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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婚色门-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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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幕我此生记得再清楚不过,一刻也不曾淡化,就像刻烙在我的心里,划了很深很沉的一道,无论生,还是死,忘记天忘记地,哪怕忘记生身父母,可是,我不会忘了我的这个弟弟。他那么小,被一群人打得头破血流,拳打脚踢,棍棒相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可以如此蔑视一个孩子的血肉之躯。我在一旁大哭大叫,可是无能为力。”秦郝佳说到喉咙沙哑,或许她的灵魂再次回到当场,回到那个暴力血腥的场面去,双手捧着咖啡杯子想寻找一些暖意。
容颜就看到那个杯子在她手掌的颤抖下发出碰撞的响动。
秦郝佳嘴唇被自己咬得模糊,嘴角淋淋血迹,好一个倔强的女子,何其屈辱何其惊忪,却非要强撑着将这一番话说到圆满。
容颜看着不忍,又心惊肉跳。她也是不敢想的,那时的秦远修怕不怕?疼不疼?秦郝佳说得不错,他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皮肉还嫩得很。她认识的秦远修何时受过这样的气,便是打架也从不输于人,还这样信誓旦旦的告诉过她。
秦郝佳满脸的浊泪,太肆意了,怎么擦也擦不干净。颤巍巍:“他一定很疼的啊,怎么可能不疼,我看到他脸上全是血迹,多么好看的一张脸,可是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那些人就一脚一脚踏在他的身上,狠狠的。可是,他至始没吭一声。我知道,他恨我,可是,她更怕那些人的拳头砸在我的身上。他不想我担心,所以连声音都可不发出来。都说我这个弟弟是混世魔王,薄情寡义。我比谁都知道,他才不这样,他比谁都有情有义。可是,像他说的,一切幸福他都已经要不起,让他怎能不凉薄?”眼神坚定的望向容颜,吐出几个字:“那之后,远修再不能人道了。”
容颜瞠目大睁,几乎是下意识的,心口某处狠狠跳动了下,是最柔软的一处,颤抖得那么撕心裂肺。
秦郝佳边是掉泪,边说:“你们结婚这么久,他从来没碰过你,不是他不爱你,也不是他为了其他某个人守身如玉。他受了伤,不能再行夫妻之事。一个血气方钢的男孩子,从来都是光环缠身,高高在上,有朝一时跌进地狱了你想他会怎样?你认识的远修什么样?这种事他要怎么承受?
我以为他无法承受,非要搞得天下大乱不可的。可是,他比谁都平静,就那样,默默的接受了。我知道为什么,他只是想让我活下去,所以选择承受。这么大的一件事,整个秦家除了我,再没有别人知道。当年真是经历了一场从生到死的劫难,我和远修的命运统统改变了。我知道,从那以后,我们都是生不如死的活着。我是罪有应得,再多的不幸也是活该。可远修他凭什么?他是个好弟弟,只是被我连累,却要生不如死。我选择活着,只是想看到他不要永远这么不幸下去,哪一天他幸福了,让我怎样惨死都心甘情愿。”
容颜大脑一片空白,秦郝佳的声音明明响在耳畔,却微弱得只看到唇型在不断开合。但她还是想起许多事来,难怪秦绍风会说某一年秦远修和秦郝佳莫名其妙的双双转性,而秦郝佳至此开始近似变态的袒护那个弟弟。又难怪她口无摭拦时问秦远修你是不是男人啊,他会低落沉默,原来他那时正在历经生死。怎能好受得了?
秦郝佳说得不错,这种事落在秦远修的头上,疼痛和煎熬便是叠加翻倍的。过刚亦折,这世上可有人比秦远修更刚烈?
