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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论宠姬与贤后的距离-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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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什么时候该忍,什么时候又该及时出手,最后才能夺得这天下。忆起父亲的遗言,他又收回了目光。

墨季同本就是个工匠出身,对骑马射猎一事颇无兴趣。但是昭律下令要他一同随驾,他也必须给国君这个面子。此时猛地听闻自己的名字,他一个激灵,觉得王上定然就是为了这个,才叫他一定要来秋猎。“微臣在此。”

常人对墨季同的第一印象就是个木讷的书呆子,乐常却不是那以貌取人之人。他便从树藤一事开始,问到墨季同正在修建的水坝,再问到将来的工程计划。最后他叹了一声,道:“夫人说墨工正尽忠职守,这话原是不错。只是墨工正方正有余,灵思不足。”

在场的大臣们本都在听两人对答,这八字评语一出,不由得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有人说这小子太狂妄的,也有人说他目光毒辣的。更多人是在想,夫人?哪个夫人?

墨季同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其他人大概听不出乐常所问到底是意在何处,他如何能听不出?却全是一些容易忽视又很重要的地方。他微微老脸一红,道:“墨某自知资质驽钝,承蒙王上看重,实在受宠若惊。实不相瞒,刚才为乐先生所赞之处,倒是有一大半是王上的意思。”

听他竟然称乐常为乐先生,满朝文武莫不倒抽一口冷气。墨季同为人迂腐不化,一便是一,二便是二,叫他低头比什么都难。若是不合他意,辩得脸红脖子粗也是常事。现在说的又是他一贯有优势的方面,三言两语之间,他竟然一副心服口服的表情,简直令人惊诧。

不过乐常却抓住了别的方面。王上?昭律吗?他转了目光,正好和昭律投下的目光直直对视。

昭律精通的是治国治人之道,坐的是那万人之上的位置,日理万机,如何能指点墨季同于工程细节?这当然就不是他的主意,而是虞婵的主意。此时被乐常那么一看,纵是他再厚的脸皮,也没有这胆子说,这就是他平王做的事情。但自家夫人当然是要看好的,这还没传出去就已经招来了田克,若是再来一个……故昭律只闭嘴不言。

厅里一时静默无比,人人都在心里打一把小算盘。若是乐常愿意留在他们越国做个一官半职,王上自然是乐意的。而虽然乐常不是竹山散人,看样子也继承了乐原的本事,那不就意味着,他们越国可以重振旗鼓,一雪之前魏国给他们的耻辱?

见昭律不承认也不否认,乐常微微抿了抿嘴。若真是平王的才能,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但是他不说,就显得另有其人了。至于这个人是谁……想到他在树叶缝隙里就注意到的脸,他微微笑了,掸袖行礼。“王上,若是能有此之一人常与乐某思辨,集思广益,扬长避短,乐某愿从此报效越国。”

听他如此说,众大臣呼啦啦地跪了一地。“恭喜王上得此良才!”

昭律的脸色却是黑的。大臣们都以为乐常说的人就是他,但乐常显然已经猜出来不是他,而是虞婵。

于公来说,他理应答应,还应该欢天喜地地答应。且不说那在外的盛名,便是能当时叫墨季同佩服的人,乐常还是第一个。若是战前有此人准备辎重,做出些奇巧器具,战时便有出奇制胜之效。此一项,放眼天下,也难有人能望其项背。

于私来说,他不该答应,至少不能心无芥蒂地答应。虞婵是他夫人,未来的王后。平时殚精竭虑地为他出谋划策已是份外之事,这时还要再加事情给她做,也说不大过去。加之乐常还是个年纪相仿、风流倜傥的才子,叫他如何能放心?

乐常见他踌躇,脸上笑意愈深。看起来这王上倒比他想象的好些……“王上可要再思虑一二?”

昭律盯了他一眼,已经料到这笑意盈盈的面下也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儿。不过乐常的这句话提醒了他,这事情关的是虞婵,应该也要叫她知道,再拿主意。“没错。此事事关重大,待寡人仔细思量后再行宣召。”他说完便起身离去。

留下一厅大臣面面相觑。这还有什么好思量的?不是直接答应就可以了么?而再不过半日,他们的注意力便都被别的消息吸引去了——乐常所说的夫人,竟然就是上山游玩的樊姬!说是碰巧找到的,那未免也太碰巧了罢?各国多年相寻,难道都是假的么?

