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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明华长公主-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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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秋暮,到时春暮,归去又还秋暮。
丰乐楼上望西川,动不动八千里路。

、第44章 受降

燕帝坐镇;武将的事情办完;文臣们下死力气来回奔波;和谈很快一切谈妥。鞑靼王丧服降帜;面缚舆榇;亲迎燕帝入了王城;受降仪式举办完;燕帝在汗宫举办了个宴会;宴请鞑靼降臣。
宴会按草原风俗开的;以示燕帝之宽仁体恤。大大的厅内铺着华丽的波斯绒毯;鼎钁酒器,舞乐歌姬一应齐备,雪白的马奶酒;酸甜可口的乳糜,芬香鲜嫩的烤羊,珍馐美酒如流水般送来,极尽豪奢,宾主尽欢,仿佛之前那些死过的人流过的血都已被人遗忘一般。
崔华辰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帝衮,龙黻博带,玄色正服,袍襟下端绣着江牙海水纹,脸上虽带着笑,双目深沉,说了几句后杯盘重开,酒过三巡,君臣和乐,场上开始自由敬酒攀谈起来。
因是国宴级别,阿蘅穿得相当隆重,广袖高髻,玄裳红裙,宽宽的腰带上系着璎珞玉佩,厚厚数层的华丽礼服让她坐下就懒得起了,一直坐在那儿担当背景,可惜坐在对面的海里王炯炯的目光一直射过来,教她吃东西都没能好好吃。鞑靼王被封为顺安王,海里王作为其胞弟,封了个勇义侯,作为武将来说,阿蘅对他还是颇为敬佩的,不过自己狠狠算计了他两次,虽说战场上原就是不择手段,如今份属同僚,不免还是有些尴尬。
海阳的确是认出了她,虽然那日那少女脸上有疤,但秾丽眉目却一模一样,然而那夜的少女双目迷蒙潋滟,楚楚动人,如今这位护国长公主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眼光微一转顾,犹如冷电青锋,年纪虽轻,身上却已隐隐有着那血战沙场、屠戮人命磨练出来的气势,举止高贵优雅,又非一般小家女子所能有,再一想到他两次中计,都是险之又险,剑走偏锋的计谋,偏偏自己都上了当,简直叫人匪夷所思,他忍不住一直打量着阿蘅个不停。
纪容也参加了宴会,却一直忍不住去看阿蘅,他被杖责了四十杖,因燕帝心中不悦,那四十杖是结结实实的,他又心中愧疚,撤了内力去受罚,因此受的伤也是实实在在不打折扣的,养了几天出来,蓝胜却已失踪,当日燕帝带去搜寻的亲军也只是缄口不语,公开的说辞只说是那夜逃亡中失踪。
他知道此事是燕帝处理的,也不敢使出那些暗地刺探的手段,长公主又关了禁闭,今天还是那逃亡之夜后他第一次见到阿蘅,心中牵挂许多事情,忍不住端了酒杯上前致意。
阿蘅看他来敬酒,想起那夜若不是他,自己的营救计划未必能这般顺利,有些感激,便要一饮而尽,不料那马□□酒略有些膻味,她着实有些闻不惯,眉头皱了皱,纪容原擅察言观色,忙道:“公主请随意,卑职干杯为敬。”
阿蘅颇觉得有些不过意,仍是一口干了,低声解释道:“这酒我有些喝不惯。”纪容难得看到她脸上出现局促的表情,心中一边暗道这才看出公主年纪还小了,他心头仍挂着蓝胜,便问道:“我那日回去路上便遇到了朱雀军前来接应的军队,却不知公主那夜是如何脱逃的?蓝参将如今在哪里?”
