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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燕倾天下-第119章

小说: 燕倾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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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罢了,如果每个人都在微笑喜乐,笑这红尘佳人富贵多完满,那便让我把凄凉都远远带走,带至这冷月空风,枯藤老树的寂寥无人地,深埋在属于我的岁月里,永不开启。
他会在今夜,收到刘敏中暗中替我送上的贺礼。
一副锦囊,内有黑发一束,白帕一方。
那年,妙峰山巅十万杏花如雪,我的发曾纠缠于他发,再绕上他披风玉扣,撕掳不开。
那年,素指纤纤,扯断玉扣,取下两人交缠之发,珍重收于囊中。
那年,他深情作言:“只是这发缠在一起,就怕你用一辈子也理不清”
呵,扯不断,便连着一起抛弃了吧。
那年,惊变离别,一载苦寻后,他与我在大名战场上蓦然重逢,彼时暗箭袭身,他竟不知闪避,箭矢被我横剑击飞,锋锐依然伤及他肩,我取出怀中绣帕,为他裹伤。
他却不知,后来,那幅绣帕,血迹绣成斑斑桃花,我曾经微笑着坚持空白,我曾于静夜取出悄悄抚摸,含着微笑与羞涩的憧憬,等待着某一日,在我和他如今夜般的日子里,与他联笔共题。
如今狼毫已折,砚墨将涸,他的掌心里,将要握住妻子的柔荑,画得人生好一幅华美长卷。
那么,便由我独自一人,填了那永远的留白罢。
“愧我品题无雅句,喜君歌咏有新声。愿从今,鱼比目,凤和鸣。”
清歌已断云屏隔,溪山依旧连空碧,昨日主人,今日是行客,当年的绿窗朱户相对语,今朝已回首往事成陈迹,一弹指,刹那芳华红颜老,最好的日子,却已从我一生里,缓缓流过了。
我缓缓抽出怀中玉箫,就唇,闭目,凝神,向那碧海青天,漫漫星光,悠悠一曲。
箫声如咽,凄然盘旋,惊起林间宿鸟,泼喇喇悲鸣着,穿越头顶被树干刺透的苍穹。
迤逦缥缈,转折连环,碧落黄泉,不尽徘徊。
一曲,《忆故人》
。。。。。。
“我答应陪怀素的,自然要做到。”
“原来我死了,就可以看见你,我真是错的很愚蠢。”
“怀素,原来我错过了你很多年。”
“谁说死亡可怕?,便是这样也好。”
“汝喜为我喜,汝悲为我悲,虽死浑不惧,虽别魂不离,系我一生心,求汝,展眉欢。”
“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愿生生世世与卿相守,做不得,万户侯”。
。。。。。。
箫声戛然而止。
最后一个音,裂了。
我抬起衣袖,雪白的袖色如月光,缓缓遮住了脸。。
风拂乱衣袂长发,再远渡而去,掠过画堂朱户,碧瓦流檐,掠开新人喜帕,绣幕丝帐,最终惊起久寐水鸟,翅尖拂动寒塘芦苇,在寥阔天地间嘶嘶吟唱,这夜如此瑟瑟,如斯秋凉。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断肠人寄断肠词(二)
     更新时间:2010…10…11 12:32:45 本章字数:4086
那夜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回去的。
我记得我在树上坐了很久,看着礼乐声歇,看着宾客辞去,看着沐府的灯光,一盏盏的次第暗了下来,犹如夜色中困极欲眠的人阖上的眼睛。
每灭去一盏灯,我的心里,便似黯上一层。
到得最后,我已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坐在那里,我已发现我无力再下树,我已不知道我何时失去意识。
醒来时,依旧在魏国公府徐景盛的小院里,近邪坐在我床前,一脸怒气的盯着我。
徐景盛搓着手,焦灼不安的满地乱转,见我醒来,他喜呼一声便要扑上,扑到一半想起于礼不合,生生顿住了脚步。
那笨拙模样,倒令满心郁郁的我,忍不住破颜一笑。
他喜滋滋的坐到我床前道:“怀素怀素,你吓死我了,近邪先生找到你时,你那个样子,我以为。。。。。。”
这回说到一半,给近邪瞪了回去。
我坐起身,调息一刻,道:“师傅。。。。。。我们走吧。”
近邪先是一怔,随即点头,道:“也好。”
徐景盛瞪大眼睛,道:“走。。。。。。走?”
