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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这辈子,还请多多关照-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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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这辈子,还请多多关照
作者:笙罗十三


、说媒

我和师父住在长乐府黄西街尾的一处老旧府宅中。早已斑驳脱色的大门上悬着歪歪扭扭的牌匾,书着“朝花门”三个大字。字迹甚是洒脱飞扬气势不凡,配了这老宅倒很是可惜。
再推门而入便能看见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和偌大庭院正中的一处假山。本应是种植花草的地方如今只是些稀稀拉拉的杂草。宅内建筑也很是简单,北面正屋,东西各一处厢房。
师父名唤胡青。整日散乱着头发,穿看不清原色的长袍,腰间挂一柄生锈的长剑,喝得醉醺醺就直接躺在街上呼呼睡去。
于是我每日的事务中便有去寻他回家这一项。
每每我在街头巷尾寻着醉酒的师父,便把他翻个个儿,让他滚落到我带来的自制滚轮车中,再用绳子系住车板,便能拖着不省人事的师父回去。顺便途中买些第二日要吃的瓜果蔬菜也统统堆到师父的肚子上。
有次买了个南瓜,一时大意也直接丢在了师父的身上。第二日师父气色甚是不佳地跟我说:“为师好像受了很重的内伤。”
师父偶尔不喝酒,再加上他心情不错的时候,会拔出那把生锈的长剑舞一套不知名的剑法。起身飘逸,落地轻盈,婉转而凌厉,遒劲且温柔。那把长剑在他手中划开一缕缕看不见的风,荡出清脆的细鸣。
像是什么动物的叫声。
这时候的师父像换了个人,眼里是满满的专注,嘴角也挂了点飞扬的笑意。
……
好吧,我还是无法忽略他满是污渍的衣裳。
于是去店铺选布料。因他名字有个青字,便选了匹淡青色的料子回来。熬了几晚做成了件袍子。领口袖边和袍底多用了一层布加固,绣了几朵颜色略深的的流云纹上去。略想了想,给单调的下摆也添了几片细长的竹叶。
次日拿了给师父。师父嘟嘟嚷嚷的穿好了出来。因还不曾洗漱——其实我也怀疑他每天都是不洗的,长发便全部倾泻在肩上,浓色的眉眼还带着点惺忪,他穿着这素淡的衣裳站在阳光里,身上便被洒满斑驳的光影,像是这荒芜院落里新长出来的一株植物,奇异而温暖。
好像很久之前,也有这么一个人,应该说也有这么一个少年,穿了这颜色的衣裳,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规规矩矩的扎在一起。他直直立在我跟前说:“新雨,要不要和我去玩耍?”
他的手拉住我。他的手很温暖。
因着想起这点暖意,眼底便晕了点眼泪。我飞快地用袖子擦了。
师父却看见了,他咋咋呼呼跑过来:“徒弟啊,你怎么哭了?”
我镇定道:“只是心疼银子了。”
师父:“……”
刚拜入师门的头一年,我其实决心出走过。
那时我趁师父清醒便问他门派的来历与名号,然后师父像看痴症儿的眼神飘过来:“不就在门上挂着么?”
我听过河南少林,四川峨眉,却还没听说过这么个门派。
于是继续缠着师父问:“那我们这个朝花门有什么特别厉害的功夫没有?”
只见师父挠了挠头,苦恼了一番道:“师父我还没研究出来。等等吧,应该会有的。”
等等吧,应该会有的。
……
于是我终于知晓,朝花门是师父自创的门派,这个门派也没有能名震天下独霸一方的武功绝招。
心灰意冷的我在当晚便打好了包袱。趁着月黑风高推开门,却看见师父站在门外。
他一把揪住我的小包袱甩到老远,再一把抓住我的手嚎到:“徒弟啊,我就知道你要背弃师门离为师而去啊!你白天那眼神跟七年前抛弃我的妞妞一样啊!徒弟你不能就这样丢下师父走啊!你走了谁给为师做饭,谁替为师打扫屋子,谁在为师喝醉了之后拉我回家?”
我试了试,师父的手跟铁锁似的,箍得我手腕生疼。我沉下眼正想着对策,就看见师父脚下有个小包袱。
师父眉飞色舞一脸得意:“如果你真要走的话,师父也和你一起走!你休想和妞妞一样抛弃我!”
你休想和妞妞一样抛弃我。
“你休想和我娘一样抛弃我!”少年拉住我的袖子道。他哭起来和平常沉静的样子不同,脸上染了淡淡的红色,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挂了厚厚的泪水。我看着他比我高了一头微微颤抖的身子,很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却终是狠狠心拽开了他的手。
头突地痛了起来,恍惚中回神便看到师父又要落下的暴栗。我于是慌忙低身躲过:“我不走便是了。”
师父听了,摇头表示不信。
我便感觉头更痛了,问他:“怎样你才肯信?”
师父对我伸出右手,曲起四指,小指竖起微弯。
再加上他在黑夜里闪闪发光的期待的眼神。
这比他跟个泼妇一样对我嚎了半天对我的打击还大。
我忍了又忍,还是伸出了手。
顺口问了一句:“妞妞是谁?“
师父不假思索道:“哦,是我养过的一条小花狗。”
……
一脚踹出,师父姿势不雅的翻落到一边,我在他的嚎叫里大力的关上门。
自那次出走未遂到如今,已有五个年头了。
住在长乐府的人都知道黄西街有个朝花门,朝花门有个爱喝酒爱睡街头笑容随和的师父,还有个用平板小车拖他回家顺便把菜搁他身上不苟言笑的女徒弟。
小地方的居民多数善良热情,最喜帮人牵线做媒。我和师父在这里住了五年,却从未有人为了说亲上门。这倒也是,谁家愿意女儿嫁这整日醉卧街头的邋遢汉子,又谁家儿郎愿娶我这面有残疾的女子。
不错,我的左颊是一大片的烧伤疤痕。暗红色的疤体蜿蜒狰狞,很是骇人。头次行走在街上,很是吓哭了一些孩子。后来时日长了,大家已是见怪不怪,小孩还能笑着跟我讨糖果吃。
再说回做媒这事,在师父穿着新衣裳骚包的在街上晃了几日之后,五年来头一回,红娘李婶笑嘻嘻的敲了朝花门的破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文。很多知识都不完备,文字也很青涩。望大家给予指正批评。

