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兄弟-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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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放松身体，后背靠在龙椅上，望着金碧辉煌的层层宫殿，突然觉得一丝寒冷从脚底下往上窜，直抵心脏，冻得连心跳都缓慢下来了。
胤礽说，‘你要什么样的就什么样的，合自己心意就好。’
再一次闭上双眼，沉重的眼脸压在脆弱的瞳眸上，恰似有千斤重的石子压在胸口，心疼到无以复加。
谁来告诉他，若是没了帝王的尊贵和权力，该怎样去爱一个人？
屏退所有的太监侍卫，只身一人在紫禁城里漫步，背脊挺得笔直，专属于帝王的威严在周身散发开来，让每一个偶遇到皇帝的妃嫔都止不住打颤，退而却步。
眼睛望着阿哥所的方向，脚步却朝着承乾宫走去。
还没有跨进宫门，就听到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玄烨冷着一张脸，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孩童抱着佟佳的大腿咯咯直笑，惹得一屋子的人都大笑起来。
玄烨一走进大殿，笑声便停止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紧张慌乱的面孔。佟佳扫视了一圈殿内的宫嫔，让她们先行退下，又转头对一个年轻的少妇嘱咐了几句，“绵德年纪小，别太拘着他，小孩子活蹦乱跳的才可爱。”
“臣媳谨遵皇额娘教诲。”那少妇略带羞涩地笑笑，然后向玄烨福了福身，便带着一个漂亮可爱的小男孩退出大殿。
“那是谁家的孩子？”玄烨抬手，免了佟佳的礼，转身至主位上坐下。
片刻便有宫女上前，给两人沏茶。佟佳瞥了玄烨一眼，也跟着在左侧方就坐，自顾自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才悠悠道，“大阿哥永璜家的小哥儿，今年刚满两岁。”
“皇孙？”玄烨一愣，突然脑子里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自嘲一笑，他又有孙子了……垂下眼眸，看了一眼握着茶杯的双手，白皙的皮肤略显松弛，又开始老了吗？
可胤禛对他，没有爱，没有敬，到现在连恨意也逐渐消失了。或许有一天，他对于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佟佳点点头，没去理会玄烨那一副铁青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么，放下茶盏，一本正经地说道，“永瑜快十五了，待明年选秀给他挑一个可心的姑娘，把婚事给办了。”不禁想到前世，康熙二十八年早逝，没机会看到胤禛大婚，心里没由得一阵遗憾。
听了这话，玄烨的脸色越发难看，在脑袋里自动把佟佳的话给过滤掉，“最近十三如何？”
“喝茶看戏听曲儿，日子过得蛮潇洒自在。”佟佳轻摇手中的团扇，顿了顿又道，“与永璂相处得好，前些日子还手把手的教那孩子练剑呢。”说到这里，佟佳偏着脑袋，意味不明地看着玄烨，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铁血帝王呐
……体恤百姓，爱护江山，可为何到头来弄得个众叛亲逆的下场？
胤禛他们暗中进行的计划，她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清楚，却也明白是为了对付这位蛮横□的皇父。
“如此甚好。”玄烨点头，对于胤祥他终究带着一丝愧意，以前，这份愧意在皇家的颜面和权力的威严面前可以忽略不计，可如今因为胤禛这份愧意渐渐地扩大，那个意气风发的俊年是他最喜爱的弟弟。
“若以后他需要什么就尽量满足他……”
你喜欢什么样的就什么样的，合自己的心意就好。
我尝试着去爱你，用心去爱你，就像他爱你那样去爱你……
佟佳一愣，显然不能接受玄烨突然之间这么大的转变，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阴阳怪气地说道，“没想到万岁爷这么心疼娴贵妃呢，怕是贵妃妹妹要受宠若惊了，”接着眼珠一转，讥讽道，“若是把永寿宫安插的影卫都给撤了，想必贵妃娘娘会更加感激万岁爷的。”
玄烨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回了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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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阿玛忙着讨雍正爷的欢心，哪有时间来管我这个贱妇所生的皇子？”胤禩尽量保持着脸上儒雅的微笑，可嘴里所吐出来的字句却让胤禛恼怒得蹙眉。
“你需要冷静一下。”冰冷的语气，不带有一丝感情。
胤禩微愣，怔怔地看着胤禛，眼神愈发寒冷，好像那二十几年相处的日子从来没有存在过，所有的一切只是他的痴心妄想，连这人除了他的宗籍，改了他的名字，都是一场梦。
“我会让你付出相同的代价！”
上辈子，他那么卑微地爱着自己的哥哥，可得到的只是被父亲的辱骂，被兄弟的嘲笑，让额娘命丧黄泉，让妻子焚火身亡，让最疼爱的弟弟惨死西宁。在宗人府的那些日子，已经把他的爱消磨得干干净净，而听到胤禟去世的消息后，剩下的便只有恨了……
胤禛面色沉稳，平静得看不清他此时的情绪，一直看着胤禩，看着他说出那句报复性的话，看着他满脸恨意地盯着自己，看着他大袖一挥，踏出房门。