我温言道:“徐公子,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拂,希望以后能有报答你的机会。”
他看着我,不知为何,脸色突然微微发红,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心中明白,却唯有默默叹息,更加温和的道:“徐公子宅心仁厚,有若浑金璞玉,定是厚福之人,将来定然妻贤子孝,荣贵一生,怀素在此,先恭贺了。”
徐景盛的脸色蓦然黯淡下来,他虽忠厚,却不是笨人,已然听出我的拒绝之意,眸光里,竟隐隐透出了几分凄凉和哀恳之意。
我垂下眼睫,想起当年子午岭上初见,那个被山风吹掉扇子,被我暗嘲为瘦鸡,戏弄推落山崖却不肯指认我的少年,想起燕王府朱高煦意图逼奸时他的拼死相救,想起他在西关大街发现我时的苦苦徒步跟随,和这些日子来的精心呵护,这些年我只见了他三面,可是每次我都欠了他的情,我生平刚傲骄纵,少欠人情,唯一一个我不曾有恩有情于其却得其恩惠倾心相待的,便是他。
可是景盛,你想要的,我终究给不了你,也许这情,我注定要一生一世的欠下去了。
想了想,我自发上拔下一枚蔷薇水玉钗,这是我唯一常自佩带的首饰,是娘生前最爱的饰物,娘去世后,她的首饰我都随葬了,唯独这枚钗子,我一直随身佩带,每次触摸它,我都会想起十岁那年,我对着镜子,耍宝似的插了一头的首饰,就为博娘亲开颜一笑,在我的记忆里,那是娘亲逝世前最后的最为明亮的了然笑意,不是为我的滑稽之状,而是为我的真心体贴,和如斯眷恋。
这承载了我最为温暖记忆的钗子,如今被我握在掌心,诚恳的递向徐景盛。
“徐公子,这首饰并不值什么,对我来说却很重要,今日我留给你,留赠你的新夫人,提前祝愿你夫妇花开并蒂百年好合,你的夫人,将来就是我的姐妹,从今后,但有驱策,天涯海角,只凭此钗为记,怀素定千里来赴,莫有不从。”
他怔怔的看着我,又看着那水光流动的玉钗,半晌,咬了咬唇,终于伸出手,慢慢接了。
我暗暗舒了口气,对近邪道:“我们走吧。”
徐景盛急道:“你还没大好。。。。。。”
“留在这里易生枝节,”我对他一笑,“徐公子,令尊已经令当今很难堪了,你就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
他震了震,默默无语,魏国公徐辉祖忠于前朝,誓不遵新君之命,燕军入京师,魏国公独守父祠拒不出迎,父亲令其自书罪状,魏国公却送上免死铁券,父亲盛怒之下,已将之削爵幽禁在国公府了,若不是看在徐皇后面子上,以父亲心性,早就杀了他了。
多事之秋,如何能再生事端。
轻轻一礼,近邪和我,先后走出门去。
徐景盛却突然叫住了我。
我诧然回首,他脸色微微苍白,神情却已由先前的茫然恍惚转为坚定,握了握那钗,他道:“怀素,这钗,我不会送给我夫人,在我心中,你的东西,原本就没有谁再配用。”
我微微皱眉,不知道怎么劝说这执拗的呆子。
他却又道:“我只是替你留存着,将来,很多年后,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了我,我希望能看见你和你的夫君,来找我要回这钗,届时我一定设宴相待,彻夜畅饮,不醉不归。”
我深深看着他,他抿着唇,眸光诚恳。
微微仰头,逼回欲夺眶而出的泪水,我道:“好,他年再遇,不醉不归。”
………………………………………………………………
永乐元年,我开始了流浪之旅。
