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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谁言民国桃色好 作者:潇湘墨客-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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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疙瘩上的黑影赫然展翅一声鸣叫,她如梦初醒般蓦地清醒过来,心中一紧竟狠狠咬下去,他猝不及防一声吃痛顿然放开她,她却冷不防跌出去一个趔趄,枪蓦地甩飞出去,啪嗒一声整个身子正巧撞上壁灯按扭,满室的透亮轰然鼓鼓囊囊地侵入眼来,她的唇角沾了他的血,妖娆诡异的鲜红,只极力呼吸着大片大片的清新空气。
咫尺瞬间,那梅龙受痛之下却只骤然退下去两三步,极其无奈地抿了抿受伤的下唇,见她贴着墙跟气喘吁吁看着自己,他倒戏谑地开口:“今日见你摘花的样子,原以为倔驴子也有变温顺的时候,不想你竟是头野豹子,咬完一回又一回。”
话甫一出,关雪眼中轰然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霸道的吻,英挺的戎装,莫不是他便是她心中一直空缺的人,他便是她酣梦里奋不顾身去救的人,可她方才分明听得一清二楚,他说他是她的心上人。她的眼神迷惘而疏远,渐渐湿润起来,原本绷得极紧的一颗心缓缓放松下去只怔怔地回视他。
梅龙见她精神有些不济,前头只听闻她受了枪伤,却不晓得余下的事,问:“关雪,你怎么了?”
她心中隐隐恻动,他竟唤出了自己的名字,她不记得她是如何涉足潇湘楼的,只记得她有一个叫小雪菲的艺名,好似除了她心上人之外无人知晓她叫苏尔瓜尔佳。关雪,她不敢肯定,仅是零零星星的碎片拼凑在一起,压得她头痛欲裂,她试探地开口道:“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你真是我心上人?”
那梅龙微微一怔,眼眸深遂似井仿若洞悉出了几分倪端。
关雪见他并不作答,心下一急:“我受过极重的伤,醒来之后脑筋时常不清楚,我只记得当时四下里很黑,廊道很长很长,我跑得很快好似要去救一个人,一个很要紧很要紧的人……”
那梅龙见她言语之间思绪忒乱,心中微微荡出异样的情素,君子良心与感觉萌动苦苦纠缠,他侧过头去看那立在窗柩前舒翼的雄鹰,它也只是无神地盯着同一处,他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眼见便要唾手可得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毅然走上去捏住她的肩头将她深深拥入怀中,轻声如同耳语:“小雪,是我对不住你,当时我身处险境,枪林弹雨,你一心要与我共存亡,可惜四下里很黑,你听见惊叫声就本能地挡上去,救下的却是司令夫人,我为救总司令也负了极重的伤,如今才得以来见你。”
他一字一句娓娓道来,好似果真煞有其事,她的心此时慌乱到了极点,脑子里空白一片,好似叫人活生生挖去了记忆的器官,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判断,傻了一般由他搂着。梅龙见她眼中的迟疑,嘴角一沉,伏在她鬓边正色道:“你若不信,我自有法子去证明。”