乾隆二十年，回疆首领大小和卓叛乱，玄烨派定北将军班第、参赞大臣鄂容安出兵准噶尔，以傅恒为主帅，皇七子永琮为副帅，在博尔塔拉会师，进军伊利。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临行前，傅恒携众将士给玄烨行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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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身。”玄烨站在金銮殿的最高处，俯视他的臣子们，帝王威严一览无遗。略微偏头，看了看站在最前方的胤礽，睿利的黑眸迸发出寒光，四道视线相撞，在空气中激起炽热的火花。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也是帝君和储君之间的争斗。
胤礽同所有的将领一样，下跪，参拜，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次出征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却也在计划当中。
他知道，玄烨不会让他死，而且还会让他立大功，在朝堂上建立威信，拥有足够的势力。然后他们将会有一场残酷的战争，只是为了紫禁城中的那个少年。他这个两辈子的皇帝父亲，一定会让他输得心服口服，知难而退……
可他不知道的是，玄烨此次只是单纯的想把他支走。
他以为，他和胤禛之间，需要的是时间，需要时间来使两代帝王之间的心更加契合，他们都是皇帝，只有做过皇帝的人才明白皇帝心中真正想的是什么。
傅恒跨坐在高大的马头上，一脸犹豫，举棋不定。一个是掌握天下万物生命的皇帝，一个是姐姐留下的唯一儿子，也是富察氏一族所寄托的希望，但如今这希望还得看万岁爷的态度。
是整个富察氏家族重要？还是一个七阿哥重要？
临走时，万岁爷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朕要七阿哥平平安安、风风光光的回京。”
紫禁城，永寿宫。
胤祥向往常一样，带着几个水灵娇俏的小宫女，朝着承乾宫的方向走去。他如今对十二阿哥越来越感兴趣了，这个孩子身上像是孕育了巨大的能量，而且他能够从这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刚走出永寿宫宫门，突然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拦住胤祥的去路，恭敬地行礼。
胤祥注视了这侍卫半响，勾起唇笑道，“若是想要打赏的银两，找容嬷嬷要去，本宫有正经事儿办。”嘴上这么说，脚步却是停了下来，顿了顿，又打了个哈欠，毫无贵妃形象地伸了个懒腰，对身边的小太监吩咐道，“去承乾宫禀一声，本宫今日困得很，就不去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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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唔……阿空最近码字没感觉怎么回事？脑子里有情节可是描写不出来，好郁闷o（︶︿︶）o我这三千字写了五个小时，创历史新纪录了……悲催】
、第34章 适得其反
身着明黄龙袍的男人站在养心殿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火热毒辣的阳光，金灿灿的有些刺眼，然后提起脚步，走下台阶……
“九阿哥呢？”
吴书来跟在玄烨身后，恭恭敬敬地答道，“回万岁爷的话，九阿哥此时在承乾宫陪皇贵妃娘娘闲聊。”
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身上的气势也同样是威严凛冽，双手置于背后，头上顶着灼热的太阳，在宽广的玉石台上行走，每一个步子都迈得极其沉重。
“明天你亲自去一趟圆明园，让高无庸回紫禁城。”
眼睛直视前方，似乎这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当了七十几年的皇帝，第一次感觉到疲倦，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日胤礽在胤禛书房时候的情景，一个笑容，便知道他的真心。
他作为天下万物生灵的主宰，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除了他……
吴书来猛然一惊，待回过神来时，玄烨已经踏出了养心殿大门，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下意识朝承乾宫的方向望去，眼神越发幽暗，微微摇头，只是轻叹一声便跟上玄烨的步伐。他只是个奴才，不该问的事就不能多嘴。
永寿宫。
“放开我！”女子一声娇喝，瞪大一双漂亮的杏眼，怒视身前的黄衣侍卫。
胤禵不自觉蹙眉，音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怒意，“难不成到了现在你还想着他？”同时加大了手中的力度，把女子的手腕握得更紧了。
“你……”胤祥气闷，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在圆明园的时候，咱们已经说好了。”哪知胤祥的片刻犹豫被他当做是默认，胤禵上前一步，逼近眼前这个明媚娇艳的女人，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胤祥被胤禵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身子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一步，怒其不争地说道，“如今是在紫禁城！”
