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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冬眠先生-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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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难先知,他内心感慨万千,一时真不知从何说起。
    频频叹息着,他遂又说道:“小魁子……这孩子,我还有许多话要关照他……”
    说完他转过身来,看向刘、洪二位,呆了一下!眸子里现出了一片泪光,红木杖用力地在地上顿了一下,遂向后院转身自去。
    洪长老一拉刘长老道:“快走!”
    二人刚刚跑转出正面堂厅,可就看见弓富魁背上背着一个竹篓,两手上提着很多东西,正一步步拾级而上!
    洪长老:“这小子。”
    来人弓富魁二十四五的年岁,一身玄青粗布衣裤,足踏草鞋,这么冷的天,他仅仅外面罩着一件豹皮背心。
    纯朴敦厚的一张脸,看上去丝毫没有浮薄不实在的时下少年的习气!也许是平日惯走山野,伐木开煤练就出一身结实的肌肉……
    他的轻功显然不错!
    否则的话,万万不会在背负着如此多东西之下,会如此矫健!
    上千级的石阶,不一会的工夫已来到了顶头。
    一进门,看见刘、洪二老,他忙把手上东西放下,抱拳见礼道:“师伯师叔,有劳久候!”
    刘长老道:“我的酒呢!”
    弓富魁双手捧起一个瓷坛,趋前道:“为了这坛酒,弟子多走了五里路,是在柳叶轩买的,师伯你瞧瞧看,这是陈年的花雕!”
    刘长老伸手接过来,立刻脸上带出了笑纹。
    天塌下来他都不在乎,只要今朝有酒。这就是他的处世哲学。
    洪长老却道:“你这孩子,掌门人找你有重要事呢,还不快去?”
    弓富魁吃了一惊,慌不迭地向后院步入。
    刘长老抱着酒喜滋滋地坐下来,正要找东西倒酒,洪长老大急道:“你是怎么回事,掌门师兄的话你没听见么?”
    说着用力地拉他站起来。
    二人走几步,刘长老用力地甩开了洪长老的手。
    洪长老一怔道:“怎么回事?”
    “要走你走,我是不走。”
    说着,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你真的想死?”
    “死?”
    刘长老开了酒坛子,先喝了一口,大叫一声:“好酒!”才把一双眼睛瞟向洪长老,“没见过你这种傻鸟,随便几句话,你就当真!”
    “咦,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他娘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这……”
    洪长老显然不知所指,有置身五里雾中的感觉。
    “我老实跟你说吧!”刘长老左右看了一眼,声音放小了道:“老蓝这一套骗得了别人,他却是骗不过我刘天柱,咳!他打的是如意算盘!”
    “什么如意算盘?”
    “傻鸟!”
    仗着他是师兄,再加上平常爱喝上几口老酒,刘长老一向是口无遮拦。
    现在他又展示出他的独到见解。
    “你想想看!”刘长老说:“现在门里就我们三个长老,‘天一门’这份产业值多少?你算过没有?”
    “这个……这一点我倒没想过。”
    “你没想过,你这种傻鸟还能想什么?我告诉你吧!”
    说着他伸出了五个指头,道:“值这个数!”
    “五十万”
    “五百万!”刘长老哈哈笑道:“五百万两银子,你想想看,这不是个小数目吧!”
    “这……你是说……”
    “老蓝想用两句话,把我们两个给吓唬走了,这份家当他可就跟小魁子两个独吞了,”
    “嗯,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有点道理似的。只是小魁子……”
    “他当然离不了小魁子,你没看见吗,平常两个人亲得不得了,谁要说小魁子不好,他娘的他就第一个生气,好像你我反倒成了吃闲饭的了!”
    洪长老皱了一下眉,道:“我看蓝师兄还不至于……”
    “不至于个屁!你要走你走,我是不走,反正生是天一门的人,死是天一门的鬼。”
    身子往后面一靠:“咳!我不走,看看谁能够用八抬大轿,把我老人家抬出去?”
    洪长老软了。
    挤了一下他那对小眼睛:“这么说,掌门人是有意唬咱们的?”
    “那还用说!”刘天柱冷笑着说道:“你想呀!‘天一门’到了什么节骨眼了,还能有什么大难?他娘的!总共三老一少,还能在江湖上起什么浪?兴什么风?谁还犯得着给我们过不去?这不是蓝昆胡诌是什么?”
    洪长老频频点头道:“有理,听你这么一说,是有点道理。”
    “老弟,你到底年轻几岁,跟着你师兄跑,咳!错不了。咱们再耗上个三年两年,等着老蓝不行了,咱们就卖房子。到时候,他小魁子敢说一个不字,我就拿门规制他,叫他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洪长老顿时心花怒放,先前的恐惧一股脑地抛置九霄云外。
    刘长老嘿嘿一笑,站起来道:“来吧,兄弟,昨天晚上我卤了一只鸡,咱们喝去吧。”
    弓富魁神情苍惶地来到了后院丹房。
    只见门帘高卷,掌门人长发披肩,盘膝高坐云床,他身前置着“天一门”的镇山之宝“雷音剑”!正自用一块布巾,细细拭着剑鞘上的尘灰。
    这口剑自从蓝昆接事以来,还从来没有施用过,那么今天破例拿出来,显示出事态的不比寻常!