离开京城时,我和近邪改装去了趟教坊司,所有建文罪臣家属都在那里沦为军妓,日夜数十名大汉看守,蹂躏不休,近邪毫不客气的闯进去,以他的武功,那些平常护卫怎么是对手,不过袖拂指戳,便倒了一片。
只是不伤性命,在京城,我的势力已经连根拔起,不能再过于肆意了。
救出来六七个女子,已经不成*人样,我们雇了辆大车,直接送到醉花楼。
醉花楼是酒楼加青楼,不驻暗卫,是老头子在京城开来收集情报用的,经营多年,象青楼更甚于象情报集中地,我将人往醉花楼一送,吩咐给她们改颜换面,醉花楼姑娘多,每日来来去去,多几个人根本无人在意,再说任谁也想不到,我把人救出教坊,还会再送进青楼。
所谓大隐隐于市,就算朝廷搜查,一时也想不到去查青楼,哪有好容易跳出火坑再跳进去的道理。
我嘱托刘敏中,等风头过了,想办法一一送出城去。
又请近邪在城外等着接应,将她们送往他地定居。
近邪不肯,道:“你呢?”
我默然良久,道:“师傅,我想一个人走一走,看看这天下四海。”
他只是摇头。
我道:“我发誓不再生事,以我的武功,本就足以行遍天下,你还怕我吃亏?”
他还是摇头。
我苦笑,不再说话,整整沉默了一天,近邪方妥协,道:“那你无论到得何处,记得和当地暗卫联络,好让我们知道你行踪。”
我道:“放心。”
他凝视着我,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缎小包,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得甚是严实,他小心翼翼的翻开,烟青锦缎上,躺着一枚白玉笄,乍看来不过寻常和田白玉,仔细看去,才发觉玉质奇绝,莹润白玉底上,有更为白亮的雪点如絮,雪点均匀,若冬日雪花飘舞,正是较羊脂玉更为稀缺珍贵的雪花玉,俗称“一捧雪”,可遇而不可求,纵使王公贵族,穷极人力,耗尽千金亦不能得。
笄头极其精细的微雕着一幅图,我凝足目力细看了,却是孤月,古树,树上一只长羽之鸟,张声作啼。
古鸟夜啼。
意境萧瑟而刻工精奇。
这才是配给娘使用的物事。
近邪注视着那笄,神情里微带怅然,道:“你娘及笄所佩,你十岁,她赠我。”
顿了顿,又道:“我不明白,很多年。”
我怔了怔,才想起,这是当年我第一次偷偷见到近邪,他给娘送药,隔窗晤谈,娘请托他照顾我,临别时,娘递了件物事给他,说“我想对你说的话,都在这里了。”
当时我为娘背影所遮掩,没看到是什么物事,只记得近邪彼时神情,激动至微微颤抖。
那时,娘已自知去日无多了。
我微湿了眼眶,抚摸那滑润玉笄,喃喃道:“人欲去,花无语,更迟留。记得玉人遗下玉搔头。”
(注:元好问《古鸟夜啼玉簪》)
近邪专注的看着我,目光急切,等着我的解释。
我想到他这多年对着娘留下的哑谜,无数次静夜抚摸,苦思不得解的郁郁,不由怅然,道:“其实她那时,已无意多言,逝去不可追,何必自苦,她只是告诉你,她将去了,此物留给你做此生念想。”
近邪震一震,我注目他银发如雪,喃喃道:“娘是了解你的,她知你此生必不能忘,劝你遗忘什么的只能是矫情残忍而已,索性留了这笄给你,告诉你,她永远记得及笄年华,此生情谊。”
还有句话,我留在了心里。
“她以此,作为她能给你的,此生仅余的温暖和怀念。”
近邪的手,微微抖了起来,僵立于地,久久不能动弹,我心中不忍,转过身去,良久,听得他低声道:“她还是眷顾我的。。。。。。”
言毕微咳一声。
我知他心神激荡,已至不能自控,这对武功高绝之人来说,极其危险,大惊之下急忙探看,他却推开我,将玉笄递了过来,道:“我终无憾,给你。”
我一惊,急忙道:“这怎么行!”
