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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再次为父-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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邸稼骞挑起眉头,突然一笑:“我还以为你只有十几岁。”

“……”如果邸梁知道年轻人之间有个动词或者形容词叫做“雷”,那么他现在的心情就可以很精准地描绘出来了。

他被邸稼骞雷了一下。

邸梁总觉得好像被调戏了一样,邸稼骞哪里在他面前这么笑过。以前他要么板着脸,要么笑得像86年版的聊斋。

“我跟着跑你父亲还有你的案子,所以知道你的情况。”邸梁把事情说开。

邸稼骞并不惊讶,点点头:“原来如此,所以你来偷我们家的车。”

“……”这事真是说不清了,“我又不是没有给你钱!”

邸稼骞又笑了笑。

邸稼骞的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不像前些天那么阴沉了,收起那些冷冰冰的表情,他看起来居然有些温柔,他微微侧过头,弯着眼睛,看着邸梁,问:“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邸梁模模糊糊地想,儿子又变了个样子。

于是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二十多年了,他居然都不知道。

“其实是我个人想问。”邸梁说,“关于那期事故……你身边有没有人对你不满?”

邸稼骞苦笑一下:“这个问题其实我自己也考虑过,但是完全没有头绪。我工作没几年,只是个小人物,最近才被老板提拔。”

邸梁闻言,皱起眉头。

的确在车门上装炸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不说炸药怎么来,光是那套精确的遥控引爆系统就不是一般人能安装到车上去。

邸梁也不相信邸稼骞身边会有那种人才。

“与其说我,不如说我父亲,我觉得他得罪人的机会比我大得多。”邸稼骞自嘲地笑。

邸梁咳嗽一下,不太愿意谈论到他头上:“可是这事的偶然性太大,如果目标是你父亲,通过你,再通过一辆不属于你的车,太绕了。”

邸梁说着说着,突然有什么闪过脑子。

他咬牙切齿地骂了句:“他妈的。”

邸稼骞皱起眉头,说:“不要说脏话。”

“……”邸梁拂去心中的念头,打起精神跟邸稼骞说话,“那你最近就住这里?”

邸稼骞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冷漠的表情,放空眼神,说:“嗯,我主要想收拾一下父亲的遗物。”

邸梁想不出他那间老房子里有什么好收拾的。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但我就是想看看。”邸稼骞说。

邸梁点点头。

真奇怪,当父子的时候,他们关系冷漠,现在是陌生人,反而能好好地聊会。

“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大记者。”邸稼骞揶揄地看着邸梁,脸上表情生动不少。

邸梁立刻挺起胸膛,用像领导一样的口气说:“你好,我叫欧阳智。

8第二章 父亲这词我从没懂过(1)

“同志们,今天我怀着非常沉重的心情悼念我们的好战友、好同志,原xx市公安局xx派出所所长邸梁同志。”

张诚凯副局长拿着一张纸,沉痛地念。

但是在邸梁眼里,他的表情像是便秘。

“邸梁同志从事公安工作30年来,组织侦破的各类刑事案件xxxx余起,查处治安案件xxxx余起,抓获各类违法犯罪嫌疑人xxx余人,为人民群众挽回经济损失达xxx余万元。”

邸梁忍不住摸摸鼻子,原来这三十年他还是干了不少事情的。

但是在自己的葬礼上听别人悼念自己,对于从警三十年的邸梁同志来说,还是太刺激了。

他听了一会,就觉得听不下去。

今天是邸梁出殡的日子,听起来有点怪怪的,邸梁自己还是从邸稼骞那里听来的消息,缠着莫莉死活让她把他塞进来,坐在警车里跟着灵车一路开到殡仪馆。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参加自己的葬礼的。

邸梁站在灵堂里,听着张诚凯的长篇大论。局长当多了就是这点不好,每次讲话就讲半天,连他死了都还要躺在棺材里听着。

邸梁老早就从老家出来了,父母去世之后每三年回去祭祖一次之外,跟老家的亲戚也没有什么联系了,说起亲戚,反而是前妻的娘家的人比较多。

这次他的葬礼,老家来了几个人,更多的是前妻的亲戚。

邸梁觉得他们大概是看着邸稼骞的面子来的。

除了亲戚们,原来市局刑警队所有的人都来了。

以唐政平为首,他们站在张诚凯的两侧,笔直得如同小松一样。

邸梁看着昔日的兄弟们,感慨万千,邸梁记得去年他从市局走的时候,还拍着他们的肩膀,让他们好好干,现在他们一个个高大挺拔,邸梁胸中涌起自豪的情绪。

邸梁看了一圈,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了房间中间。

那是他的尸体啊……

邸梁又觉得称呼自己的身体为尸体不太好,他因为整个背部承受爆炸的冲击,车门又嵌进他的身体里,所以他后面半片实在惨不忍睹,幸亏前面看起来还好,还算比较体面。

邸梁觉得自从他穿越——是的,穿越,他从欧阳智电脑里的那些小说里知道了这个词——之后,他对于生死这方面的事看得很开,就连他破烂的身体在他面前,他都能泰然处之了。

不过他还要试试,万一他又穿回去了呢?就可以来个诈尸,把站在他身体前面唠唠叨叨的张诚凯吓个大跳。

邸梁还是很喜欢他这位老战友老上司的,所以希望能吓吓他。

他瞪着他的身体,努力在心里喊,起来啊,起来啊,但一点反应都没有。

邸梁眯起眼睛,往前挪了一步,想靠近点,是不是就能产生点心电感应,但是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反倒是邸稼骞淡淡的目光扫过来,冷冰冰的。

