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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大王没头脑-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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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离边关其实已经有些远了,关外和枭族的那些征战似乎对当地人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以至于当顾绍礼跟里正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军师的时候,这个憨厚的老头抽着旱烟,吞吐了会儿,半晌才答道:“这凌汛期,水大得很,船不好划。”
“里正是怕有危险?”
“怕,俺们这穷疙瘩,一年到头没几个钱,渡河的船队好歹还能赚几个铜钱,不过这位爷你外头也瞧见,要过河的话……”
“银子无须担心。”顾绍礼颔首,递上一只鼓鼓囊囊的荷包,耳朵清楚地听到屋子外头窸窸窣窣的声响,估摸着有不少人躲在外头偷听。“里正只要找到经验丰富的船夫运送我们渡河,军中自然有酬金重谢!这里是定金,里正可否帮着个忙?”
如若只有数日,其实他们完全可以在附近安营扎寨,静等汛期过去。只是如今凌汛期为期一个月,等到汛期过了再班师回京,显然已经要等五月下旬。
里正又猛抽了几口旱烟,手腕一转,拿着烟杆子在桌角上敲了敲,咳嗽两声,接过荷包:“行,官爷不急的话,俺这就给你们找人去,等雨停了就渡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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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雨停,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里正带来的几名船夫身强体壮,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这条河道上讨生活的人。顾绍礼和宋承淮都是生了心思的人,当即又命手下人偷偷去查了一番,这才确信这几人身家清白,的确是普普通通的船夫。
随行返京的士兵不在少数,先前从西京至边关,走的其实是陆路,风餐露宿也跑了大半月。等到返京,前头探路的士兵却说陆路行不通,只能改走水路。严将军不疑有他,便带着人马到了大河边上。这才遇着了凌汛。
尉迟令带着几个宋家军的兄弟追上宋淮承,附耳低语了几句。
顾绍礼指挥着士兵将随行的粮草搬上船,回头见宋淮承脸色并不显好,随即询问。
“陆路其实并没出事。”
此话一说,顾绍礼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那个斥候说谎了?”
“怕是有什么不得好的目的。”宋承淮微微点头,“你我当心一些,别轻易找了道。”
“怕是已经着了道了。”
“怎么说?”
顾绍礼的话,让宋承淮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尉迟令带着冉一白他们在旁围护,暗处更有冬至和几个暗卫盯着,他二人在说些什么,旁人丝毫不能近身偷听。
“这么大的河,理当有桥,你再看那船队的船,可觉得奇大?”见宋承淮点头,顾绍礼续道,“只怕是有人早早就给咱们挖了一个坑,就准备看着我们掉下去,然后再往坑里填几把土,活生生折腾死我们。”
如今已是三月底,河边春风料峭,吹得二人鬓发飞扬,在听到顾绍礼仔细分析后,宋承淮的脸逐渐冷了下来。
可不管如何,这河确实必须渡的,若此时要求往陆路过,只怕严将军会自觉脸上无光,认为他俩是故意忤逆他的意思。
是以,这坑,只能硬着头皮跳下去,至于跳下去之后的事,却必须提着心谨慎行动。
看着士兵和车马陆陆续续上了结结实实的船队,顾绍礼稳住心神,驱使胯下马,慢慢骑马上了船。
与宋承淮他们不同的是,顾绍礼以军师的身份随军,身上并未穿上那些厚重的银甲,这日他知穿了一身骑马的赭衫,轻便俊逸,人一多,便容易让人辨认不清。
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顾绍礼下马站在床头,身旁身后围着乔装打扮成士兵模样的暗卫,前头的船上还能清楚地看见宋承淮正被亲兵包围着说话。
渡河无须几日功夫,两个时辰之后,船队陆续靠岸。众人纷纷翻身上马,依次下到码头上。宋承淮眼见一路过来并未发生什么古怪的事,心想许是之前他们杞人忧天了,正想回头招呼顾绍礼,一抬眼却是吃了一惊。
