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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1988:我想和这个时间谈谈-第3章

小说: 1988:我想和这个时间谈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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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同学,他是摄影组的人,原来我爬在旗杆上的时候,他们摄影组正在以我为题材进行创
作,难道是我很好对焦吗?

  三天以后,我上课了。仅仅是轻微脑震荡。我走进学校的时候顿生自卑,仿佛这里的每
一个人都是我救命恩人。理所当然的,同学们都在看我,他们在议论我,但是他们背地里都
叫我猴子,因为我爬得高。我不喜欢尖嘴猴腮的东西,但是他们叫我猴子。这些我都不在乎,
在乎的是,我在找那个女孩子,你是几年几班几排几坐?

  回忆到了这里先了结一下,我抽身到了现实里。绿色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辆海狮面包车
开了出来,里面应该是坐着很高的领导。他打了一个右转向灯,结果却左转了。我突然想起
我的 1988,1988 应该还停在金三角洗浴城的下面。我叫了一辆黄色的客货两用车要去金三角。货车的司机要我十元, 这个价格其实公道,但是我的包都还在房间里,身边只有六块钱。
我说,师傅,我差四块,你能不能跑。

  司机说,能跑,但是你只能坐在后面货车的斗里。

  我问他为什么,你身边的座位不一样是空着的么?

  司机很实在,他说服了我,他说,你坐在车里,但是钱没付满,我心里不爽,你在后面,
我就能对我自己说得通,这个是客货两用车,你身上钱不够,你不能是个客,你只能是个货。

  作为货的我,站在后车厢里,手抓着栏杆,望着这个县城,春风沉醉。虽然我的脸上还
是疼,但是我能吹到风,虽然我的旁边有铁栏杆,但是我能纵身一跃,拍死在公路上,这已
经多么自由。

  我现在是货,十分钟以后,等我拿到了包,我就是客。只是不要耽误了我的行程。我要
从这里出发,沿着 318 号国道,开到那里的尽头。不要以为这只是一场肤浅的自驾游,不要
以为我是无根的漂泊,我的根深深地扎在这片土地上,我一度以为自己是种子,被这季风吹
来吹去,但是我终于意识到,我不是种子,我就是连着根的植物,至于我是一棵什么样的植
物,我看不到我自己,那得问其他的植物,至于我为什么一直在换地方,因为我以为我扎在
泥土里,但其实我扎在了流沙中。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我脚下的流沙裹着我四处漂泊,它也不淹没我,它只是时不时提醒
我,你没有别的选择,否则你就被风吹走了。我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我所有热血的岁月,
被裹到东,被裹到西,连我曾经所鄙视的种子都不如。

  一直到一周以前,我对流沙说,让风把我吹走吧。

  流沙说,你没了根,马上就死。

  我说,我存够了水,能活一阵子。

  流沙说,但是风会把你无休止的留在空中,你就脱水了。

  我说,我还有雨水。

  流沙说,雨水要流到大地上,才能够积蓄成水塘,它在空中的时候,只是一个装饰品。

  我说,我会掉到水塘里的。

  流沙说,那你就淹死了。

  我说,让我试试吧。

  流沙说,我把你拱到小沙丘上,你低头看看,多少像你这样的植物,都是依附着我们。

  我说,有种你就把我抬得更高一点,让我看看普天下所有的植物,是不是都是像我们这
样生活着。

  流沙说,你怎么能反抗我。我要吞没你。

  我说,那我就让西风带走我。

  于是我毅然往上一挣扎,其实也没有费力。我离开了流沙,往脚底下一看,操,原来我
不是一个植物,我是一只动物,这帮孙子骗了我二十多年。作为一个有脚的动物,我终于可
以决定我的去向。我回头看了流沙一眼,流沙说,你走吧,别告诉别的植物其实他们是动物。

  我要去向我的目的地。我要去那里支援我的兄弟们。

  货车到了金三角,1988 历久弥新,停了一夜都没有落灰。不知道为什么,在路上经常
看见一样的老车,但是我自己那台总散发着特殊的光芒,  我曾经把它停在另外一辆一样型号
的旅行车旁边仔细端详, 是不是我的那台在比例上真的要合适一些, 但这两台车真的是一样
的,我觉得这是精神的力量。一顿饭出来,我就拿钥匙捅错了车门,我才知道,那是偏见的
力量。不管怎么样,我都是那么喜欢 1988。我发动了它,它的化油器被调教得多么好,一
滴油都没有漏在地上。我开上了 1988,沿着原路回去,到了门口,像便衣一样停着,直勾
勾看着每一个出来的人,一直到太阳落下,我都没有能够看见她。我想,按照惩罚守恒,我
作为一个没有抓到证据被弄伤的嫖客,他们很委屈地放了我,他们会不会对田芳,珊珊加重
处罚。
  我开门走到门卫间,说我要找人,要找那个和我一起进来的女的,她已经怀孕了。

  门卫说,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科室?

