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错爱-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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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晋臣说着，居然起身进了书房，从书房书架上拿出了几本绘本。
「喂喂……把你画成坏人的书，你居然还买了？」
「因为很可爱啊，『小蔚』画得尤其可爱。」安晋臣翻开，指给刑蔚看。
确实……可爱是可爱了，但是看到自己被画成这么一副全身雪白蓬松的模样脸颊还带着两朵非常卡哇伊的红晕，刑蔚还是感觉到一阵恶寒：「……雷南雨那个家伙看不出来啊，平时挺爷们性格又挺粗制滥造的，笔触居然那么……那么的……少女气息。」
「不过，他为什么要讨厌你啊？」
「啊……」安晋臣顿了顿：「本来就是你的朋友嘛，可能会觉得我之前对你不够好吧……」
「可是我那是事故啊，根本就不关你的事吧！雷南雨那家伙也真是的──」
安晋臣却一副不甚介意的样子，继续说道：「总之，以前你我的朋友圈里也只有雷南雨一个人走上了完全不一样的道路。医生、LU和方写忆他们都还是老样子，而且似乎还在持续他们没节操的N角关系……」
这些人的人生轨迹果然在意料之中啊……刑蔚就知道，那群家伙，再给他们十年，估计也都很难定性的……
「至于肖恒，他前几年大病了一场差点死了，不过现在好像恢复得还不错，前几天还见过一次；祁少则是还是天天和他哥在一起，最近他们家的连锁零售店也越做规模越大了，好像忙着赚钱呢，近来也难得能见到一次。」
「只有友梨──算是最愁人的，虽然外表看着还很能骗人，但其实也有二十八了，最近还在四处相亲。正常的男人她都看不上，前阵子又看上了个不男不女气焰嚣张的模特儿，我和她说不行，挑男人不能只看相貌，可是她非说算命的告诉她她这辈子一定能嫁给一个帅哥，至今为止还是一意孤行……」
「啊──她还没嫁掉啊？」刑蔚听了也不禁替那个不靠谱的姑娘愁：「上天，求你赶紧丢个帅哥下来收了我那个色欲熏心的妹妹吧！」
「啊……不过，其实，友梨并不是我妹妹，是你妹妹才对……」
毕竟那丫头是「老爸」和别的女人生的……
不过，我还是觉得她像我不像你，刑蔚心里偷偷说。毕竟，友梨那副大咧咧整天糊涂快乐的性格，无论是和过去的安晋臣还是现在的安晋臣相比都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啊。
「友梨心里……其实一直只把你一个人当哥哥的，」安晋臣道：「到现在为止，她多数时候还是会喊我……嫂子，然后和我一直说她哥怎么怎么样，她哥怎么怎么样的。」
「……噗。」
嫂子。在朋友圈里公开了和安晋臣的关系之后，好像友梨一直都是这么叫他的，当时听着没觉得很好笑，为什么被安晋臣这么表情憋屈地一转述，突然就变有趣了。
「对了，」安晋臣忽然说：「这些人，如果你想要和他们见一见的话……我可以……」
「不用了不用了！知道大家都还好我就放心了！」刑蔚忙说：「可就算我想再见他们一次，这还怎么再见啊？在他们的认知里面我都死了那么多年了，现在见一下是要诈尸吓唬人吗？」
「可是……友梨到现在都还经常念叨哥哥哥哥的，其他人这么多年来也都没有忘记你。我去你的墓地──虽然那里面根本是空的，也常常都会看到旁边摆着大家送过来的花，在墓地遇到肖恒不是一次两次，有时候还能遇到其他几个人……大家其实都很想念你的。」
「啊……」刑蔚心里被那么小小感动了一下，笑道：「不过，这么一想……我人缘确实很好的，毕竟我一向与人为善嘛。」
「不过真的不能见面啊。不然……还要跟他们解释一堆时空跳跃的东西，连我之前解释给你听那么多次你都不信我，他们又怎么信啊？况且我又不是留下来就这么不走了，就……还是别麻烦了。」
「这倒是……就算你以前和我说那么多次关于时空跳跃的事情，我都一直觉得很难相信，更别说别人了。这根本就似乎是一件正常情况下不应该存在的事情，要不是你现在站在我面前……呵……」
「我就知道你一直都不相信！」刑蔚叹道：「以前，我每次想要和你认真说这件事情，你就跟我说别闹了。」
安晋臣略带怀念地笑了。
「是啊……就算手中确确实实有一张你和我小时候在一起的相片，我还是总觉得是我自己做了什么奇怪的梦，然后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或者那个人真的只是和你长得很像罢了──直到你离开我了，我想你的时候，才开始慢慢觉得，要是你说的……是真的就好了……」
「因为要是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在漫长的未来里，我就有可能会……再遇到你。那么……我就还有一丝再活下去的勇气，就为了再……多见你一次。」

「小安……」
「别替我难过，」安晋臣像是安慰他般温言道：「我现在很开心啊。别觉得我可怜──别的人失去了挚爱，哪还能像我这样幸运？能再见你一次，别说等八年，就是十六年，二十年，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我说不定将来还能再见到你呢。」他笑着说：「不是说你每年可以在别的时空待上十五天么？那么明年，还有后年……你还是可以来看我的吧？刑蔚，你一定再来看我好不好？我就在这里等你，等着你，你以后两年，别的什么地方都不去，再回来看我两次好不好？」