    “你来得正好。”蓝昆一眼看见弓富魁点着头道:“进来!”
    弓富魁步入行礼站定,道:“师父找我有事?”
    “有一件大事,你坐下。”
    弓富魁应声坐好。
    蓝昆徐徐道:“时在辛亥,乌云罩山,不出七日,众死一生。”
    微微一顿,他感慨万千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红云祖师爷在六十年以前,竟然算出了今日之不幸,诚乃不可思议之异数也!”
    弓富魁怔了下,道:“师父请说明白一点,莫非有什么不幸的灾难要降临在‘天一门’中不成?”
    “你说得不错!”蓝昆缓缓地接口说道:“为师静中参悟,得悉大难将临,醒转之后,又以六合神算,起了一课,证实大祸将在眉睫,本门气数已尽——诚天意也!”
    “师父……你老怎么这么说?”
    蓝昆长叹一声道:“我适才已经知会了你两位伯叔,默察他二人晦透顶门,恐怕难逃大劫,只是徒儿你神英内蕴,或可躲过劫数也未可知。我返回丹室,找出前人手本,意外发现了你祖师爷早在甲子以前,就已算定了今日遭遇,可见天意使然……”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缓缓地道:“处理非常事,当得非常人。红云祖师爷有众死一生之语,显然说的就是你。只是为师神课中显示之敌,竟是本门开创以来所未见的大敌,加以课上显示对方功力而言,只怕当今天下也少有其匹。为师不敏,苦思再三,竟然不知此人路数。”
    弓富魁惊愕道:“莫非没有化解之法么?”
    蓝昆连连摇头道:“没有,如果为师卦上显示属实,只怕非只本门难逃大难,而整个江湖武林,都将难以逃过这步大劫,受难者难以数计。”
    弓富魁不禁为之瞠然。
    蓝昆道:“我刚才已按你辰庚八字,再起一卦,得悉你竟是大难中绝少吉人之一,过此大劫之后,来日不可限量,足见为师一双老眼认人尚真!本门虽罹大劫,能够保持你这一条伏脉,尚属不幸中之大幸……小魁子,来日本门之复兴大业,可全在你双肩之上了。”
    弓富魁霍地站起,道:“待弟子将山门关了,护送师父与二位师伯叔先到后山躲上一躲吧!”
    蓝昆摇摇头道:“在劫难逃,不可强求幸免,否则会遭更大之不幸。时已不多,小魁子,我有几件重要事要交待你,你要仔细听,不许打岔。”
    弓富魁黯然垂下头来,恭应了声:“是。”
    自从前掌门人去世以后,他全赖蓝昆一手栽培,蓝昆似乎与他特别投缘。
    人人都认为蓝昆是个无所作为,跳出三界作出世奇想的老废物。
    然而弓富魁却在他身上得到了极多好处。
    这些年以来,蓝昆已把一身武功造诣倾囊传授,谁也不曾想到这个整天开煤伐树的小伙子,竟然是“天一门”中最成器的一个弟子。
    正因为如此,蓝昆决心要保全这个弟子。
    思念着这一段患难相随的日子,师恩如山,弓富魁内心之痛楚可想而知。
    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
    在私情上来说,他难以割舍蓝昆这一位良师,在公义上来说,他却又必须肩负起振兴复门的大业!
    在万般犹豫的心情之下,他选择了后者,含着满眼的泪水,他恭听着师尊的教诲。
    蓝昆双手把搁置在面前的那口“雷音剑”拿起来,递与弓富魁道:“这口剑你收下。”
    弓富魁单膝跪地,把宝剑接在了手里。
    “记住,这口剑是本门镇山之宝,万不可遗失,他年重振‘天一门’声威,也全仗你这个人和此一口剑了。”
    说话时他眼皮一连跳动了几下。
    蓝昆手掐秘诀,面色微变道:“大难将临,本来还有些话要告诉你,只怕来不及了。”
    他伸手拿起了一个布包道:“这里面是三本秘籍,以及红云祖师留下的一本剑谱,你收起来带着去吧!快!快!”
    弓富魁接过来,一时呆住。
    蓝昆叹息着道:“你切记住,来人必是当今邪道第一高手,你千万不可意图抵挡,否则必罹杀身之难,那时‘天一门’诚可说是真正的完了。”
    “只是师父……弟子……”
    “你随我多年,应该知我性情为人,不必作小儿女姿态,就此去吧。”
    弓富魁双膝跪地,实实地向蓝昆叩了三个头。
    蓝昆道:“到前面看看你师叔师伯走了没有,如他二人执意不去,也就由他们去吧!”