  我说我不知道。

  门卫说,和你一起抓进来的啊,那现在还在审讯期间,你探望不到的。

  我问他,我怎么才能探望到?

  在最后的一抹亮光里,我看见她步履复杂地从门里走出来。我连忙迎了上去, 珊珊。
说,

  珊珊看着我,怔了许久,说,我叫黄晓娜,叫我娜娜。

  我说,我的资讯有点爆炸,你让我记了四个人名。

  珊珊看着我,说,叫我娜娜。
  我说,你为什么搞这么多名字。

  珊珊看着我说,你妈给你的名字,你用这个名字去当鸡啊,叫我娜娜。

  我说,好,我叫你娜娜。

  娜娜坐在车上,半晌没有说话。她问我能不能抽烟,我说能抽烟,但是她没有抽烟。她
把窗摇下,说,你也罚了不少钱吧?

  我说,倾家荡产。

  娜娜说,我本来想骂你,跟你他妈的就是背,我干这么多年第二次进去。

  我问,那你上一次进去是怎么回事。

  娜娜又摇上窗,潇洒地说,我刚干这个,攒了两万,想回老家干服装生意,干最后一票
的时候,可能也不是最后一票,反正就是最后那么几票的时候给抓了,罚了两万才出来,这
次我又攒了两万,这帮人是不是和银行串通了啊,天天查我卡里有多少钱啊,到了两万就来
抓我?

  我情不自禁地收了一脚油,说,你的两万块给罚了?

  娜娜说,要不我得劳教半年。小孩在肚子里长到三个月就有听力了,我怎么能让他听到
劳教犯说话啊。

  我说,那你的两万没有了怎么办。
  娜娜掏出翻盖手机,没事似的打开了翻盖,说,我找他爹。

  我疑惑地看着她,问,你怎么知道他爹的电话号码。

  娜娜说,有两个人要了不用套的服务,我趁着他们洗澡,用他们的手机拨了我的手机,
万一出事了我能找到他们。我一般遇见自己觉得喜欢的人,或者要了不用套服务的人,我都
会趁着他们洗澡,把他们的手机号码偷偷留下来。你看,通了。喂,刘先生,我是珊珊,你
记得吗?对,你什么时候再光顾啊?电话号码,电话号码是你自己留的啊,你忘记了啊。嗯。
嗯。我帮你问问,我帮你问问。

  娜娜挂断了电话。我问她,怎么了,怎么不直说?

  娜娜说,直说了就把人吓跑了,手机号码一换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说,不可能,会有人不要自己的孩子?

  娜娜玩弄着手机,说,一大把。

  我在车里搜索着电台,说,他要你帮忙问什么?

  娜娜叹气道,他要让我问问,有没有新来的姐妹。

  我说,那你就得说有。

  娜娜说,是的。

  娜娜拨了号过去,也许断线了,她又转身寻找了一下信号,继续拨过去,还是响了一声
就断了。娜娜开了免提,问我,你看,这是什么情况?

  我说,我知道,以前我的女人躲我的时候就这样,响一下就是忙音,他把你拖到防火墙
里了。

  娜娜问,什么墙。

  我说,他把你的手机号码放在黑名单里了。

  娜娜说,哦。

  我抚了抚她的头发,说,不要紧。

  娜娜骂道,这个乌龟王八蛋,一本正经的一个人,戴个眼镜斯斯文文,说他怎么事业有
成,说做男人最主要的是负责任,一有事找上去就了。
  我想安慰娜娜几句,结果变成了为这个男人开脱,我说,娜娜,你也没说是什么问题,
说不定那个男的就是不想再出来玩了,你给他发个短信,黑名单里的短信万一哪天他看到了
呢。

  娜娜说,嗯,你真热心,什么都懂。

  我说,我就懂这个,因为我以前女朋友屏蔽了我以后,我就给她发短信来着,她能看得
见。

  女人都天生想知道别人感情故事的发展,娜娜暂时把自己置身事外,关切问道,那后来
呢?

  我说,后来很好,她男人给我回消息了,消息上说,今天是我们一周年纪念日,我们感
情很好,请你不要再骚扰她。

  娜娜说,哎呀,那你一定很难过。

  我说,是啊,可我和她分手才两个月。

  娜娜完全忘我了,问道,那你找她干什么呢?

  我说,她老在外面混,认识的人多,那个时候我一个朋友进去了,我想问问她认识不认
识什么人。

  娜娜开始延伸这个故事,问道,你朋友怎么进去了。

  我说,他袭击了化工厂。

  娜娜问,谁是化工厂啊?哦,是化工厂啊,他袭击化工厂干什么?

