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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珍珑饕餮宴-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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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地发懵。
是我想太多了么,他知道的似乎只是这样而已。
然而我的面色一定已经变得相当难看。
他挠了挠脑袋,「真搞不懂,那个人愿意花十万两黄金买你的初夜,为何不干脆为你赎身呢。」
我一愣,才发现确是如此。
可我何尝不知道,送我来这里的人又怎会轻易放过我。
当然这是我不会说出来告诉樊玫缀的。
只嘴硬地反驳,「怎么着,我就是愿意!」
他冷笑,「呵,不后悔?」
……后悔?
料想不到他竟有此一问,着实把我给杵在了当头上。
后悔这件事,居然从头至尾都没想到过呢。
牙齿紧含住下唇,许久,我还是闷闷地道,「我和那个人不是那种关系。」
「原来竟不是。」虽然这么说,他看起来却没有半点犹疑成分,唇角还犹带着笑意。
不错,昨夜的种种算什么,那将又会是哪般算计。
做出那样引人误会的事情,是为了痛彻地消磨,还是为了填补裂绝的不甘?
我默然垂首,断不知绮梦何思。
这期间,樊玫缀径自推开了窗扉。
我抬手遮挡着还不适应的明亮,却见他站在熹微的光线之中蓦然回头。
他说,「要不要听咱家给你讲个故事?」

第六十六章残 景
樊玫缀也算得上是风尘中人,而这时说着故事的沧桑,竟似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将。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却目光淡淡未作稍离。
一个少年郎,打小在商道跌打滚爬多年,早已练就了铜身。习惯拒人于千里之外,习惯于自强自立,习惯不与任何人攀亲结故,这一切原本安好。某一年,少年因经商去到中原,最后踏足上天朝之都,京城。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直至命运让他遇见了那个人为止,过往堆砌的美好未来,顷刻间化为乌烟飘散。
少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会来京城,也是意在与居住在这里的商贾大亨阎祝建立联系,以拓展苗疆与中原之间的商路。这可以算作是少年的理想,足够他花费一生的时间为之奋斗。
几经周折,还托了关系才获得通报,终于阎祝正式邀约自己明日午时到府上做客。
京城里极富盛名的砻鸢楼之上,少年与几名友人饮酒对酌。
少年难得心情大好,不由多饮了几盅。
正值砻鸢楼推出头牌名妓,底价三千两白银,一动恻隐之心的少年,突然拍出了全场最高的五万两。
这本已成定局,少年却拒绝与名妓同房。
少年不爱女人,或者说,不爱任何人。
一直坐在帘后缄语的倾世名妓开了口,声音飘然出尘。她说,「公子,还请收回这些银两,缈缈受不起您的惠赐。」
此语不啻惊起千层浪。
在众人于情于礼的劝说声中,少年愤然起身,即要离去。
人群之中喧哗成片堆起,这时,却有一人抚掌大笑,尤显得突兀。
少年如有感知般蓦地回头,循声望去,但见一名锦绣华服的公子,眉眼如墨,行为恣意潇然,其身前的案几上正搁一把骨香扇。
在众人的目光里他站了起来,拍起扇子的动作行云流水。
他的身子十分颀长,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非比寻常的魄力。
那人一步步朝着这边走近,身旁已有人在小声议论着些什么。
他手腕翻折展开扇子,刹那间馨香四溢,带着甜腻的芬芳。
宛如刀磕的面庞陡然凑近,一柄扇遮挡住,万千靡华。
冰凉的唇就贴在耳边,带着热度的舌尖辗转,舔舐。
少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
虽说面容姣好,却因性格冷泊而身份显赫,常人是不敢亲近的。
而这个人,却能肆无忌惮地冲破少年用于自保的外衣,不留情地狠狠侵略。
这时他微微滞顿,一时之间忘记了反应。
继而用力将那挺拔的身子推了开去。
被推开的人淡然处之,他舔了舔唇意犹未尽,行为狎昵不已。
「滚。」少年只说了一个字。
那人并不执着,还依旧扬着嘴角,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残酷。
待他走了,围着的人群纷纷围了上来,无非是询问那人说了些什么。
其中有一人无心地说,「知道麽,上回我无意间看到他从阎府上出来,阎祝那家伙眼比天高,居然会亲自扶他上轿,怎一个恭敬了得,可见他来头不小……」
少年愣了一愣,许久才被友人唤回神思。
友人略显不耐地问,「无礼的东西,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少年埋头看向自己的足尖,低魅的声音还在耳畔萦绕。
