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甄宓传-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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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这些种子是从哪里得来的？”
他微微一笑，道：“前儿个奏禀了父亲，向许昌请旨，讨要了些新纳贡来的黑禾种子，正打算在家里种植，若是能成活，想必事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我知道这三年的软禁对我们来说有多么枯燥，一切都是为了隐忍待发，但是平日里闲暇无事容易消耗人的斗志，我想曹操这样做也不过是想用时间来磨平曹丕的野心。曹丕心里是比谁都清楚的，就算是在醉心田园之乐，也绝对不会对政事真的袖手旁观。只是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曹操留下曹丕与世无争，喜爱恬淡的生活，没有要和曹植争夺任何东西的错觉，表现得越是谦卑越是无欲是最好。
敛了眉目将黑禾种子重新放在黑色的布袋里，我对曹铭道：“府里的小厮可还够用的？”
曹铭点点头，回道：“够用的，只是上头传话说现在播种已经比平常晚了近半个月，况且这种子及其珍贵……”
我将种子塞给曹丕，望着他道：“你觉得呢？明年播种的好还是明天播种的好？”
他略笑了下，转头吩咐曹铭：“明儿个都来翻地播种吧。”
曹铭有些为难，半晌瞅瞅我又看看曹丕，道：“诺。但是主子，这黑禾讨要的一时，今年若失败了，明年还需再领，要怎么上奏？”
我沉思一阵，道：“你只管报上去就是，以往也有读过一些书籍，上面有记载说黑禾只是喜温，多了不过是晚成熟些，断不会失败的。”
虽说是这么说，可我心里也难免不琢磨琢磨，既然黑禾喜温，怎样才能熬过八月，八月初天转凉，若书上所说，一茬成熟期是四个月，那现在播种，少说也要到八月底才能收割。
曹丕见我低头不语，过来拉我径直向凉亭走去，一边问道：“想什么呢？”
听他一问，我想也没想脱口道：“如何保证气候正常温度。”
他正要坐下，听我这么一说，愣了一下，道：“现在就想的那么远了？之后再想吧，现在想也无益，也许早成熟也说不定。”
他说的是，我浅浅笑道：“是我多虑了，怎么突然想起要种植黑禾的？”说着在他身旁的石凳上坐下，一边看他。
曹丕随意的将手搭在亭栏上，半垂眼目看着水中的游鱼，“你是极聪明的，怎么不知道我的用意？说来，这几年俸禄上吃紧是一个原因，若还像平日里那样只怕养不活这许多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理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我点点头，“嗯。那再者是？”
他随手拾起一颗小石子扔进水中，水面受到突然地撞击溅起水花，水花四散荡起层层涟漪，正浮头的鲤鱼为了躲避沉下水去。
他转头看我，“如这鲤鱼，如今的我们，便是如此。”
曹丕果然是心思缜密的，看似平静的水面，鲤鱼怡然自乐，可这平白一颗小石子便掀起如此范围的涟漪，波及到鲤鱼自身的安危，为求自保只能未雨绸缪，先浮下水面，等待风平浪静之后，再浮出水面，方可任君遨游。
我站起身来，指着池中随风飘摇的蒲草，轻声道：“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
他眼神里光彩一闪而过，握住我的手，闷声笑笑：“婉若。”
我晓得他又要说些什么，正要答话，忽听身后有笑声，遂转头望过去，原是郭照带着侍婢过来。
她也正抬头向这边看过来，见是我和曹丕，转瞬便敛了笑意急走两步过来，行过礼后满是疑惑看着我，道：“姐姐和丕郎在这里做什么呢？”
顾念着她身子不知好利索没有，我只是轻描淡写道：“不过是商议下府中今后的钱财分配，妹妹也知道丕郎现在俸禄少了许多，正商议着咱们自己耕种。”
她点点头，蕴了笑意，“有什么妹妹可以帮的上忙的？闲了这许久，也要活动活动筋骨才是。”
“妹妹身子可是好了么？不过这耕种的事情劳累人呢，姐姐觉得妹妹还是在院中休息的好，再说，想必妹妹在家中也没有做过这种粗活。”我着实不想她再与我一起出些什么乱子，仅是书房里那一躲就硬生生撞掉了一个孩子，只怕我与郭照，那是命里犯冲。
她看看我，看看曹丕，道：“姐姐这话说的，姐姐既然都能做得，妹妹又如何做不得了？姐姐这是故意想要排挤妹妹吗？”
我心里叹口气，遂闭口不言。反正于我，在郭照面前说什么都会让她挑了刺。看看曹丕，道：“这事还是你来决定吧。”
曹丕投过来一瞥悠远的目光，旋即对郭照笑笑：“既然照儿也想帮忙，那便帮忙吧。”