大多数人只是怀疑而已,而全程围观了的秦兴思,却已经看出,虞婵便是他们秦党之前求而不得的那个神秘王党谋士。竟是她,那拉拢也就不必了。秦兴思低下眼睛,掩过了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



第二十九章 问心知意
在乐常去见昭律之前,虞婵就已经回到了行宫后院。古来隐士归隐理由甚多,最多的可能,便是良禽择木而栖。更何况竹山散人出名的不是仁德礼仪,而是弓弩机关。乐原一辈子都没等到时机,就轮到了乐常做选择。她该做的可都做了,若是留不住乐常,那就是昭律的问题。

就在后园路上,虞婵又一次和秦文蕙撞上了。

原是听闻乐常求见,正在打猎的昭律匆匆忙忙就带着随行大臣回来,秦文蕙自然也在其列。她这时还不知道前朝之事,看到虞婵还自我感觉良好。想想看,昭律就带了她们两个夫人,一个天天带在身边,一个只能去山上住木屋,这远近亲疏谁都看得出来。不过面上她自然不会这么说的,便即笑道:“虞姐姐,这是刚从山上下来罢?”

就是虚以委蛇,也是该说几句的。虞婵站住了,回以一笑:“的确是呢,多谢妹妹挂心。”

秦文蕙见她依旧一身宽袍大袖的素服,和自己这边色彩斑斓的骑装形成了鲜明对比,不由更觉得自己把对方比下去了。“妹妹可真是羡煞姐姐。此时射猎,天气便和那秋老虎一样,光是跑几里地,身上就见了汗,说不得有多难受了。想必竹山之上,风景不错,住得也更舒服罢?至少不能够汗流浃背。如此一看,王上可真是偏心得很了。”她说热的时候,说是抱怨,更像嗔怪,最后一句更是如此。话外说的是对秋猎的反感,话里表的是对自身得宠的炫耀。

虞婵微微笑了笑。对于注定的、只是现在还没到时间的失败者,她还是有点耐心的。“那妹妹便早些去沐浴罢。若是王上一会儿来寻妹妹,这才更好伺候。”

这话秦文蕙爱听。就算是她怎么说,虞婵也从来没给她期待中的反应,她已经放弃了,甚至还有些怀疑,虞婵已经打算直接抱她大腿。“姐姐说的极是,那妹妹便先行一步了。”说罢,便带着后面一大溜儿的宫监宫女,扶摇款款地走了。

这路就那么一条,她横穿过去了,其他人就只能等着。虞婵也没做声,等着她离开,这才回自己那头去,吩咐沐浴换衣。山上总不免有些小虫树屑之类,自然也是要洗干净了才好。只不过给她沐浴的书依脸色隐含愤愤,她这么看着也不舒服,于是便开口道:“怎么?嫌主子给你们丢人了不是?”

书依慌忙道:“这当然不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

“那是什么?说出来叫我也听听。”虞婵躺着,让书芹给她洗头发。古代这头发真是太长了,叫她一个人是绝对打理不过来的。

书依见她神色不辨喜怒,也知道虞婵一向冷静,便壮着胆子道:“夫人总教导奴婢们说,秦夫人和您平级,便是张扬着些,也是该忍着的,这些奴婢自然记得。只是,虽都是夫人,也有个先来后到的规矩罢?秦夫人那是明面上叫您姐姐,心底里却当……”

“行啦。”虞婵一听,就知道这后头没好话。幸而她这里水声哗哗,不至于被外头的人听见。“这话你就说这一次,知道了吗?”

这已经算斥责了。书依也不顾地上都是水,急忙跪下道:“知道了,夫人,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虞婵早前敲打过下人一次,今年以来,秦文蕙晋了夫人,而她自己还是和从前一样,便有些人沉不住气了。“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她徐徐道。“今后这宫里,谁再有这问题的,便拉出去砍了罢。”底下的侍女都在为她不平,她也知道是好意。但有些事情不能将就,也绝不能忍。

这语气轻轻巧巧,但不仅书依,就连书芹也跪了下去,只道谨记在心。

半个时辰后。

虞婵刚出来,就听说昭律来了有一会儿了,而且还不让通报。这事情在以前是发生过,但都是以前了,昭律现在忙得很,又怎么有空在她这里闲坐?怕是又有什么问题了罢?

虞婵本想让侍女把她头发梳理整齐,再来和昭律议事。仪表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但是昭律大概是等得久了,在书芹给她梳到一半时就忍不住把人赶了出去,自己拿着梳子准备上。

“王上,您今天是怎么了?”虞婵差点就想捂着自己头发往后退。梳头是个技术活,昭律明显不会,她才不要当那小白鼠!