「……」
「两次，满打满算有三十天呢！在将来的人生里，还能再见你三十天，还能再见到你……呵呵。拜托了！你会再过来看我的吧？」
「……」刑蔚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这么沉重的事情，这么沉重的感情，或许在这样的情况下仅仅只应该回答一个「好」而已，可刑蔚却觉得这一个「好」字，却异常地难以说出口。
一诺千金啊……他现在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接下来的两年，我真的可以再过来陪他吗？那样好吗？
那样对安晋臣真的好吗？让他继续地等待，继续地沦陷，继续地伤心，那种行为真的是安抚吗？还是再度地扯开他的伤口让他不得安生呢？这样真的对安晋臣好么？
而然后，在那过后，在之后的三十天用完之后，安晋臣又会变得怎样呢？
结局已经定下了，是一个不可能团圆的结局，所以，就算改变了过程，又有什么意义呢？
「……算了，我不会强迫你现在就答应我，但是无论你会不会来，我都会一直等你。」
安晋臣望着他，表情柔和，目光沉静如水。
他越这样，刑蔚越是感到揪心和负罪感一并燃起。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如果有空的话，我带你上街去吧。」
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打算了。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时空，刑蔚能有什么打算呢？
可是……上街？
「就算只有十五天……嗯，十四天，我也要把你照顾好了啊。不能让你吃得不舒服，住得不舒服。」安晋臣像给一只懒猫顺毛一样，摸了摸他的头：「走吧，起码买几件穿着舒服的衣服，还有我记得你对很多日常的东西，包括牙刷一类的都挺挑剔的呢。」
「我哪有很挑剔，凑合着都能用啊！」而且我之前显得那么讲究，其实是因为你，我舍不得给你用不好的东西啊！
「而且，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去不好吧？万一遇到熟人……」
一只鸭舌帽落在了刑蔚的头上，然后是墨镜，被安晋臣推到他的脸上。
「这样就可以了吧？放心，何况S市那么大，哪里有这么巧就遇上熟人？」
驱车进了市里。十年后的S市，比起刑蔚记忆中还要繁华很多。路过熟悉的商业区，刑蔚惊叹于平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十年前，他的办公大楼在这一带还算是一眼看得见的地标式建筑，而现在，早已埋没在各种新型建筑中，完全看不出昔日的辉煌了。
「靠──洛予辰──」
市中心最大的两间商业大厦之间联络桥的广告板上，华丽丽地是刑蔚最讨厌的那个对手公司的大明星的高端手机广告，光是一张脸，就有一层楼那么高。
刑蔚看到他就浑身不舒服。
这么大的广告牌，他凭什么啊？他哪一点点比得过安晋臣啊？唉，要是小安不隐退，绝对轮不到他来影响市容！
好可惜……刑蔚想着之前看的安晋臣的那些MV，明明有潜质有实力，又那么热爱音乐，本来可以一路星光灿烂的，本来能够让所有人听到他的歌声他的曲子的，却因为他，丢掉了本应该属于自己的辉煌与荣耀。
唉……还是别想了，再想下去，又要进牛角尖了。
「对了，话说我的公司──不对不对，那是老爸的公司，后来也就是你的公司，现在怎么样了？还有──老头子身体可还好？」
「公司……已经在一年前被方写忆收购了。现在虽然还保有原来的名字，但其实和他们的FF已经是一家了。」
「是吗，果然输了啊……」刑蔚叹气，本来自己的商业才干就需要绞尽脑汁才能和那只高智商狐狸勉强抗衡，在他之后，果然后继无人啊……
「抱歉，那是你注入很多心血的东西，我却没能好好守护。」安晋臣有些难过地低声道：「我本来也是想要接手的，可是，对管理本来就一窍不通，我实在不想……实在受不了眼睁睁看着你的宝贝公司，一步一步在我手里断送掉。」
「无妨啊！反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刑蔚嘿嘿笑着，突然发现安晋臣一脸的落寞，也讪讪不再笑了。
「至于老爸，卖了你的FA之后他就放弃了娱乐界的生意，专注地产和黄金。而他本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兢兢业业并对女人来者不拒……」
「没再玩出来一男半女？」
「有，我和友梨现在又多了三个弟弟，其中一对还是双胞胎。不过他们都还想，都才两三岁……母亲好像也都是酒店女……一样给了钱遣散了……」
本来这么问，多半只是为了扭转有些冻结的气氛。刑蔚没想到那个老头子真的还那么不检点。
「老爸那种人……大概以为全世界都为了他的钱吧，所以他就不断用钱买自己想要的东西──感情，孩子等等」停了停，安晋臣叹道：「我对我妈妈没有太多的印象了，但是我记得她跟我说过我的爸爸，我妈妈也是酒店女，但是她是真心爱着那个老头的，直到死都以为他一定会去接她，呵呵，真是傻……」