  我说,这个事情挺长的,我以后和你说吧,你先给你的那个先生发短信。

  娜娜说,哦。

  其实我是比她还要紧张的,虽然我们是患难之交,但我其实对这个女孩子并无感情,我
希望她一切安好,然后下车。我希望她联系的下一个人可以帮到她,这样她就不必向我借钱。
我无心无力带她一起上路,她只是我旅途中一个多说了几句话的妓女而已。

  我们到了一个马路超市边,我停下了车,给了娜娜一百块钱, 娜娜,
 说,  去买一些东西,
我在车里等你。

  这个超市是一个山寨的大超市,灯光明亮,超市门口有五彩的布棚支起的一个露天台球
桌,很多赤膊的青年猫着腰在打台球。对面是一个巨大的厂房。
  娜娜接过钱,往前跑了几十米,又折回来,问我,你要吃什么?

  我说,随便。

  在车里等待的时间,我不停地搜索着当地的电台,可是那些国道旁边的小镇边,都只有
同一个类型的节目,我从调频 95 一直拧到了调频 109,只能听到不停地有听众打进电话,
要不是不行了,就是性病了,连个音乐都没有。台球桌那边开始喧闹,一个肤色黝黑的平头
男子,他解下了皮带,用皮带头抽着对面桌的两个男子,旋即裤子掉了下来,他索性脱了牛
仔裤,向那两人扔去,那两人落荒逃走,男子捡起裤子,把两个裤腿往身上一系,站上了台
球桌,对着剩下的十几个男子说了一堆话。我不知道他说话的内容,他像极了我的哥哥。

  我回想起了我从旗杆上掉下来以后。这个旅途上,我打算在一切等待和寂寥的时候,将
我的童年回忆一遍。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们,我有一个哥哥。作为遵纪守法的好家庭,我当
然不可能有一个亲哥哥,这个也不是我的表哥,他是我的邻居丁丁哥哥。他是一个大学生,
是我们附近的榜样。那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去考职校和技校了,因为职校和技校最见效。我哥
哥考取大学以后回来的第一周,好多周围的职业和技校生都围着我哥哥,要看看我哥哥的课
本,他们想知道我哥哥都学了些什么,大学和技校有什么区别。我哥哥只拿出了两本书,一
本《八月之光》,一本《愤怒的葡萄》
,说,我的书单都有四页纸。

  我们都知道他在装×,但我还是被他深深地迷倒了。丁丁哥哥说,你最爱读书,你拿走
一本去读吧。

  三年级的我选择了一本《愤怒的葡萄》,因为它看着更好看一些。但我只读了一页,因
为它完全不是一本讲葡萄的书,而我在我家养鸡的小院子里种了葡萄,葡萄藤已经开始沿着
晾衣服的竹架攀爬,我想知道葡萄是怎么想的,葡萄的人生是怎么样的。

  隔了一天,丁丁哥哥找到我,收回了那本《愤怒的葡萄》,他说,我昨天晚上想了想,
我觉得你也看不懂。

  在身边的所有人里,我就管他一个人真心叫哥哥,因为我最钦佩他。他学习成绩好,血
气方刚,总是能挺身而出。虽然他总是为了姐姐们挺身而出。丁丁哥哥去过很多很多地方,
他每次回来都会给我讲他旅行的故事,他总是代表这里,代表那里,去到必须要坐火车才能
到的地方,而我连火车都没有见过。我第一次看到火车便是丁丁哥哥带着我,我坐在他的自
行车前杠上,他一直不停地蹬,速度飞快,我紧紧地抓住把手。丁丁哥哥说,如果我们有一
台摩托车就好了。我问他,你会开么?他说,当然。

  一个多小时以后,我才看见铁轨,我们又等了一个小时,我终于看见第一列红色的火车
从我眼前开过。一如所有儿童的本能,我开始数着车厢数,突然我发现异样,问丁丁哥哥道,
咦,为什么火车不是绿的呢?

  丁丁哥哥说,邪了,我也是第一次看见红色的火车,也许是国家领导人坐在里面的专车,
所以是红色的。

  我马上立正,对着火车敬了一个礼。
  丁丁哥哥连忙问我,说,你这是干嘛。

  我说,我在向领导人致敬。

  丁丁哥哥说,火车开那么快,领导人根本就看不见你敬礼。

  可我还是笔直地在敬礼。

  火车的最后一节呼啸而过。

  丁丁哥哥大喊一声,礼毕。

  我这才放下了手。

  那一天我的屁股坐开了花,你能想象在一根单杠上坐了两个小时无所事事该是多么的蛋
疼,但是我依然坚持坐在前面,因为如果坐在后座,丁丁哥哥高大魁梧,把我前面的视线挡
得死死的。回来的路上我兴奋难抑,第一次远行丁丁哥哥便带我看到了国家领导人。后来丁
丁哥哥去的地方更远更多,他去过香港,他甚至坐过飞机。他对我们说坐飞机的经历,周围
围绕着三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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