    弓富魁应了声:“是。”
    他抬头注视,发觉到师尊那张脸,竟是出乎意外的镇定,非但没有丝毫伤感,却像别有一种欣悦的心安理得模样。
    他知道掌门人这份常人不及的镇定功夫,乃是他十数年修心养性所及,实在令人钦佩。
    蓝昆见他仍还不动,不禁面现怒容道:“为师以本门复兴大业相托,你却这般无动于衷,果真有了闪失,只怕九泉下历代宗师,俱都不得饶恕于你,快快收拾一下,下山去吧!”
    弓富魁不禁陡然一惊,深深打了一躬,目含痛泪道:“弟子谨记师尊教诲,誓当以有生之年,不负所托,只是仇人面貌不可不知,弟子打算目睹此一切应验之后,再离开本山。”
    蓝昆原已双目下帘,聆听后陡然睁开道:“不可。你的定力不够,快快走吧……快去,快去……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弓富魁见蓝昆说时声宏音厉,俨然在急怒之中。
    相随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师父如此对人,想知此事极紧迫,当下哪里再敢多言?
    再打一躬,他匆匆转身步出。
    厅子里陡地起了一阵冷风,弓富魁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他心里一惊,忖思着可能真如师父所料,兹事体大,哪里再敢掉以轻心?
    揣着一颗忐忑的心,他快步走到了自己房内,把几套换洗衣裤,连同师父赠的雷音剑,以及几本剑谱包成了一个布包。
    头上戴上一个斗笠,把几两碎银揣入怀内,他匆匆来到了前院。
    前院堂屋里亮着灯。
    刘、洪二长老正在灯下对饮。
    弓富魁心中一惊,大步走进来。
    刘长老一眼看见他,睁着一对红眼,道:“小魁子,来!来喝两盅。”
    弓富魁惊愕地道:“二位老人家真是好兴头,掌门人没有关照二位么?”
    洪长老嘻嘻一笑道:“掌门人是说笑话,我们不信,来!来!小魁子,给你师叔斟上一杯酒。”
    弓富魁怔了一下,暗道:“不好,看他们二人模样,当真是不想走的样子,这可怎么好?”
    心里想着,他就正色道:“二位前辈快收拾一下吧,不要再喝了!”
    说着就去收拾桌上的酒菜,不意却被刘长老用力地按住了他的手。
    “你干什么?”刘长老翻着一双小眼,满脸不屑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那些鬼话?你师父他怎么不走?”
    “他?”弓富魁目含痛泪道:“掌门人是职责所在,不得不以身应劫,二位前辈却是大可不必。”
    刘长老忿忿地道:“去你的,要走你走。”
    “师伯,你老这是……”
    “是你娘的头!”
    刘长老大概有了七分的酒意,说话也就越无忌讳,他大声地道:“我是‘天一门’辈份最高的长老,就连掌门人也得称我一声师兄。你这王八蛋算什么玩艺,我说不走,就是不走。你去转告掌门人,祖上这份产业,他别打算独吞。”
    说完撕下一只鸡腿来,大口地嚼着,又灌了一口酒,那张红脸上闪烁着一片凌人的凶光,大有一言不合,即要动武的模样。
    弓富魁这时才明白真象,怔了一下,想到掌门师尊一片好意,反倒落得遭人疑忌,心中极是不平。
    奈何二位长老虽是无名之人,辈份却尊,他们说不走,自己也无能相强。
    当下长叹一声,站起来道:“掌门人一番好意,想不到二位前辈,反倒误会他老人家。掌门人神算屡应不爽,这一次更不例外,弟子奉劝二位老人家回心转意,即刻随弟子下山便了。”
    洪长老冷笑道:“他为什么不走?”
    弓富魁道:“掌门人职责所在……”
    刘长老忿忿道:“既然这样,我二人也是职责所在,你不必多说,快滚!”
    弓富魁又愕了一下,当下伏地深深地磕了个头,目含泪光站起身道:“既然这样,弟子告辞了。”
    洪长老叹道:“小魁子呀,我看你还是不走的好。”
    弓富魁说道:“弟子蒙掌门人以重责相托,非走不可,二位老人家,请多多保重。”
    说罢,又拜了一拜,遂转身掉头而去。
    弓富魁不知是怎么回事,忽然绕了弯儿,由侧门步出。对他来说,完全不是他的本意,可见得鬼使神差,冥冥中自有安排。
    心里怀着对二位长老的遗憾,他不胜伤感地步出‘天一门’院墙之外。
    墙外是一道登山的石阶。
    石阶的宽度仅可容双人并行。
    弓富魁由侧门步出,一路顺着石阶向山下行走,由此上看,正可见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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