这是娘留给他的唯一念想,娘对于他的意义,根本无法言喻,我怎么能要这个。
“我终于明白她的临别嘱咐,”近邪一字一句道:“我无憾,这个给你,你送出了钗,身边要留个你娘的东西。”
我心中一恸,明白他的意思,他知晓娘亲心意,自觉完满,又觉得我将蔷薇钗送出,身边不能没有我娘的遗物,所以执意要留给我。
正要再次推拒,他已道:“拿着,看见它,想起你娘最后对你说的话。”
这回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竟是。。。。。。怕我哀极自苦,戕害自身,要以娘亲遗物,时时提醒我,“勇敢的活。”
我木立在地,泪盈于睫,鼻腔酸痛,只觉下一刹眼泪便要夺眶而出。
他却已走了过来,将那笄插在我发上,道:“多照镜子。”
我呆一呆,忍俊不禁。
竟是微泪中的笑影。
……………………………………………………………………
临行前,我在聚宝门外徘徊良久,仔细端详脚下微红的泥土。
突想起那年京城郊外官道茶亭,与前来堵截我的允炆相遇,其间还上演了一出全武行,起因是京师一帮公子哥儿嘲谑娘亲和我。
为了在暴怒的近邪手下救他们一命,我喊破内廷侍卫身份,又踹飞了齐泰的儿子。
只是当时未曾想到,那些鲜亮的,意气飞扬,骄傲睥睨的年轻生命,终究注定了早早消逝。
他们的血,渗进聚宝门外黑色膏泥,殷赤之色,历千年不改。
而那昔日鲜衣怒马的少年行迹,却已被西风吹尽,了无陈迹。
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清酒一杯,相酹冤魂。
我不杀伯仁,伯仁之死,却难说无我之因。
酒尽,我掷杯于地,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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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断肠人寄断肠词(三)
     更新时间:2010…10…11 12:32:45 本章字数:4268
那年冬,哈剌温山(今大兴安岭)。
北国寒风如刀,雪大如席,哈剌温山万倾林海一片银妆,四季常青的美人松翠叶郁郁,更映得白雪皑皑,皎洁晶莹。
地上的雪没膝深,跋涉艰难,雪白平整的雪面上,镂刻着深深浅浅的爪印,看形状,当属于獐子狍子一类的轻巧矫健动物,雪地里很安静,听得见树叶上积雪被震落的细微声响,远处有野鸡咕咕低鸣的声音,偶有色彩斑斓的尾羽一晃,鲜艳明丽。
我缓慢的行走着,毫不逞强的穿了厚厚的貂帽风裘,并不打算用自己宝贵的真气去御这无边无尽的寒冷,天真是冷啊,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霜花。
哈剌温山西北段黄岗,艾绿姑姑留下的手稿,指示了此处曾经出现过四叶妖花。
我手中有艾绿姑姑珍藏的子花,据说母花生于峭壁,形容平常,便如寻常野草,只有在子花靠近时,方散发出浓郁奇香。
我进山已有三天,为了怕自己迷路,我特意带了追踪香,所经之处,也做了记号,饶是如此,第一天也险些迷路,所幸我向来镇定,不疾不徐,终于自己绕出路来。
搓搓手,我环顾四周,这里应该就是黄岗坡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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