、传言

我递了茶,便规矩的立在一旁。李婶是出了名的急性子,茶水抿了一口便直奔主题:“不知胡师傅对街东头老秦家的姑娘可曾留意过?”
师父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我想,换做是我,也会喷的。
秦家的姑娘,是黄西街乃至长乐府都有名的美人。美人名唤秦碧蓉,真真正正的一副小家碧玉出水芙蓉的样子。更兼得从小学习弹得一手好琴,自及笄便没断过上门求亲的人。却奈何美人眼光太高,淘汰了一批批前赴后继的青年才俊,愣是错过了婚嫁的最好年华,成了如今这个高低不就的无奈现状。
现如今我倒是怀疑这美人不是眼光高,而是眼光有问题。
再看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在镇定的喝第二口茶。
李婶看他不作声,又急切道:“秦家姑娘的模样人品都是没得挑的,就是年纪大了点,不过也正与胡师傅匹配,不知师傅意下如何?”
师父继续喝茶。
我看着尴尬的李婶,终于忍不住开口:“不知那秦家怎的看上了我师父?”
终于有了搭话的人,李婶感激之下便滔滔不绝起来:“说来也是缘分。秦家姑娘那日随母亲省亲回来,嫌热掀了回帘子,然后就瞧见了胡师傅。这一瞧,便上了心。自家女儿这么些年终于活了心思,秦家父母自是松了口气。合计着虽胡师傅没什么正经事务,但换了衣裳倒也模样顺眼,更兼没什么亲人,招了做上门女婿真真合适。秦家你们也知道,做生意的,又只这一个女儿,成亲后这家业便都是胡师傅的吧啦吧啦……”
我听着李婶毫不顾忌师父感受且直白坦率的陈述,低头寻思道,这真是桩极好的生意,哦不,亲事呢。
这么想着,不由抿了嘴,去看师父。
他老人家稳稳的放好了茶杯,再抬头就是一脸沉痛的表情:“在下当真希望能领了秦家小姐的盛情。只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他迎向李婶疑惑的眼神,再次重复道:“力不足啊!”
……
“啊~~~~~~~”停顿了一瞬,李婶心领神会道。
临走前,好心的李婶凑近了道:“我倒是也知道几个民间方子。胡师傅可要试一试?”
我听到师父更加沉重的语气说:“多谢李婶好意。是先天残疾啊!”
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先天残疾啊!”
“啊~~~~~~~”李婶再次心领神会道:“不过胡师傅放心,我会保密的!”
隔天,黄西街开始流传起朝花门的胡师傅先天不足不能人道的小道消息。
跟秦家的亲事也没了下闻。
这事过了几日后,趁日光晴好,我在屋前支好个案板,把切成片的红薯摆放在上面晾晒。师父也搬了个凳子坐在一旁拿着壶酒慢慢咂饮。
他右手执了酒壶,左胳膊支在椅靠上,一条腿随意曲着,阳光下微微眯了眼睛,嘴边泛了点细小的弧度,倒也有点不羁的样子。
我说:“倒是一直忘了问师父年纪了。”
师父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道:“你感觉呢?”
我略想了想道:“师父应该不满四十吧。“
师父一个不稳跌了下来。
他捂了屁股嗷嗷叫道:“为师看起来有这么老吗!”
我安慰道:“师父束了头发刮了胡渣应该会看起来年轻一两岁。”
师父咆哮:“这根本不是安慰好吗!”
……
第二日我照旧早起挽了袖子做早饭。一锅熬得稠稠的米粥和自己腌的几样下饭小菜。刚端了到饭厅,就看见一个干净好看的青年弯着眉眼对我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初吻