这人魔怔了不成？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也敢乱来。一边说一边用力挣脱被胤禵禁锢的手腕。
“原是我糊涂了。”胤禵一愣，然后放开胤祥，讪讪地笑了笑，深邃的眸子里染上一层温柔的暖意，看得胤祥浑身不自在。
胤祥面无表情，不理会胤禵的赔笑，一个转身进了内室，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沓宣纸，“这是小十二送给我的，说这样子的枪支对于打仗有莫大的帮助。”
图纸上画的
都是西洋军炮，还有各种作战船舰。笔锋稍显稚嫩，却是把枪炮的样式画得惟妙惟肖。
“洋人的东西？”胤禵接过画纸，语气略带一丝不屑，“可比得上咱们的红衣大炮？”不等胤祥回答，突然又想到另外一方面，“永璂怎么知道这些东西？”前世他们也见过这些洋枪洋炮，自知其威力无穷，可是作为一个从马背上夺得天下的民族，只有精湛的骑射技艺才能让他引为自豪。
“别小看了它，说不定以后这东西会成为咱们取胜的关键。”胤祥斜睨了胤禵一眼，放松身体斜靠在藤椅上，神态慵懒惬意。
明目皓齿，娇艳如花，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出尘的气质，没有牵挂，也没有羁绊，好像什么东西在他眼里都提不起半点兴致，洒脱得就如一个局外人，而他所做的，只是为了配合他们实现这个计划……
不一样了，这哪是他爱上的那个固执倔强的十三阿哥？分明是一个陌生人！
“你是为了报复他，还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犀利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胤祥，想从那张美得晕眩的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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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咳嗽声从简易的竹楼里传出来，一声比一声大，越来越激烈，像是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
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软榻上，身边站着一个身形矮小的太监，清幽的檀香味萦绕在阁楼里。莫名的萧瑟，莫名的忧愁……
“谙达，吴公公求见。”
“叫他进来吧。”老人闭着眼睛吩咐道，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吴书来轻步走进房间，恭敬地给高无庸打了个千，看着满脸沧桑的老人，却不知为何眼睛泛酸，上前一步，直直地跪在高无庸身前，声音哽咽，带着满满的感动和无奈，“师傅……”
“当年救你的是……四爷，不是我。”高无庸轻声喘气，吃力地从软榻上坐起来，深褐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轻声叹道，“如何？”
“伴君如伴虎。”
高无庸摇摇头，无声地笑笑，并不作评价，继而回到正题，“皇上派你来做什么？”
“皇上让我来请您回宫。”吴书来犹豫了片刻，支支吾吾地答道。
回宫……
他一个即将入土的人，回宫能做什么？一个连杯子都拿不稳的奴才，把他弄到
宫里有何价值？
高无庸嗤笑，他跟着四爷一辈子，把四爷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或者说，即便是二爷也不如他了解四爷。万岁爷心里想的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
“恐怕老奴不能如万岁爷的愿了……”
“师傅？”吴书来一惊，竟连圣祖皇帝的旨意也敢违抗么？
“咳咳……”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喉咙里出来，高无庸一阵猛咳，然后拿掉捂住嘴的手帕，上面是一抹刺眼的猩红，却无视吴书来震惊的表情，从容地把帕子扔到火盆里。“你回去交差吧，我先准备一下……待会儿就启程回宫……”
回宫去见四爷最后一面……
“师傅……您要不要紧？”吴书来有些着急，一方面迫于玄烨的威力，想要漂漂亮亮完成差事，另一方面又心疼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师傅，若是来回这么一番折腾，那师傅……
高无庸重新在软榻上躺下，用细弱如蚊的声音喃喃，“四爷最喜欢的花是梅花，最喜欢的茶是普洱，最喜欢的动物是狗，最忌讳辛辣食物，对酸味过敏……心里最爱的人是二爷……最觉得亏欠的人是福晋……”
还要告诉万岁爷，四爷最恨的就是被强迫！
承乾宫。
“无论你做什么，额娘都会支持你的！”佟佳握着胤禛的手，眼睛里带着慈爱的笑意，语气温柔，坚定有力。
胤禛抿嘴轻笑，“儿子将来还要孝敬额娘呢，哪会这么容易出事情。”
“他一定是知道的，对不对？”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恐惧。
胤禛笑而不语。
知道又怎样？事情都已经走到了这步，哪还有什么退缩的理由……
他本不想这样的，毕竟他们有过肌肤之亲，尽管那只是被迫的；毕竟他们是血浓于水的父子，两辈子都是；毕竟他们都曾做过皇帝，深知为君的难处，和孤寂。
可是他给过他机会，却被他毫不留情地给抹杀了。
他的心不大，装了一个大清江山，剩下的位置只能留给那个人。就算是原谅，也只能以父亲的身份。可是，如此下去，他要怎么原谅他？或者，他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给九阿哥请安。”这时候，胤禛的贴身太监走进来，给两人行了礼然后禀道，“万岁爷让九阿哥去一趟养心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