说罢便骤然解开领口处的衣扣子,脱下上身的戎装,坚实的皮肤大片大片暴露在空气中,她不由得脸一红,羞怯地撇过头去,他却执起她的手按在腹部才愈合的枪伤上,她的指尖轻轻触着那翻在伤口外的新肉,却是颤抖不已,她一颗心也颤抖不已,淬淬坠下泪来:“我也挨过子弹,我清楚那该有多疼,我答应过要与你共存亡,我只怕来不及所以跑得很快很快,一心只想着去救你……”
她愈说愈急切,好似生怕他不相信,他原以为她这样的女人是不会掉眼泪的,见她灵秀的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每一根睫毛都覆着充足的水气,随时都会滴落下来,心中一疼,只轻轻婆娑着她的脸,却已渐渐发觉如今的她仿佛与以前的她大不相同了,脱胎换骨令人疼惜,宛若活生生一尊无比轻薄晶莹的瓷娃娃轻轻一捏便会“砰”地四分五裂。
迷离狭小的屋子如同画眉的鸟巢,简单却温暖,隔绝了外界一切的纷扰,只余了一室“小别”后的情意绵绵。关雪的手缓缓攀上梅龙的肩,俩人低低地说着话,她问他傅家军这般军纪严明,他是如何先离岗然后进到小琼楼的。他却只将下巴一抬,她顺势望过去,他说是因为窗柩上的那头蒙古雄鹰。
蒙古人生于高山草原,擅于训鹰,在各种战役中常以鹰作为勘探敌军的活武器,与军用望远镜同理。严训过的蒙古之鹰行动极其迅速猛捷,轻而易举便可将那些站台上的小喽罗引开去,可惜这头鹰天生眼虞,因而为免死伤枕籍只用于偶尔解困不用于实地战役。
墙上的挂钟当当撞响,街头的老倌儿还在不厌其烦地打着更,已是深夜三点。灯光壁影下那头鹰慵懒地扑扑翅膀,一双绿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跟前两人亲昵谈笑着,却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关雪拿手指在杯里沾了些茶水,轻轻在木桌上边儿描着写着,最后落下了三个字:傅作翊。
她问:“你可知道他是谁?”
梅龙嘴角擒着笑,扬手就抹糊了那三个字,答道:“他不是好人。”


、【第五章】(3)情深情浅皆不见

【第五章】(3)情深情浅皆不见
十一月里,人冷地冻天寒,楼高暮薄,浮云翩琏,情如风恋如烟,陨落了谁的思念。
窗柩依旧半开着,扬扬北风吹得案上的线球碎布胡乱撒成一桌儿,却舍不得关上,遥遥望去好似还能瞧见那凛凛寒风中的傅家军旗,想到那时常拿她当乐子的无赖,心中一暖,两指执起银针细细地替手中一顶新簇的军帽补上最后一线。
想起他戴着自个儿亲手做的军帽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嘴角不由得上扬,草绿色的军帽捧在手中却是如何也看不够似的,戴到自个儿头上试了又试,可松松垮垮地戴一回又掉一回,倒是此乐不疲,周而复始地摆弄折腾,却冷不防蹭到了指腹上的旧伤,她“嘶”地一声捧起食指来呼着气。旁侧铁架上那头鹰倒忽悠地舒舒翅膀,一副事不关己的倨傲模样。关雪心中不痛快,拿起毛线球便扔过去:“绝目,都怪你!”
虽然看不见,它却能轻而易举地避开,她气一上来便兀自咬唇,托着腮忿忿地回想起数日前的光景。
那一日,梅龙方才换岗便心心念念着要去小琼楼,因着那傅作翊一大清早便亲临练马场进行阅兵与大规模的军事演练,被派遣夜里站岗的步兵或多或少有些招架不住,此时才立了两小时的军姿便已有些昏昏欲睡的憨样儿。梅龙因着是土生土长的蒙古人,长年牧马打猎,身子骨自然硬朗不过,兼之小琼楼周遭的防卫又极其松懈,心中揣摩了几分,适逢同师的“战友们”打盹儿的空隙便窸窸窣窣地离开了岗位。