「那个人是……不怎么讲情谊的。」刑蔚自己又何尝没见识过？好歹被那个人当成儿子养了十几年，发现不是亲生的之后，完全不给他一点情面剥夺干净就赶出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真是惨。所有账户和银行卡瞬间被冻结，公司的大门一步也不让我再踏进去，我想要找他说话，甚至连想再见他一面谈一谈都不可以。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我之前根本不知道事实，也不是有意欺骗他，好歹我之前当他儿子的时候，一直非常努力用功，也给他在朋友面前长了不少脸，十几年的父子情分，结果说断就断了。」
他伸了个懒腰，摇了摇头：「唉！不过站在老头的角度想想，也不是他的错啦！白白替不认识的人养儿子养了十几年，要什么给什么，结果自己的亲儿子一直在受罪，任谁心里也不舒服吧。我已经决定只记得老头子的好了，记得他还白白把我养大没让我付一分钱，就行了──」
刑蔚说着，往座位上懒懒靠去。扯平了，反正他就算想当孝子，也没有给人家养老送终的命，老头子早早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也好。
「对不起，对不起，」一旁安晋臣喃喃道：「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一夜之间无家可归……」
「不是你的错啦！」
「嗯……对了，你过来的这段时间，不正、不正是那个时候？我一直想问你呢，那段时间你是怎么过的？日子有没有……有没有很难过？」
「呵呵，没关系的。虽然一分钱也没有──不过我不是有那么多朋友吗？友梨还偷偷给我送了一笔钱。那时候不少朋友还让我去他家住呢，不过我想还是不要麻烦人家，倒是也尝试了几个月住地下室吃泡面的人生，不过很快就找到工作搬去宿舍了，也还好啦。物质上面倒是无所谓，精神上面确实……有些难过是真的，因为你一直不肯理我啊！」
「……抱歉。」安晋臣低头道。

「你不用跟我道歉啦！你当时的心情我很能理解！那件事确实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了真相却不敢告诉你，我隐瞒你──整天口口声声的喜欢你，对你好，说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你，结果其实我只是这么一个卑劣小人，占着属于你的一切都不敢说……我想你得知真相的时候，一定觉得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吧。」
「我……没有。」安晋臣慌忙说。
「你有！你绝对有！」刑蔚皱眉道：「唉！那时候我好后悔！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后悔！你以前有多信任我──那么执着、毫无保留地喜欢我，但我居然让你失望了……我根本就不值得你的心意和信任。」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发神经！」安晋臣大声道：「你明明已经对我够好了，你所能做到的补偿你都做到了──捧我，照顾我，对我无微不至！可是我……那个时候的我……」
那个时候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呢？是害怕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歉意？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是这么多年来孤苦飘零生活的宣泄？还是被人煽动，或者是他的本性就是遗传自了父亲，刻薄，冷血？
那个时候，只觉得自己这一生的不幸和苦难，都是刑蔚造成的，而他居然装作关心，骗他，利用他，继续占有他所有的一切。所以，他决定报复，就这样被蒙蔽了双眼。
可是，刑蔚从来没有亏待过他啊……刑蔚虽然没有将一切和盘托出，可是已经给了他的，准备给予他的，每一样都是最好的啊……为什么不知道珍惜呢？
「如果我……当时能够看开一点，能够宽容一点，也许今天，我就什么都有了。有你在我身边，也可以走在我最热衷的音乐道路上，那该有多幸福？可是……我为什么这么愚蠢，然后……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小安……」
车子开进了百货公司的地下停车场，熄了火，安晋臣却没有立刻拉开车门。他转过身，一把抱住了刑蔚。
「喂……」
「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刑蔚看不到安晋臣的表情，他感受着紧紧包围着身子的真实的厚重感，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安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