容颜一只手被秦郝佳握住,太过冰冷无温,乍骨寒凉,她像蓦然惊醒又抬头。睁大眼眸望向她。
秦郝佳终于将这一段讲完,眼睛已红肿不堪。看着容颜的时候眸光死气沉沉,平日的半点犀利也没有了。
容颜愣怔的看着她,下意识觉得,无论当年这个女人做过什么,毕竟青春年少,命运如此待她,终归是残忍了些。第一次,她看着秦郝佳的时候,觉得她可怜如斯。
她甚至一眼望到边际,仿看到她孤寂终老的样子。这个女人最是一无所有。她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更没有可盼望的未来。于她而言,能残喘的活一口气,无非因她的弟弟还活着,她因这丝愧疚苦苦的支撑着。实际秦远修也真是不易,他该恨她的,可是,他又不能丢下她不管,总得想方设法的让她活下去。最早容颜以为他们秦家人情淡,现在看来,这情义又像无人能及。
秦郝佳还攥着她的手,横在桌面上,第一次肯这样诚挚又丝毫不余忌惮的望着她。缓缓说:“容颜,其实这么多年,我似乎从未真正的懂过远修,如果连我都不懂他,可想而知,这个世上更没有人懂他了。我这个弟弟看着风华绝代,实则他活得比谁都苦都孤独无依。他心里到底装了什么,没人真的了解,又怎会帮他一起分担?我是那么的心疼他。两年前他对我说,有些幸福他要不起。然后我一直一直都在想,他要的幸福到底是什么。那些年我对你不好,是因为我觉得你不够好,我总想将最好的事物奉到他面前来弥补。我以为他想要的是闵安月,便一直撮合他们在一起。只要他说一句想要,即便是死,我都想帮他拿到,这就是恩情,又与任何人不同的一种情份。这个男人若不好,我连死都不会冥目。
后来,你走了,像你说的,我该如愿以偿了。那时我便真的这样认为,家里因为你们离婚闹翻了天,绍风被打得皮开肉绽几天下不了床,而远修也惹怒了爸爸,离开公司。只有我一个人,最是心安理得。我以为远修终于要幸福了,我不幸了那么久的弟弟终于要幸福了。每每想到他十几岁就要经历如斯大的变故,却为了一个该死的姐姐忍痛下来,承受非人的折磨和自卑,我就感觉心碎欲裂。这样的罪恶怎不会让我人性扭曲,不管是杀人还是放火,只要我的弟弟哪怕有一点儿安慰,我都是无所谓的。
你走后他也消失了,一个月后我去美国找他。那一天大门没锁,我推门进去……”话到此处,她的眼角忽然像开了口子,即便谈起那段不堪回首,眼泪也不曾这么肆无忌惮。这一个口子开在心上,想挡也无能为力。秦郝佳抽回手,下意识紧紧按住心口,另一只手捂到脸上,呜咽声漫出来,彻底了一室的伤心:“多么讽刺,去之前我还在想,会看到他俊颜上的笑意,他那样的性情或许会很浅,但至少是由心的。甚至还想要同他商量下一个婚期,可是,等我悄悄推开那一扇门的时候,便后悔为何要做出这么一个动作,将所有心知肚名的假象和伪装都捅破了,让原本的自欺欺人都无法维系。我知道他痛苦,可是他痛在心里,从未让我看到过,便从来不知他痛起来是什么样。可是,那一天我的世间几欲崩塌了。就隔着那一道缝隙,室内没有开灯,只有一地破碎斑斓的月光,我不知道他在室内的哪个角落,床上是没有的。可我听到啜泣声,低沉沙哑,是个男人才会有的哭泣声。我顺着声音望过去,窗台的月光下,我看到自己近三十岁的弟弟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板上,埋首进双膝中沉声低泣。”
她几乎说不下去,狠狠的揪着自己的衬衣料子,一团鲜明褶皱。
“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受么?真想转身就从楼上的窗子跳下去,他这样,就像拿刀子划割我的心。可是,他这么痛苦的活着,我有什么脸面以死解脱?在我的记忆里,从来不见他哭过。我甚至傻傻的以为,这个男人是没有泪腺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他想要的幸福,或许本来就是你。”只是他要不起了,便只能选择放手。
记忆在她的心里泛滥后成了灾,那晚的月光真是皎洁明亮,她的弟弟一米八几的身高就缩在那一方小天地里,不开灯,也不抬头,声音里有隐隐的撕心裂肺,脆弱得像风,一吹就散了,这哪里是那个秦大少。她扶着门,想进去,步伐却有千金重。他表现得再怎样,心也是软的是热的,并非刀枪不入。谁说男人的心就不需要人来爱护了?
容颜直了眼,思维转动得也有些慢动作。觉得自己来错了,太八卦果然没什么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掉进坑里,万劫不复。她感觉自己思绪万千,但许是太多太纷杂了,一时也不能做什么感想。不知道她同她说这些是为了什么?想让他们重归于好么?可是,他们之间本就没什么好,这事也就无从谈起。秦郝佳说她明白秦远修想要的幸福是什么了,是什么呢?他也许是的哭过痛过,可谁说那就是因为她容颜呢?他爱着闵安月,因为不能给心爱的人以‘性’福,大悲大切一场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她真想同秦郝佳说一句,不要再挣扎了,她头破血流换来的结果或许从来就不是秦远修想要的。只怕她此刻又是在做一场无用功。
喉咙又腥又咸,低头抿压一口咖啡,极力凝神:“你跟我说这些,想表明什么?”