阿蘅垂了睫毛,听着席上彩衣女奴唱着歌,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们分头而逃,后来遇到皇兄来接应的大军,蓝参将却失散了,之后搜寻战场没有找到。”
纪容默了默,心里敏感的觉得应当另有别情,然而任他脑子再怎么推测,也万万想不到阿蘅之前与独孤晟相识,只能接受了这一说法,他看阿蘅眉间隐隐有些郁色,反过来宽慰她道:“两军对战,总有牺牲,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公主不必挂怀。”
阿蘅只是看着那长辫女奴弯下柔软的腰露出雪白的赤足在跳舞,喃喃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纪容想起那次他迁怒于阿蘅,脸上带了些愧色道:“慈不掌兵,是卑职那日出言不逊,公主只身涉险,勇义非凡,卑职错怪公主了。”
阿蘅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却看到勇义侯海阳大步走了过来,端酒道:“这位便是妙计无双满腹韬略的护国长公主了么?果然有倾国之色,真正是有美人计的好资本,海阳甘拜下风!”
阿蘅脸色微变,纪容吃了一惊,却看海阳仍笑着道:“那日听过公主一曲笛声,如今再听这些俗音,只觉拙劣污耳,如今想来,那夜有曲、酒、色三绝,海阳为了这三绝失了令牌,原是值得的。”
纪容眼神闪动,阿蘅微微一笑道:“侯爷盖世英雄,昔日各为其主,有所触犯,如今既属同僚,还请王爷海涵。”说完喝了酒,脸上表情大方坦荡,海阳原本满怀怨愤,忍不住出言讥诮,不料看到阿蘅坦荡清明的眸子,一腔怒火居然发不出来,复又想了想,终于有些自嘲地笑道:“公主之心性果非常人也,两次败在你的算计之下,海阳着实心服口服。”
阿蘅微微一笑,斟酒回敬于他。
纪容看喝了酒的阿蘅脸上浮起淡淡粉色,又看了看海阳,心里想到海里王适才说的几句话,忍不住有些大胆的猜想,却一时不敢往深里猜测,然而心中却又有了一丝深愧自己无能的感觉。公主那夜究竟如何取得令牌,他一直想不通,如今却捕捉到了片鳞只爪,而公主为何要深入险地救之前她并不看重的蓝胜,他又在想是否那日自己言语过激,让公主冒险行动,这猜测太无稽,却让他为误解公主而生了愧疚感。
宴席人多眼杂,海阳也只是敬酒后便回了坐席,唯有纪容心里存了这事,又不敢打听,一个人在肚里思量。
宴尽而散,燕帝并没有继续在王城停留,而是派了原蓟州大营驻军过来驻军,带着原鞑靼皇室的顺安王、勇义侯等回了燕都,护国长公主以及朱雀军副帅纪容也随帝辇回了定州。
战事初定,燕境基本平定下来,大寰没有出兵骚扰,其他小国也已膺服,这时候崔华辰便要忙着稳定百姓人心,推行各项仁政,任命各地官员,派遣驻军,忙了个团团转,百忙之中,他还是找了纪容来谈心。
纪容回了燕都闲了下来,得了崔华辰召见,还以为是要给他什么新的任务,没想到崔华辰却是看似随意地问他出征和长公主的相处情况。
纪容心念电转,一边揣摩着帝心,一边谨慎回道:“长公主殿下思谋深远,果决非常,臣等皆拜服钦佩。”
崔华辰抬眼去审视纪容,只见他长睫微垂,神色淡淡,却不掩秀美清雅之态,经了这次战场历练,从前那眉目间的阴郁之气尽去,更添了几分英华,心中不由更觉满意,仍出言试探道:“朕听说朱雀军并不是很服长公主的帅令,你看朕是不是该让长公主换个位置。”
纪容心中一惊,连忙道:“朱雀军此前一直令行禁止,未有违抗长公主军令的,此前或有些将士心中有些不服,但经过塔城一役,皆心服口服!”