「成为我的人,怎样?」
「……」
「应允了?!」
「你……」将其推拒身侧。
两人遥遥相望,那人的嘴角尤在上扬。
他极薄的嘴唇动了动,慢慢汇聚成为句子:
「你,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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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第一次接受了女人温软的躯体。
盛放在风尘里的花,干净得恍如大漠里孤烟直上的那一轮明月。
灏灏,缈缈,苒苒。
事后,少年的手臂覆上眼帘,便记起了那个人的脸。
枕边传来女子的一声清叹。
少年猛然睁开双眼,震颤着起身,似如梦初醒。
女子的声音很轻,轻得不太真切,「公子对缈缈,毋需负责……」
不是这样的。
少年想说些什么,却依然无法否决。
会一念之差做出这样荒诞的决定,少年到现在都还感觉到心惊。
少年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富商,有个三房四妾并不是多麽稀罕的事情。少年幸为嫡出,从小却见惯了那些姨太之间的明争暗斗相互挤兑。这么多年来一直稳坐正妻之位的,必会是一名极其聪明的女人,那便是少年的母亲。
这个人,教会了少年关于女人的所有事情,善的,恶的,真心的,以及假作的。对任何人,任何事。
在七岁那年,母亲刻意弄伤了少年的腿。
少年始终记得,那时母亲的眼中闪动的泪,楚楚而动人。
「原谅我,缀儿,我爱他。」
就这样,父亲新纳的那名很得宠的姨太被撵了出去。
少年不愿再回想起那时的母亲,任何一个细枝末节的表情。
为此,少年其实没有想法,他的态度甚至可以算作理解。
他自认不是那么善良的人,却同时暗暗发誓,决不愿经由自己的手来铸成悲剧。
既然爱,让人疯狂。
那么,只要没有重要的人便可以了。
譬如现在,少年无法正视那绝代佳人的秋水一般的翦瞳,亦或说,正视自己的心。
女子静静依在他的怀里,这时的她只是一个多情善感的女人,身上竟丝毫找不出风尘的气息。
「缈缈知道,公子会突然改变主意其间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缈缈不愿拿自己牵绊住公子,所以公子,这样子就好……」
少年的内心深处大感震然,如同是什么深藏多年的秘密被轻易窥探,已不能再保持平静。
而这时候,作为名媛最璀璨的一夜,却被留下自己一人独处的女子,就显得尤为可怜了。
这绝非少年的本意,可身不由己。
被窥视到的,是少年面尚不能面对的。
那个如同毒药一般的男人,散发出诱惑的气质。
少年有预感,还能见到,还想见到。
事实也不吝于应验他所有的期待。
次日的阎府之上,见到男人时,那张英俊的面庞上挂着的惊心动魄的笑容,生生如夏花绚烂。

第六十七章半 圆
讲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带一抹难解的神情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个故事来讲?」
我兀地愣住,不知当如何回应。
「无名,不要小觑咱玫缀馆的情报脉络。」
又是这话。我心中微怒,按捺着只剩发作。
关于过去的事情,潜意识里都是不愿意提及的,何况是被人为地发掘出来。
他突然就笑了,捉住我的手,笑的畅快非凡,「看吧,我就知道会成这样。所以无名,你必须亲自说出来,给咱家一个交代。」
我皱眉凝道,「此话怎讲?」
「昨夜……就是那个时候,啧,你们倒是翻云覆雨消魂自在,可怜了我玫缀馆。」
说得这样直接,我不由面上一热小声地道,「发生了什么事。」
「咱家的玫缀馆被两拨不明来路的人包围,初步判断是冲着你而来。」
「什么,两拨?!」我大惊失色,这恰也验证了我昨天夜里那没来由的不安,「结果怎样,有没有伤亡?」
他冷笑一声,「中原有句话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况且在咱家的地盘上,谁敢造次。」
这才安心下来,默不作声地,思绪却即刻飞转起来。
是谁,究竟是谁。
或许是赫艺,他的眼里一直就揉不下我这一粒沙。
那么还有一批人莫非……
赵蕈麟?!
有了这个想法我不由得浑身一抖。
本来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棋士,严重些算得上一个无关紧要的叛逃之臣,至于他这样大费周折地赶尽杀绝么?
可是,我的心内再次不确定起来。
我现在的身份是……
这是在苗疆都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但是我决不能看轻赵蕈麟的情报网,说不准苗宫内早已安插了来自中原的内线。
樊玫缀不耐打断道,「这都是其次,只是那些没规矩的东西糟践了我馆外的花草树林,混斗时还划伤了咱家方下令修葺过的墙,这笔帐怎么算。」
喂喂,就是那一堵破墙?!
