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媚-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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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启魏连忙点头，作势走到绿之旁边，讷讷地：“娘娘……您……”
话未落，绿之便狠狠打断，“我不出去！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我不出去！不出去！！！”
她泪如雨下……
这个该死的拓跋珩！该死的！
凭什么要赶她走！凭什么！
他想要自己时就可以霸道占有！自己想要他时为什么他要赶自己走！为什么！凭什么！
“舒昭仪！出去！”他的声音冷漠得像是对陌生人说一样……
可是……可是她是他最爱的人啊……
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怎么能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是舒昭仪？为什么不是绿之、不是小东西、不是之儿……
他为什么要这样叫自己？为什么！
“你赶我走我也不走！”她瘪着嘴，用力抿着唇，不让咬出血的唇瓣露出来。却湿了一脸，都是咸涩的泪。
“拉她出去听到没有！”皇帝说完后已经喘息得厉害了，显然刚才说话用力之深。
赵启魏生怕皇帝发大火，赶紧去拉绿之的手臂，绿之却吃力挣开，去抓他的手，紧紧地，哽咽着求他，“陛下我求你，不要赶我走……我听话，听话还不行吗！你让我陪着你，陪着你好不好！呜呜……我好怕，怕你会突然不在了……求求你……”
在绿之看不到的角度，皇帝的眼角已溢出了泪光，在隐隐闪烁。双眉紧拧，那是痛苦，更是难过。他一咽喉，终是咽下了那涌起的心疼，冷喝：“舒昭仪，你给朕滚！滚出去！”
赵启魏已然再次拉起绿之的手，这一次他使劲了力气，“娘娘，您先出去吧，陛下想见你了，老奴一定叫您进来！”
“我不……我不走！”泣不成声，却死死拽着床棂，指尖划过了几道刮痕，终是被赵启魏拖开。
她不服，不明白！
可是不想在他最难过的时候自己却不在他身边！不想啊他到底明不明白！
门被“嘭”地一声关上，她终是与他隔绝了……
明明只是一扇门，她突然觉得心里好空……空得厉害……
似乎离他好远，越来越远……
她感到害怕，连身体也在瑟瑟发抖，才发现自己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白衫子出来，那些大臣、妃嫔，都用怪异的眼神看她，似乎已明白她是被皇帝赶出来的。
她不管，想要再冲进去，却被守在门前的侍卫拦住，她哭着求他们，“拜托……让我见他最后一眼，一眼就好！”
可是……现实却那么无动于衷……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害怕……似乎死的那个人将会是自己！
、第168章 驾崩
雪有些大，紧拂过她孤立单薄的身体，零乱落在地面上。她脸上尽是迷茫，看着赵启魏出来召唤太子炟、司禄山等重臣，就是不传召自己，渐渐的，心有点凉，有点……不，很凉，很冰凉。她麻木了，不知所措，像个没人要的小孩子，可怜而孤独地蹲在旮旯角落边，眼巴巴地望着那扇门。每一次打开，都是一份带着惊喜的期盼，每一次关上，都是带着难受的失望。
后来，她终于连身体都冻僵了，眼皮也重得抬不起来，只是听着影影绰绰的脚步声，她神智也有些恍惚，难过……
前一刻他还求着自己不要离开他，这一刻，他竟将自己赶走，赶走……赶走……
默默在无人关注的角落，任着风雪吹，似乎不冷，只是怎地身体都麻痹了……
心里很委屈，难受得厉害，明明被他抛弃了不止这一次，可是比起生死抛弃，她真的不愿意，不想！
拓跋珩这个混蛋！混蛋！
他怎么能不让自己陪着她！怎么能！
不是说要自己陪着他挣扎一辈子的嘛！混蛋！渣男！怎么能不要她了……怎么能不见她了……
她想起自己心生狐疑去如妃的宫里抓奸，强作镇定而后又软弱地趴在阿娇身上大哭的样子，真的很可笑，很让自己瞧不起……还有那次醋性大发，到婉仪宫里抓奸，那一次，是真的看到了皇帝那一脸心虚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很可悲，觉得皇帝很可恨。可是跟现下比起来，她更希望皇帝好！他好了自己才能好！他若不好自己也不能安心！不是？
眼睛里有水雾迷朦了视线，她倔强地用手去揉，那些温热的水汽，沾湿了冻得紫红的小手。她紧紧咬着下唇，仰着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脆弱，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在乎。可是她心里明白，多么地着急，多么地害怕……