崔华辰微微一笑道:“朱雀军令行禁止,那也是你这个副帅压着罢了,并没长公主什么事,她到底年纪轻了些,威信不足,若不是如此,你也不会瞒着她去塔城了,而她也未能收服你这个副帅,最后造成主副帅两人同时轻离大军的情况,若不是朕及时赶到,大祸已是铸成。”
纪容双膝跪下叩头道:“此事为微臣擅自做主,与长公主无关,请陛下责罚。”
崔华辰只道:“总是她威望不足罢了,此事之前也已罚过,朕不和你计较,朕打算让她卸了朱雀军主帅的职务,由你升任。”
纪容背上出了一层薄汗,深深叩头道:“臣愧不敢当,长公主智勇双全,请陛下仍让她统领朱雀军。”
崔华辰低声笑了笑道:“起来吧,如何吓成这样,长公主身为女子,总要嫁人,如今燕地也算基本平定了,朕也不打算让她在军中了。”
纪容勉强站了起身,听到崔华辰所说长公主要嫁人,又不好继续反驳,然而犹如明珠将要藏于暗室,苍鹰归于金笼,他只觉得一种淡淡的惋惜之意在心中升起,崔华辰走了几步却又道:“朕将长公主安排在你军中,你应知道朕的意思。”
纪容怔了怔,崔华辰看他不解其意,只得再进一步挑明:“爱卿年青未娶,又是文武双全,朕原以为这些日子,你们配合征战,总能生出些默契。”
纪容呆了一会儿,终于慢慢领会到了崔华辰的意思,脸上渐渐升起了蒸腾的热气,一时居然不知如何应答。
崔华辰笑了笑道:“如今看来,你是无意?”
纪容结结巴巴道:“臣不敢……不是……没有……”
崔华辰忍不住笑道:“到底是不敢有意,还是确实无意?”
纪容终于重新控制了他的舌头:“臣愚笨,公主金枝玉叶,聪颖非常,臣不敢肖想。”
崔华辰转过脸看了看他,似笑非笑,眼里却幽黑难测:“朕今日给你挑明,便是觉得你配得上她,你若是无意,朕也不强求,若是对长公主有意,朕会给你些机会,只是长公主性情倔强冷清,要得她允婚不容易,她若不点头,朕也不会逆了她的意思强行赐婚教她不开心,你明白吗?”



、第45章 求娶

天下太平;日子也变得慢了起来。阿蘅回京后就住在宫中,私下仍是让人打听了下大寰的消息,知道独孤晟已是“从五台山回宫”,然后亲身到太后跟前侍疾;太后的病已是好转。阿蘅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隆福太后待她极好;而她虽然不知原来的阿蘅是去了哪里;她占了阿蘅的身子后,也是实实在在地替她承欢于隆福太后膝下;若不是命运叵测;她原是能好好地做她的长公主下去的……她想到这些,心里多了挂念,越发觉得不安,种种烦忧纠结,教她每天只是怏怏的,打不起精神来。
天气正是炎热的时候,这日崔华辰却是遣了人来教她到御花园内闲谈,谈了几句看她有些懒懒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这不打仗你就懒起来了,脑子给我多动动,如今方开国,诸事都是一团糟。”
阿蘅打了个呵欠道:“大哥那么多臣下,哪里用得着我呢,圣心如海,深谋远虑,还是让臣妹好好歇息吧。”
崔华辰道:“你嫂嫂说你连教云霁下棋都能睡着,看来是闲出来的毛病,还是给朕拿个治军的章程出来吧。”
阿蘅懒懒道:“霁儿一步棋要想几盏茶的时间!简直和大哥从前一模一样,这天气热成这样,叫人怎么能不发困。”
崔华辰一边道:“再热你也少用些冰,不可贪凉了,朕适才传了纪容入宫,说说那治军的事。”
阿蘅却想起一事问道:“纪容现在还掌着暗阁么?”