昭律瞧出来她的担心,差点就被气笑了。人说夫妻之间,该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他想帮夫人梳个头,那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竟然还被嫌弃?“这时候,你该和寡人说这个么?”他手下微微使力,将虞婵的脸扳回去,然后慢慢梳着那一头青丝。他的确不怎么会这个,所以手底下悠着力,生怕一会儿真坐实了虞婵的怀疑。

虞婵看着自己在铜镜里的脸。虽然模糊不清,但也能看到昭律正低着头,脸上神色十分专注。她心中一动,但还是道:“嫔妾不知王上想听嫔妾说什么,但嫔妾知道,王上并不只想说这个。”想昭律刚见了乐常,是好是坏,也总该有个结论。

昭律停了手,抚摸着她带着水意的头发,叹道:“婵儿,你就是太聪明了。”他自觉做丈夫的,便该让夫人舒舒服服地过着日子,不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至少也要毫无心事。但是虞婵不仅要帮他拖住秦文蕙,还要帮他在朝堂上出主意,和各色人等周旋,一点也不像他想象中的燕子。这固然是才华横溢到无可掩盖,但不仅他喜欢,还引来了其他人。这大概是他这个做丈夫的失败?这不,又被戳中了。“乐常答应了,但是,他说必须要认识你。”他颇有些抑郁。

虞婵听着他的语气,眼睛转了转,便知道他在烦恼些什么。“王上曾经对嫔妾说,有朝一日,定然封嫔妾为后,这话还算不算数?”

“自然是算!”昭律不假思索地道。

“那嫔妾也只有一句话要对王上说。”虞婵转过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有朝一日,我也定将助你问鼎天下。”




第三十章 在位谋政
听闻昭律终于应了乐常那一个条件,许多人心里都松了口气。这次昭律大张旗鼓地出行,明着说的是秋猎,暗地里为的是竹山散人,不少人已经猜出来了。本也没有抱多大指望的事情,现在实现了,虽叫人吃惊无比,但总比眼睁睁地看着宝藏却碰到、或者看着宝藏被别人挖走要好得多吧?乐常求一个志同道合之人,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但还真有什么了不得的。

回到呈都之后,乐常正式得了封,为军中左史。本来按照正常的流程,他该先去墨季同手下历练一番,然后再调往军中。只是墨季同坚辞,说是乐常才能比他高,若是这样,他就只能让出这工正之位了。昭律虽知道他迂腐,又念在他是个尽心办事的,不好换人,只得提前把乐常派到了军中,又给了他可以随时去指导、查看、监督军工器械进度的权力,这才算完。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乐常归了越国,不仅越国上下朝臣都在等着看,满天下的诸侯国也都在等着看。竹山散人的名头摆在那里,想不引起轰动是不可能的。诸公在懊悔被昭律捷足先登之余,也都想看看,有没有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种事发生。

但是乐常自己,却显得十分镇定。他上任十天,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将一把普通云梯放在了官邸之外,下头还横放有一座飞桥,让来来往往的人看着都一头雾水。

过了几日,众人才慢慢回过味儿来。云梯和飞桥是攻城战里最常见的器械,若是能将其改得更犀利些,那便会更厉害些。只是想大家都会想,具体要怎么做,就没几个人能想出来了。乐常此举,是意在宣告自己会先从这两样事物之上下手?

这件事很快就传进宫里去了。虞婵知晓之时,正在案前临摹一幅山水,听完此事,也只先把手里的画儿画完了。她现在又多了项特权,昭律把自己的心腹侍卫分了两个给她当谒者使唤,凡是有什么消息即刻就能得到。按照昭律的意思,乐常一事已然暴露了她的存在,不如就趁此机会公之于天下。想杀她的人也许会更多,但是想保住她的人肯定会更多。为了这样的目标,她不需要低调,反而是越高调越安全,也好教秦兴思投鼠忌器。

这么想着虞婵把面前的宣纸挪到一边,换了一张新纸。手里也没拿毛笔,而是削成长条的墨条。乐常若是想用这个和她一较高下的话,肯定是要失望了。以她脑袋里千年以来人们积累的智慧,改这种东西手到擒来。唔,不过墨条画起来还是太费力,下次让人去做一支黄铜笔好了。

宫监急匆匆来报乐左史求见的时候,昭律正在和一干重臣在书房议事。越国今年风调雨顺,国库充盈,征兵工作也很顺利;墨季同监工的水坝在经过实地考察之后,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预计三年内能完成绝大部分的工程量。这水坝一旦建成,只要不是灭绝型的天灾,越国呈水下游的土地再也不会受旱涝之苦。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就来求见了。

“宣!”昭律毫不犹豫地道。乐常虽然难缠,但不是一个哗众取宠的人,说是急报,就一定是急报。

通报的宫监略有难色。“乐左史还带了个东西,太大,恐怕拿不进来。他说,他说……让王上和众位大人出去看。”做臣子的居然叫王上去见他,不是大逆不道吗?

昭出、吴靖等都在座,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东西?听说乐常这几天把自己关在工场里头,谁也不让进,莫不是……几乎是一瞬间,众人都想到了同样的东西,蹭地一下全站了起来。

外头的空地上停着一个罩着布帘的大家伙,竖着比房梁要高。昭律马上吩咐闲杂人等都退下,这才问道:“乐爱卿,这是云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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