前。
张明羽不再去管这个房间装饰得多么古怪,走到窗边往下望。
远处灯火璀璨,一如平常任何一个夜晚。
他所在的地方不算很高,半开的窗子显然给了他极大的便利,张明羽跃上窗台,回头望了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回到床边,将被子隆起一个人形,让人看上去似乎有谁缩在里面酣睡一样。
这才再次回到窗边,然后不再迟疑,纵身一跃而下!
天空中有电光刹那亮透半边苍穹,随即一道惊雷骤然炸响,滂沱的雨幕顷刻而下,将整个城市笼罩在无边的暴雨之中。
 
8、捕获

第一滴雨落到张明羽身上的时候,张明羽已经离开别墅有一段距离。
闪电划过漆黑的天空,瞬间照亮四周的景物。
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和郁郁葱葱的杂草,两旁时有树木林立,在夏夜里和风带来泥土与花叶混杂在一起馥郁的芳香。
湿润而清新的空气,仿佛带着无限的生机。
光明只有一刹那,四周立刻又黯下去,将那些花草树木隐藏进深深的阴影里。
张明羽眨了眨眼睛,继续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脚步上,刚才那令人惊异的惊鸿一瞥,只当是自己看花了眼。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因为不能确定那个变态的男人什么时候会发现他的逃离,又会不会想要重新将他抓回去。
这里的地形他完全不熟悉,他不记得他们居住的城市里哪一处竟然有建筑群这么稀疏的地方,并虚拟了这么一大片郊野风景。
张明羽打开手腕上的感应环,调出自动定位地图,然而地图显示出来,竟然是整片的空白。
机械而冰冷的电子音响起,那女声如惯常那样漠然地重复,“警告!目标所处区域无法定位。警告!目标所处区域无法定位。”
果然,这里被人屏蔽了信号。
如此说来,他如果死在这里,感应环发出的信息也到达不了组织。
张明羽关上感应环,往四周看了看,这里离组织有多远,离黎昕的居处有多远,他都完全无法判断,只能凭着本能向记忆中正确的方向奔去。
当冰凉的雨滴滴到他脸上的时候,张明羽心下一沉,有种牢笼难脱的不安。想不到走了这么久,依然没有离开那个人的控制范围。
想不到那个变态的爪子能伸这么长。
只是他把天气调节系统设定成暴雨,是想阻止他逃离的脚步,还是只是像猫想要戏弄爪下的老鼠一样,打算微笑着看他惊慌失措、走投无路?
可惜,哪怕穷途末路,他都不会流露出那种变态想要看到的情绪。
张明羽缓下奔跑的脚步,警惕地环顾四周,既然还没脱离那个人的控制范围,那么这里可能会有埋伏。
然而他等了很久,却谁都没有出现。
狂风裹挟着尖锐的呼啸和瓢泼的雨点铺面而来,将他整个人淋得湿透,床单做成的简陋服装紧紧贴在他身上,几乎曲线毕露。
张明羽一手摸上肩膀上的绷带,浸了水,那里的伤口又开始一阵阵地疼痛起来。
不管了,就算谁在暗中窥视又怎样,难道他害怕么?张明羽笑了一下,再次在黑夜里狂奔起来。
路像是永无尽头,黑暗从四面八方翻涌过来,似乎想要化成缚网,将他全身缠裹,让人无法逃离。
而张明羽只有一往无前地奔跑!奔跑!奔跑!将一切的黑暗都甩在身后!
直到耳边响起一阵喧嚣,有什么东西长鸣起来,而张明羽,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他以为自己一觉跨入了谁的梦中,梦里是与自己的生活完全迥异的世界。
夏天的阵雨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倏忽雨停风止,压城的黑云如它无迹可寻地来时一般无迹可寻地去,只留下雨后一片淋漓的世界。
而张明羽注意不到,甚至没有时间为自己“脱离了那个变态的掌控范围,天气调节系统无法再影响他”而欣喜,因为他的眼前,有一整片辉煌灯火。
是的,灯火何处都有,他所存在的世界甚至只有灯火。
可这里,完全不一样。
他看到眼前一条宽阔的道路,道路两旁整整齐齐的行道树,被灯光照得愈发苍翠欲滴,看上去完全不像全息影像,鲜活得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
而路面上无数不规则的铁盒在上面飞速来去,不时地发出鸣声,铁盒的里面有人,铁盒的外面也有人。
熙熙攘攘的人群穿着清凉,手里拿着圆圆的东西遮在头顶,笑闹着从他眼前掠过,很多人都拿着个小长条,放在耳边,似乎正对着那小长条条自言自语,嬉笑怒骂精彩已极。
在他的身前,左侧有一幢高楼,嗯,应该是想对来说比较高的楼,那上面有一大块平板,上面放着各种影像。竟然是2D的!