崔华辰点头道:“已在安排接手的人了。”
阿蘅默然不语,崔华辰微微一笑,知她关心什么,淡淡道:“隆福太后听说看到独孤晟从五台山回来,精神大好,病体渐消,听说已能起身了。大寰秦王依然按兵不动,这一招的确够狠,如果隆福太后病重独孤晟都能忍住不出来的话,宫变只怕就在瞬息了……不过,独孤晟目前依然没有子嗣,秦王却已成人,听说隆福太后病渐好,正打算替他择妃成婚。”
阿蘅看着荷塘不语,崔华辰走到她身侧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痴儿,忘了吧。”
阿蘅轻轻捏了个碟子里的橘子,轻轻剥开橘子皮,然后低低道:“从前有次行军,接连行了三天三夜,和独孤家会师后,他悄悄递了个橘子给我,原来是他军中好不容易分的,他一直收着,专专地遇到我留给我,那橘子涩得很,皮又厚,可是那是我觉得最好吃的橘子……我当着他的面全吃了,大哥……那是我第一次遇到一个人这般待我,我们其实聚少离多,但每次遇到,他都能给我留着一些战利品,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我却每次都盼着和他见面,想着法子和他多呆一些时间,总是打听他的消息,一见到他心里就开心。”
“从小大哥在我身边,看着我,教着我,给我指路,我出错大哥指点我,我莽撞大哥约束我,我想走远一些大哥便帮着我走得更远,他却令我欢笑悲伤皆为之绕,令我软弱不堪,牵肠挂肚,患得患失,我曾在他身上看到我一生所向,我也想尽我所能让他振翅高飞,我们当时都有着能为对方奋不顾身的勇气,便是最后有缘无分,只是情这一字,不知所起,不知何从,他就是我命中的劫数,一步步沉沦到底,直至无可救药。”
“宫里的那三年,最后的时光其实我很不甘心,我想着,我不想死啊,我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想继续和大哥下棋,想骑着马周游天下,想有一个孩子,和大哥曾经教导我的一样,教导他成长,看着他成为我想成为的那种人,等他长大,送他去看我没有看过的地方……我还有这么多想去做的事,还有这么多的愿望没有达成……我一点都不想死……憎恨也好悔恨也罢,都顾不得了,我想再活一次……我想再看到他,能和他一起生活在一个地方……这么些年来,我只要想到那个人,就彻夜难眠,闷闷不乐,即使当时觉得他根本不爱我,即使后来命不久矣,我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样很贱?但是我心无慧剑,斩不断这情丝三千……我知大哥一切为我好,想教我幸福安稳,但是即使没有嫁给他,我也做不到心里这般的想着他,然后嫁给另一个人?”
崔华辰听她这话说得说得至诚至性,发自肺腑,脸色微微变了,远远看到纪容在内侍的引导下进了御花园,心头却知此事只怕难成。
纪容一路走进御花园,远远便看到阿蘅穿着件湖绿的裙裳靠在栏杆边看着水里的锦鲤发呆,雪白的一段手肘露出淡绿衣袖之外,白皙得近乎透明,身上不过略略些珍珠钗饰,腰带长长地坠在碧水裙边,柳色侵衣,绿水迎眸,整个人身上仿佛笼罩了柔光,居然一改从前军中凛冽肃然、深沉肃穆的姿态,显出了女子特有的慵懒妩媚来。
纪容只觉得心中微微跳了一下,连忙上前叩见站在一旁的燕帝,崔华辰今日也只穿着月白常服,并没有着冠,只用一根簪子挽着乌发,面色沉静容颜若凝,与阿蘅一同站在一起,两兄妹正是松柳之行梅雪之姿,难描难画。崔华辰只是微微笑道:“爱卿请起,朕今日和长公主闲聊,说到治军之策,朕想起你上次说的屯军于边境为民的法子颇为可行,故唤你来详细说说,参详参详。”
纪容看阿蘅转过脸来向他致意,长眉如画,瞳仁漆黑,眼波澄澄如水,心中又是一跳,一五一十将那兵田之法说了一遍,纪容偶尔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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