他允了，也罢，既如此，那为了和郭照少撞面，只得明早寻个由头自己不去便是。
郭照听罢喜不自胜，转而就对雍华吩咐：“去给我准备些衣服，明日里不能穿着太过繁琐，对了对了，还要准备斗笠呢，太阳大，还有还有，明早上记得让灶房多准备些饭菜……”
“诺。”待郭照吩咐完，雍华应一声便回去准备了。我见郭照仍在此处，有些意兴阑珊，开口道：“英儿还在园子里和婢子踢绣球，我放心不下，这就过去看看。”继而对曹丕施施礼“你和郭妹妹说话。”
曹丕也并未留我，只道：“去吧。”
我弯唇笑笑，起身退去。
亭子本就离英儿玩耍的地方不远，没走多远便到了英儿和婢子们玩耍的地方，佟儿见我过来，乐的紧，凑过来小声道：“夫人，琉珠已经安排好了，这邺城说到底咱们还是熟悉的，城外有个小村子，我让琉珠住在那里，这事要通知墨竹么？”
虽然时间耽搁的久了些，到底还是把她接了回来。我压低声儿问佟儿：“孩子呢？现今几岁了？”
佟儿笑嘻嘻道：“比睿公子小不许多，眼见着是个大孩子了。”
我心里开心，一琢磨，那不是正好可以做睿儿的陪读？遂道：“佟儿，若是得空，你亲自去问问，我想让墨箫做睿儿的陪读。”
佟儿四下看看，小声道：“夫人，以后还是叫他做玄凌吧。”
“为何？”我记得墨竹书信里明明说的是墨箫。
她凑上来附耳道：“因为墨竹现在并非墨竹而是白君矣啊，况且，这件事琉珠也不是不知道，那孩子本来名字便叫做白玄凌。”
我恍然大悟，“原是这样。”
她退后两步，抿唇点头。
墨竹身上实在是有太多未知，即便是已经与他相处这么多年，却仍是看不透彻，既然他是墨家传人，又为何不是墨姓？既然是姓白，又为何与墨家扯上这诸般的关系？或者他一直就在对我撒谎，可这个谎言看上去无害甚至对我无比忠诚，我到底是该相信他还是……这么多年，我的心里第一次对他有了动摇。
第76章
夜里有些燥热难耐，还未到初夏便这般粘热我不得不起身转到外面乘凉。晚上守夜的婢子是一直跟在晚晴身边的馨儿。她见我出来，忙不迭的从石阶上站起来；挑着灯笼行礼。
我摆摆手；裹裹身上披着的薄衣；道：“不用了。你一直在这里坐着的吗？”
她低头应是。
我看看石阶；虽说天气燥热青石砌成的石阶却也冰凉。“去里间里搬两把椅子过来吧。”
她唱诺，提着灯笼退去。眼前的庭院霎时有些暗淡无光。我抬头看看天空，一个星子也无；若不是还有半个月牙隐在云里有些晕光；只怕今夜伸手不见五指。
独自站在台阶上倚着栏杆；一丝凉意自后背传来，缓解了身上的燥热。
“这天看上去明日要有雨了。”
我回头，馨儿正将搬来的椅子安置好；看着夜空笑道。
我点点头；起身过去坐下，“是呢，看着是要有雨了；闷得紧。”
她提灯立于一旁，问道：“夫人，我听说咱们府里要自己种植瓜果蔬菜了，将军他……”
她欲言又止，低垂了头在一旁。我笑道：“将军此番被人陷害，俸禄罚了大半，想必府里也都该传开了，这才前奏不少府里的劳力，往后的日子怕是不比从前，你可会觉得辛苦吗？”
她忙摇头，“婢子不敢呢，反正在家中的时候也是经常要做一些沉活，奴婢不觉得辛苦。”
“那好，明日便去后院帮着吧，我与将军二人从未种过谷物，明日传话去让佟儿作下笔录，凡事在家中种过地的，都把经验拿出来说说。”
“是。”
“你也别在这里守着了，既然明日都要去帮忙，今晚便好生歇着吧。”
她上前两步躬身，回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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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才起来便听到外面一阵人声嘈杂，晚晴进来帮我穿戴，额上的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见我起身过来扶我。任由她扶着帮我穿戴完毕，坐在铜镜前梳头。
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近期似乎面色红润不少。晚晴在后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我疑惑道：“怎么了？”
她却自己笑起来，回道：“奴婢就是想起来前头阴姬姐姐的喜事。”
我登时想起来是是求曹丕允了，这个月便给他们做主，让他们喜结良缘的。便问她：“将军呢？”
晚晴替我把耳边的发髻梳起，细心地梳了个十字头，两侧各插三支白羊脂玉如意细珠钗，回道：“阴姬姐姐正在外面候着呢。”
“外面不是下雨了么？看你头发湿露，怎么不让她进来？”
头发梳好之后，我起身任由她替我整理衣襟。她略一笑，打趣道：“夫人，婢子怎么会让阴姐姐淋雨？在外厅候着的，外面雨下的大，才一会儿功夫，都有两盏深了呢。将军这会子正在后院和几个小厮翻地。”
下这么大雨，怎么淋着雨翻地？我示意她不用替我整理了，撑了把淡蓝色画白梅的油纸伞出去，只带着阴姬往后院去。