这个青年用我熟悉的声音道:“为师看起来如何?”
我着实吓了一跳,手也跟着抖了一抖,热粥便撒了满手。我感觉到双手热辣的痛意,却无法移开眼睛。
即使很痛,也没办法移开眼睛。
这张脸,七分像了莫塍。
浓密飞扬的眉毛,深邃且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有分割出锐利轮廓的鼻子。不过莫塍的嘴唇薄而坚毅,全不似眼前笑起来牙不见眼的这位。
我知道不是莫塍,身形不对,神情不对,气质不对。我明知道不对,但手还是无法控制的抚上眼前人焦急的脸。
莫塍是当朝宰相莫锦程的儿子。
在莫锦程成为宰相之前,曾是我爹大力提携的得意门生。爹爹颇为欣赏他处理事务凌厉果断的作风,常备了酒席两人畅聊政要时事,兴起时甚至剪烛夜谈。故一时两家人走得极近。莫夫人也常带了小公子来我家玩耍。
我还记得那日,我坐在花园的池子边,手上是被大姐嘲笑绣得像野鸭的女红:“人家明明绣的是鸳鸯好不好。”
突然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穿着一身素淡青色衣裳的少年走过来。仔仔细细看了我手中皱皱巴巴的手绢,然后肯定道:“的确是鸳鸯,不过这嘴巴若绣得短小些,便会更像了。”
我因着这肯定着实欢喜了起来,脸上便都是沉不住气的笑意。少年见了我这毫无闺秀风范的姿态,脸色略显讶异了一下,但马上便微笑了:“你倒是很不一样。”
我还在想着他说的不一样是指什么不一样,就听见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楚新雨。你呢?”
他逆着光站立,我只能看见刺眼的光晕和他模糊的脸廓。但是他的声音莫名的让我感到安心。我听见他说:“我是莫塍。”
莫塍这个名字我是早听说过的。爹爹早些年去莫府做客,席间叫了当时正十岁的小莫塍即兴吟诗。
小莫塍当即便吟了《少年》。
“天将晨,
雷声滚滚震忠魂。 
震忠魂:
倾洒热血,
造福万民。 
熊肝虎胆尚铄今,
捷报纷飞传佳讯。 
传佳讯:
今日少年,
明朝伟人。”
孩童的声音虽稚嫩,吐出的字字句句却分外清楚坚定。
爹爹当即击节大赞:“好个‘今日少年,明朝伟人’!好气量,好志向!今后定是不凡!锦城真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自那后莫塍这两个字便常挂在了爹爹的嘴边。我那不喜书文的兄长每次听见都恨得牙痒痒的。
如今这听闻了多次的名字的主人便站在我跟前。
这便是初见,我十一,莫塍十三。
隔了几日我再到花园,就看见莫塍立在池子边对我招手。
时日长了熟识之后,莫塍知我不喜女红,便常带些新鲜小玩意拿给我。一回是装在竹编的小篓子里不停鸣叫的蛐蛐,一回是用面粉捏的肥嘟嘟的小粉猪。
我最喜欢的是装在布袋子里夜晚会闪闪发光的萤火虫。夜深把袋子解开,大群的萤火虫飞速钻出,点点的光芒便散落了整个房间,像是天上的星星落了进来。
也像是莫塍眼睛里亮晶晶的光。
这么想着,心里便充斥了说不出的小小满足和欣喜。
可惜第二日它们就趁着丫鬟开窗打扫时飞走了。
莫塍再来时我便拉着他的袖子不争气的抽泣:“它们为什么要飞走呢?我明明那么喜欢它们。”
边说边偷偷把鼻涕蹭他干净的衣裳上。
莫塍一脸无奈,却依旧好脾气的开导我说:“你若被关在屋子里不许出来,你也不会开心吧。这小生灵也是一样呢。你若真喜欢,便应放它走。”
莫塍的话总是简单易懂的。我想着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花着猫脸笑了。
他早习惯了我的阴晴不定,只掏了手帕仔细给我擦干净脸。
我仰头看着眼前眉眼柔和秀气的少年,不觉脱口而出道:“莫塍,你以后不要给别的女孩子擦脸好不好?”
莫塍手中的动作一滞,再落下就是更轻柔的动作。
“嗯,好。”
昨夜里那莫名的欢喜顿时放大再放大。这欢喜来得太快太多,塞满了心头,涌进了眼底。
我便又红了眼眶。
莫塍用手指揩去我的眼泪:“傻丫头,怎么又哭了。不哭了啊。”
然后他把手伸过来:“新雨,要不要和我去玩耍?”
这是正式的邀请的姿势。虽然娘亲叮嘱了不下百遍男女授受不亲,但我还是毫不犹豫的伸手握住。
紧紧的。
手里传来的是期许中的温暖。
头顶还是熟悉的一痛。师父果然又使用暴力了。
我慌张地撤回双手,迅速低了头缓解心头杂陈的情绪。耳边传来师父略带得意的声音道:“知道你师父的容颜有多红颜祸水了吧?为师稍微做些改变,徒弟你便不能自持了。我要是这么走在街上,估计上至八十下至十八的女子们都得拜倒在我的长袍底下。”
越说越夸张了,我觉得有必要点醒一下他老人家:“如今黄西街的人都知道师父不能人道。“
屋子便一下没了动静。
我乘胜追击道:“其实师父也不必烦恼。自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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