他一步一步踏上小琼楼的红瓷台阶,裎亮的马靴被沿途开着的壁灯罩得微微泛起银光,廊道两侧均是半高的崎峰石围栏。他在门前轻轻顿足,举手便打起一个唿哨,哨音尤未落,那平日里一入夜便会候在楼顶处随时待命的庞然大物猝然飞过来,翅膀一收就已稳稳立上他肩头。
门前不知何时多出的一串铎铃,一朵一朵簇拥着极似那鼓鼓囊囊的石榴花,他微微理了理顶上的军帽,反手便推门进去,嘎吱一声同时亦叮叮当当地响着,不禁隐隐取笑起那些小女人的玩意儿。关雪见他走进来了,倒也不惊讶,只一心一意摆弄着案上的满天香,原是野生野长的植物,她却不知为何欢喜得不得了,硬是将它移植到屋子里。
他一面摘下军帽一面从身后搂住她,问:“见着我也不惊讶,你是如何知道我进来了?”她打趣道:“猜的。”他仍旧不依不饶:“实话实说。”话甫一出,她只好从实招来:“铎铃,外头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一听便知。”他不由得笑道:“你还有这样的心思?”她的眸子却突然黯淡下去,拿指甲轻轻刮着那军帽的绒线,缓缓开口:“原是没有,可我好似记得以前住过的屋子门前就有过这样的一串铎铃,许是我以前系上去的,如此说来,还是以前的我聪明些。”他因着心虚,平日里不爱她提以前的事,可她却时常有意无意地沾上边儿去,心中一紧,猝然说道:“可我更喜欢如今的你。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想它做什么。”
他言语间俨然透出不悦之色,此时那头鹰立在两人跟前一张梨花木桌上头,他仿若能从它幽绿却无神的眸子里看到一个自己,灵魂深处的复仇心切竟如此的坚不可摧。关雪倚在他怀中却是心不在焉,那般子宽厚坚毅的身躯本应是宛若摇篮般的安稳舒坦,却不知为何一颗心砰砰的如此慌乱不已,许是因为他温热的气息正若有若无呼在她的粉颈中。她脸一红,却依旧刮着那军帽边儿上的绒线,忽然“哎呀——”一声,那梅龙顿然抽回思绪来,却见她缓缓回过身脸色又是为难又是尴尬,迟疑地赔笑着唤了一声:“龙哥……”
他见势不对,将头一偏,原是那军帽边儿里的线头都叫她给揪出来了,他本对这一身步兵戎装忒不上心,此番见她万般困窘的憨态更是不禁好笑。她见他缄默不语,将脚一跺,嗔道:“都怪我得了吧?你们行军打仗的最要紧这玩意儿,帽亡人亡,回头我给你重新做一顶便是了。”
话音尤未落,指间里的绒线猝然往后一扯,她蓦地回过头去,原是那一刻亦不能安宁的毛什子缠了一爪子的毛线,她心中气结,道:“你这添乱的野东西,敢情我得好生调教调教你。”回头又将手一指,对他说:“我要它!”方才他见她逗鹰的趣样已是俏皮动人,如今的浅嗔薄怒更是扣人心弦,故作为难道:“这东西性子倔,你得叫它心甘情愿跟着你。”他说这话好像她“逼良为娼”似的,见她细细端详着,又补上几句:“它叫绝目,一生下来便是瞎的,倒也不用看见这世间善恶了,平日多半不与生人亲近。”
她若有所思点点头,却骤然将手一咬,伸出食指去放在它颔下,笑问:“绝目,你可愿意跟着我?”绝目嗅到了血腥味,下意识地往下琢去,他冷不防她竟如此伤害自己,心中一紧,忙迎上去拦截:“你干什么!学佛祖割肉喂鹰么。”指尖丝丝渗着血,她却是莞尔一笑:“你瞧,它答应了。”他赫然抬眼望去,那绝目一下一下琢着她指里的鲜血,仔细一瞧恰巧是在俯首点头,他心里像是窝着一锅沸水,滚烫得似要翻*来,见那尖嘴都快琢啃进肉里,一颗心刹那被灼得极疼,忙拉过她手来,又是生气又是责怪地骂道:“你傻啊!我宁可它啃的是我这颗心,也不许你伤自己半根手指头。给我听好了,以后你若再敢拿自己的肉来喂它,我便要了它的命!”