我犹有不满,却不敢嘟嚷出声。
「所以无名,你还欠咱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绕来绕去,终于还是绕回来了。
我抬起头来,凝望着他漂亮的眼睛。
终于忍不住轻启唇齿,自喉头飘出几个零碎的音符,「谢谢。」
他猛然震住,嘴角抽动着。
我的手已情不自禁地抚上他如画一般的秀颊。
我知道的,那些回忆,又令你痛苦了。
为了让我心甘情愿说出所有,才以此作为交换。
那恐怕是你隐忍多年,包藏在心底的脆弱。
只是我,只是我,这样的我,却不知能否顺应你的期待。
他突然拍开我的手,佯装恼道,「以咱家的身价,摸一下要匹配万两黄金。」
我想我一定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以至于他看着我的眼睛,陡然之间瞪大。
「你……」声音消尾。
被他瞧得久了不自在了,我抬手摸了摸脸,光润非常,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人奇怪的东西。
终于,我说,「樊玫缀是么,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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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再瞪。
直到眼角变得酸涩,我才勉强收回目光。
他十分应景地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好你个无名,敢这样糊弄咱家?你当咱家真是吃素的?」
我无辜道,「说的尽是事实,你不肯相信罢了。」
「中原富商之子落难堕入苗疆王宫,瞧你这出戏唱的……啧,今晚就让你替小萍献唱一曲好了。」
我愣了半晌,嚷道,「我要赎身,我要赎身!」
「赎身?」他唇角抿起,露出一个冷艳的笑容来,「那么就让咱家知会你一声,这房屋的修缮费用……」
掰着手指算了算,最后翘起五根指头。
我想我已经开始了解他了。
忍着爆怒的冲动,自牙缝里溢出一个数字,「……五万?」
他带着笑颜回应道,「不错,是以黄金计量。」
啊啊啊!我抱头疾呼。
这不是存心的么,于是从现在开始我的财产苛扣为零。
赎身费之类的,自然得从头算起。
「奸商!奸商!」我痛苦地控诉。
「谢谢夸赞。」施施然起身,又款款回身,美眸流转过来,「起来收拾收拾,今日可是你作为红牌名妓的第一天。」
「放你娘的……哎?!」
木然地看着他将一样东西塞进我手心,不解之意溢于言表。
他的手指缓缓捱在唇边,「礼物。」
我兀自微微地出神。
他的身形已然飘远,嵌入门框里。
再望一眼那背影,清癯中带着艳绝,疏离中带着潋滟。
然后消失掉。
我脱力仰倒在床上,哈哈大笑。
竟让我欠了你一笔。
此时我不免想起人们常说的那句话,每个人都是一个半圆,而契合度最高的未必是亲人,也未必是情人。
这种存在叫作朋友。
譬如过去我与阮缃融,只可惜不知不觉当中,已有什么变了质。
再譬如我与傅了了,相互之间却其实都不甚了解,却一直微妙地切合着。
如今,换作我与樊玫缀。
一个圆正完整地躺在我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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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了一番功夫,我才收拾齐整。
一身艳装的小舞将身子靠了过来,脸上的神色满是猜疑。
「无名,这是哪里来的。」
循着他的目光,我埋头望向自己身上。
红色丝绒包裹着的颈间,一枚样式简洁的银质项圈赫然醒目。
「啊,啊,这个。」
「嗯?」他拧起眉头扬声反问。
当然是你景仰的那位主子送的了。
勾了勾手指,令他将脑袋顺过来,然后刻意压低声线在他耳旁细语道,「你当真想知道?」
他瞪着眼睛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我转身轻笑,捺起一片延长的衣角,「偏不告诉你。」
耳后传来他由急转怒的跺脚声以及尖叫,「你等着,你等着,绝不放过你!」
我心情大好,径直一人去了馆内大堂。
那里站着一个人,置身繁华之中,却在这时蓦地看向这边,唇角不自觉地飘笑。

第六十八章争 彩
「无名,快过来,提早习惯下今晚上的首次献礼。」
「那是什么?」
果不其然引来他横空一瞪,我无辜吐了吐舌头。
身旁一名馆内理事的下人,樊玫缀总是唤他作一分的,这时恭敬地解释道,「柳少爷,昨日的效应在行内早已传播开去,必会有许多宾客接踵而来。您虽说是以红牌的身价推出,能不能成为头牌,今日仍是关键。」
撇了撇嘴巴,谁稀罕当头牌了。
樊玫缀似看穿了我的心思道,「头牌的特权是,可以自主选择入幕之宾。」
此话正刺中我的软肋,遂抓住他的衣领嚷嚷道,「头牌什么的,我当定了!」
「哦?」他微微挑眉。
周边的气流诡异地加速,整个儿大堂里的氛围也变得异样起来。
回头四处望望,人们都用古怪的目光紧锁住我。
这才意识到自己过分亲密的举动,引来许多人的猜忌。
除此之外,头牌也是这里所有人的目标,正所谓祸从口出,一句话即让我变成了他们的公敌。
我自是不在乎的。
一分适时说,「我们少爷也是这个意思。」
我迟疑地小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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