终究头有些昏沉沉了，她泛着迷雾去看大殿的门，发现依旧紧紧关着，想要穿透那扇门，却丝毫缝隙都没有。此刻只想问他一句：“你还冷不冷？”而不是，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绿之，先去穿多几件衣服，好不好？”阿娇俯身来劝她。
她却像听不到一样，只是傻傻地低下头，埋进膝盖中，身子蜷缩在一起，默默地落着泪，也不哭出声。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闻门被打开，是赵启魏出来，他表情沉重。那是绿之所不能接受的……
她心慌得厉害，一下子跳起来，朝他扑过去，用力拽着他的领子，“陛下传我进去了？是不是……是不是？”
赵启魏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人将她扯开，他清了清嗓子，哀恸地朝在殿前候着的大臣、妃嫔们宣布：“陛下……驾崩了。”
她瞪圆着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赵启魏，越睁越大，嘴唇抽搐了一下，再一下，颤抖地：“驾……驾……驾崩……驾崩…驾崩……”
胸腔似有恶心之物翻江倒海地涌来，她难受得倒抽一口气，欲要坠下去，阿娇又连忙扶住她。
她双眼乱飘，但又精锐地抓住赵启魏的手，嘶吼起来：“胡说！胡说什么！你敢诅咒陛下死？来、来人啊！快把这狗奴才给本宫拖下去斩了！斩了听到没有！陛下才没有死！才没有！”
他刚刚还跟自己缠抱在一起，他说他冷，他说他舍不得自己，他说他很爱自己，他怎么会说死就死了……
那刚才那些话，都算什么……都是骗人的嘛？
再一次泪如雨下，这一次，已经崩溃到了边缘……
她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只是任由着她们搀着，哭得声音都沙哑了，“我不信！我才不信……呜呜……他怎么可能死了……不会的！不会的！”
所有的大臣妃嫔们亦通通跪了下去，痛哭。
太子炟从里面出来，看着眼睛也有些微红，绿之迷懵地扯住他的衣角，喝他：“说！陛下没有死！对不对？对不对？……”
太子炟看了阿娇一眼，对她叹声轻道：“娘娘请节哀……”
她彻底崩了……
连太子炟都这样说了……连他都这样说了……竟然……如此……
“不可能！你告诉我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不是！！！”她怒吼起来，眼睛也怒睁着，一片血红。
阿娇呜咽着搀她的手，“绿之你别这样……”
“阿娇你让他说！让他说！陛下还没死！他答应过我不会死的！不会的！”她的指尖快要掐进太子炟的手背里，不……已经掐进去了……
那淡淡的血腥味在鼻尖萦绕，可是却不能够让自己遗忘另一种死亡的气息！
阿娇去拉开她的手，边对太子炟说，“殿下，你先别管她了，我会照顾好她的。”
绿之怒了，又哭又笑，“只有陛下能照顾我！你不能！不能！……”
脑里嗡嗡作响，痛得欲要坠落，她心口像被针扎般难受！难受得很！
“不会……怎么会呢……呵呵呵”笑得自己都在发毛，她蹭了蹭自己的手臂，这时才感到了寒冷。冷极了。
天哪……今年的冬天怎么会这么冷……冷得快把人也冻死啦……心也冻死啦……陛下也冻死啦……
她哆哆嗦嗦，要进去看他，却一个脚步磕上门槛，终还是昏了过去……
、第169章 怀孕
再一次醒来时，已不知时日，只是身边守着她的人变多了。
她刚起来便想起皇帝驾崩的事，一个激灵，抓住一个正端来药的宫婢，“陛下呢？陛下呢？”
“他……他稍后便来看你。”宫婢惶恐地回答她。
绿之以为皇帝没死，笑得开朗，“好，没死就好……”
赵启魏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她欣喜若狂地想要起来，却看到太子炟穿着惨白的白袍进来，她震惊了……
嘴颤了颤，“陛……陛下呢……”
太子炟朝在她身旁的宫婢们挥了挥手，她们随即摒退。
绿之实在承受不住打击，不敢问了，只是缩在床角，很冷。
“三日后会举行葬礼，太后你若难受，便不要去了。”他轻轻地开口，实在不知如何安慰她。
她迷惑地抬起眼看他，“太后……？”
拓跋炟点点头，“父皇留了遗诏，令朕册封你为舒太后，且往后的政事，你都可参与。”
她冷笑一声。
这个凉薄无情的拓跋珩！到死了才立她为皇后？到死了才想巩固她的地位？
可是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太受不了，眼泪还是落下来，疑惑地问他，“他真的死了？”
那是带着一种期待、带着一种不甘的眼神，她还是不愿信。真的。换谁谁都不会信的！
拓跋炟沉重地“嗯……”了声，随即将放在床头上的汤药递给她，“这是安胎药，太医说……你情绪总不稳定，需要多加调养。”
她怔滞地看他，咬了下干裂的唇，有点疼。手僵硬地，颤抖地抚上自己的肚子，“我……我有孩子了？”
“太后，朕知你与父皇向来恩爱。现下父皇走了，你即使再难过，也要为了孩子着想。父皇……只剩下您肚子里这个孩子了……”
绿之枯竭地笑，有些欲哭不哭，“他这算什么……就算死了也要留个孩子来折磨我吗？”
拓跋炟看着她这样，着实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放下药碗，站起身，“药有些凉了，我让她们再去端一碗过来。”