与此同时,催马上岸的顾绍礼,正伸手拍着马脖子,忽然听到破空声响,蓦然抬头,尚来不及反应,他的肩头被猛地狠狠撞击了一下,胯下坐骑也似乎被箭射中,突然扬蹄嘶鸣,顾绍礼捂着肩头,一时来不及去抓马缰坐稳,整个人就往船外的大河里摔了下去。
滔滔大河水,他只浮浮沉沉冒了几次头,很快就消失了踪迹。
宋承淮当机立断,一方面指挥士兵抓住放暗箭的人,一方面又命人兵分两路一部分下水搜救,一部分沿着码头河岸往下游追赶。
再抬头时,那几个乔装打扮的暗卫已经脸色铁青地消失在人群中,应该是想将功赎罪救回自己的主子。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我的新坑:梁上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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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对十七来说,从前,有阿爹阿娘在的百家寨是家,虽然阿娘总是会生她的气,可那里依旧是温暖的家。
后来,有顾绍礼在的地方才是家,因为这个人,总是会尽可能地让她过上不用担忧的生活,哪怕政务上再忙,也总会早早就回了家,如果赶不上吃晚膳,那就一起坐着吃顿宵夜。
所以,如果顾绍礼不在了,十七想,她的家就又没了。
“少夫人,再过三个时辰就能到膺城了。今晚现在这里歇下吧,不然再过一会儿只能住在山里头了。”
连同两个暗卫,一个婢女,一行四人日夜兼程,循着每一处驿站的消息一点一点朝着顾绍礼的方向赶去。终于就快到了如今军队暂时停驻的膺城。
十七闻言,挑开车帘一角向外张望。
马车如今停在一处小镇外,按照行程,穿过这座小镇再快马加鞭走上约莫三个时辰,大抵就能赶到膺城。班师回朝的军队显然不可能为了顾绍礼一人,就长长久久地留在原地不动,因此宋承淮带着亲兵留了下来,并嘱咐严将军的人马沿途也仔细搜查。
军师失踪的消息并未被封锁,因此一路走来,十七都能听到不少的风言风语。然而,她心里清楚,在没见到尸体前,所有事都有一定的可能性,她不会去盲目地相信,更不能信。
小镇不大,消息却相当灵通。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暗卫已经从街上打听来了一些消息——放暗箭的人已经抓到了,但是嘴巴听说很紧,问话什么都不回答,现在人正关在膺城大牢里,天天被人大刑伺候着。
十七有些茶饭不思,简单地吃过东西后,就早早地睡下。两个暗卫一明一暗小心守着。
翌日一早,天边还泛着鱼肚白,十七就已经醒了过来,说什么都要早些继续行程往膺城赶。
路途迢迢,晃眼就是两个多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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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膺城外的一个小村庄外停了下来,十七和婢女下了车,暗卫一人前去探寻方向和消息,另一人留下保护她主仆二人。
村庄不大,一条石子路一眼就能望到底,路两旁依次有土胚房,顶上大多盖着茅草,偶尔能看到一两件瓦房冒着头,大概是村子里稍稍有些家底的人家。十七站在马车旁,一转头,就能看到村庄外成片的农田和另一面平缓流淌的河水。
据说,这里的河水已经属于下游,比起前头的湍急和汹涌,到这里拐了个弯后水流已经变得很是平缓。
十七本来看到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妪在河边洗衣服,一转眼,装着衣物的木盆就滑到了河里,顺着河水往下游。老妪起身想要去追,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方便,跑了几步没能追上,还差点崴了脚。
十七好心,小跑了几步上前,一把抓住正往下游的木盆,回头就对着老妪笑道:“奶奶,你别过来,我给你送过去。”
那河水虽然不急,可是河岸边上的鹅卵石还是在长年累月的河水冲刷下又湿又滑。十七跑过去的时候,守在一边的暗卫顿时就白了脸。这要是万一出了事,等到统领回来,他们还不得吊起来挨鞭子。
正要过去提醒少夫人注意安全,就见十七本来抓着的木盆“砰”一下掉在了地上,手里紧紧抓着一团衣物,赭色的衣服被水浸得透湿,可依旧能看得见上头有成片的暗色:“这衣服……奶奶,这衣服你从哪里……从哪里得来的?”
十七抓着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胸前,身前大半都湿了,嘴唇哆嗦地盯着老妪的脸,紧张地喊着:“奶奶!这衣服我认得!这衣服的主人现在在哪?”
暗卫紧走几步上前,看清楚十七手里的衣服后,眼睛蓦地亮了:“少夫人!这衣服是大公子的!”