阴姬撑一把纯黄色纸伞随着，路上很是安静。
绕过院门将其他婢子远远甩在身后，踩在青石路上溅起几片水花，我装作是漫不经心，随口道：“阴姬，琉云最近没来府里吗？”
“是。琉将军最近好像很忙似的，没有过来过。”
我点点头，继续走着，“你也不用整日的思念，想必回来之后公事忙，忙过这阵子就好了。”
她迟疑一阵，“是。”回的很是牵强，看来阴姬喜欢琉云是喜欢心底里去了。我也不再说什么，两相沉默的走着。
来到后院空地，果然如晚晴所说，曹丕正穿着蓑衣和几个小厮以耙搂地，虽说这禾田需要先撒种，再插秧，可也不是非要雨天去做。我心下一揪，有些担心。上次风寒高烧才好了几天就又这样不管不顾，急走两步走过去，见他挽着裤脚俨然一副农夫模样不觉想笑，想也没想就脱了鞋子走进泥潭，因为泥深，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才到他身边。
替他撑了伞，一边用帕子擦掉他脸上的雨水，道：“还要多久？既然今日下雨，就不要冒雨做事了，等天晴了再做也不迟啊。”
他将脸靠的更近，“天晴了还是要做的，还要延迟栽种的时日，现在冒雨将地耙好，明日直接撒种就好了。”
我不知道是该笑他还是该赞扬他，只是替他擦着雨水，道：“那就快做吧，我帮你撑伞。”
他看看我的衣服，道：“你还是快回去吧，这里我自己来就好，用不多会儿了。”
我不依，“那我陪着你，反正衣服也是脏了。”
他无奈，只是笑笑，便继续用耙子耙地。
雨声渐小，好容易收工，才发现我的手因为长时间撑伞已经有些僵直。现下想要打弯都是不能。只好继续撑着伞掩饰。
曹丕将耙子交给小厮，起步走到我身边，眼里满是心疼，“衣服上都是泥，身上都淋湿了，不让你陪着你又不依。”
我蹭蹭他的胳膊，道：“现在雨也停了，活也做完了，走吧，回去我给你洗洗。”话刚说完整个身子一轻，被结结实实曹丕抱起，他一边走着一边笑：“好，这回我可要好好泡泡才行。”
我赶忙挣扎，“忙了一个早上，你就不累么？快让我下去扶着你，况且这样被下人们看着，多难为情啊。”
曹丕眉毛一挑，神色颇为欢悦，道：“这有什么？夫妻之间还要那么多拘礼么？谁敢乱说话？不过是给为夫抱一抱，哪里就难为情了。”
我推推他，脸上有些热，别过头去道：“你真是……”
“好了，不闹了。我抱你回去。”
窝在他怀里顿觉温暖，闷了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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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气缭绕，我找了板凳坐在他身后，他置身在木鉴里，头发紧贴着脖颈而下，长至腰际。
“婉若。”
“嗯？”正搓着他背的手一滞，我疑惑答应。
他微微仰了头看着房顶，呐呐道：“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我嫣然一笑，“说这些做什么？我是心甘情愿的。”
他回头，拉过我的手，蕴了笑意，“想必今次是要幸苦几年，来日若是能翻身，必然不会再让你陪我受苦受难。”
我回握住他，目光坚定。“是，总能挨过去的。”
曹丕身上公务尽除，闲暇之余便是读读书写写字，每日里定时去后院开辟出来的地里观察瓜果菜蔬的长势，有时候颇有些闲情雅致，也会拎了鱼竿让我陪他到外面的荷塘里去钓鱼。以前忙于政事，对睿儿的功课只是能问则问，现今却有了亲身传授的架势。他亲自来教导睿儿，我心里是极放心的。
小半月过去，天气也开始渐渐进入盛夏，一场雨过后，地里钻出来蜩虫每日里吱吱的叫个不停。英儿调皮，问佟儿讨了铁楸将路边、树下挖的净是些坑。
罚了她一一填好后在老柳树下站着，曹丕去书房时路过，便将英儿抱了去。听佟儿过来禀报，我便带着晚晴和佟儿往书房赶去。
阴姬在十天前已经和琉珠完婚，三日后来过府里拜见，我替她收拾一些后院里自己种的青瓜和雪菜，告诉她不用经常过来，就算是在家中闲着，多陪陪琉云便好。虽说平日里也用不到阴姬做些什么，可总归也是在我身边带了近十年的人，突然不在身边，也多少是有些不习惯的。
书房外面守着的小厮是冉忆，见我过来，忙上前两步行礼，“夫人。”
我点点头，“起吧，他可还忙着？”
他唱诺起身，回道：“小姐好像站的时间久了，来的时候就睡了，大公子在书房练字，不忙。”
我目视着书房，凝声问道：“可用过午膳了？”
冉忆摇摇头，压低了声儿回：“还未用过，自早上从王府回来，眉头就皱的紧，小的也不敢问，方才说是没什么胃口，让奴才不用传膳了。”
我叹口气，转身吩咐晚晴，“去灶房说一声，煮些粥来吧。”
“是。”晚晴答应着退下。我让佟儿和冉忆在外面候着，放轻了脚步推开书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