邸梁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邸稼骞收回目光,继续看着父亲的遗体,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警告吗?

邸梁摸不出邸稼骞的想法,不过他一惯都摸不出。

他神色复杂地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一眼,果然是没希望了,这种跳大神的事发生第二遍非他能力所及了。

只是葬礼结束后,他怔怔站在那里,他就真的只能是欧阳智了。

在五十岁这个知天命的年龄,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邸梁觉得他接受不了看见自己骨灰的画面,想着还是回去好了,但他看见戴着白纱的邸稼骞又有些迈不开步子。

结果他看见一个男人朝着邸稼骞走了过去。

那是个很体面的男人,大概跟邸梁年纪差不多——不是说跟欧阳智年纪一样,大概五十左右的样子,这是邸梁推测的,实际上男人看起来年轻很多。

他穿着黑色的西服,站在邸稼骞身边,垂着头,一脸忧郁又和蔼地在跟邸稼骞说话。

以邸梁三十年的从警经验来看,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他迈开步子,走到邸稼骞旁边,跟他打招呼。

邸稼骞身边的男人好奇地侧过头来,看他,问:“这位是?”

“这是欧阳记者。”邸稼骞介绍道,又给邸梁介绍那个男人,“这是我的老板,傅总裁。”

哎哟喂,传说中的总裁。

“你好,傅嵘。”傅嵘朝邸梁点点头。

邸梁伸出手,跟傅嵘握了握:“幸会幸会,傅先生。”

就是这位老板借车给邸稼骞啊……害人不浅,邸梁非常想把这个有钱人拖出去揍一顿,但他忍住了。

傅嵘对邸稼骞说:“那我先回去了,你父亲的事,节哀吧。”结果他没走,反而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唉,那天要是我没有借车给你就好了。”

“不管你的事,总裁。”

傅嵘皱皱眉,欲言又止地抿抿唇:“我总觉得……算了。”他捏了捏邸稼骞的手臂,这个东西看的邸梁火大。

动手动脚干什么?

傅嵘继续说:“你父亲也是我的老同学,我也很难过。”

邸梁猛地抬起头。

“傅先生和……邸所长是同学?”邸梁问,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傅嵘点点头:“那还是上个世纪的事了,高中我们确实是同一个班。”

……完全不记得了。

只能说这个世界真是小,同班同学混成集团总裁了,自己却死在犯罪分子的魔爪下。

邸梁心里自嘲了一下。

傅嵘后来就走了,邸梁忍不住对邸稼骞说:“你别跟他走太近。”

邸稼骞有点心不在焉,说:“为什么?我不跟老板走得近,谁发我工资?”

邸梁忍不住提醒他:“你没想过他借你车,或许那个安炸弹的人目标根本不是你们父子而是他呢?”

邸稼骞缓缓转过头,看着邸梁。

“我只是猜猜。”邸梁说,“我也先走了,节哀顺变。”

邸梁回到报社,垂头丧气地写稿子,又把自己讴歌了一番,发给莫莉看。莫莉评价,感情真挚但笔头很烂,又说这稿子不上了,毕竟邸梁是为救自己亲人而死,不算烈士。

邸梁坐在座位上看书,他把欧阳智的大学课本都翻出来看,企图学习一下基本知识,但是他发现他能在会议室里查犯罪资料查整整一个星期,看这个《当代新闻理论》还是看得想睡觉。

挨到下班,估计他的骨灰已经交给公墓了吧。

邸梁抖了抖。

下了班,邸梁不想回去,晃晃悠悠地去常去的摊子喝酒,他居然遇见了邸稼骞。

奇了怪了,以前他们三个月见不到面,换个身体,隔三差五就遇见了。

邸梁坐到邸稼骞身边,说:“嘿,哥们,喝闷酒呢?”

邸稼骞撑起身体,看见是欧阳智,冲他笑笑:“是啊,我老子变成灰了。”他拍拍心口,“闷得慌,所以来喝点酒。”

邸梁沉默一下。

喝多了,混话都出来了。

邸梁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们曾经吵得那么厉害,他伏下身体,问邸稼骞:“有这么伤心吗?”