十七点头:“是他的!”衣服是成衣店做的,用的是上等的织锦,十七之所以能够辨认出这件衣服来,还是全靠她那时开玩笑似地在衣袖上头绣了一只模样像极了大胖鸭子的鸳鸯。
暗卫忙抬头去看老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头发花白,身上的衣裳看起来料子粗得很,但是好在还算干净,看模样的确是这村子里的普通老妇人的形象。
暗卫在打量老妪的同时,老妪显然也经历了从错愕到大悟的一个过程,这会儿瞧见十七红着眼睛就要掉眼泪,忙裂开嘴笑:“这位娘子可别哭!你是这位小老爷的媳妇吧?别哭,别哭,人好着呢,在老婆子家里养伤,这衣服是换下来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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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婢女赶紧上前要扶着十七进马车,她这才迟迟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浑身湿漉漉的,胸前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十七捂着胸口,上了马车。
暗卫把车帘放了下来,然后自己守在外面同老妪说话。
十七在车里换了衣服,又赶紧让婢女把老妪也抚上马车。在交谈中,十七总算放下心来。
老妪说,人是三四天前自家老头在河边捞鱼的救回来的,当时不光肩上中了箭,头上还有不少伤,估计是掉河里后一路冲下来撞到石头上留下的。
十七赶紧问伤势如何。
老妪笑了笑:“刚救上来的时候受伤的确很重,醒过来之后给了我们一些碎银子,好在你男人身子壮士,没几天就能下床走两步了。”
十七坐在老妪的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紧张地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听到顾绍礼刚被救上来的时候,浑身冰冷,就好像死了一样的时候,她蓦地就抓紧了手里的他的衣服,从掌心传来的湿意透着冰凉。
“少夫人,这衣服还是先放下吧,不然身上又得弄湿了!”婢女担心她受凉,小心翼翼地说着,就伸手要去拿衣服。
十七捧着衣服,啪啪地掉眼泪,这会儿见婢女的动作下意识拽紧,还是听见老妪在一旁乐呵呵地安抚了几句,这才松开手:“奶奶,我家男人真没事吗?”
“娘子可把眼泪擦咯,别哭。”老妪挥手,“你男人没事,真没事,咱们这不是往家里走了么,等下你就见着你男人了,娘子可把眼泪擦干净咯,别让男人心疼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老妪的安慰显然只能纾解十七心底的焦躁,担心仍然还是有的。
从西京出来的时候,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顾绍礼死了,她一定要见到尸体,哪怕是沿着那条出事的大河打捞上一年两年,哪怕尸身化作白骨,她也要见到人;顾绍礼活着,她就一定要把他找回来,跟他说,她留了那么多的眼泪,提心吊胆了那么久,他一定要补偿很多很多!
十七觉得她能坚持了一路,其实心底还是相信顾绍礼没有出事的。
白氏和杜氏都阻拦过她,可到最后谁也没能劝下她来,只得叮嘱暗卫和婢女好生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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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很快就到了老妪的家。
房子是土房,屋檐低矮,上头没有瓦楞,只盖着一层密密实实的稻草,看起来像是不久前才刚刚铺设的。不大的院子里还辟出了一小块菜地,绿油油的青菜冒着头,旁边还有一只公鸡领着母鸡和小鸡仔在溜达。院子一角用木板简单地拼了一个茅厕,隐隐还有难闻的味道出来。
老妪显得有些难为情地请十七一行人往屋里头走。
比起两个暗卫和婢女强忍下的不适,十七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却难得地在脸上浮现出怀念的情景。
从前在百家寨的时候,山寨里的生活和眼前这个院子好像,也是这样子的土房,五味混杂的土地,和鸡鸭遍地的菜田。阿爹和阿娘不进山的时候就会在寨子里的菜田里浇水施肥,小狗子年纪小,有时候会嫌丑,她不进山打猎就会在一旁打下手。那样的生活,好像已经离自己很遥远了……
十七略一晃神,老妪“吱呀”一声推开了院里东侧的一扇柴门,正要跟她说话,身后头突然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冬至提了两尾活蹦乱跳的鲫鱼进来时,就见十七站在院子里神情恍惚,明明暗暗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不知怎么让人见了觉得身形瘦削了不少。冬至连忙上前:“少夫人!”
在转身看到冬至的那瞬间,十七心里这才真的一松,从身体到心里一块儿松弛了下来。
冬至会在这里,还能放心地跑去捉鱼,子仪看来是真的没事了。十七将视线从冬至脏兮兮还卷得一高一低的裤脚上移开:“他的伤怎样了?”
“回少夫人,公子的伤正在愈合,再过几天差不多就可以上路回西京了。”知道十七问的是顾绍礼的情况,冬至赶紧把鱼往旁边的一个水瓢里扔进去,顾不上别的,顺势就把湿哒哒的手往身上擦了擦,“公子这会儿应当还睡着,少夫人往这边来!”
老妪见有人引路了,忙拾了鱼,进厨房干起活来。
要见到顾绍礼了,十七的精神亢奋起来。柴门一推开,她就顾不得其他,直接往里头走。
家徒四壁的里屋,只有一张不大的木板床,顾绍礼就躺在上头,沉沉的睡着,脸色看起来很平常,只是嘴唇有些干,脑袋上还缠着绷带。
十七心疼地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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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顾绍礼身上的被褥显然是新买的,棉絮看着雪白,很干净。
他在被褥里睡得沉,露出的半个肩头,正好是中箭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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