门被关上，只剩下了她自己。
绿之似乎从未这样孤单过。
小的时候，她在街市做小扒手，跟着丁伯一起，倒是乐不思彼。后来进宫了，即使有些宫女不喜欢自己，但她还是开开心心地过得很好，直到十六岁那年，遇上了渣男，遇上了皇帝，她的生活开始多姿多彩，似乎……一直都不是一个人在走，一直都有人陪着自己。
而如今，她最大最大的靠山，最重要最重要的男人，死了！
永远都不会陪着自己了！
那种滋味，很难尝，却还是被迫吞咽。
可如今让她怀着他的孩子这又算什么？
要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皇是吗？
是不是他真的这么狠心扔下她跟孩子？
是不是……
——“小东西，小家伙在动啊、”
“哪有动，我怎么没感觉得到。”
“你都不疼爱他，小家伙自然是跟他父皇亲、”
“来来来、唔……叫父皇，快、快叫一声父皇……”
——“小东西，你休要吃醋，朕就要跟小家伙玩。等小家伙出生了，你就彻底失宠啦，哈哈……”
“嗯哼……我才不信……”
“绿之，你觉得生男孩好还是女孩好？”
“……”
“生个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儿好不好？”
“……”
“要不生个强壮勇敢的小子保护你？不不不，有朕保护你就够了……”
——“小东西，我们似乎还没给孩子取过名字呢。”
“唔、还没出生呢怎么取，又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那就男孩女孩各取一个？”
“女孩就叫思之……”
“难道……男孩要叫思珩？”
“小东西果然跟朕心有灵犀，就这么决定了……”
门被打开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回忆，她木讷地看着来人，没有一点点心情。
“绿之，先把药喝了。”是阿娇。她端来一碗药，舀了一勺要喂她喝。
她却默默垂下眸，难过到了歇斯底里，“我要不要……不要这个孩子了……”
阿娇一怔，“你胡说什么？那是你跟先帝仅剩的骨肉，你怎能不要他！”
她惨笑，也朝阿娇吼，“他都死了我还替他生孩子作甚！生来折磨我自己吗？”
阿娇有些心疼了，抿了下嘴，把碗搁置一旁，拉起绿之的手，“绿之，你忘不了先帝，对不对？你很爱他，对不对？如果连你们仅有的孩子你都不要了，你拿什么来想他？到最后你连想都想不起他了，你又该怎么办？有个孩子陪着你，总会多点依赖，至少不会孤单，不是？”
绿之扑通一声趴在阿娇身上痛哭，“你说他怎么就狠心离开我了呢？他是不是压根就不在乎我？是不是我难过他也不在乎？呜呜……”
阿娇也略带泪花，却强笑，“他要是不在乎你，就不会连死前也替ni你把未来想好了。看看，你都成太后了，怎能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
她咬破唇，泪水连着口水含糊在一起，“我不要做太后，我只要他活过来！活过来就好！傻瓜！……他就是个大傻子！怎么可以把我抛下了……”
阿娇忍着要掉泪的冲动，只是尽量地去安慰她，听她倾诉……
她知道，这个打击，对绿之来说，太重了……
重得似乎没法承受了……
、第170章 殉葬
三日后，举国哀悼。
玉佛寺外的露天场地，此时一片仙乐笙笙，祭坛前是着了八卦长袍的道士，手执法器，身体不停摇晃，嘴中不停碎念诵经。这靡靡之音，让人陷入了极大的悲恸中。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等贵族，统一穿了白袍。跪伏在地上，默默叩首。
皇帝的灵柩也将即日运往西陵，只在此之前要在洛城完成葬礼事项。
今日的绿之，也跟他们一样，穿着素长的袍子，发髻也梳着平日最简单的，头上一点珠钗都未戴。本她怀有身孕，原是可以不用来参加葬礼的。但她执意如此，拓跋炟也不好阻拦。
尽管几日的以泪洗面，已让她憔悴不堪，面上一丝血色都没有，梳妆时本抹了胭脂，却让脸色显得更加惨白。她一个女人孤立站在最前面，端庄而优雅，颇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模样。但恰恰面部表情的僵硬出卖了自己。站得久了，她自己也麻木了……
阿娇和彩珠来扶她，她却推开她们，只是漠漠地看着就在她眼前焚烧的火场，灼热了双眼，有些发烫。
那些属于皇帝生前用过的物品，听说，烧了，他在另一个地方也能收得到……？
她心底在冷笑，这迷信的人们……
所有居于灵柩前的妃嫔们都在失声痛哭，只有绿之静静站着。她不知道那些女人的眼泪，有几分真几分假，只是觉得恨他！恨死他！
有时候想想，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骗自己回去，然后将自己搁在皇宫弃置不顾！
他死前赶自己走，死后又让自己怀了孩子，所有的苦楚都是她一个人在承受，她这样恨他，怎会为他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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