邸稼骞给自己倒了酒,说:“不知道,我跟他其实不亲,在他挂的那天,他还打了我一巴掌。”

“嗯,所以他马上遭报应了。”邸梁说。

邸稼骞抬手拍了邸梁一下说:“说什么呢,我爸是为了救我挂的。”

邸梁忍了他犯上的行为,不能跟醉鬼计较。

酒摊子上的酒杯都是那种广口的透明玻璃杯,满满一杯白的还挺够喝,邸稼骞拿起酒杯往喉咙里灌,让邸梁刮目相看。

邸梁一直以为自己的儿子是小白脸型,没想到喝起酒来也挺爷们的……

“我爸啊,说起来是警察,但是看着跟土匪头子似的。”邸稼骞把胳臂绕过邸梁的脖子,手搭在他肩膀上。

你懂个屁啊,你爷爷小的时候跟着你太爷爷是在道上混的,后来才下山跟着八路打日本鬼子,说起来咱们一家全是土匪。

邸稼骞挂在邸梁身上,垂着眼睛,自顾自地说:“小的时候,觉得爸爸的形象可高大了,我一说我爸是警察,小区里的那些混小子没一个不服帖。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他一手搂着邸梁,一手拿着杯子喝酒:“刑警常年待岗,局里一叫他就要走,有时候在外面几个星期不着家,好不容易回来了,胡子邋遢往床上一倒什么都不管。家里的事都是我妈在弄,后几年我妈身体越来越不好,我跟着我妈去医院,他都不回来,跟他说,他只知道往我妈手里塞存折。”

邸稼骞揽着邸梁的脖子,逼迫他正视自己,问他:“你说我爸是不是很浑?”

邸梁心虚地移开视线。

“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管我,我妈离婚的时候,他连我年龄都记错了。”

邸梁咳嗽一下。

“而且你说说,他给我起的这叫什么名字?”邸稼骞拍拍邸梁的胸脯,问他,“从小到大,别人都不愿意叫我全名,觉得拗口,我自己也不愿意写,你知道我学写自己的名字学了多久吗?”

邸梁扭头,其实他自己也觉得儿子的名字不好叫,所以一直“骞骞”“骞骞”地喊。

邸稼骞继续一边喝酒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不过最近这一两年,他倒是有点转性了,时不时喊我出来吃饭,但是我心里还在怨他。”

“他死之前我们还在吵架,他死的时候我还在怨他……”邸稼骞靠在邸梁身上,一动不动了。

“他为什么要救我呢?”邸稼骞喃喃地问。

“他是你老爹,哪个父亲看见儿子有危险不扑上去啊。”邸梁说。

“是吗?”邸稼骞迷迷糊糊要睡着的,“父亲这个名词我从来没有懂过啊……”

其实我又何尝懂过,邸梁心想。

邸稼骞挂在邸梁身上醉过去,邸梁招招服务员结账,捞起邸稼骞往外走。

“等你当了父亲就知道是什么滋味了。”邸梁拖着邸稼骞,这小子真够沉的,哎,其实要是以前一只手就把他拎起来了,现在这个身体实在太弱了。

没想到邸稼骞居然有点意识,话还在嘴里跟鼻音似的漏出来:“可是我是个同性恋啊,生不了。”

邸梁一愣,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摇晃他:“我不准!你一定要给我生个孙子知道没!”

9第二章 父亲这词我从没懂过(2)

长期的刑警生活,让邸梁养成了随时睡随时醒的本事,后来从一线下来了,早上他也定时六点醒。

于是现在他醒了,从床上坐起来,映入眼帘的熟悉的房间,那一瞬间,邸梁以为他要换上警服蹬着自行车去上班。

他也仅仅迷糊了一秒,就清醒过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臂细腿,叹了口气。本来这些天他早晨起来都去跑步锻炼的,但他转头,看见邸稼骞还在睡着,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漱之后走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一眼。

居然有不少食材,但是邸梁是不太会做饭的。

与其说不会,不如说邸梁的做饭手艺仅仅到能做熟。

离了婚的警察,要那么好的厨艺干什么?

邸梁拿了两个鸡蛋,然后从柜子里翻出两包泡面,这还是他的珍藏,平时懒得做饭就泡泡面。

他打开煤气,煮上泡面,把鸡蛋打到里面。

大约是他的声音吵醒了邸稼骞,邸稼骞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厨房门口,震惊地看着邸梁。

“你先去坐会吧,马上就好。”邸梁把碗筷拿出来,准备捞面。

邸稼骞还有点魂不守舍的,呆呆坐在饭桌前,看邸梁把面端出来。

“随便凑合着吃吧,你昨天光喝酒了,应该饿了。”

邸梁在邸稼骞对面坐下,熟稔得好像在自己家一样。

不过这本来就是他自己家。

昨天邸稼骞喝醉了,邸梁想了想只好把他拖回来,他自然是轻车熟路,但是邸稼骞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邸稼骞低头看碗里的面条,居然是泡面,他记得厨房里明明有挂面的。

“你说的啊。”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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