秦郝佳又切切的望向她:“我只想让你知道,远修心里是有你的,你们当年会离婚,不是他不爱你,在他的心里,一直都装着你。”
容颜摇了摇头,自嘲的钩动嘴角:“你现在再来同我说这番话,不觉得晚了么?而且,他的心里怎么可能会有我。他现在已经跟闵安月订婚了,若真像你说的他心里有我,这说得过去么?我们同床共枕三年之久,就算有丝痕迹也算正常。”当年他自己也是亲口说过的,不爱,但喜欢是有一点儿的。“可是,你说他爱我,就无从说起了。你是看到了他的那些疼,但你又怎么敢说,那些疼是与我有关呢。”
秦郝佳怔了一下,她没想到容颜在听到那么一段冗长的故事后,还能双眼清澈。几乎还她都要威慑,像很能有话再说。
但怎么能死心,继而道:“不论你信不信,他的那些难过都是因为你的离开。容颜,远修心里是有你的,他之所以同你离婚,便是因为有些东西他不能给你,他爱你,但要不起,就只能放手。他一路走来都是苦,我希望你不要这么轻易放手。”
容颜坦荡:“我是不信,而且就算他当时真的因为我的高开而难过过,但那些难过已经过去了,现在他不难过了,并生活得很好。再说,我不放手怎么样?你没瞧见他已经放手了,总不好鼓励我去做个努力挖人家墙角的第三者,这个,不太好吧?两年前你同我说这些,或许我会很相信,可是,我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知道有些东西强求不来。希望你也能看开,负罪这么久有什么用呢,你看,秦少已经幸福了,比谁都好,你还兀自执着什么呢。”
秦郝佳感叹,这个女人竟真的已经长大了,两年前的样子,已经在她的身上再找不到。她有一丝气馁,不想力挽狂澜却只挽到空。
“容颜,我知道你也恨我。如果当年没有我,远修好好的做一个男人,你们会生活得很幸福。我往昔那么欺负你,也是我不应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远修真的是情非得已。我不想他这一生,落下的全是累累伤痕。”
容颜抬腕看过时间,做出要走的模样,走之前跟她肯诚的说:“其实我跟秦少会离婚,不是因为他不能让我做一个完全的女人。一起生活的那些年,没因为这个就觉出不圆满来。我之所以要走,是因为他压根就没爱过我。许是你还不知道,实则他娶我,全是因为闵安月,只因想要激发她,才把我无端端的扯进来,你明白了么?”拿起手边的包,站起身:“对不起,我还赶时间,先走了。”
秦郝佳急迫的叫住她:“容颜,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远修他是有苦衷的呢?他那样的人,怎可能玩这种低劣的游戏?他什么时候想得到什么,都会直接去拿的。”
容颜转身:“可是,闵安月跟其他任何他想要的东西都不一样,这个格外珍重。”这几天她都看明白了,细节体现一切,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并已无话可说。
秦郝佳也急得站起身:“他放手,是想让你幸福,如果他不爱你,又怎会暗自饮痛。容颜,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容颜收回目光:“我的心本来不狠的,可是柔软的时候没人肯善待我,我就只得学会保护自己了。”
秦郝佳立在当处,忽然通体茫然起来,画面太多太吵杂,她像分不清真假对错了。
容颜快步离开咖啡厅,趟过汽笛喧嚣的街面,忘记抬头看红绿灯了,一时周身杂乱无章,司机狂按喇叭,震摄得她更加惊魂不定,六神无主。球一样乱滚,步履蹒跚,车子总在她前后停了又停,然后司机探出车窗,扯着嗓子大骂:“不想活了。”容颜忽然走不出这迷阵,急得快要哭出来,将自己就这样绕进来绝不是她所想,可是,身入其中了,才发觉,要走出,竟这样的难。
她急得眼眶发红,作左右逃窜之势,可是越匆忙越被阵术困紧,直到一步也走不动。像每走一步都是杀机和咆哮,总要撞到急速驶来的车身上。容颜甚至生起绝望,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汽车撞飞,无可还生。再动不了了,蹲到地上捂住脸,泪水渗出指间。
手臂一下被人攥紧,然后整个身子也被提了起来,撞进一个人的怀抱里,那人在她耳畔想要斥责她的不争气,又舍不得下去这口,只奈何的叹了一句:“我该拿你怎么办?”
容颜一抬首,看到阳光下的秦远修,整张脸线条冷硬,眼神却软得能够滴出水来。她觉得委屈,呜咽着想哭。还时而有人探出头来表达不满和烦躁,被秦远修噬骨的眼神逼退回去。一打车门,将人塞进去,绕过来上了车,转眼离开事非之地。
在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停下来,侧首眯眸,才想起咆哮一说:“容颜,出门带脑子了么?不想活了是不是?”
容颜也正看着他,坐在副驾驶上很安静,真是少有的安静,只嘴巴时不时憋两下,像受尽天大的委屈又碍于他的脾气不敢作声。眼睛大大的,眼眶闪着泪光,盈盈且亮晶晶的,越发衬得眼眸光彩清亮,就以这么一个诱人又憋屈的小模样看了他几秒钟,一秒,两秒,三秒,世界陡然就变了模样,秦远修盯紧的这张脸,“哇”一个声控后,眼泪纵横,湍流一般涌下来,将他的心里防线也摧毁了,塌陷得猝不及防。
秦远修蹙起眉,深感头疼的按了按额角,总是这样,明明是她理亏,偏偏泪腺发达,哭起来丝毫不含糊。这种状况本就该大声教训她几句,哭也不能心软,否则怎能长记性。原本多么无可厚非的事,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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