张明羽呆呆地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大概被那个什么肌肉松弛剂给弄出了幻觉,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荒诞了,他简直无法理解。
“先生,请看一看吧。”忽然有个面色怪异的男人走到他面前,手上拿着一堆东西,随手从上面抽了一张给张明羽,脸上极力按捺却按捺不住古怪的神色,上下打量着他。
张明羽低下头,看着手上被强硬塞进的东西,上面写着……呃,张明羽辨认了一下,惊讶地发现那上面写的竟然是已经少有人识的华夏古文字!
只是内容稍微有点奇怪。
“专治各种男性疑难杂症,主攻男性生殖健康,延长时间四十分钟以上……”
那男人一脸“我了解”的表情沉痛地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兄弟!加油!”随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而张明羽茫然地拿着那张纸,忽然发现,经过他的男男女女都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悄悄打量着他,然后互相窃窃私语,偏偏以张明羽的听力又听得一清二楚。
“裹个床单就出来了……”
“……身材……曲线……”
“能力不足被老婆大半夜地赶出家门连衣服都没时间穿……”
“……说不定是被一夜七次不得已逃出来的……”
呃,最后一句是不是哪里有点不太对。
张明羽意识到自己似乎被众人围观了,眼前的这一切在他眼里那么荒诞,而他在这些人眼里,同样是荒诞的。
一个全身赤=裸裹着床单在大雨中狂奔的奇怪男人。
可这一切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张明羽微微仰起头,望见头顶那一片深蓝色的夜幕上,无数明灭闪烁的星子洒在上面,钻石般耀眼。
不远处,一轮明月高悬于空,将柔和的清辉洒向人间,静默无言地照亮这一方土地,皎洁如斯。
这一刻,那些霓虹全都黯然。
而此时,忽然有一双手从他背后伸出,一手环住他的腰部,一手拦在他的胸前,有温热的气息靠过来,吹在他的耳畔,语调却是冷意森森。
“追逐游戏结束了,小、羽。”
******
钟离发现张明羽的失踪只是一个意外。事实上,对于无关紧要的人的生死行踪,他向来都不会太在意。
他、钟宇还有萧家都很清楚,这个人只是一个借口,一个关于争夺路线的借口。
人在不在、在哪儿其实没有任何关系,借口存在就好。
更何况,钟氏绝对不可能让步,张明羽对他们来说并无半分用处,没有人会天真的以为萧维信会把萧家的机密告诉一个情人,否则萧家早就倒了。
钟离离开张明羽的房间回到自己的主卧后,却发现自己有点失眠。
萧维信的挑拨离间,钟宇的外宽内忌,无一不让人心头不豫,他在钟家的位置,其实说起来颇有些尴尬。
钟宇对于有另一个人被叫做“钟少”、“钟哥”显然并不愉快,迫于形势两人之间维持着危险的平衡。
想着想着,钟离忽然想到了客房里躺着的那个男人,那么安静的睡颜,橘黄色的暖系灯光下,真让人觉得安稳妥帖。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刚才指尖在对方脸上的触感,肌肤相亲的触感犹在指上。
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后,钟离又无声无息地推开了客房的门。
因他造成的黑暗里,被窝隆起一团,那个人似乎正蜷缩在里面。明明刚刚还睡得安详,怎么过一会儿就换了这个姿势,难不成做噩梦?
落到这个地步,不做噩梦才是咄咄怪事。倒是这个睡姿,竟让人觉得有些孩子气。
摸了摸脖子,钟离想起他当时掐人的熟练姿势。
窗户似乎开大了,因着暴雨湿了一地,风倒灌进来,呼呼作响。
他慢慢踱到床边坐下,伸手掀开被子的一角,随即脸色一沉。
被窝里空空如也,哪儿还有什么人的影子。
他唇角浮起一缕凉薄的笑意,望向大开的窗子,刚刚以为是被风吹开的窗隙,如今看来如同一种讽刺。
他钟离竟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一场暴雨,本能很好地掩盖逃离之人的一切踪迹,更何况张明羽本就反侦察手段一流。
只可惜……看着不见了的床单,想到适才见到的没有衣服可穿的男人,钟离笑意更深。
湖城,终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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