我宁肯它啃的是我这颗心,也不许你伤自己半根手指头,以后你若敢再拿自己的肉来喂它,我便要了它的命……她心想他那般玩世不恭的男子时时刻刻透着如同苍鹰般的桀骜不训,若不是个团长职位应该也是个旅长,竟甘心屈职于一名傅家军的守夜步兵?她承任她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为什么,他越是不想她提过往的事,她便越是死心不息要填补空白的记忆。他就好似一道覆着层层厚茧的迷团,他眼里明明有终年不化的惆怅,到如今她仿若都还对当初的相逢相认浑浑颚颚,可他又是那样的真实,真实到不容她去潜心质疑。
那绝目忽地鸣叫一声,她蓦地抽回思绪,见它耸着翅膀去揉那顶上的绒毛,脑袋一侧一侧的,敢情是在梳虱子吧。关雪见它这般爱美的逗趣样儿,倒是想起忘了问梅龙它是雄鸟还雌鸟,随手在旁侧摘下一朵满天香给绝目戴上去,再拿粉盒里的小镜子凑到它面前,笑道:“你瞧,是不是很好看?”见它一愣一愣偏偏头,她方才记起绝目原是看不见的,花再美对它而言还不如一条小虫子来得欢喜,她闷闷地拿开粉盒,自言自语:“你若能看见,哪会跟我在这儿瞎折腾,老早就飞去纵横蓝天了,如今咱们一个孤一个瞎,也好日后相依为命了。”它哪里听得懂关雪的话,扑扑翅膀算是回应她了。
门外的铎铃赫然叮叮当当响起,关雪心中一紧,蓦地站起身来,那傅作翊反手便推门而入,转而又回过头去吩咐立在自个儿身后的叶副官守在外头候着。他大步流星迈进来,今日穿的是一身叫人见了便会肃然起敬的戎装,黑色的马靴底下沾了一点一点的污泥,看样子是刚从练马场回来。
傅作翊随手摘下顶上的镶徽军帽,却留意到梨花木桌子上不知何时多的一盆满天星,正要开口,却那关雪在身后悉悉簌簌不晓得藏着些什么,将头一偏,她又藏得深了一些,好像生怕他瞧见似的,耳窝里一遍一遍萦绕着梅龙的声音:他不是好人,他不是好人……一颗心心顿时悬上嗓门儿来,只瞪着一双敌意黯然的眸子故作镇静地等候他发话。
那傅作翊眼明目锋,不过是眨眼顺间便瞧见了她身后一顶簇新的军帽,心里不由得一暖,他以为当日她真真正正是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不想原是小女人耍耍性子故作不认得他,好叫他心中懊悔,不禁好笑她竟使这样的雕虫小技,故作严肃道:“你身后藏的是什么?”关雪心下一惊,原本冷峻的眼神渐渐变得游移,只支支吾吾说着:“没……没什么……”手却是紧紧拽着军帽,失去了方向感,好似唯有那帽沿里积蓄着全部的力量,上边儿一针一线都像是她对梅龙的千言万语,别人偷不走也夺不去。
那傅作翊以为她是因为事情败露会失了惊喜才这般困窘不已又不知如何作解释,原本沉肃的脸色渐渐缓和,抬眼间便注意到露在她半侧身外头的绝目。他下意识紧了紧眉头,问:“你何时养的一头鹰?”关雪不晓得他要干什么,顺势回头看了绝目一眼,他却趁机夺过她手中的军帽,她“啊”地一声回过头去,他却已经扬得忒高笑意盎然地开口:“迟早都是我的东西,你又何必藏着匿着?”话甫一出,她骤然生上来一股莫名的怒气,只心急如燎垫着脚跟子去抢,怒道:“还给我!”
他嘴角的笑意一分一分加深,却并不作声只由着她去抢,他的个头忒高,她极力伸手去够却连帽沿亦够不着。那是她费了半月的心思才做好心心念念着要送给梅龙的,他堂堂陆军总司令竟使这般下三滥的手段。她急怒交加,她自心底鄙疑他,憎恶他,脱口便反驳:“不是给你的!”那傅作翊扬在半空的手骤然一僵,她却愤恨地撇过头去,淡淡地开口:“这是送给我心上人的,不是你。”
他是堂堂的总司令,傅家军的首级军官,他心中筑着一座可瞰天下的城池,她的一句话却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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